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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流氓賈三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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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偉在礦區下井,挖煤,他默默地讓沉重的煤筐在他的肩上拖累。燃武閣 www.ranwuge.cc他所表現的沉穩與成熟絕不同於他的年齡,二叔蘇華覺得這個孩子不同尋常。閒暇時,蘇華找蘇偉聊天,問他將來有什麼打算。他的詢問方式與口氣像極了方大叔詢問蘇童。蘇偉說他想騎上一匹白馬飛到天空中去。蘇華摸着他的腦袋,再摸摸自個的,沒有什麼異樣。忽又覺不同凡響,繼而微笑,嘴角「吱」了一聲。

    「我想當土匪。」

    「當土匪?」蘇華詫異。

    「是的,當土匪才會有槍,還能騎上白馬。」

    蘇華聞聽,笑了。他停頓片刻又道,「像你方大叔那樣的槍與白馬。」

    「方大叔,是給我哥送糧的方大叔嗎?」

    蘇華點頭稱是。方大叔、白馬、盒子槍,在蘇偉的腦海里浮想聯翩。他狠勁地咬了一口白面饃,眼睛望着遠方,瞳仁里是方大叔、白馬、盒子槍。

    轉眼在這裏呆上一個月了。一天,蘇偉下班走出礦區,他依然先於其他人完成當天任務。他手裏拿着兩個白面饃,正要回窩棚,猛然想起了白馬,那匹白馬也許會在這天等着他。於是,他拐了一個彎,也巧從拐彎的這條路上要經過二叔蘇華家。他有些猶豫,因為生怕碰到嬸子——嬸子惡毒的話語還是滌盪在他的腦海里。正要繞道而去,忽然,他聽到有人喚大姐的聲音,裏面似乎嬸子在呼應——嬸子的聲音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蘇偉立刻躲了起來,探出頭來沿着牆角向外張望,二叔家門前站着一個粉頭垢面的傢伙,這傢伙似乎在哪裏碰見過。蘇偉緊皺眉頭想起來了,他與娘剛來二叔家的路上迎面碰見的就是他,小單褂敞着胸脯,走路歪歪斜斜。那時他上前與之理論,娘趕忙攔住了他,不希望他招惹是非。他還狠狠地瞪了幾眼蘇偉與娘,嘴裏念叨了幾句,「大清早就碰見鄉下人,真是晦氣。」一揚手走了,是何等大模大樣,舉止是何等囂張。

    那時的蘇偉就想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懲罰他,只是礙於娘在前。今天,他來這裏肯定沒有什麼好事。他站在二叔家門前,臉上顯出了桃花,嘴上抹着蜜糖。

    「大姐,這是我從城裏給你帶來的肥皂,你看看!」

    「兄弟,這樣恐怕不好吧,你的東西我怎能要呢,再說,我男人快要回來了。」

    「那個窩囊廢有什麼出息,還是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我老子這個鎮長可不是白當的,自然比你那個窩囊廢強出百倍來吧,將來子承父業,我也是鎮長,不會虧待你的。再說了,誰讓你長得妖艷,十里八鄉,誰家的娘們生得你這般。」

    門內長時間不語,這個粉頭垢面的傢伙依然在甜言蜜語,透過一個門縫,他將手中的一個小盒子遞了過去,顯然嬸子接着了。蘇偉儘管對嬸子有成見,但是她畢竟是自家人,怎能須流氓放肆。蘇偉大喝一聲,這傢伙打了一個驚顫,當他見到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的時候,他笑了。他道:「小子,你是她兒子吧,來,來,快叫爹。」蘇偉嘴角發出「呸」的一聲,這一聲可得罪了這傢伙。他走向蘇偉,嬸子出來了,見是蘇偉,他上前攔住這傢伙,她沖蘇偉嚷罵:「你個倔種還不快跑,找死!」嬸子給蘇偉使眼色,蘇偉此時倒感念嬸子的好來。他卻不走,這傢伙的雙手已經抵達蘇偉的胸間,抓住了敞着的衣襟。在蘇家樓,蘇偉可是那群小夥伴的頭,他的個頭大,身體壯,力氣足,兩三個夥伴上前摟抱摔打,他巍然不懼,隨後,轉身就能將他們摔倒在地。這個粉頭垢面的傢伙瘦弱、尖嘴猴腮,在蘇偉眼裏也不算是什麼人物,他抓蘇偉,蘇偉讓他抓,蘇偉腿扎馬步,氣運神定,用力一搏,摔出雙手,那個傢伙歪倒兩米開外,一屁股坐在地上。嬸子「撲哧」笑出聲來。失了臉面,這傢伙破口大罵蘇偉,蘇偉上前,他坐在地上竟然不敢言聲了。

