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夫人姓宋,單名一個玥字,是宋夫人的老來女,平日裏確實寵得很。但讓宋夫人自己拍着良心說,她也能問心無愧的說一句「並沒有寵愛太過」。
京都貴女被寵養壞的例子太多了,宋夫人實在是寶貝這個女兒,從小就很注意教養。
但她卻越大脾氣越壞。倒不是本性有多壞,就是喜歡爭,喜歡搶,半點不饒人。
宋夫人為此還擔心過她去婆家之後會跟婆母鬧矛盾,結果趙氏反而喜歡她這種性格。
兩人很快像親母女一般了,很是合得來。
宋玥娘得了折綰去過宋家的事情後第一個念頭是把兒女送去院子裏面玩,第二個念頭是等他們走遠了砸東西,砸完心裏氣還在,便去山海院裏面告訴趙氏,趙氏又把刕鶴春叫了去。
刕鶴春本也生折綰的氣,朝堂上還有一大攤子事情呢,忙得焦頭爛額的,被母親一頓「你媳婦去宋家你知道不知道」的質問說得脾氣上來了,道:「母親也不給她中饋,也不把川哥兒給她養,她便無事可做,去宋家坐坐又能怎麼樣?」
要不是母親一直偏心三弟妹,阿琰說不定不會去世,折綰也不會領什麼花草房的差事,更不會去打聽勞什子花苗最後要買鋪子。
他真是想不通,母親這麼給他的妻子沒臉,難道就不顧及他的臉面嗎?
他難得發脾氣,說完看母親一臉通紅和不可置信又覺得自己說過了,僵硬着道:「是兒子言語無狀。我還有事,便先離去了。」
半句多餘的解釋也沒有。
趙氏被說得氣急敗壞卻又沒法子追出去罵,還要瞞着藏着,生怕別人知道她被兒子懟了。
唯獨她的貼心婆子得了她的秘密,安慰道:「大少爺二十多年來可曾忤逆過你?今日算是第一次吧!但今日這也算不得忤逆,估摸着是在外頭心氣不順呢。」
趙氏抹眼淚,「他這還不算忤逆我?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婆子早就想勸她了:「當年大折氏在的時候,他何曾這般過?咱們也是知曉的,她時時勸解大少爺呢。但這個小折氏是個悶葫蘆,咱們冷眼瞧着,她嫁過來不過一個多月,已經有好幾次惹了大少爺不高興,她卻樂呵呵的依舊過日子,怕是都不明白大少爺為什麼生氣。」
「這般的人心眼不在這裏,估摸着也不是她挑唆大少爺。」
趙氏皺眉,「你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我的錯?」
婆子姓趙,跟了她幾十年了,說話也大膽一些,道:「依着老奴看,此事您確實是有錯的。您啊,還不知曉大少爺的心意麼?他這是埋怨你不顧念着他呢。」
趙氏愣了愣,「我還不顧念他?我就差把心掏給他了!孽子,我為了他連個婆子都不敢收拾!」
趙媽媽:「可大少爺不知道啊,他看着您喜歡三少夫人,就想着您喜歡三少爺。兩個少爺之間您還不清楚嗎?」
趙氏馬上就擔憂起來,「哎,鶴春小時候一直宮裏走動得多,不在我跟前,我自然是疼愛鶴憫一些,也確實偏向他一些鶴春回來之後一直因為此事跟我鬧彆扭。」
三少爺名叫刕鶴憫。
趙媽媽:「這就對了,孩子再大不也希望阿娘對自己更好嗎?老奴還記得您都多大了,還因為老夫人給了其他姐妹一盒東珠沒給你而生氣呢。」
趙氏被說得笑了起來,「是,我是不高興母親對我不好。」
趙媽媽:「大少爺這般的身世地位,又是在朝堂之上走的,若是被人發現有這種小心思,怕是要鬧笑話。」
趙氏再沒忍住大笑起來,「都多大了啊!還爭寵呢。」
趙媽媽眼見她鬆快了,便鬆口氣,道:「那您就多擔待,到底是您生下來的,還能扔了不成?」
趙氏就道:「兒女真是債!」
但她思量了一會,心口還是有氣,便突然冷笑道:「之前還好好的,你說小折氏沒有挑唆鶴春我是不信。」
她又想起今日玥娘對她說的話。
「折綰也太悠閒了!母親,咱們兩個苦哈哈的,她反倒好,整日裏插花閒逛,好不自在。」
「可母親,她能如此,不就是因為你幫她帶着川哥兒,我幫她打理家事嗎?她一點都不感恩的。」
趙氏也覺得這話言之有理。她頓了頓,對趙媽媽道:「讓她來山海院裏面看着川哥兒吧,我那邊不是還有一些針線嗎?叫她去給川哥兒做襪子。」
趙媽媽一口氣沒上來——她心口苦,發自內心的勸道:「大少爺今日才發了脾氣,您還是悠着點吧。別一番好心最後被誤解,叫他以為您欺負人呢——您忘記叫大折氏給您做襪子的事情了?」
她出主意,「夫人,大少爺不是埋怨你養着川哥兒不放手嗎?不若就叫川哥兒去蒼雲閣住幾天,讓大少夫人養幾日,好叫她知曉您養育孩子的艱辛。」
趙氏就氣得臉色都白了,「我真是對鶴春盡心盡力了,連他媳婦都讓着!」
她氣得晚膳也沒吃,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哭。
