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涼拌仙人掌

    北京，西直門。

    蔣帥騎着變速自行車趕過來的時候，太陽正毒毒的曬着。街邊大槐樹上的蟬鳴聲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此起彼伏。

    蔣帥看到在一棵大樹的陰影下站着一個梳馬尾辮的女孩。瘦瘦的但是很精神，腰杆站的筆直，抬頭盯着頭上的槐樹枝葉，在數樹上的葉子，數的那樣認真。蔣帥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看着簡繁竟然感覺到陣陣清涼，耳邊的蟬鳴聲仿佛也清淨了，真是一種沁人心脾的舒服。

    蔣帥將自行車停好，忽然想逗一下這個讓人感覺特別的女孩。

    蔣帥走到簡繁身後，手拍了一下簡繁的肩膀，突然問「數到多少了？」

    蔣帥微笑的嘴角還沒有來得及重新復位，就趴在地上了。蔣帥用手捂着胃，感覺胃整個顛倒過來。

    簡繁一雙丹鳳眼正低頭看着自己。蔣帥腦子裏漸漸理出了頭緒。鬧了半天，簡繁這丫頭會功夫呀。剛才簡繁扣住自己的手，回身對着自己的胃就是一拳，緊接着往前一帶順勢腳下一個絆子自己就趴這了。

    「簡繁，我是蔣帥，韓聰讓我來接你的。」蔣帥勉強擠出笑容。

    簡繁沒有理睬他，走去電話廳。一會蔣帥身上的呼機響了。簡繁才走過來拿起呼機看了看。

    頓時，簡繁的臉紅了起來。「哦，真對不起。你好，蔣帥。」

    這是剛才的那個女孩嗎？現在眼前的女孩滿臉的羞澀尷尬神情。這白淨粉嫩的手竟然能打出那麼重的一拳？

    簡繁把蔣帥扶起來。蔣帥真的就想一直這麼坐在地上將頭埋起來。韓聰，你個混蛋，看你給我的差事。還不如讓我在機房加班呢，今天臉丟大了。

    「蔣帥，中午我請你吃飯吧。你找個飯店如何？」

    「這樣吧，我先把你的行李拿到我們寢室去。然後我們去吃飯，吃過飯我帶你去人才市場登記。你是計算機軟件專業畢業的，現在很好找工作。」蔣帥將行李放在自行車後座上。

    「好的。」簡繁答應的很乾脆。

    對於這個剛見面就被自己打了的人，簡繁心裏有點歉意。特別是這個人還是韓聰的師兄弟。

    蔣帥推着自行車，簡繁走在自行車外側。簡繁覺得蔣帥很像動漫裏面的人物，有層次的頭髮隨着步伐在眉上晃動着。皮膚白皙，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上身着白色短袖體恤，下身麻色的休閒短褲，腳下是一雙夾腳拖鞋。看着散散漫漫的，可注視蔣帥的臉又感覺這個人才氣逼人。

    蔣帥推着車，發現簡繁像只小鹿一樣輕快地走着，而且專門走行人路的馬路牙子，時而走不穩要或左或右晃一下。這也不像會功夫的人嗎？蔣帥想到剛才摔跤就覺得很懊惱。本來想逗這個丫頭一下，結果把自己丟了出去。唉，真是暈菜。

    學校門前是一條熱鬧的小街，因為是周末，小街上格外的熱鬧。

    迎面走來兩個男生，緊盯着簡繁看，走到跟前推了蔣帥的肩膀一下，跟蔣帥擠了下眼睛，又瞄了簡繁一眼。

    蔣帥會意一笑。他們一定誤會簡繁是自己的女朋友了，本想解釋這是韓少的朋友。可是卻下意識的默認了，心裏還有點美滋滋的感覺。嘻嘻。蔣帥餘光瞄了簡繁一眼，簡繁的目光正被一個賣飾品的小店吸引過去。玲瓏有致的臉側向一邊。

    這丫頭不好惹，別又打了誰。想到這，蔣帥趕緊把話岔開。

    「你們去哪裏？又去大師兄那兼職嗎？小心被老闆知道。」

    「嗯，跟韓少打過招呼了。」

    「哦。大師兄跟老闆鬧僵了，韓少夾在中間很不好做。我們也注意點。」

    「OK」。兩個男同學點頭走了。

    蔣帥帶着簡繁走到研究生宿舍樓下。蔣帥讓簡繁在樓下等一下，他把行李放進寢室里去。然後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拎旅行包快步向樓里走去。