    眼前的年輕人叫賈三濤,是魯鎮鎮長的公子,地地道道的小流氓,整日裏煙花柳巷地轉,河邊溝渠地尋,除了這個嗜好,恐怕再也沒有別的了。也不知道如何就轉到了礦區,巧遇到嬸子,也許,嬸子的一雙閃爍的狐眼吸引他了吧。

    出乎蘇偉意料,嬸子趕到蘇偉面前,好一頓責罵,她罵他是野小子,是個白眼狼,自己的事情誰讓他管。蘇偉一陣惱怒,剛才的感念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又搬出二叔蘇華,蘇偉尊於他是個嬸子,沒有造次,甩手走了。

    在以後幾天上下礦井挖煤的時候,蘇偉幾次都想告訴二叔蘇華,但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每次二叔都是用那輕柔的手臂撫摸蘇偉的腦袋,蘇偉暗暗發誓一定不能讓那條野狗得逞。想此,他幹活更帶勁了,以便於及早完成任務,上井。

    又是一天,蘇偉有意轉到了二叔家的道路上,他沒有過去,依然是靠在牆角尋找端倪。果然,賈三濤像聞到腥味的野狗又來了。他還是站在那個地方,喋喋不休地說着。

    「你那麼大的個子,連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都打不過,真是白活這個世界上了。」

    「那個野孩子,只是蠻力而已,現在都靠手中的傢伙。」他從懷裏掏出一把槍,蘇偉一驚,他是有備而來,看樣不能貿然行事。

    「不行,將那個東西收起來,他好歹是我侄兒。」

    嬸子的一席話又令蘇偉感念不已。他暗自搖頭,緊縮眉宇。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淨愛耍貧嘴,沒有本事,嘴上的功夫了得有什麼用。」

    「哪裏大姐,我還有別的功夫你沒見識哩。」

    之後的話語令蘇偉蒙羞,他想上前,可是畏懼這傢伙手中的槍。於是,他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塊扔了過去。「哎呦」只聽一聲慘叫。接着便是有奔跑追趕的聲音,哪知趕到牆角,蘇偉早就跑了。嬸子又罵,「倔驢,還不快跑!」,賈三濤手握手槍,心裏發着狠,抓住他一定要讓他吃槍子。

    「別這樣,他還是個孩子!」嬸子乞求賈三濤。

    賈三濤哪裏管,轉身追來,可是蘇偉早已不知去向。「這個龜兒子給兔子一樣。」賈三濤氣急敗壞。嬸子見到賈三濤沒有得逞,如釋重負。她勸賈三濤快走。可是,蘇偉又轉了過來衝着他們大罵一通,賈三濤掏出手槍衝着牆角就是一槍,嬸子心中一悸。蘇偉感覺頭皮發毛,他聽到賈三濤跑來,立刻騰身不見蹤影。嬸子跑來,詢問,「打中了嗎?」賈三濤被這一折騰竟然累了,悻悻地抬頭望着她。

    一連幾天,賈三濤都來,蘇偉也來。他的鬧騰確實沒有使賈三濤得逞。可是好景不長,二叔找到了蘇偉問他為何在他家門口轉悠,蘇偉意識到嬸子一定在二叔蘇華面前說了他的壞話,他暗罵這個臭婆娘。他告訴二叔蘇華應該早點回家,不能只知道在礦井裏幹活。二叔蘇華問他什麼意思?蘇偉說以後他就知道了。二叔蘇華聞聽笑了,說他是傻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歡你嬸子,實際上她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呢。蘇偉心裏暗罵這個不錯的人。

