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

    李平的家，在村口，走兩步，就算村外了。在這個小山村，李家算是外姓家。村里五大姓：高、鄧、常、楊、陳。母親當年不顧親友的反對，執意嫁給父親。在當年而言，也算是大逆不道。後來父親因公殉職，母親就帶着一家老小，獨自生活在了這個小山村。日子，怎是一個苦字了得。外公多次希望母親再嫁。但是母親都拒絕了。外公也漸漸的對母親絕望了。這種來自家人的絕望，只有母親自己知道有多苦！李平慢慢的長大了，也慢慢的能夠體會到母親的苦，尤其是那份孤單，比任何傷痛都苦。

    李家的人，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對於他們而言，親情不需要太多的言說。走進家門，李平撇了一下羊圈，裏面的羊沒在。李平知道是怎麼回事，低着頭。妹妹拉着李平的手，跟在李平的後面，她想安慰哥哥，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一家人，就這樣無聲的進了屋。

    屋裏的光線不太好，土炕上，一個老人半坐着，蓋着被子。老人的臉色不是很好，長期臥床加上營養不良的結果。他是李平的爺爺。

    爺爺向李平招了招手，李平輕輕的走了過去。爺爺摸了摸李平的頭，笑了一下，說道：人沒吃虧就沒事。小子，和你爸當年一樣，做事啊，太衝動。去吃飯吧。翠啊，給孩子做點飯，肯定是餓了一天了。

    李平的母親應了一聲，就起身去灶台了。

    爺爺嘆了一口氣，說道：以後見了鄧家人，躲着點，他們吃了大虧，肯定得陰着你。你還小。

    李平點了點頭，突然說道：爺爺，我想去縣城看看。

    爺爺楞了一下，問道：去縣城幹什麼，縣城太遠了。你太小了，你媽也沒時間帶你去啊。

    李平也輕輕的點了下頭，說道：去看看，看看縣城裏的人，是怎麼活的。有個盼頭。

    爺爺這次沉默了。沉默了很長時間，點了點。沒有再說話。爺爺感覺得出來，孩子大了，心也大了。甚至爺爺有一種感覺，平兒要走了，不過想想也是，這貧瘠的土地，養不活人，男人總是要出去闖的。這是男人的責任，也是男人的命。

    家裏的飯桌，其實是個石頭架子，家裏其實有不少木頭，但是找不到木匠，也沒有人願意幫李家打個桌子。

    李平把玉米飯扒了幾口，吃了兩口蛋湯，然後說道：飽了，你吃吧。說着把碗推給了妹妹。

    妹妹看碗，咽了下喉嚨。說道：哥，你吃吧，我不餓。

    李平沒有再說話，而是起身向屋外走去。李平這次是真的沒有胃口！走到院子裏，看着空空的羊圈，李平越發覺得心裏窩火。羊肯定是賠給了鄧家了。

    母親這次也正好走到院裏，看到李平有些發呆，說道：平啊，你老舅給了些糧票，明天咱們去縣去，換幾隻母雞回來。羊這東西，不長肉，還費心。

    李平點了點頭，突然說道：媽，我去給老鄧家道個歉吧。我心裏也挺過意不去的。

    李平媽媽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還是點了點頭，這孩子難得認次錯。也算是長大了。

    說罷，李平就轉身離開了。李平媽媽看到李平離開的背影，隱隱有些不安。她只是沒有看到李平腰間的那把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