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鄭子龍、張楠楠

    2023年9月26號。

    夜。

    這會兒陳歌應該正在江晚吟的兩居室內纏着江晚吟，誓死要把這位清冷禁慾的輔導員給攻陷。

    正在一家四星級酒店端盤子的鄭子龍對此全然不知。

    前不着節日，後不着520類似有寓意的日子，鄭子龍只能有什麼活兒就幹什麼活兒。

    聚沙成塔，他不嫌錢多。

    何況，這個四星級酒店的兼職，一個小時就二十多塊錢，三個小時七十塊錢到手。

    今天，有人在這家酒店辦結婚宴，酒店裏忙不開，所以才有了這個機會。

    和鄭子龍一起的，還有五個男生，四個女生，都是江大的學生。

    鄭子龍負責的是傳菜，他要從二樓後廚，端着菜餚，走步梯上三樓的大廳，將菜餚放在大廳門側的桌子上。

    然後由上菜的人，將這些菜餚，再上到每一桌上。

    分工明確。

    將六碟燒雞放在大桌子上，鄭子龍擦擦汗，看向朝自己這邊過來的上菜生。

    其中一個穿着紅色制服的女孩子，格外受鄭子龍的關注。

    那是一個梳着馬尾的女孩，從校車上鄭子龍就注意到對方了。

    女孩面容清秀，長相不亞於陸岩的夢中情人王珊珊。

    這不是鄭子龍第一次遇到對方，每次見她，對方總是穿着那條洗的有些發白的牛仔褲。

    鄭子龍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也會如自己一樣，來酒店裏端盤子打工。

    女孩並沒有走過來，她被她負責的那一排的一個客人攔住。

    客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女孩的頭低的更低了。

    鄭子龍緊張的握着拳頭，腦海中自動腦補了一場客人調戲美女服務員的戲碼。

    還沒等他衝過去。

    女孩小跑着走了過來。

    鄭子龍問：「那桌客人欺負你了嗎？」

    女孩被突然發問的鄭子龍嚇了一跳，看到是鄭子龍，女孩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鄭子龍也是江大的學生。

    女孩搖搖頭，「沒有，那邊的客人說，為什麼每次他們都要等菜，其他桌都吃上了，每次都是最後給他們上菜。」

    鄭子龍恍然。

    「下次你上菜的時候，更改一下順序，一道菜從左往右上，一道菜從右往左上，這樣就能保證客人桌子上一直有菜上了。」

    女孩眼睛一亮，點頭，「謝謝。」

    看着女孩的笑容，鄭子龍的臉出奇的紅了。

    他擺手，「沒什麼的，做多了而已，我去後廚傳菜了，你小心燙到，注意腳下安全。」

    女孩「嗯」了一聲，語氣輕輕的。

    下樓的時候，鄭子龍就在想，那個女孩好溫柔呀，說話都輕輕的，不會很大聲。

    晚上九點半。

    等上完最後一道湯，這場結婚宴也落下帷幕。

    鄭子龍沒有再去後廚，而是問站在旁邊的女孩，「你好，我叫鄭子龍，管理系的。」

    女孩害羞的點點頭。

    「我叫張楠楠...財務系的...」

    「那咱們同院呀！」

    鄭子龍嚇搭着話題，想着要是陳歌的話，該怎麼和女孩子要微信。

    想了半天，鄭子龍一咬牙，掏出手機，「那個...能加你一個微信嗎？」

    張楠楠想了想，掏出手機。

    那是一個很老舊的手機，屏幕上有幾道裂縫。

    鄭子龍愣了一下，笑着說：「我掃你。」

    然後，他就看張楠楠擺弄着手機。

    打開微信，卡一下；

    點擊「我」，卡一下；

    點擊「二維碼名片」，卡一下；

    張楠楠就在一直卡一直卡的過程中，亮出了二維碼名片。

    鄭子龍就覺得，這個女孩，過的太不容易了。

    掃碼，備註，加好友。

    鄭子龍一氣呵成。

    「我加你了。」

    「嗯...」張楠楠沒有動手機，沉默了幾秒，又解釋，「我手機卡...要等一會好友申請才能過來...」

    「沒事。」鄭子龍晃晃手機，「我手機也卡，這個手機我用四年多了。」

    張楠楠沖他笑了笑。

    鄭子龍承認，他體會到了陸岩看到王珊珊的那種感覺。

    ......