    蘇偉有一種責任,這種責任就是要保護嬸子,儘管嬸子很討厭他,蘇偉也明白,從根本上來說是在維護二叔蘇華的聲譽,讓人戳着脊梁骨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情,何況二叔優雅的舉止與慈善的面容是應該不受任何人褻瀆的。

    又是一片酡紅的彩霞將蘇偉送到了二叔蘇華家前的胡同,依然是那個胡同,這裏成了蘇偉的崗哨。蘇偉側頭觀望,沒人,他放寬了心,想也許嬸子痛改前非,改邪歸正了。他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正要轉身離開,哪知門「吱嘎」響了一聲,隨後有低聲嘀咕的聲音,蘇偉順着牆角望去,賈三濤像個受驚的老鼠左顧右盼,院門探出嬸子半個身子。蘇偉聽到他們是在說着他,也在罵着他。

    嬸子示意他先走,賈三濤環視四周後,向一側走去,大約半支煙的功夫,嬸子出了門,上了鎖,也環視四周,不見人跟蹤,也像一側而去。蘇偉意識到不好,於是,他走了出來,喚了一聲嬸子。嬸子轉過身見是蘇偉,竟然面紅耳赤,一改往日對他的凶神惡煞,蘇偉知道她是心虛。嬸子不再向前走,蘇偉問嬸子上哪裏去,嬸子說正想去買點東西,一想忘了帶錢了。她又迴轉身開了鎖。她問蘇偉有什麼事,蘇偉告訴嬸子說二叔今天要晚來。嬸子答應一聲,將門關上了。蘇偉吃了閉門羹,實際上這正是他的意思。蘇偉猜想賈三濤一定在哪裏等着嬸子。於是,蘇偉給嬸子說先回礦里了,嬸子答應了一聲。蘇偉順着牆角,改變了方向,快步向一側繞去。

    遠處是豐碩而茂密的苞米地。說也怪,前兩個月的大旱旱死了滿山遍野的苞米,枯黃的天地決然沒有讓人生活下去的意思。可是,一場大雨過後,有了水,村民們互助開始抓緊補種苞米,竟然在很短的時間內,這些似精靈的傢伙猛勁猛勁地長。好似理解了村民的心,順了天意吧。暗綠的長長的葉片絲毫不掩飾他的雄壯的胳膊與腰腳無所事事地伸展的,一棵棵緊挨一起,苞米結實了,粗壯地筆挺着。草地里的蟋蟀、蛐蛐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子從來不厭煩地「吱吱吱」「噝噝噝」「嘟嘟嘟」的叫着,唱着,說着。果然在那片最茂密的地方,賈三濤左右前後走動,他在焦急地等待着誰的到來,身後的玉米地顯然是他的背景。蘇偉猜測這不久將顯現令人嘔吐令人窒息令人羞辱令人歇斯底里的場景。蘇偉立刻轉身,他飛了似地跑,因為他知道如果不這樣,事情將很難辦,二叔將永遠背負黑鍋,並且至於現在背沒背都很難說。

    蘇偉很快趕到了礦里,也巧二叔蘇華正走出礦區大門,迎面他看到蘇偉急急忙忙趕來,他擔心地詢問蘇偉怎麼了?蘇偉沒有說話,當着眾多工人的面不能說,於是,他拉着二叔蘇華到了暗處。他說不好了,快回家。二叔問他,他不說。二叔蘇華似乎意識到了不妙,臉變得冷峻起來。他們快速跑回了家,果然門鎖了,二叔開了門,蘇瑾與蘇軍很聽話地在屋內玩耍,二叔問蘇瑾,你娘去哪裏了?他們說出去了。蘇偉與二叔蘇華面面相覷。蘇偉隨後抄起牆根的鐵杴,二叔蘇華手握一根木棒,他們飛也似地跑去。二叔蘇華沒有蘇偉的體力,很快便落下了一段距離。

