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天後,坐鎮後方指揮部的安托萬·塞卡收到了莎爾娜的聯絡。
「你已經和那些禁忌巫師交過手了?」他語氣驚奇地重複道。
即使早知道對方戰力生猛,他也未曾想到莎爾娜直接追到了霧牆之內。
「對,我剛剛和他們在霧牆裏做過一場。但他們已經在那裏佈置出了主場優勢,我短時間無法擊穿他們的防禦,又擔心動靜太大,誘發更大的異怪暴動,因此沒有繼續。」
她聲音帶着些許懊惱,仿佛沒有打盡興。
安托萬幾日以來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一些:「好,你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大大出乎我們所料了。」
「相關詳細情報我會稍後發來,現在重要的是改變作戰方略。」
「另外,依照你的說法,那些禁忌巫師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更快地引導霧牆後的『東西』入侵現世,那我們現在穩步推進的方針就不適用了——只有在霧牆缺口處建立起堅固的堡壘,才能有效阻止他們的計劃。」
安托萬思量一陣:「即刻起,我會令後方的浮空城轉移陣地,向前調撥。莎爾娜小姐,你……需要返回休息嗎?」
「還好,我沒怎麼受傷,只是精力有些虧空而已。」
……
掛斷通訊後,莎爾娜靜息片刻,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狀況。
之前那些禁忌巫師主動引導異怪襲擊她,結果吃了個大虧,折了好幾頭異怪。
他們雖然通過不知名的儀式,獲得了指揮異怪的能力,但時間尚短,能指揮的只有中小型的異怪。
這對於莎爾娜來說完全算不上什麼威脅,在這霧牆之後的混亂魔力環境中,她依託自己的功法,行動起來簡直比那些異怪還如魚得水,魔力源源不絕。
雙方再打下去也是僵持,所以暫且各退一步。
「那些禁忌巫師……」莎爾娜回想最後的戰鬥。
他們似乎以某種秘術,與異怪融合在了一起。但這存在某種代價。
至少就她的感應而言,那些人的意識混沌而雜亂,僅有少數還保持着清醒的思維能力。
被異怪同化了?
莎爾娜用隱秘渠道給弗拉克發去諮詢,他的回答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很有可能,這種禁忌技術在我們內部也有流傳。我往自己體內移植異怪器官的方法便是由此而來。」
「依你的了解,他們下一步會怎麼做?」
「這我可不能保證,他們陷入那種狀態後,理智喪失,難保會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弗拉克回答。
「但也有可能,這一切還在喬利頓的計劃之中。他是個賭徒,而這是一場他押上性命的豪賭……對於他來說。」
「可他似乎早已被污染了,無論他怎麼做,都無法改變死亡的結局。區別在於,是死於異怪,還是死在我們手中。」莎爾娜不置可否。
「確實如此。嗯,按照我印象中的他來說,下一步,他會嘗試驅使,乃至融合更強大的異怪卷土歸來。不同等階的異怪強度差距極大,以我們現在集結的實力,對付災變級異怪已經不是難事。但……災變級之上,還有災厄級異怪。」
「而且,很有可能是在操控之下,擁有理智的異怪」
莎爾娜面色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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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改變戰略調度的幾日後。
遠海,距霧牆坍塌點約兩百千米的位置。
此刻天色暗淡,海面黑沉。
但突然間,一道蔚藍色的流光從海水深處浮現,越變越亮,最後刺破海面,飛至半空。
那是一位騎着海龍,身穿藍色流線型鎧甲的騎士。
隨後,以他為首,一道又一道藍色流光劃破水面,以三角隊列集結在他身後。而海龍留下的流光卻久久不散。
不久,人員到齊,騎士首領拔出騎槍:「海流之徑——預備——」
「啟動!」
一聲令下,一道道流光驟然擴散,連接成片,從此地到遠方形成一條直達天邊的發光通路。通路附近,海面眨眼間變得如同鏡面一般平整。狂風與怒濤,再無聲息。
而後,極遠處的天上,突然顯出一個渺小的灰點,又以驚人的速度變大。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一座巍峨的浮空城就沿着通路破空而來。到達通路末端時,又突兀懸停在了半空之中,好似完全沒遵循運動規律。
「安特略號浮空城已抵達目的地。重複,安特略號浮空城已抵達目的地。」
隨着浮空城一同趕來的,還有圍繞在浮空城旁邊的上百艘戰鬥飛舟。一些隨行巫師迅速下船,四處飛來飛去,檢查工況。
一個身穿華麗鎧甲的青年凌空飛渡,來到海龍騎士們的首領面前。
「勞倫斯大人,第三戰略支援小隊已圓滿完成任務。」