    國慶節，鄭子龍在家裏靠賣小國旗賺了一筆。

    同時，他還撞破了陳歌和輔導員的姦情！

    好消息，他知道了一個大秘密！

    壞消息，他被輔導員畢業警告啦！

    鄭子龍晚上拿着手機，看着張楠楠的聊天頁面，想和張楠楠分享這個事情，卻怎麼也不敢。

    到最後。

    【鄭子龍：睡了嗎？】

    許久沒回復。

    一分鐘後，張楠楠發來了消息。

    【張楠楠：還沒有，剛剛做輔導老師回來。】

    【鄭子龍：很累吧？】

    對方正在輸入中...十幾秒了，鄭子龍大概知道張楠楠是卡了，他們之前聊天，張楠楠解釋過的。

    【張楠楠：還好，有幾個孩子比較調皮，一直不肯寫作業，我被拖的很晚。】

    【鄭子龍：那快去洗漱睡覺吧，別累到了。】

    【張楠楠：好。】

    看着聊天界面，鄭子龍想抽自己，怎麼就這麼結束話題了呢？！

    可惡啊！

    陳歌把追求輔導員的本事分他一點就好了...

    ......

    國慶節聚餐後。

    鄭子龍開心的在便簽上寫日記。

    【2023年10月9日

    好爽啊，這一下一個宿舍都知道陳歌和輔導員的事情了，都被畢業警告了等於我沒有被警告過。

    今天下午碰到楠楠了，感覺她有打不完的工，不停的一直一直在打工，去做服務生，去家教，好想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麼難處。】

    【2023年10月14日

    這是第幾次打工碰上楠楠了？第六次了吧？嗯...值得紀念，明天約她出去玩，沒想到她真的同意了，她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翌日。

    鄭子龍在宿舍里一頓拾掇，得到了陸岩這個直男和王博文這個宅男的雙重認可。

    自信十足的出門。

    他覺得他今天比陳歌都要帥！

    在明理活動中心，鄭子龍看到了穿着一條翠綠色碎花裙的張楠楠，眼睛一亮。

    「楠楠！」

    「嗯。」

    張楠楠走到鄭子龍身邊，倆人一起排隊等校車。

    他倆坐在了一排。

    校車轉彎的時候，鄭子龍能感受到張楠楠的身體往自己這邊傾斜，肌膚隔着布料卻依舊讓他覺得火熱。

    小弟弟不爭氣的想起立，好尷尬。

    到了東門。

    鄭子龍說：「我打個車吧？」

    他倆約好的是江城城市公園，距離這邊有兩千米多。

    張楠楠搖頭，「我們步行過去吧，省點錢。」

    鄭子龍心口一緊。

    好心疼她。

    「好呀！」鄭子龍笑着，「我以前步行過十幾公里的！」

    張楠楠不信，懷疑的看着他。

    兩個人步行走兩公里需要多久，鄭子龍用親身經歷告訴你，要走半個小時。

    看着充滿各種mini版建築的城市公園，鄭子龍心裏苦，小腿累，腳掌有些發燙。

    這還逛個啥公園啊，走過來就很累了。

    我走兩公里，是為了換個地方接着走？！！！

    旁邊張楠楠卻心情不錯。

    她穿着長裙，裙擺隨着風飄動，輕快的邁步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每到一個建築，她都會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從上到下把建築給看仔細了。

    鄭子龍就在她身後靜靜的陪着她。

    張楠楠看了一會兒，收回了注意力，往後退了幾步，誰成想，直接撞進了正盯着她走神的鄭子龍懷裏。

    「呀...」

    她急忙起開。

    鄭子龍鼻頭好像還存留着女孩頭髮上好聞的洗髮水味，他撓撓頭髮，「那個...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剛剛。」

    「沒事。」

    張楠楠站在原地，風吹起她有些乾枯泛黃的長髮。

    裙擺跟着飄動。

    鄭子龍熱血上頭，「楠楠，我能和你在一起嗎？」

    「啊？」

    張楠楠愣住了。

    鄭子龍一拍額頭，自己這是什麼啊...誰家表白這麼表白的，於是他笑着說：「我說胡話呢，對不起啊，你別介意。」

    「可以。」

    「嗯嗯..啊？」

    這次，鄭子龍愣住了。

    張楠楠這是，同意了？

    他怔怔的伸出手，「那我能牽你的手嗎？」

    張楠楠：...

    哪有男孩子問能不能牽手能不能親嘴的啊...這讓她怎麼回答？

    可面前站着的這個...張楠楠伸出手，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鄭子龍的掌心之中。

    她喜歡鄭子龍嗎？

    張楠楠時常在想，她覺得是喜歡的。

    鄭子龍不帥，就是很普通的一個人，張楠楠喜歡的是鄭子龍身上的那種不服輸、開朗的特質。

    這個經常和她一起打工的男孩，不會像她一樣成天苦着臉。

    ......