    不言而喻,苞米地會發生什麼,一定是要行媾和之事。賈三濤見眼前的女人,眼睛都直了,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嬸子閉上了雙眼,賈三濤開始脫她的衣服。有了秋風,秋風一天涼比一天,寒氣重了,白日也沒有了夏日的冗長,短了許多,黑色的陰影籠罩了四周,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注視着所有的一切。蘇偉知道這塊苞米地,他告訴二叔蘇華,賈三濤有支槍,一定要當心。二叔蘇華哪裏還能聽進去,優雅的舉止已經不再優雅。蘇偉奔到後方,他要斷了賈三濤的後路,二叔蘇華在前。二叔心情激動,他揮着木棒在不斷敲打着苞米秸稈,粗壯的苞米在堅硬的木棒的碰撞下發出「砰砰砰」「砰砰砰」的聲響。

    很顯然嬸子先聽到了聲響,隨後賈三濤也聽到了。急促的喘息聲是二叔蘇華的聲音,嬸子斷定,她的面色頓時蒼白淒涼。賈三濤趕忙抓住衣服往身上套,二叔蘇華果然先尋到了這裏。他大罵一聲,狗男女!然後就揮動木棒一頓亂打,打得女人嗷嗷亂叫。蘇偉尋着聲音,也是揮着鐵杴左右亂砍,他有些着急,因為賈三濤手中有槍。二叔蘇華揮着木棒打向賈三濤,嬸子早已拽住了二叔的褲腳,賈三濤掏出手槍指着蘇華,也正在這時,蘇偉趕到,一把鐵杴掄得正圓,也正是這力氣夠大,可是鐵杴在空中被高大的苞米攔住了力道,落下時又偏了方向,賈三濤的手槍開了火,沒有打中蘇華,打在蘇華身旁的飽滿累累的苞米上,「嘩啦」一聲碎成一片。賈三濤看到形勢不妙,逃為上策,沒有來得及穿上衣服,就向苞米地外跑去。蘇偉這才意識到嬸子還沒有穿好衣服,他趕忙跑出苞米地去追趕賈三濤,誰知這賈三濤逃跑的速度竟然這麼快,一眨眼消失在遠處的溝溝草草中了。

    二叔蘇華扔下木棒仰天大哭,苞米地外的蘇偉直恨得牙齒嘎嘣響,他想有一天,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個賈三濤,無論他是誰的兒子,即便是天王老子的兒子都不行。

    18


    一世界都是秋天的香色。蘇家樓的田埂溝壑、東山、西嶺、房屋、樹梢甚至草尖都沾染了玉蜀黍的甜味,黏稠得推搡不掉。無處不掛的秋黃,成滴兒欲墜欲落,閃着瑪瑙樣的光澤,把整個村莊都給照亮了。

    旺收呢。這樣的年景,先是半年的乾旱,原本旺收的麥苗不到今年穀雨都壽終正寢,求地,求天,求法師,求老槐樹,有了雨,這充足甘霖將蘇家樓乃至魯鎮鎮內鎮外百姓淋透了,五臟六腑,成百上千血管通暢無阻,上萬成億個細胞無不酣暢淋漓。隨後,該雨的是雨,該日的是日,補種的玉蜀黍穗人腿似的,稈兒都被壓得駝了,一些還骨折,臥伏在了地上撐着生長。平地川地,山地梁地,坡地窪地都金色得山山海海哩。

    無邊無際的玉蜀黍地里,綠稈枯葉繃着,人鑽進去如入了海洋。童娘已經領着蘇童、蘇金花、蘇峰在這田埂溝壑里收了三天,運了三天,田埂才收穫了三成有一。人是累了,也被香色弄得煩了。蘇童不敢說,金花嘴上可不饒了。

