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素在離自己家最近的一個公交站台下了車，她只穿了一件短袖，初秋的夜晚氣溫比白天低了十多度，程素忍不住雙手交握在一起。

    周圍的路燈散發着灰白色的光，周圍圍繞着一群飛蛾，充滿了冰冷與破敗，一點也沒有家的溫暖。

    大概走了十來分鐘，程素在一棟已經看的出來年齡的樓房前停了下來，她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想起那個女人，又想起今天是爸爸的生日，程素最終還是像五樓邁開了腳步。

    給她開門的是程建華，程素略有些僵硬的叫了一聲：「爸…」自從程建華再娶之後程素和父親的關係就淡了不少，不是刻意，而是一種自然而然。

    程建華笑看着自己的女兒：「素素回來了啊？」

    張鳳嬌在廚房裏面大聲問道：「是不是蘭蘭回來了？」一邊卸下圍裙從廚房裏面走出來，滿面笑容，「叫你快點去開門，今天天氣預報說降溫，要是蘭蘭穿的少，明兒要是感冒了可怎麼辦？」

    張鳳嬌的笑容在看到程素的時候凝滯了，語氣刻薄道：「哦，是你回來了啊，是不是沒錢了回來拿生活費？」

    程素一隻手捏緊了自己的包，張鳳嬌是她的繼母，兩個人的關係從張鳳嬌在她高二嫁過來的時候就沒好過，她看不順眼程素，處處喜歡為難程素，程素也不願意討好她，程建華夾在中間也不好說什麼，於是兩年下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程建華在一旁讓程素進來，用眼神示意張鳳嬌少說點，「這素素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你也少說兩句。」

    張鳳嬌哼了一聲，「我難道說錯了嗎？哪次回來不是要錢？一個二流大學學表演，除了學費一大堆，還有什麼？哪像隔壁家的孩子，十六歲就出去工作，工資全給父母。你這樣畢業了還不是一樣的找工作？還真以為長得漂亮就能當明星了？」

    程素被程建華拉着進了房子裏面，程素站在客廳里看着張鳳嬌，回道：「二流大學學費一大堆怎麼了？哪次問你要過？每次回來不是要錢，我看你說的是你女兒吧。」

    她知道張鳳嬌一直都有讓程素不讀大學，直接出去工作，然後把工資上交給她們母女拿着的打算。可程素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就算是考上了她最不喜歡的表演系，她都去上了。

    「蘭蘭可是重點大學的金融高材生，在她身上花錢那叫投資，可在你身上呢？那叫打水漂。可別相提並論了。」

    程素嘴角勾起一個幅度，看着一邊低着頭沉默的程建華，然後又重新把目光放到張鳳嬌身上，「高材生就叫投資？親生女兒就是浪費？別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麼，沒按照你的意願高中就輟學很失望？」

    程素的前面是一台嶄新的電視機，已然不是當初那台黑白電視，不知不覺中，就連沙發的位置，門帘上面她親手掛上去的貝殼都變了模樣，這早就不是她印象當中的家了，張鳳嬌繼續說着什麼程素沒有聽進去，看着牆壁上掛着的陌生全家福，似乎在告訴她：程素，你瞧！她們才是一家人，你不過就是一個外人。

    張鳳嬌看着程素，半舊不新的白色t恤牛仔褲，心裏盤算着，她這年的學費還沒交，今天回來肯定是來問學費的事情，學費可是不少的一筆錢，前妻死了就算了，偏偏還要留下來一個拖油瓶。見程素沒說話，張鳳嬌說的更加起勁，「女孩子學表演有什麼好的？還不如現在就找個穩妥點的工作，這書讀了不也跟沒讀一樣？況且你那個學校，風氣還不是一般的差，裏面沒幾個是認真讀書的。趁着今年學費還沒交，自己退學，我在叫你爸托人給你找一個好廠進去腳踏實地的打工，一年也能掙個兩三萬，不比剛畢業的大學生差。」

    這個時候選擇進工廠裏面打工的人不少，但那都是貧困地方來的或者是沒有學歷的女孩才去的，a市本地女孩很少去，誰不知道去工廠打工意味着一輩子可能都待在那樣的環境下，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聽着大媽大嬸們在背後嚼着舌根，計較着一斤白菜還要還兩毛的生活？

