一瞬間,紀蕪汗毛直立。
她想過自己能從小秦那兒得到消息,旁人未必不能從別處知曉,傳到嫡母那去。
可能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再次被嫡母詰問,卻沒想到,竟來得這樣快。
李媽媽站在門口,神情似笑非笑,「二姑娘,請吧。」
紀蕪苦笑一聲,瞧着自己此時的模樣,低聲開口,「還請……媽媽容我略微收拾一下。」
李媽媽皺了皺眉,還是答應了,待她收拾妥當後,兩人一起來到主院。
踏入院門的那一刻,紀蕪心中不由得升起愧疚。
她又給嫡姐添麻煩了。
如今嫡姐身在病中,本不願見人,可嫡母到來,她就得撐着病體相見。
若真有什麼事,沒準還得費心給自己周全。
思及此,紀蕪在心中嘆了口氣。
如今這般,也不知她還有沒有機會償還嫡姐恩情?
來到屋門口,李媽媽側身讓到一旁,將門帘掀開。
紀蕪道了聲謝,進到屋中。
原本以為,這屋子裏只有嫡母跟嫡姐,卻不曾想,李大夫人竟也身在其中。
瞧見了她,李氏上下打量了幾眼,面上露出些許得意。
她很快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王令儀。
「王家妹妹,我之前就說你會養孩子,瞧咱們二姑娘讓你養的多水靈啊!我們家輝兒當真是好福氣。」
聞言,王令儀頗有些惱怒地瞪向紀蕪,冷聲喝道,「還不跪下!」
「母親……」她身旁的紀明昭低聲開口,聲音虛弱。
王氏轉頭看向女兒,正想寬慰幾句,讓她不要擔心,卻被李氏打斷。
「我說侄媳婦,既然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好好養着吧,這件事本就該讓你母親來定,你就莫要攙和了。」
頓時,王令儀的眉頭皺得更深。
此刻,紀蕪已然跪在地上,屋子裏發生的一切,她都已聽到看到。
雖然不知全貌,可結合她得到的那些消息,也大概能推斷出來。
她猜想,要麼是李大夫人派人去了永安伯府,將嫡母請來。
要麼,就是嫡母聽到了風聲,礙於之前的事,乾脆來侯府興師問罪,卻恰好遇上了李大夫人。
無論是哪一種,當下都是對她不利的。
可紀蕪不想看到李大夫人那般得意的模樣,更不願陷入她的算計,還要被她火上澆油。
於是,她跪直了身體,面向李氏。
「李大夫人,還請您自重!」
一句話,便讓李氏的面色沉了下來,不等她開口,紀蕪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您是長輩,本容不得我來置喙,可既然您提到我,還將我與你的侄子聯繫在一塊,我便不得不說了。」
紀蕪忽然出聲,又是這樣的語氣,無論李媽媽還是王氏,面上皆露出詫異。
主僕倆交換了一下眼神,決定靜觀其變。
李氏被紀蕪的話惹惱,冷哼一聲,「紀二娘,你可別不識抬舉!你能跟我們家輝兒,那可是你的造化!」
「這造化誰愛要誰要,反正我是不肯要的,還請李大夫人將您的抬舉收回去吧。」
紀蕪想着,既然嫡母沒有發話,想來她的處境還沒那麼糟。
這讓她心中多了幾分振奮。
如此,只要她能破解李氏姑侄倆給她設下的大網,嫡母這邊就會很有迴旋的餘地。
「好啊!」李氏着實被氣得不輕。
「呵,賤人果然是狂妄!枉我心善,還想着給你留點臉面,你卻如此不知好歹,那我也就不得不說了!」
李氏說着話,從袖口掏出包好的手帕,將裏面的一對耳環露了出來。
「這東西,紀二姑娘應當不陌生吧?因為這就是你交給我們家輝兒的貼身物件!」
「上次在假山,你與我家輝兒就有了肌膚之親,前些日子借着去安南伯府拜見,更是託付了終身!」
「似你這般按捺不住的小娼婦,我本是看不上的!可憐我輝兒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竟不惜以死相逼,非要娶你!」
「我輝兒已然沒了親爹,做姑母的哪裏能看着他出事?只好登門來商議婚事……」
李氏說到此處,卻不再看紀蕪,而是看向了王氏。
「王家妹妹,我原本想讓你這庶女做輝兒的妻房,未來李氏一族的當家大夫人,可她如此不敬重我這姑母,那她若想進李家的門,就只能當個妾室!」
「反正她已然婚前失貞,我們家還願意認下她,已是仁義,誰知道她跟了我輝兒之前,還跟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若不信,倒也無妨,我今日特意帶了穩婆,若二姑娘心中沒鬼,可敢一驗?」
李氏這一番話,頓時讓紀蕪等人通通變了臉。
此時,紀蕪才越發明白,小秦為何說她還是會落在李家。
這李家姑侄,未免也太惡毒了!
既然李大夫人帶了穩婆來,無論今日她接不接受驗身,一旦這件事傳揚出去,對她而言都是致命的!
而這一切,對於李家姑侄卻沒有任何損失。
若是成了,能將她逼做妾室,若是不成,也能徹底毀了她,出一口惡氣。
心思之惡毒,簡直令人髮指!
李氏坐在椅子上,滿意地看着其他人的反應。
她用手捻起帕子上那一對耳環,輕輕晃動着,像是提醒,又像是恐嚇。
在她身後,一個婦人向前一步,她便是李氏帶來的穩婆。
「李氏,你莫要太過分了!」王令儀終於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區區一對耳環,怎麼就能證明是我女兒的?又憑什麼就想驗我們家姑娘的身!你當我永安伯府的姑娘是什麼?能讓你如此作踐?!」
「哎喲,王家妹妹,你這話可就嚴重了!」李氏輕笑着,「若耳環證明不了,那……二姑娘有個紅色的胎記長在肩頭呢?」
「什麼?!」王氏一臉震驚,懷疑地看向紀蕪。
見狀,李氏笑意更深,也跟着看了過去,「怎麼着二姑娘?你是想驗身呢?還是乾脆就做了我們家輝兒的妾呀?」
紀蕪依舊跪得挺直。
當聽到李氏說起她肩上的胎記時,忽然覺得心裏像是有塊大石頭落到了地上。
她輕輕笑了一聲,緩緩拔下頭上的銀簪,在手中輕撫。
「那日假山之中,李輝妄圖輕薄於我,我用這簪子刺傷了他,保全了自己的清白。」
「如今李大夫人污我清白、毀我名聲,想以此逼迫我嫁給李輝做妾,連累永安伯府清譽,做夢!」
抬眸,她看向李氏,目光中露出決絕,「今日,我以我死辯清白,煩勞諸位見證!」
言罷,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抬手狠狠將銀簪向脖頸刺去——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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