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追出半里,韓凌便停下腳步。
在他的去路上,正站着一個蒙着面紗的藍衣女子。
女子長發飄飄,未用髮簪固定,絲綢料子的衣裙,則隨風輕舞。
「是你?」
韓林沒想到,小青蛙說的蟾蜍,會是這位。
「你認識我?」
藍衣女人面露驚奇的反問。
「嗯!我記得你的味道。」
韓林認真的說。
「不錯嘛!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藍衣女子饒有興趣的繼續問。
「嗯!」
韓林點點頭。
「你是變化成人形的蟾蜍。」
韓林認真的說,臉上看不出任何懼色。
「小公子真是天賦異稟。那,小公子來此,所為何事?」
藍衣女子抬起右手,示意韓林看看周圍環境。
周圍一片荒草地,尋常孩子,在這個時間,是不會孤身一人來這裏的。
韓林聽出對方話中,隱隱帶着幾分威脅之意,但他並不清楚對方為何發出警告。
「我是來找我的朋友的。一隻白色小蝴蝶,腦袋上有個鮮艷胎記。是你把它吃掉了嗎?」
韓林人小膽大,絲毫不理會對方警告,不懼的盯着對方眼睛逼問。
「是又如何?」
藍衣女子雙手環抱於胸,將本已豐盈的胸部,擠得更加的呼之欲出。
「那它還活着嗎?」
韓林很認真的問,雙眉緊鎖,一副你若說謊,我必不饒你的架勢。
「已經死了!在我肚子裏化成了一灘水。」
藍衣女子挑釁的沖韓林,輕拍了下自己的肚皮。
「……」
韓林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忍着不要爆發。
看到韓林反應,藍衣女子顯得格外興奮,等着韓林向自己衝來。
「呼~」
韓林長長將氣吐出。
「算了!既然已經死了,那我就自己回去好了。」
原本做好了迎戰準備的藍衣女子,被韓林突然說的話,給弄得不知所措。
竟然等到韓林轉身走出數米,她才反應過來。
「等等!你不想替你朋友報仇嗎?」
韓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藍衣女子說:
「剛才想,現在不想了。」
「你……」
藍衣女子氣結,好一陣,才把話接上。
「哪,你恨我嗎?」
「不恨!」
韓林搖搖頭。
「……」
藍衣女子徹底無語。
她無法理解眼前少年的想法。
要好的朋友被人殺了,他竟然無動於衷,還神情自如的準備離開。
難道……
「你怕我?」
藍衣女子向韓林確認自己的想法。
「不怕!」
韓林搖搖頭。
「那,你並不在乎她?」
「不是!我很在乎小白。」
「……」
藍衣女子已經想不出其他可能。
她能看出來,韓林回答得很認真,並不是敷衍或戲弄自己。
只是,既然明知自己殺害了他的好友,他為何還能如此淡定?
「啊!受不了你了!」
藍衣女子抓狂的大叫一聲。
隨即,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輕輕往上一抬。
在她右側不遠處,一個泡泡緩緩由草叢中飄起來。
泡泡內困着一隻白色蝴蝶,蝴蝶的腦袋,赫然有着兩個小亮點。
「看!你朋友在我手上。再過一會,它便會因為無法呼吸,而死在這個氣泡裏面。」
藍衣女子惡狠狠的向韓凌解釋着小蝴蝶目前的處境。
而泡泡內的小蝴蝶,也確實已經奄奄一息。
「小白!」
韓林認出了自己的朋友。
他雙眉緊鎖,看向藍衣女子,認真的說:
「你居然撒謊!」
藍衣女子一攤手,笑道:
「哈!我是撒謊了!可是,你又能拿我怎樣?」
「你放了小白!我可以原諒你。」
韓林拽緊小拳頭,似乎準備動手的樣子。
「哦?我如果不放呢?」
藍衣女子挑釁的沖韓林勾了勾手指。
「……」
韓林再次深吸一口氣。
「呼~」
接着,再次長長呼出去。
然後,他便毅然的朝着藍衣女子一步步走去。
藍衣女子隱在紗巾下的嘴,微微的翹起,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然而,韓林下一步的舉動,卻令她的表情完全石化。
韓林徑直走到藍衣女子面前,撲通一聲跪下,然後一臉正氣的對藍衣女子說:
「求你放過小白。你想做什麼,都衝着我來!」
藍衣女子有那麼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於當場。
好一會,她露在紗巾外的眼睛,才逐漸通紅起來,柔弱的香肩,也在輕輕顫抖。
「你……你……」
藍衣女子激動得熱淚盈眶。
她似乎回想起了什麼喪心難忘的事情,併攏二指的右手,無力的垂下。
困着小蝴蝶的泡泡,突然破碎,虛弱的小蝴蝶落於地上。
「小白!」
韓林迅速從地上爬起,直奔小蝴蝶而去。
還未等韓林跑到,小蝴蝶已重新由地上飛起,歡快的回到韓林身邊,繞着他輕快飛舞。
「太好了!你沒有事!」
韓林同樣高興。
「謝謝你……嗯?」
韓林正準備跟藍衣女子道謝,卻發現,對方已不知所蹤。
不過,她在原處留下一把柴刀,看刀表面的磨損痕跡,似乎已用了不少年月。
「小公子!這是你父親生前用過的。你帶着吧!或許能派上用場。」
正在韓林疑惑之際,遠處傳來了藍衣女子的聲音。
其實,藍衣女子並未離開,她只是藏身一片較高的荒草叢中。
此時,她仍注視着韓林,目光顯得有些憂慮。
「唉~看來,小公子還是需要一個真正的師傅。」
藍衣女子小聲嘀咕着,身體逐漸變淡,眨眼功夫便已不見蹤影。
……
韓林帶着小蝴蝶回到家時,藍巧已經在家。
院門掛了燈籠,屋內也點起了油燈,讓韓林老遠便能看到家的方向。
藍巧正在忙着做飯,見韓林回來,也不責怪,只是把做好的飯菜從鍋里端出。
「誒?韓林,這把柴刀哪來的?」
看到韓林手上拿的柴刀,藍巧覺得奇怪。
家裏不用柴刀很久,而且韓林手中這把,並不是家裏那把。
「一個熟人給的。」
韓林將口中飯食吞掉後,才簡單的回答藍巧的問題。
「熟人?」
藍巧更加奇怪了。
鳳鳴山城的人躲韓林還來不及,他哪裏有什麼熟人。
莫不是什麼壞人在打韓林注意吧?