    她想只要是稍微有點上進心的女生，都不願意把自己的青春浪費在那裏，程素抬眼，問道：「去工廠工作真的比大學生還好？」

    張鳳嬌以為她鬆口了，心內一喜，一張畫着不合時宜的臉上佈滿精明，「那是肯定，聽你爸爸說那廠裏面招的好多都是大學生，沒熟人介紹好多都還不要呢。」

    程素聽完，歪頭將自己的視線停留在程建華的身上，聲音清淺，聽不出喜怒哀樂，似乎就只是隨口一問，「是嗎爸爸？」

    說出來輕飄飄的四個字，落在程建華的心裏，卻有着不知道怎麼回答了，有一個場他卻是很熟悉，待遇也還不錯，只不過是做手機零件的，輻射也大，對女孩皮膚不好，少有女孩子做，大學生畢業的的確也有，只不過都是在廠裏面做財務之類的，基本都是坐辦公室。

    張鳳嬌在身後掐了他一下，程素只裝作沒看見，耐心等着自己程建華的回答。

    程建華心裏談了口氣，自己嬌滴滴的女兒，恐怕也做不來，可他卻是也同時送不起兩個女兒上大學，張蘭讀的是重點本科，而素素讀的只是一個二本表演，聽着確實也沒什麼出路，不過是混日子罷了，於是點了點頭，「爸爸跟那廠里一個負責人是同學，可以介紹你進入，待遇比一般大學生不會差的。」

    程素笑了一下，一雙靈動的大眼裏面似乎有水光，卻沒讓誰看見，只見她一臉天真道：「這麼好，讀四年書出來一樣得找工作，而且以後政策還不知道會怎麼變，可能大學生越來越多，好工作卻越來越少。那不如叫張蘭姐姐跟我一起去啊？張蘭姐姐以前不是每次回家都會抱怨讀書辛苦，考研更難嗎？」

    「蘭蘭當然不行！」張鳳嬌脫口而出。

    「為什麼張蘭姐姐不行我就行呢？」說完拉開包包的拉鏈，從裏面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物盒子，遞給程建華，程素也不裝了，直接開口道：「有好事幹嘛不讓你女兒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學費什麼的不勞你們擔心，反正從來就沒有指望過。我回來只是單純的把生日禮物給爸爸，真沒想過其他的。」

    程建華看着女兒放在自己手裏的生日禮物，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素素，爸爸這是沒有辦法。你知道家裏的情況就這樣，別怪爸爸。」

    程素聽着程建華為自己辯解，心裏突然一下就涼了下來，她睜大眼睛，努力讓自己看清楚眼前人的樣子。

    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是樣子，而是性格。

    他似乎很公平，重點大學和本二表演，孰輕孰重，一眼就可以看的出來，可是他似乎忘記了，程素是他的親生女兒。

    這個世上只有他一個親人的親生女兒。

    程素垂下眼睛，聲音很低，「嗯，我沒怪你。」只是終於失望了，說完程素打開門，頭也沒回的轉身離開，眼裏緒了許久的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滑落。

    她今年大二，問家裏要錢的次數屈指可數，除非實在連饅頭都吃不起，她甚至記得很清楚，連大一的學費都是自己去打暑假工賺回來的，只因為那時候的她就很清楚。

    如果她不自己提前把學費掙到，就算她考上再好的大學都沒用，更不用說一個本二院校，根本沒有機會去讀。

    她想起剛才開門時，程建華眼裏面的驚訝，就像是看到一個被自己遺忘的人突然出現一樣。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颳起了風，程素雙手環抱住自己，這個時候通往學校的最後一班公交車已經錯過了，程素擦了一把眼淚，心道：看來只能先走到有公車的地方了。

    她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堅強，可心裏酸酸的，那種酸經過發酵，讓她覺得孤獨，她看着天空，準備像高三的時候一樣數星星的時候，只覺得天空中的星星似乎在挪動位置。

    程素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揉了一下眼睛，在看：「那幾顆星星好像真的在挪動位置……嗯？似乎還有流星…」雨，她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覺得自己被一顆極速下降的流星砸中，眼前一片漆黑，似乎眼前有血液流了下來。

    這一片沒有監視器，沒有人看到那塊砸程素頭部的隕石，竟然散發着淡藍色的光芒，慢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合進了程素的身體裏面，然後再胸口的位置，出現了一個藍色水滴的圖案。

    令人驚奇的是程素之前被砸出一條深深傷口的頭部，竟然開始自動癒合了起來，直到一點傷疤都看不見，似乎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個錯覺。

    這一切科學難以解釋，可卻又實打實的發生在了這裏，而程素的命運也因為這塊隕石開始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