    走廊里，有人嘻嘻哈哈的逗蔣帥「帥子，你不是一直自詡不近女色嗎？今天你這個自戀狂化蛹成蝶了。」

    「滾一邊去，你們才變態呢。」蔣帥仍然沒有解釋什麼。蔣帥忽然發現自己很享受將簡繁誤認為他女朋友這件事。

    將行李放好後，蔣帥進洗漱間對着鏡子重新審視了下自己的髮型和着裝，是不是應該換一套正式點衣服，算了，還是不換了，太鄭重也不好。蔣帥對着鏡子中的自己瞪了瞪眼睛，現在心裏莫名的興奮，是因為簡繁？不會吧，自己身邊可不缺少美女追隨，只是自己一直拒她們於千里之外罷了。也許是因為今天沒去機房太閒了吧。辦好韓聰交代的事就對了。

    蔣帥儘量讓自己鎮靜，踱着步，趿拉着夾腳拖鞋走到樓下找簡繁。

    簡繁正安靜的在花壇邊感受校園的氣息。

    蔣帥瀟灑的跨坐在自行車上，一條腿撐着地。健美的背肌和緊實的腹部在柔軟的體恤衫下模糊的透出來。「簡繁，坐上來，我帶你去校園餐廳吃飯。我請你吃炒菜吧。」

    「好的。」簡繁輕快的跳上車。

    簡繁一手扶着包，一手扶着車座下方。蔣帥有點小失望，女孩子坐在自行車後座上不是應該攬着男孩的腰嗎？蔣帥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嘴角壞笑的向上挑了一下。

    周末的食堂人比較少，很多同學都到校外打牙祭去了，或者乾脆窩在寢室裏面吃快餐。蔣帥找了個安靜靠窗的位置讓簡繁等他，就去點餐了。學校的食堂都是承包製，為了招攬學生，每個食堂都有獨特的小炒。

    簡繁借蔣帥點餐的時間，去餐廳門口的電話廳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

    「韓聰接到你了？」

    「嗯，是，媽你放心吧。我先不跟你們說了。」簡繁不擅長說謊話，也不想告訴媽媽韓聰出去調研的事免得父母擔心，所以快速的結束了通話。

    蔣帥根據自己口味點了菠蘿咕咾肉，為簡繁點了一盤涼拌仙人掌，女孩子都減肥吧，女孩子就是應該保持身材的。

    蔣帥準備筷子的時候，簡繁將菠蘿咕咾肉換到自己面前「嗯，我喜歡吃甜的」，將涼拌仙人掌推到蔣帥那邊，「你可以多吃點這個，這個養生，減肥。」

    「我不胖吧。」蔣帥咬着牙抿嘴笑了一下，這丫頭真不會說話，我胖嗎？大學時我可是學校有名的帥哥，現在念研究生也不乏追求者，有幾個還是剛入校的本科生。簡繁，你什麼審美呀？

    「你們為什麼稱呼韓聰為韓少呢？」

    「少帥呀，呵呵。他很有領導才能。」

    「哦。」簡繁覺得這個稱呼很合適。韓聰是自己大學時的學生會主席，當時就被他非凡的氣質和魄力所吸引。簡繁心裏美美的。

    「大學時，你跟韓少是同班同學？」蔣帥問。

    「他比我高一級。」

    「哦，怪不得，看你就很不成熟。原來比我們小一屆呀。」

    「哦？是嗎，我以為你跟我一屆呢。你看着也不成熟。」簡繁瞟了一眼蔣帥。

    蔣帥暗自咬了下牙，這丫頭真是嘴不饒人。

    「明年夏天你們才開始準備論文答辯什麼的？怎麼現在就這麼忙呀？」簡繁問。

    「我們跟企業一直有合作，項目很多。還有老闆承接的課題。計算機專業這個領域永遠都是新的技術，層出不窮，只有在項目中才能接觸到新的東西，才能得到鍛煉。」

    「我畢業一年了，也沒有得到什麼鍛煉機會。」簡繁臉上充滿擔憂的表情。

    「邏輯思維是最重要的，你是軟件專業畢業的，應該沒什麼問題。新的開發語言，新的應用技術，你不用擔心，只要接觸到，上手一定很快的。你當初怎麼沒有考研呢？」

    「我英語不好，差了幾分。」簡繁眯了下眼，吐了下舌頭。

    蔣帥的心被簡繁的俏皮牽了一下，這個小舌頭粉粉的，真想將它含在嘴裏。瘋了，瘋了，我真是瘋了。蔣帥重新讓自己鎮靜下來。想什麼呢？人真是不能閒，今天在機房裏加班就對了。否則真是溫飽多思呀。

