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泡沫時代

    「在這個時代，我們又能做些什麼？」

    「我們的前輩們，一畢業就被大公司爭搶，他們可以住在溫泉酒店，吃着海鮮牛排，拿着高額工資。」

    「出門爭搶乘坐出租車，去滑雪場，去打高爾夫，去銀座，去歌舞伎町搭起香檳塔，摟着陪酒小姐，看唱歌跳舞，享受絢爛人生。」

    「我們呢？明明是經濟強國，聲稱東京就可以買下美國。怎麼到了我們這裏，突然就有了萬惡的經濟泡沫？」

    「國家搖搖欲墜，到處是失業的人。無數人跳樓自殺，公園裏擠滿了流浪漢。」

    「他們有的是公司高管，有的是高校精英。就算考了個好大學，又能怎麼辦？」

    「這個國家失去了希望。」

    「我也失去希望了」

    東野響頭痛欲裂，昨夜為了業務喝了很多酒，宿醉的痛苦又一次襲來。

    可是沒有辦法，高中時沒有專心學業的他，大學畢業後也只能靠透支身體掙錢。

    他手支着腦袋，不敢晃動。

    「我好像快死了，大腦里都是走馬燈。」

    癲狂的聲音在大腦中轟鳴，都是一個日本人失去信心的話。

    「為什麼我的走馬燈，是別人的記憶啊！」

    怒氣沖沖的睜眼。

    「啊，陌生的天花板」

    在衛生間，東野響彎腰看着鏡子，「嘔！」一聲吐在洗手池裏。

    刺鼻酸臭的氣味襲來，東野響趕緊扭開水龍頭，將嘔吐物沖走。

    頭疼緩和了些。

    只是

    「為什麼是莫西干啊！」

    鏡子中穿着白背心的人除過髮型外，外表其實很不錯。

    高挺鼻樑，劍眉星目，帶着一股敦實和銳利。

    只是，在腦袋中央豎起了一條金色的頭髮，從腦門頂延伸到腦後，就顯得格外的傻。

    「太糟糕了！」

    捂着腦袋，東野響又頭疼起來。

    半晌後，坐在坐便器上的東野響，逐漸理清了一切。

    這個人和他的名字一樣，也是東野響。打小就成熟懂事。

    按耐住天性，去補習班，考好的學校，認識更多的人，受大家歡迎。

    就這樣，別人在玩耍的時候，他大多是在學習。

    皇天不負苦心人，東野響最終考上了炎彥高中美術科。

    這是錄取率極低，只有少部分精英才能就讀的班級，全年級也只有20多位成員。

    可以說，只要不走上歧路，那就是未來的社會精英，更進一步的話，為別的企業簡單設計下logo，就能輕鬆掙下200萬也不說定。

    眼看一切的付出將要收穫了回報，可是在前些年峰迴路轉，如火如荼的國家如同絢爛的泡沫，被陽光照射後，迅速消散和瓦解。

    到了1993年，紙醉金迷的人們，依舊為以前的透支彌補代價，一切還沒有結束，可持續性的跌落谷底。

    一年，兩年，三年，社會變成了一灘渾水，生機勃勃，萬物競發的世界一去不復返。

    眼看沒有了希望，一直用美好未來激勵自己的「東野響」，終於走上了歧路。

    憑藉着結實的身體，優秀的外貌，開始和一些暴走族廝混。

    「土地、房子變得不值錢，企業倒閉，銀行關門，到處能看到被裁員的企業員工，社會進入大蕭條時期，找到一份工作變得格外的困難。而趨勢依然在加劇，這麼多年的努力分文不值，反正出學校後也只能是個混子，那學習？學個屁！」

