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危亡旦夕，聖歌承願

    霧牆之外。

    當莎爾娜前去阻攔喬利頓的時候，安特略號浮空城上正一片忙碌。

    作為此刻前方陣線的臨時指揮中心，他們除了指揮調度、支援作戰的任務之外，還要對戰場上異怪的性質做緊急研究。

    「報告，初步的檢測已經出來了。那頭災厄級異怪的異變領域，我們經研究決定，初步定名為[滅殺之海]。」

    「經過它改變的海水，會無視防禦，對任何生命、非生命起到相同的致命作用，直接誘導物質進入死亡狀態。」

    「目前的測試案例中，只要浸沒在毒性海水中超過五秒，就會令一隻海淵魚溶解死亡，令一塊秘銀合金沙化碎裂，令一枚符文印記崩潰消散……」

    安托萬·塞卡面容嚴肅地聽着巫師主管的報告。

    「真是恐怖的異變領域，」他嘆口氣，「還好它只能作用在海水上。」

    「但另一點需要注意，我們外圍的觀測人員發現，即使出了異變領域的籠罩範圍，那些被轉換過性質的海水依然有毒。推測，這是因為災厄級異怪的異變領域，已經能對物質產生永久性的改變。」

    安托萬沉默頷首。他聯想到了王國以前遭遇的那頭災厄級異怪，它留下的污染即使幾百年過去也不會退散。

    「這樣，我們需要專門委任一隊水系的元靈巫師，密切監管毒性海水的流動與擴散……」

    在他說話時，整個指揮室傳來一道低沉的嗡鳴聲。這是一道由浮空城發出的遠程轟擊，核心是上古咒符的投影。為了抗擊異怪，他們這一次帶了不少儲備。

    這一發，已經是十分鐘內打出的第三道。

    一般情況下，這種武器都是在最後階段收尾使用，否則無法起到最大的戰果。

    但目前情況緊急，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嗡鳴聲中，安托萬順口改換了話題：「那隻[強迫之圓]的異怪，我們現在對它的壓制效果怎麼樣？」

    巫師主管正要回答，但突然間，一種從心底發出的顫慄傳遍全身。

    他仿佛遭受了來自世界的惡意，賴以生存的魔力瞬間變了模樣，令他渾身刺痛無比。

    他臉色煞白：「判斷有誤！那領域的性質會變！！」

    「魔力——有毒！！」

    ……

    變成劇毒的魔力，當即重創了王國一方。

    他們不得不緊急撤離異變領域的範圍，以作修養。

    好在，異怪喬利頓身處霧牆內部，即使這一段霧牆崩潰塌陷，其對異變領域的阻隔效用仍保留了一些，減輕了這一手段的殺傷力。

    另外，在場的四階巫師，血脈騎士，或者少數融合了上古咒符碎片的人，還能使用自身的法則之力，保留部分力量。

    浮空城的核心時空引擎，也是某種「異世界」屬性的物質，受到的干擾有限。

    種種因素相加，王國一方才不至於全軍覆沒。

    「我已經將這裏的嚴峻情況報告給巫師議會了。」

    在緊急會議上，梅格塔主向眾人說道。

    「他們此前已經派出了部分支援，但當時的事態緊急程度還沒有引起他們最高程度的重視。這一次，我已經給他們說了明白話，不派出足夠的力量，整個文明世界都會重創傾覆。」

    「毒性魔力與海水，我們決不能讓這兩者擴散蔓延開來，必須將它們的影響範圍控制在遠海……」

    「可我們現在人手遠遠不夠，更何況……」

    會議上爭論四起，但所有人都神色疲憊，因為這災厄級異怪實在有些超出了他們的應對能力。

    梅格塔主注意到，在場有一位女孩一直沉默不言。

    是法雅拉。

    作為莎爾娜的小夥伴之一，她是參加這次會議的代表。

    「……放心，你的朋友會沒事的。」梅格塔主遲疑開口。

    作為直面災厄級異怪，對其進行阻擊的莎爾娜，她吃下了災厄級異怪毫無保留的攻擊。

    「我……我知道她還沒有死，但是……」法雅拉眼神黯淡。

    通過米露婭的轉述，她知道莎爾娜已經被轉移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但目前的情況也極為嚴峻。

    「我擔心……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

    埃魯。

    樹之城，莊園。

    莎爾娜的個人房間中。

    當莎爾娜陷入昏死之時，米露婭第一時間發動了傳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異怪的異變領域，往往只能在以異怪本體為圓心的一定範圍內生效。

    但這一次她遭遇的，是災厄級異怪。

    她體內所有的魔力，被永久性地轉化成了致死劇毒。即使來到另一個世界，也只能阻斷進一步惡化而已。

    「我、我會的治療術都用過一遍了，但還是沒有用……」萊拉焦急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莎爾娜。