    蔣帥的心因為簡繁而糾結的同時，閆敏的心卻因為姚菲煎熬着。

    雲層中，飛機上。

    「閆敏，那個帥哥睡着了。睡着的樣子太可愛了。我好像都能感覺到他均勻的呼吸。」

    「行了吧，你就是外貌至上。」

    「我一定要追到他。你幫幫我。」

    「你追他？人家有沒有女朋友你知道嗎？沒準都已經結婚了。就算你能追到他，那何佳宇怎麼辦？」

    「就算結婚了也沒問題，讓他離婚。至於何佳宇，閆敏，我知道你也喜歡他。讓給你吧。」

    閆敏的心像被人用劍刺穿了，血脈噴張。但是她壓抑着，她絲毫不能表現出自己的氣憤和悲傷。

    「開什麼玩笑？姚大千金。」

    「閆敏，你可別怪我，你是我的好姐妹。真的，當年我是真的喜歡何佳宇。」

    「我怎麼會怪你呢？何佳宇喜歡的人是你。我是替你擔心，你姑母能同意嗎？你好不容易讓你姑母接受何佳宇的。」

    「我會有辦法的。要不然我們就不干空姐了，回我姑母集團工作如何，她不是一直不喜歡我當空姐嗎？」

    「什麼你都敢幹，當初你非要當空姐，還非硬拉着我。」

    「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呀！嘻嘻，本小姐高興的事都要做。你還得幫我呀。嗯，首先我要先得到這個帥哥的聯繫方式。嘻嘻，我有辦法了。」姚菲眉飛色舞的說着。

    閆敏從心裏討厭姚菲這種志得意滿的神情。姚菲她有什麼了不起，從小錦衣玉食，想幹什麼幹什麼。不就是有一個萬般寵着她的有錢姑母嗎？自己和姚菲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因為自己學習好，所以就被請去住在姚菲家，說白了就是伴讀。姚菲的姑母按年支付費用，自己的吃穿住還都有人包了，父母當然高興。其實，一直以來也沒覺得什麼不好，可以幫父母賺錢，可以得到和姚菲一樣的環境待遇，可以和姚菲一起上私人輔導班，一起進名牌大學。可是，大學快畢業時最痛苦的事發生了，閆敏不想去回憶了。閆敏將手攥緊，指甲摳進掌心很疼很疼，但是這疼遠沒有當初自己默默承受的痛。姚菲，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閆敏平復了一下心緒繼續準備飲品。

    「真抱歉，先生。我幫你把污漬處理下。真抱歉，請您跟我到工作間處理下，真是實在抱歉。」閆敏剛為乘客送完飲品，就聽到姚菲的聲音。不禁扭頭看過去。

    真是了得，姚菲趁那個帥哥外面的乘客去衛生間的時間，將一杯酸奶扣在了那個帥哥的肩膀上，現在正用餐巾紙將一坨坨酸奶從衣服上往下擦。看姚菲那纖細水蔥般的手指上下翻飛，明顯是在挑逗，不時在帥哥的頸部掃過。當初也許她就是用這種伎倆勾引的何佳宇。

    「來，請跟我到工作間處理一下吧。」姚菲再次微笑着，嫵媚的向帥哥拋着媚眼。

    韓聰的臉被姚菲弄的熱熱的，很是尷尬，連說沒關係。感覺到很多人將目光投過來，韓聰也想去走走，冷靜一下。韓聰站起來，隨姚菲向工作間走去。

    「您把襯衫脫下來好嗎？我幫你清洗一下。」工作間的空間本來就小，姚菲站到韓聰面前幾乎要挨到胸口。

    韓聰精神有些恍惚，忽然感覺眼前站着的人是簡繁。上次離別，簡繁就是這樣站在他的胸前，抬頭看着他，然後默默的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上，用手環着他的腰。他用手撫摸簡繁的後背，用嘴唇親吻簡繁的髮絲。他和簡繁再沒有更親密的行為，他多想吻她的眼睛，吻他的唇。可是每次，他都沒有。因為他知道他和簡繁都是驕傲的人，驕傲的誰都不會輕易的再前進一步。

    想着，韓聰的眼睛有點濕潤。他真的太想念簡繁了。

    「先生，您把襯衫脫下來好嗎？」姚菲看着韓聰的神情有點不知所措。

    「哦，不需要，我還帶了一件，下飛機後換上就可以了。」

    「真是太抱歉了，您能給我留一下聯絡方式嗎？對於這次的意外，我們會有補償。」

    「哦，不需要，沒關係。」

    「先生，您還是留一下聯絡方式吧。謝謝。」姚菲拿過筆記本和筆，恭敬的遞給韓聰。

    韓聰看了姚菲一眼「好吧。」

    韓聰在筆記本上以瀟灑利落的筆跡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

    「好的，韓先生，我會與您聯繫。」

    姚菲拿着韓聰的聯繫方式，向走回工作間的閆敏笑了一下。閆敏也笑了一下，只是嘴角略為僵硬。

    姚菲不知道閆敏的表象下是一張猙獰的臉。

    姚菲，你笑吧，有你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