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人的一生是由各種不同的片段構成的。

    人也一樣。

    最終呈現在你面前的，無論看上去是多麼渺小的存在，他們也由漫長的時間和無數複雜的片段構成。

    克勞尼亞單手托腮，眼神追逐着跳躍在人群中的威爾遜。

    金色的髮絲在人群之中躍動。失去了必須面對的事物，斯萊特林的黃金蟒臉上浮現出了少見的茫然。

    但這種茫然也僅僅只存在了一瞬。她感覺到自己忘記了什麼，但自己的邏輯又很快說服了自己。

    心中的天平在缺少了重要的節點之後，略微傾斜，偏向了另一邊。

    赫勒斯的視線不自在地略過了一直注視着自己的人，然後如流水一般滑走。

    她還太過年輕，不知道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即將到來的矛盾，她以為避開是人們通用的語言，冷淡可以昭示自己的立場。

    「你們在吵架嗎？」艾米莉亞在凳子的一旁重重地丟下了她發出丁零噹啷聲音的書包，裏頭似乎裝了很多瓶瓶罐罐。

    「不好意思，什麼？」

    發現對方的心思並不在自己的身上，艾米莉亞從鼻孔裏頭重重地哼出一口氣：「我是說，你和赫勒斯吵架了嗎？」

    「吵架？」克勞尼亞好笑地重複了一遍，這會終於把眼神從人群里挪了回來。她看向面前的棕發少女，把一旁的橙汁遞到了她的面前，「當然沒有。」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克勞尼亞好笑地敲了敲女孩的頭，轉而將視線投到了另一邊。

    赫奇帕奇的長桌上，塞德里克政扭着頭和羅夫說話，看到她的視線，羅夫捅了捅身邊的人，兩人一同發出了傻氣的笑。

    「什麼？」

    艾米莉亞貼了上來，她很少見斯萊特林二人組沒有黏在一起的時刻，雖然她們同處一室，甚至分明是她更早認識赫勒斯，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赫勒斯不再同她形影不離，反而跟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邊，

    當然，當然，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她很難不喜歡這個插入到他們之間關係的這個人。

    但無論如何，她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隔着一層薄薄的膜。

    這種感覺並不清晰，艾伯特小姐和威爾遜小姐彼此之間的秘密似乎不容許第三個人加入，但有什麼事不同的呢？

    艾米莉亞氣鼓鼓地戳着身邊的人膨脹着的手臂：「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事情啦？不可以告訴我嘛？」

    「其實就是沒有什麼事情呀？艾米莉亞？」克勞尼亞終於把視線重新轉了回來，黑色的眸子裏閃爍着藍色穹頂反射下來的細碎的光，「你怎麼啦？」

    艾米莉亞泄了氣般地扭過頭去。

    「你想知道些什麼呢？」克勞尼亞把頭向她的方向轉去，「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雖然如此，對於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變化最為敏感的，確實是這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大小姐。

    艾米莉亞雖然被家族保護的很好，偶爾還會散發出一種不同於斯萊特林氛圍內的傻氣，但她確實是對於人與人的關係之間最為敏感的那位。

    她說：「我覺得赫勒斯給人的感覺很奇怪。」

    「嗯哼。」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克勞尼亞。」艾米莉亞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她也不願意和其他人說。」

    這個真是令人看高一眼。克勞尼亞覺得自己要重新看待面前的小姑娘。她不止是只喜歡追逐着貌美的人們，關心自己的美貌是否仍在，她也有特殊的一面。

    「如果你們之間的關係那麼好——你得幫幫她。」

    艾米莉亞輕聲地說：「我覺得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她快被這些事情壓垮了。」

    「嗯...」克勞尼亞的視線在她的臉上轉來轉去，看的艾米莉亞很不自在。

    「那你覺得，會是什麼事情？艾米莉亞？」

    「那你不應該問我。」艾米莉亞說，「她不會和我說這些。」

    「但是你確實在關心她。」克勞尼亞的態度重新鬆弛了下來，「有的時候，說出來比藏在心裏更有用處。我以前也是這樣，總擔心自己的喜愛會過於唐突，對他人的關心或許會超越某種尺度。」

    「但其實事實並不是這樣。」克勞尼亞耐心地看向她，「有的時候，人們需要明顯的支持，艾米莉亞。」

    「但是她不會說，這難道對於她來說不是一件令人困擾的事情嗎？」艾米莉亞狐疑地看向她，「你不會是為了逃避責任所以才把事情推給我的吧？」

    「當然不是這樣。」克勞尼亞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看向和周圍人說笑着走向門廳出口的威爾遜·赫勒斯，「說與不說是她的決定，但是否對她說出你的關心，是你的事情。

    人們有的時候需要明顯的支持，他們需要立場鮮明的站隊，即使他們沒法告訴你究竟在為什麼事情而苦惱。」

    「但你明顯知道我的目的不是這個。」艾米莉亞哼了一口氣，開始慢慢地挖自己面前的焦糖布丁。

    是的，她或許是站在一個好友的角度，希望另一個她認為與那位好友關係更為親密的人可以為正在泥潭裏頭掙扎的威爾遜小姐遞出一根稻草。

    但沒有用。

    在浪潮之下，被束縛住手腳的原因只有一個。

    克勞尼亞把視線轉到了另一邊，頂着鉑金髮色的學弟正難得的愣神，感受她看過來的視線，小馬爾福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有點兒壞壞的笑，然後重新扭過了頭去。

    他開始假裝自己很忙碌。

    克勞尼亞嘆了口氣。

    「有的問題其實並不是一個問題，艾米莉亞。」克勞尼亞學着艾米莉亞的動作也挖了一口布丁，滑嫩的塊狀在銀色的湯匙上隨着動作上下跳躍，「這是一個必然的選擇，人們選擇的這個，就必須要拋卻另一個。很難找到這種的辦法。但無論做出哪一個選擇，都會有一個自己並不想要的結果發生。」

    對於威爾遜·赫勒斯來說，她接受家族的供養，同家人生活在一起。克勞尼亞不能自私地要求她必須拋去那些可能，無所顧忌地投入到更加符合「她」的利益的事業當中。如果選擇這裏會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就不如讓他們去到另一邊。但保持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再去想應當如何做。

    克勞尼亞用指尖不耐煩地敲了敲桌板，想到這些事情會讓她感到煩躁。

    「那就拿開那個選擇題，克勞尼亞！」艾米莉亞把臉湊的距離她很近，總是天真無邪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嚴肅情形，「我覺得，你應該拿開那個選擇題，克勞尼亞！」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艾米莉亞。」

    「我不是這個意思。」艾米莉亞的眼睛睜的很大，眉頭皺了起來，克勞尼亞甚至可以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我的意思是，在這種情況下，我支持你！」

    「？！」

    「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克勞尼亞捏住了女孩甜膩膩的嘴唇。這讓它它像鴨子的喙那樣伸長了。

    「噤聲！」她瞪着天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