「要一個栗子炒雞,把雞肉切成塊,用二兩菜油炮製,再加一碗酒,一杯秋油,一碗水,煨七分熟之後同已經煮熟的栗子,新鮮的筍一起再煨三分,最後下一把糖翻炒就行。」
蟬月笑着道:「李叔,又要辛苦你了。」
她塞過去一串錢,「這是少夫人給你的。」
李師傅笑吟吟的接了,「你放心,這也是我的拿手菜,保證味道不會差。」
然後頓了頓,小聲道:「今日我出門去買食材瞧見茗媽媽出了府,三少夫人跟前的宋媽媽好像是有事情要叫她,跟了好幾步呢。」
蟬月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端着栗子雞回去之後道:「說不得宋媽媽就有見不得的心思,否則跟着茗媽媽做什麼?」
折綰將栗子雞分了好幾份給小丫鬟們分了,「沒什麼的,頂多是三少夫人暗地裏罵我幾句出氣。」
今日辦成了大事,她心裏高興,道:「明日去買點牛肉回來咱們做牛肉鍋子吃。」
蟬月就笑出聲,「奴婢都急死了,您還顧着吃呢。」
但卻鬆了一口氣。大少夫人看起來性子軟,可不知道為什麼,蟬月就覺得她什麼事情都預料到了,所以並不害怕。
可折綰還是料錯了。當趙媽媽抱着川哥兒,後頭跟着於媽媽等好幾個拿着行禮的婆子時,她愣在當地,半晌沒有回神。
趙媽媽恭敬的笑着道:「夫人說,您和川哥兒母子情深,還是要多見見才好。」
折綰沉默了一瞬,點頭,「是往後都回來住嗎?」
趙媽媽:「不,先住幾日,夫人也是怕川哥兒住不習慣。」
折綰親自送她出去,還送了她一籠新做出來的糕餅,「是用花做的,你嘗嘗。」
她一直都挺喜歡趙媽媽的,只是趙媽媽到底是趙氏的人,再是好心,也還是會先顧念趙氏。
但折綰從前惶恐不安的時候也曾得到她的提點,此後對她多了幾分善意。
她這個人,本就長得善意十足的模樣,這般多三分柔和,反倒讓趙媽媽生出了幾分不好意思。
等人走了,素膳才過來嘀咕,「她是夫人的人——沒憋着壞吧?」
折綰拍拍她的頭,「沒呢,人心善惡,哪裏是那麼好斷定的。」
她帶着素膳進屋,於媽媽等人還站在那裏等吩咐。
折綰跟於媽媽打了十幾年的交道,從前真是恨得不行。但生死走一遭再看她,卻覺得她也不過爾爾。
她從前為什麼會想着跟個婆子爭川哥兒的尊敬?
她轉過頭,跟於媽媽道:「東廂房是給川哥兒住的。」
於媽媽肅容應下,本是想要抱着川哥兒退出去的,卻被趙氏派來的媽媽笑着攔下,「咱們還要忙活着佈置川哥兒的屋子,便將他放在大少夫人這裏吧,也好親近親近。」
於媽媽沒有反對,看向了折綰。
折綰點頭,「那就留一人下來照看,其他的散出去做事。」
她今日還要忙茗媽媽女兒的事情,並不打算多管。
留下來照顧川哥兒的還是於媽媽。沒別的緣由,川哥兒到了新地界害怕,抱着她死活不放。
於媽媽就有意無意帶着些得意看向折綰,卻發現她早就已經轉身跟素膳在低聲說話了,一個眼神都沒有看過來。
茗媽媽的女兒姓花,名字也好記,喚做三丫。茗媽媽生的孩子都是女兒,一個個的按照序齒叫,家裏一共四個丫。
她生到第四個就不肯再生了,再生下去,做不好府里的活計。
懷着孩子到底還是不如別人那般幹活麻利,茗媽媽笑着道:「您別見笑,懷這孩子的時候老奴正在養風雨蘭,這種蘭草性子野,她便也跟着野了起來。」
折綰就想起後面三丫給自己取名叫素蘭,原來是這個緣故。
她拉着三丫的手道:「你願意來給我做事嗎?外頭給賬房多少銀子,我就給你多少銀子。」
花三丫激動得很,「阿娘昨日回家來還怕我不同意,我哪裏會不同意啊,這是天大的恩惠呢。」
少夫人要是真願意給她做,那就是她的恩人。
折綰笑起來,「我也覺得你會同意。」
她指着素膳道:「她術數也好,你們可以多說說話。」
一屋子人攏在窗戶邊說話,蟬月在門口守着,突然看見一個小丫鬟帶着川哥兒往這邊來。
蟬月低聲問,「於媽媽呢?」
小丫鬟:「去茅房了。」
蟬月:「你怎麼帶着川哥兒來這裏了?」
小丫鬟連忙擺手解釋:「是川哥兒要來的。」
她是於媽媽手底下的小丫鬟,還來這裏給少夫人送過口信,蟬月一下子想起來了,「上回是你來說少夫人的生母病了吧?」
小丫鬟連忙點頭,「是我。」
然後才道:「川哥兒玩了一會熟悉了這裏。他對新鮮的東西都很好奇,便一直想往這邊來看看。」
這回換蟬月猶豫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帶川哥兒進去。她擋住門口,只露出川哥兒往裏面張望的好奇懵懂的一張臉,然後回頭看向少夫人,只見她淡漠的掃過川哥兒的臉,又低下頭去跟茗媽媽的女兒說話。
蟬月就知道要做什麼了。她笑着道:「川哥兒是不是餓了?我帶他去吃糕餅吧?那是新鮮花朵榨汁做出來的,是個新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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