青年滿意點頭:「很好。清點魔力消耗後,依序返回浮空城休整。我們很快就有客人了,在此之前,我們得養精蓄銳,好好接待它們。」
「是!」
騎士首領大聲回應。
他沒有問敵人是誰,因為他知道最近以來他們都在和異怪,以及一些感染魔物作戰。但副統領口中的「接待」,還是令他有些在意。
「勞倫斯大人,這裏距離霧牆坍塌點足有兩百千米……前方防線被突破了嗎?」
「還沒有。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勞倫斯望向遠方。
「兩百千米,只是接下來的作戰任務中,不被那些災變級異怪第一時間捲入領域的安全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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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頭災變級異怪的出現,是在兩天前。
那是一頭異變領域為[方向謬亂]的異怪,其會令任何生命體含有方位定義的行動發生錯誤。
當時,有兩支警戒小隊瞬間被異變領域籠罩。他們想向後方基地報道,但當他們發射信號時,卻不自覺朝向了霧牆。
即使想要撤退,他們也完全無法選擇正確的方向,他們要麼一頭往霧牆的方向沖,要麼會毫無邏輯地亂跑。
隨着被異變領域吞沒的時間加長,他們對於方向的認知也在逐漸混亂。
不止是頭腦中的方向感,這種影響甚至會逐漸影響身體本能。
一個小隊裏的巫師魔力運行線路出現了混亂,失控的魔力在他體內橫衝亂撞,差點把自己搞成重傷。而另一個小隊裏的血脈騎士,也用錯誤的發力撕裂了自己的半身肌肉。
好在當時莎爾娜等高階強者也在附近,及時施展了救援。隨後,又對這頭異怪展開了猛攻。
在這頭災變級異怪的異變領域中,任何指向性的攻擊手段都可能發生偏移,不少人甚至連逼近它的身邊都做不到。
但好在這頭異怪也全憑本能行事,無法規避同樣無序發動的爆炸式攻擊,也無法影響範圍外發出的遠程打擊。它的異變領域只能影響半徑三十千米內的事物。
最後,它死於來自莎爾娜的大規模魔力轟炸,以及梅格塔主等人引導的遠程打擊。
即使災變級異怪恢復能力極強,領域也極為難纏,但在不計成本的火力投射下,它也不難殺死。
此時,坍塌點不遠。
轟!!
圓形的蘑菇雲騰起,海面被爆開一個標準的半球凹坑,蒸發的水汽於半空中凝聚,結成球狀的水珠落下。
朦朧的霧氣中,可以看見一個球形的奇怪生物。
遠處的海面上,漂浮着一些紋路奇怪的金屬圓球,那是之前被領域籠罩而墜毀的飛舟殘骸。
在它的領域內,一切事物都會被扭曲成球體。
包括人類。
「送至後方的傷員大多已經搶救回來了,芙羅拉小姐用自己的血脈做成的護符擋下了小部分威力,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幸事。」
莎爾娜聆聽着後方的戰報,點了點頭。
她此刻正包括在一團球形的血霧中凌空飛行。
這些血是她自己主動灑出的,它們某種程度上,能夠與她整體算作「一個人」。
這是巫師們與這頭異怪接觸一個小時後給出的方法,能夠削弱異變的判定條件,減輕自身承受的壓力。
此刻,所有正在與異怪作戰的人都套着這麼一層血球,看着着實有些奇怪。
但若不如此,即使是高階超凡者,也會被憑空捏成一團肉球。
比如之前警戒飛舟里的人。
好在他們提前準備了護符,且超凡者生命力強大,短時間內的身體變形也不會死,否則一個人也別想活下來。
「聽到這樣的戰報,她也會高興吧。」莎爾娜微笑道。
血脈騎士主鍛血脈,對於自身體內的超凡力量有極強的兼容性。同等等階下,騎士對血脈的掌控力比巫師要強許多。
而海灣騎士團內有種傳承秘術,能製作一種護符,複製血脈者當時的身體狀況。即使保存時效只有三天的時間,效果也弱了一些,但在此番戰場上發揮出了奇效。
芙羅拉在完全開啟自己的血脈時製作護符,能將些許通過書頁印記獲得的規則之力也摻雜其中。這種護符在高強度戰鬥中表現一般,但應付異怪的「初見殺」卓有成效。
「或許我可以嘗試把這方法再改進一下……」莎爾娜心想。
一團球形的光彈從遠處划過,擊中異怪。這裏已經逼近戰場的核心了。
她凌空而立,手中凝聚出一團深紅色的火焰之球。
轟!
幾道攻擊一同砸在異怪身上,海面再次炸開。
淅淅瀝瀝的水汽飄來,盪過全身。
莎爾娜忽然感覺到一股異樣,皮膚迅速發癢。
「哪裏來的猛毒?」
她連忙運力驅逐了毒素,短時間內,這點毒素對她幾乎毫無影響。
但抬頭四望,不少參戰人員已經在空中搖搖欲墜,止不住往海面跌落。
「穩住身形!別落進海里!」
公共作戰頻道里,梅格塔主焦急大喊。
「海水……」莎爾娜立馬想到了什麼。
她凝神遠望,只見一些海龍騎士正慌忙地飛出海面,而他們的坐騎已經半身瘡爛。
不止如此,海面上一些巫師佈置的浮游作戰平台,也在刺耳的酸蝕聲中緩緩傾覆。
「海水是劇毒的!!!」
又一頭異怪出現了!
而且,強度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