    別人家的孩子「東野響」，迅速墮落，成了個街頭混混。

    了解了處境的東野響，為這個少年暗道可惜。

    其實不至於如此，就算是經濟泡沫破裂時期，東大，慶應這些高級學府，他們的畢業生仍然能過着幸福的生活。

    少年「東野響」如同一個彈簧，當心裏的動力消除時，立馬爆發出巨大的反彈。

    他開始習慣了墮落，將自己十多年來的壓抑與付出發泄出來。

    於是成了這個模樣。

    「現在是1993年8月，7月份時，「東野響」看着經濟泡沫破裂依舊沒有平息的趨勢，越來越絕望之下，才變成了暴走族莫西干。」

    所以，東野響脫下衣服，看着白白淨淨的身體，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好沒來得及紋身。」

    「響，怎麼了？看自己看的入迷了？」

    一個溫柔的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東野響一驚，立馬轉身。

    頭髮中夾雜着幾根白髮，臉上有皺紋，依稀能見到年輕時的俊俏容顏，這是「東野響」的媽媽，東野汐。

    她提着髒衣服籃，笑着看着東野響。

    東野響慌張道：「不是這樣的！」

    可能是原主記憶的影響，他對眼前的東野汐，帶着親和與孺慕。

    「沒事的，我理解，」她捂着嘴偷笑，擺擺手後退，「這個年紀都會這樣的。」

    「我」

    她離開後，東野響將門關上鎖住，才冷靜下來。

    他看着鏡子，臉上掛着笑容，只是這個頭髮，依舊礙眼的很。

    在衛生間翻找了下，洗手池下方的儲藏櫃，有一個電推子。

    這是他父親東野一郎的，人到中年，就有了一頭白髮。

    捨不得去理髮店，就索性剃個光頭。

    東野響慶幸，「真好啊。」

    從沒有想到，他也會為剃光頭而開心。

    隨着電動推子運作，三千煩惱絲落下，東野響也明悟了接下來的生活。

    看着鏡子中閃亮的光頭，下定了決心，「既然給了我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次一定要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走上人生的巔峰！」

    一個好的大學，對於人生來說太重要了。

    既然是美術生，那麼定一個小目標，東京藝術大學，多摩美術大學，武藏野美術大學，三選其一就可以了。

    「我感覺，那個孩子好像不一樣了，親愛的。」

    客廳，跪坐在榻榻米，東野汐溫柔的笑着說。

    兒子突然變了一個人，成了放任自流的混混，她痛心了很久。

    雖然成熟的孩子，讓她也挺心疼的。但果然，比起騎鬼火、搖花手、七分褲、紋天眼的不良來說，以前的乖乖仔東野響要好太多。

    東野一郎聲音低沉，夾雜着怒氣，「別跟我提他！」

    長久的培養，無數的心血，竟然只培養出了一個軟弱的人！

    東野一郎身高不到1米7，卻有壯實的身體，大塊的肌肉將短袖繃得緊緊的，銳利的眼神，有一股子兇悍氣息，「一時的成敗不算什麼，可是他呢，就因為挫折，成了一個小丑！」

    想起一個月前，他就氣的雙手顫抖，手頭製作的手工藝花束，都撒了一地。

    東野汐撫摸着他的糙手，安慰道：「他還是個孩子，給他點耐心吧。」

    「孩子我在他這個年齡，在鄉下都鋤地好幾年了！你太溺愛他了。」

    東野響在門口，靜靜的聽着。

    傷心失落的情緒是沒有的，他想多了解一下情況，這兩位熟悉又陌生的人，是如何看待他們的孩子的。

    東野一郎越聊越生氣，他怒氣沖沖，「我每天夜班開出租車，黑白顛倒，就是希望他可以出人頭地！可現在真是沒有東野家的血性！」

    東野汐拍了拍他的手掌，「小聲點，別讓孩子聽到了。」

    她隨後嘆了口氣，「響一直很努力，和一般的孩子不同。從小學的時候開始，就像一個大人一樣了。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努力、上進，認識更多的朋友。所以現在，只是重歸了孩子的天性。給他點耐心吧，那孩子會改變的。」

    東野一郎沉默了會，點頭，「哼，如果這樣，倒是個好事。」

    他們冷靜下來，客廳之中只有「沙沙」的製造塑料花的聲音。

    東野響走了進去，東野汐抬頭看見了他，眼睛瞪大，直直的看着東野響的光頭，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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