    不久前，一個陌生的白髮少女突然抱着莎爾娜出現在她眼前，把她嚇了一跳。

    而後，米露婭給她大概解釋了莎爾娜遭遇的困境。

    然後萊拉就更驚嚇了。

    「你會的那點三腳貓法術，沒用很正常。」蕾塔說道。

    萊拉看了她一眼，沒有反駁。這傢伙雖然有時候喜歡懟自己，但說的是實話。

    蕾塔想了想，說道：「我們沒有辦法，不代表大長老、大主教他們沒有辦法。莎爾娜可是拯救了聖樹的英雄，他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給她療毒的！對吧？這位……米露婭小姐？」

    米露婭默然點頭。

    結果還算順利。

    很快，她們轉移到了聖樹大教堂里，一間診療室中。

    莫尼特與其他主教使出渾身解數，出手相救，但結果依舊不樂觀。

    「這位小姐，恕我直言，這毒素恐怕已經涉及中等，乃至高等神力的位格，我們目前完全無法對其造成影響。」

    一個威望頗高的大主教遺憾搖頭。

    米露婭抿唇不言。

    她的書頁里印刻有一道自然之神伊斯卡德的神力，治療任何傷勢都不在話下。

    可對於這種涉及規則層面的毒素，卻無能為力。

    這道神力只是來自那位隕落的大神官法艾爾的傳承，又在異世界經歷了千年時光的浸染，神力位格上有所損失。

    這一點平時影響不大，但這種特殊情況下，卻是再多的量也無法彌補的。

    眾人陷入沉默。

    突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我們，應該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大主教？」有人驚訝回望。

    蒼老年邁的大主教顫顫巍巍地走來。

    「聖樹瀕死之時，是她給我們帶來了一道奇蹟，帶來了復甦的希望。而此時此刻，她身中詭毒，無術可救，我們為何不將那道奇蹟送回她的手中？」

    他凝望着莎爾娜，目光深邃。

    「大主教，您難道是指？」

    有些精靈長老想到了什麼，他們下意識想要反駁，但當迎上大主教那滄桑的瞳孔，話語又止在了嘴邊。

    「這……我們不能保證……」

    「我意已決。」大主教堅定說道。

    他重重頓了一下拐杖，「兩位小姐，帶着恩人跟上來吧，我們到核心石室去。」

    ……

    聖樹大教堂底部，核心石室。

    將莎爾娜放在一張臨時鋪好的軟榻上，大主教斥退外人，只留下他和萊拉、蕾塔，以及米露婭。

    他走到中央那顆微縮的聖樹之下，無比誠摯地做了一次禱告。

    隨後，他伸出手，取下了一片樹葉。

    那片之前莎爾娜贈予精靈們的，本質上是米露婭的一張書頁的樹葉。

    「這片樹葉，之前給予了我們聖樹蘇生的奇蹟。我們所有精靈族，都承蒙了你們的再造之恩。」

    米露婭目光低垂：「可是……」

    樹葉自她本體之上分離而來，她對其情況了如指掌。

    也因此，米露婭知道，即使交回這片樹葉，它的神力本質依然不夠挽回局面。

    「所以……」大主教輕輕撫摸着聖樹的枝幹。

    「我們也應當回贈你們一個奇蹟。」

    他輕輕張口：

    「聖樹啊——

    你是大地之心，生命之源，

    根深蒂固，高聳雲天。

    時光輪迴千載，歷史更替萬年，

    你始終如一，恆昌不變。

    我們受你庇護，承你眷顧，

    早已共生共死，命運相連……」

    星星點點的綠色螢光，從聖樹之上飄出。

    米露婭清楚地感知到，這光點之中，不僅有極為澎湃的生命力，還縈繞着精靈族的信仰之力。

    教堂之外，樹之城，無數精靈忽然心生奇異的感應。

    無論男女老少，長幼尊卑，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朝着聖樹半跪禱告。

    他們張開嘴，唱起了歌。

    「聖樹啊——

    願你永遠繁盛，永遠健康，

    我們的歌聲，將永遠在你的枝頭迴蕩……」

    唰——

    聖樹頂部，一片片青翠的樹葉忽地泛黃。

    聖歌繚繞中，聖樹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般枯萎的模樣。

    「在這片神聖的土地上，

    我們將永遠守護你，愛戴你，

    直到時間的盡頭，

    我們的歌聲永遠傳唱……」

    歌聲漸止，大主教靜靜地佇立在聖樹之前。

    他額上的皺紋，仿佛又深邃了許多。

    「我知道，這也是你的意思……」

    「這樣就好……」

    大主教如釋重負地微笑起來。

    在他手心之中，那片樹葉璀璨如同星辰。

    他將這片樹葉遞給米露婭。

    「收下吧。」

    「這是我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