    他們一起去當服務生；

    一起去當輔導老師；

    一起去擺地攤吃節日福利。

    冬日的冷風中。

    鄭子龍從厚棉服的懷裏掏出一杯粥，遞給張楠楠，「楠楠，給你買的，還熱着。」

    張楠楠的眼睛紅了。

    她接過粥，確實，還熱着。

    「謝謝你。」

    鄭子龍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客氣什麼，沒事！」

    張楠楠甜甜的笑了一聲。

    從拎着的帆布袋子裏拿出一條紅色的圍巾。

    一點點的替鄭子龍圍上。

    鄭子龍心疼她，「你花錢買這個幹什麼？我宿舍里有的。」

    張楠楠笑着說：「是我織的。」

    ......

    十二月底。

    鄭子龍在宿舍看着那條紅色圍巾，愁眉苦臉。

    張楠楠已經很久沒和他主動說過話了。

    他問她要不要一起兼職，她說不要；

    他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她說不要；

    他問她要不要一起複習，她說不要；

    他問她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她沉默了。

    鄭子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熱戀的兩個人一下子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

    點頭之交。

    他覺得張楠楠不對勁。

    寒假終於來了啊。

    鄭子龍偷偷買了票，一路朝張楠楠和他說的小鄉村里走。

    但他看到了什麼？

    一家火鍋店內，張楠楠和一個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人交談着，男人有時會找機會對張楠楠動手動腳的。

    而張楠楠也僅僅是躲了一下，也沒起身離開。

    鄭子龍氣炸了。

    這就是她冷暴力他的理由？！

    等兩個人出來的時候。

    鄭子龍直接衝到了張楠楠的面前。

    張楠楠懵了，和張楠楠吃飯的那個人也懵了。

    「子龍？你來這裏幹什麼？」

    那男人一聽，臉色暗沉，瞥了一眼張楠楠，直接起身就走了。

    鄭子龍大聲質問着她，「這就是你不理我的理由？！虧我還一直擔心你！」

    張楠楠咬着牙。

    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今天的冷風格外刺骨。

    「對！」

    「對？」鄭子龍氣笑了。

    張楠楠順勢說：「我們分手吧，咱們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

    鄭子龍開始死纏爛打。

    張楠楠被他纏的受不了，哭着喊：「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有個弟弟！我弟現在要結婚了！人家要房要車要彩禮！

    我家拿不出來啊！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

    張楠楠哭的撕心裂肺，「要一百萬啊！除了把我嫁出去，我家去哪裏弄這一百萬！」

    鄭子龍反問，「那個男人能拿出來？」

    張楠楠點頭。

    「能。」

    她走了。

    鄭子龍看着張楠楠的背影，淚光朦朧了視線。

    心裏刺痛。

    張楠楠不想嫁，他能看出來的...

    但......

    陳歌和江晚吟來了。

    看到抽着煙的鄭子龍，陳歌直接就是一通冷嘲熱諷。

    鄭子龍心裏不好受。

    可當妹妹打來關心的電話，鄭子龍就知道了，他扛着一個家庭，張楠楠扛着一個家庭。

    他們兩個，都沒得選的。

    張楠楠沒得選出生，而他逃不開照顧妹妹和爺爺的責任。

    他們兩個，不合適。

    和張楠楠告別後。

    鄭子龍坐上江晚吟的車，陳歌開的很慢，說是讓他再看一遍景南市的風景。

    腦子裏閃過和張楠楠的種種。

    想起他們在酒店打工時，一起圍着灶台吃後廚多出來的菜餚，哪怕是幾塊肉，他們也分外的滿足。

    想起他們去玩兒時，張楠楠為了省錢，哪怕步行的氣喘吁吁，也不肯打車，可只要他們兩個拉着手，就一點也不累。

    想起......

    「二哥，走吧。」

    「行！」

    陳歌應了一聲。

    手機忽然響起，鄭子龍一看，是張楠楠的來電。

    猶豫了一下。

    接通。

    電話里，張楠楠崩潰又沙啞的聲音響起。

    「鄭子龍，你混蛋！回來接我，我要去趙都旅遊！」

    陳歌聽到後惡作劇似的陡然加快。

    鄭子龍在後面喊：「回去回去！」

    幸好沒上高速。

    車子找到合適的位置掉頭。

    十幾分鐘後。

    鄭子龍從車上急匆匆的下來。

    剛剛吃早飯的那個小飯館前。

    張楠楠站在原地，眼睛裏有光，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回來接我了。」

    「嗯！我回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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