    「娘,爹真是的,又不知道哪裏瘋圈去了,回家不給他飯吃。」

    田頭已經碼起了一條堤似的玉蜀黍棒子。天高遠得很。雲淡遠得很。玉蜀黍那紫色纓絲脆碎成粉末騰起來,在梁道的日光下蕩來蕩去。童娘循着喚聲回過身去,見田間裏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在忙碌着,又眺望着遠處的官道,有商隊而過,她嘆了一口氣道,「指望不上哩。」

    「還是二哥做得對,要是我……」

    「不要瞎說,玉蜀黍是玉皇大帝的口糧,秋的香氣是能傳到天上的,他會率領天上的大大小小神仙下凡,想咱蘇家樓,這日頭,這收成,說不定,玉皇大帝他老人家躲在哪家旺收的地頭享用呢,聽到你這混賬話,將你帶到天上交給二郎神,到時誰也救不了你,小妮子,要有個姑娘樣。」

    聽到這話,蘇金花伸長了舌頭給娘做了一個鬼臉,還想說些嬌嗔的話,被蘇童阻止了。蘇童擦拭汗水也遠望着官道款款而行的商隊,然後回望着近處的東山,他哀嘆一聲,也似有責怪爹的味道。

    「土匪來了!土匪來了!」不知道何時何人嚷了一句,地里、山樑、田埂、溝壑忙碌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從玉稈里探出頭來。

    蘇童看到官道通往蘇家樓的小道上駛來一隊人馬,為首者正是君山的「活閻羅」,旁邊相陪者是孫有才。蘇童看罷,緊鎖眉宇,低首思忖。他這突然的變故立刻引起娘的懷疑,娘問他們是什麼人?蘇童說是孫有才。娘問孫有才旁邊那個?蘇童說是君山的「活閻羅」。娘打了一個驚顫,金花嚇得大哭,她這一哭,驚動了周邊村民,他們詢問緣由。娘連說沒事的沒事的。孫有才與「活閻羅」談笑風生,他們都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站定,自從大旱那年剝了老槐樹的皮之後,似乎老槐樹就徹底死了。有人說是氣死的,也有人說老槐樹的精氣也被蘇家樓的村民吃了,還有人說老槐樹是為了拯救蘇家樓的村民而死的。總之,幾個月下來,她都是無聲無息的,既沒有泛青,泛綠,也沒有長出枝葉,有的只是無邊的黑痕黑跡了。

    還是老族長出面了,他的眼皮跳個不停,今日一早一上地就覺不對,他問老婆子,老婆子說你是欠揍了。老族長不再言聲。過了午時,竟然應驗了,他狠命地瞪了老婆子一眼,罵道,「你這張臭嘴!」老婆子聽說是「活閻羅」早嚇得不敢探出頭來。老族長走了過來,老遠臉上堆滿了笑,可是那痙攣的腮幫子抖動着,一上一下,此起彼伏。

    「原來是孫老闆……」老族長不知道如何說辭,抬頭瞥着孫有才,那雙眼睛不由自主轉向「活閻羅」,「活閻羅」——光聽這個名字就夠瘮人的,臉上從天庭到嘴角一道堆起的傷疤,是刀疤,火疤,肉瘤,還是別的什麼,老族長一眼便能判斷是刀疤,六十歲的人了,雖趕不上老槐樹,但是與老槐樹通上話,也就只有他夠這個資格了,蘇來,那是後輩。「活閻羅」的醜陋不單純表現在臉上,他生得五短身材,眼如禿鷲犀利,射出攝人心魄的寒光,一不留神,必然會被其戳傷。雙耳內攏,不堅挺,耷拉着擺設在兩邊。

    「十里八鄉誰不知道蘇家樓的祖宗就是這老槐樹,這大旱之年,為了生計,老槐樹的子民竟然全部不顧孝道與倫理,剝了老槐樹的樹皮,吞噬了老槐樹的精血,這黑不溜秋的一根木樁眼睜睜地望着你們呢,望着這些不屑子孫,看着你們如何滅亡,有因必有果,一場大雨給了你們滿山的莊稼,可是這些莊稼便是你們種下的毒藥,別鄉村民餓死他鄉,今日之後,該是你們蘇家樓村民了……」孫有才話中帶着惡毒的詛咒令老族長不寒而慄,暖暖的身子竟然不時冒出些許冷汗。