藍巧頓時警惕,追問道:
「韓林,你能描述下那人的樣貌嗎?」
韓林正夾着一片山筍,聽到姑姑問話,他輕輕輕輕將筍片放下。
歪頭回憶了一下,這才簡單向姑姑描述:
「是一個穿着藍色衣裙的大姐姐,蒙着面巾,長得跟姑姑你一樣漂亮。」
韓林的描述,若換別人,肯定不知道說的是誰。
但藍巧卻瞬間明白,韓林所說之人,定是那個神秘女子。
「她怎麼親自來了?」
藍巧心中暗自嘀咕,她並不知道韓林下午去了哪,只以為韓林是在家中見的對方。
這位神秘女子,藍巧只在韓凌葬禮上見過一面。
只因一直來,對方暗中資助,所以,她一直在心中記着對方。
「她有跟你說了些什麼嗎?」
知道是這位神秘女子給的東西,藍巧心中的警惕頓時放下,但她對神秘女子這次出現很感興趣。
以前,神秘女子每次托人捎帶銀票之時,都會托捎帶之人捎帶着傳些話。
多數是詢問韓林近況,有時也會囑咐藍巧,監督韓林練武。
這次突然給了韓林一把柴刀,想來,對方應該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吩咐的。
韓林先把碗筷輕輕先放下,然後認真的回答。
「她說,這是父親的刀。讓我帶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只有這些嗎?」
藍巧追問。
「是的,姑姑!」
韓林說完,等了一會,見姑姑沒有繼續說話,便又端起碗筷,繼續吃飯。
他並不想跟姑姑談論對方試圖用小蝴蝶激怒自己的事情。
一則,他的那些動物朋友,都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們能聽懂人話。
二則,他知道藍衣女子並無惡意,沒必要向姑姑提及此事。
而藍巧聽了韓林的話,便陷入沉思。
她不認為對方親自過來,只是交給韓林一把柴刀。
雖然這把柴刀對韓林意義非常,但托人送來也是一樣。
想來,對方親自送刀過來,是想暗示什麼。
之前送武功秘籍,是想讓韓林學來防身,好在這世界有自保之力。
先是秘籍,現在是刀。
難道,這是在暗示,韓林有危險?
回想起十年前,韓林家的慘狀,藍巧心中一凜,覺得神秘女子要暗示的,正是韓林有危險。
要不然,她也不用特意現身送柴刀,還特意提醒韓林帶在身上防身。
藍巧心中有了計較,飯吃得也格外快,沒一會就把飯拔拉完了。
等到韓林也吃完後,她才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韓林說:
「韓林!明天跟姑姑一起去集市吧。」
「好的,姑姑!」
韓林答應得很乾脆,但心裏卻是有些不情願的。
集市雖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但那裏的人,會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還有縣學的入學考試就到了,他還又很多書沒有複習。
「沒事的。你可以在姑姑的店裏看書。」
姑姑看出韓林心中想法,安慰道。
若不是神秘女子突然暗示韓林有危險,她也大可放心的將韓林留在家。
畢竟,從小到大,韓林更習慣呆在家裏,而且也沒鬧出什麼大問題。
「好了!姑姑給你燒水洗澡,今天讀了一天書,肯定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藍巧不再多說,拿起幾個碗筷,往廚房走去。
韓林則拿着剩下的碗筷,一起跟進了廚房。
……
深夜,藍巧看韓林睡熟了,便偷偷爬起。
她路過韓凌牌位前時,看了眼被包好供着的柴刀,便徑直往偏房去了。
偏房放着她以前砍柴用的舊柴刀。
取到舊柴刀後,她便帶着進了廚房,點了油燈,找來磨刀石,小心的磨了起來。
磨着磨着,她竟出神的回想起,當年遇見韓凌的事情。
那時候,韓凌剛到山城不久,小藥店還沒有開,還是讀書公子的打扮。
但是,藍巧記憶最深刻的,並不是韓凌那張俊美公子的臉龐。
藍巧對韓凌記憶最深的,是他背着自己妻子走山路的模樣。
由於,韓凌的妻子是大戶人家出身,平日裏出行,都習慣了坐轎子。
因此,腳力並不好,走不了太遠的山路。
韓凌夫婦初到山城,為了儘快熟悉山城風情,經常登山遊玩。
正好,那段時間,藍巧在山上幫父親打理一處茶田,便常常碰到上山的韓凌夫婦。
藍巧跟父親去過外面的城市,見過些俊美公子和俏麗小姐約會的場面。
然而,那些都沒有韓凌和妻子一起時,這般甜美溫馨。
韓凌總是跟妻子有說不完的話,即便滿頭大汗,他也依然樂此不疲。
而他的妻子林婉兒,則總是微羞着撐一把小油傘,不時替他輕拭額頭上的汗。
看着那雙並不強壯,卻能牢牢托住妻子的手,藍巧內心總是莫名悸動。
要是自己趴在韓凌背上,被那雙手托着,那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