    「不是這個樣子的,孫老闆,祖宗在天在地有知,她定然能保佑蘇家樓村民,能體諒大旱之年的諸多無奈,蘇家樓乾旱從年初以來,麥苗枯萎,顆粒不收,村民吃樹葉枯草一個月,好在有東山,東山樹皮沒有讓蘇家樓村民餓死,又承受了兩個月。飢餓難耐的村民不知道哭倒在老槐樹下多少次,祈禱、懇求,尋來法師作法,天不願降雨,飢與渴,這兩個魔鬼已經折磨了蘇家樓半年光景,蘇家樓的百姓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才啃食了老槐樹的樹皮,實際上他們的心裏無時無刻不愧疚不難過,作為外人是無法理解蘇家樓村民的感受,也無法理解我作為族長的痛苦的。」他說這話一方面確實是發自於內心,對於這半年煎熬的感觸,另一方面也想取得對方的同情。哪知,對方不僅沒有表現出同情,反而嘲笑起他來。他們罵他無能,是個蠢蛋。老族長沒有惱火,他也不敢惱火。

    「惡有惡報,你們這滿山的玉蜀黍都要被我收走,剩下的玉稈依然能幫助你們度過寒冬,至於年後的生機,就不是我能顧及的了。」

    「不!不!不!孫老闆,萬萬不可,我們所簽署的協議說過你收回糧種後,……只收一成,可……為什麼?」老族長有些結巴,緊張的心情無法平復。

    「這白字黑紙怎能抵賴?」孫有才跳下馬來,從褡褳里掏出一疊疊紙張,他找到老族長所按下手印那張,「這是你按過的手印?」老族長看了,確實不假。孫有才指着上面文字給老族長看,上書:鄙人急需補種玉蜀黍,因無糧種,願借孫有才兩斗,秋收後,歸還糧種外加十成玉蜀黍……。

    「不!不!不!是一成!我清楚地記得是一成,這怎麼變成了十成!有詐,這裏面有詐!」老族長因為氣惱在原地轉了三圈,一陣眩暈倒在地上,幸好跑過來幾個膽大的村民,又掐人中,又喚水來,老族長才緩緩甦醒過來。模糊中,他看到了臉龐異常扭曲的孫有才與「活閻羅」,他們身後一個個土匪荷槍實彈待命着。

    老族長掙扎着站了起來,他「撲通」一聲給孫有才跪下了。這一幕幕都被蘇童與娘看在眼裏。

    「娘,老族長為何要給孫有才跪下?」

    「前幾日,我送偉兒去你二叔家在路上便看到他在蘇家樓附近轉悠,聽你爹說過,孫有才到哪裏,哪裏就遭殃,這一點和『活閻羅』很相似。」

    「哦,哦,我想起來了,補種玉蜀黍的時候,孫有才來過,那時來的時候,對待老族長與蘇家樓村民何等和氣,他還帶了眾多協議,他們來問爹,爹命我躲到地窖里。」

    「又是你爹,你爹什麼時候能像一個男人!」娘的眉頭凝成了歪倒在地的玉稈兒。

    「我問爹孫有才來這裏的目的,起先爹不願意說,我問急了,爹說孫有才在別的鎮早就使過這招,他還與土匪勾結,我跑出地窖勸阻村民,可是連老族長都不相信我的話,更不用其他人了。」

    「他們只相信你爹的話,可是關鍵的時候你爹卻成了懦夫、窩囊廢,整日裏說自己是個『角』,可,可……」娘由於惱火而劇烈地咳嗽起來,蘇金花與蘇峰聽不懂這些,但是看到娘生氣了,還是走過來安慰。

    「童兒,你過去吧!」娘掙脫蘇童的臂膀,示意他。

    蘇童有些猶豫,臉龐籠上了紅布,他支支吾吾道,「娘,我過去有什麼用,如果我有一支槍……」

    「和你爹一樣,如果是偉兒……」娘還沒等他說話,便長嘆一聲,臉龐轉向老槐樹了。

    看樣老族長與眾村民的懇求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活閻羅」騰地跳下馬來,走到一個土坎上,從懷裏掏出一支煙銜在嘴裏,又取出洋火點燃了,隨後,嘴角冒出了一縷縷青煙,這縷縷青煙縈繞了老族長與眾村民的驚恐、擔憂、怨怒與憤慨。憎恨不敢表達,他們知道說理的衙門是向他們開的,請求、訴說、磕頭都得不到他們點滴的憐憫,終於有人火了,揮着鐮刀砍向孫有才,哪知「砰」一聲,這一聲極為深沉,那揮着鐮刀砍向孫有才的漢子腦門間閃現一個碩大的紅洞,眼睛瞪得碩大望着深邃的蒼穹。再接着便是遠處田地里的幾聲哀號。開槍者是「活閻羅」,他頭都未抬,只是右手很迅捷,手槍口殘留的青煙像極了煙頭冒出的青煙,同樣得猙獰可怖。

    「除了蘇來家,其他的都要。」他所說的話聲音並不大,但是卻猶如晴天霹靂,因為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嘍囉們開始行動了。他們將田間地頭堆成山的棒子收拾進地板車裏,(當然這些地板車也是蘇家樓村民的。)

    「哪是蘇來家的?」孫有才面對着空曠的原野吼着,他這一嗓子不僅嚇着了蘇金花、蘇峰與蘇童,也嚇着了娘。孫有才又嚷了一聲,娘無奈答應了一聲,要從地里鑽出來,她步履有些蹣跚,她讓蘇童陪着,蘇童有些不敢,娘生氣了,嚷道,「你應該像個男人,如果你方大叔在……」這句話深深刺激了蘇童,男人這個稱呼對他來說無所謂,說到方大叔,他就有了力量。有什麼可怕的,君山都去過,還救過方大叔的性命,出去與他們會會有何不敢。他抖擻了一下精神,攙扶着娘便出了玉蜀黍地。娘欣慰地望了他一眼。

    孫有才上下打量了童娘與蘇童,「活閻羅」瞥了一樣蘇童,原本是一瞥,忽然他又轉過身來,眼前一亮,蘇童顯然看到了他的變化,他想也許他認出了他,他心裏有些發毛。「活閻羅」走過來,他並沒有看童娘,依然上下打量蘇童,越看蘇童心裏越沒底,他幾乎要癱下來。

    「我童兒沒見過生人,不要怪罪。」娘看到「活閻羅」始終盯着蘇童,他怕對蘇童不利。

    「他是蘇童……未來的蘇來,長得給他爹一樣……未來的角,那年,在南方小鎮我就聽過他的曲子,別看人小,這嗓子可不賴,像他們這一戶,還是留着吧,孫有才,將蘇來一家的協議當着老嫂子的面撕了。」

    娘與蘇童聽到這裏也都鬆了一口氣,這緊繃的神經釋然了。娘趕忙命蘇童給「活閻羅」道謝。蘇童道了謝。

    「人家蘇來是精明人,哪裏像這些蠢貨,大旱三年,能剩一口便是蘇來家,哪裏有蘇來的協議。」

    「活閻羅」點點頭,轉向他處了。童娘與蘇童回到地里忙乎活去了。此時的場景不同了,每一塊玉蜀黍地都有一個荷槍實彈的土匪,他們揮着槍指使着村民勞作,稍一懈怠,他們便用槍托砸他們,有甚者,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哭泣與詛咒儼然沒有任何用處。在通往官道的小路上眾多的地板車來回走動,運走滿車金黃的玉蜀黍,也送走了蘇家樓這滿山遍野的希望與喜色。

    (本章完)



第17章 流氓賈三濤  
相關:    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宿主  透視邪醫混花都  我修煉有外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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