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烏雲與銀月

    此時此刻，明都城中，鐘點將近破曉。東方的天空已破開絲絲縷縷的日光，然而西南方的天空依然黑雲壓頂，就連星星也瞧不見。

    鍾離烏就浮在空中，他背後站着一個雖然臉色依然陰沉，但身上有許多擦傷與灰塵的女人。那場爆炸的規模絕不小，雖然沒能傷及鳳菱這樣的強者根本，但也在她身上留下了許多傷痕。

    爆炸的瞬間，她花了幾秒便想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立即便想動身去追赤秋與馬小桃。她們能力雖強，但還帶着唐雅這個「累贅」，再加上修為相差甚遠，對於鳳菱來說追上她們本該只是小菜一碟。

    然而，就在她準備獵殺這些蓄謀已久的叛徒時，她卻忽然感到大腦一空，身體也一瞬間不再屬於自己，如同鳥類受驚僵直一般倒栽墜落下去。

    沒有任何魂力護體，她就這麼一頭栽進邪魔森林之中，這次緩了幾秒才恢復意識。她也不是等閒之輩，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剛剛遭受了來自兩個方向的精神攻擊。一個方向來自明都，對她來說僅僅算是干擾的程度；而另一個，來自邪魔森林深處，直接穿進了她的精神之海，切斷了她的精神與肉體的全部聯接。

    她堂堂九十七級超級斗羅，精神力能夠被一瞬間壓制至此，這來自邪魔森林最深處的攻擊發動者，已經不言而明。

    可是如果真是邪帝，明明它與聖靈教先有契約，就算那些可惡的女人帶着聖靈教聖女的銘牌，它也不至於為了她們而向更加熟悉的副教主出手吧？鳳菱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她剛剛從精神攻擊中恢復過來的大腦比起理性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憤怒情緒。就在這時，鍾離烏呼喚了她。

    鍾離烏雖然實力已達九十八級超級斗羅，按理說對於僅九十五級的魂導師，應當有絕對的壓制之力。畢竟在走入封號斗羅這一境界後，一般情況下傳統的魂師要比魂導師實力更為強勁。

    但是，那是建立在魂導師本身只研究魂導器，並沒有強大的魂師實力的基礎上。而孔德明，對武魂的應用並不比一般魂師差什麼。如果說日月的血統真的影響了這裏的魂師水平，那麼孔德明就是上一世代里那個天才中的天才。

    此時此刻，鍾離烏緊盯着那高台上表情平靜的孔德明。他的衣袍與白須無風自動，皺紋之下的眼眸不顯歲月痕跡，依然清明。鍾離烏從外表上看起來英俊年輕，但是他心裏明白，他與眼前這已活過一百四十多年的老者在時間方面並沒有區別。

    孔德明並沒有看着鍾離烏，也許是不在乎，也許是明白更大的威脅還潛藏着沒有露面。

    鍾離烏抬起一隻手。鳳菱會意，她口中立刻發出一聲尖利的鳳鳴，如同號角般撕裂了安靜的黎明。邪鳳凰漆黑的雙翼在她背後展開，那是比被邪火侵佔的馬小桃更加純粹的邪氣。馬小桃還被控制時，也受了鳳菱不少「教導」。

    孔德明不動。供奉堂的其他長老則立馬動了起來，無數件九級魂導器在高台上一字排開，在銀月神光罩的包裹下，這些九級魂導器也沐浴着一層神聖的月光，這件當世僅有的十級魂導器也給置身其中的所有九級魂導器以增幅。

    幾道光柱衝出銀月神光罩，與此同時鳳菱已經拍翼猛地向下高速滑翔而去。她如同天邊不幸的黑色流星，直直撞進了太陽般灼熱的數道九級魂導射線中。

    空中瞬間傳來幾聲悶響，還有烈火燒焦什麼的聲音。鳳菱發出不可置信的抽氣，她最開始並不認為這幾件九級魂導器能有什麼威脅，然而它們的確把她直接攔截在了空中。她不得不低頭重新打量起那高台上的陣型。

    聯動陣列，軍隊會用，供奉堂這些強悍的九級魂導師們自然也會用。更何況，鳳菱覺得這其中發射的魂力性質有些問題，居然能夠直接灼燒她邪氣構成的羽毛。那究竟是

    她被魂導師們團團圍住的陣列中間，看見了葉骨衣的金髮。

    葉骨衣並未成為釋放魂力的主力，她做的，不過是將自己魂力中的神聖屬性融入無屬性的魂力中。此時此刻，葉骨衣驕傲地仰起頭，她似乎完全不害怕天空中的鳳菱與鍾離烏，那雙寶石一般的眼中全是自豪與挑釁。

    「我要解決掉那女的。」鳳菱回頭對鍾離烏說。

    鍾離烏只是朝她淡淡地點頭。鳳菱是他的妻子，他也的確愛着鳳菱，但那卻是對擁有的一件精巧的物品的，扭曲的控制欲與愛。他大概已看明白鳳菱試圖衝擊孔德明的保護的結局，但是，他當然不會讓鳳菱那麼簡單地死掉的——就算是死，也要成為他的一部分才行。

    況且，必須有一個人來殺死葉骨衣。葉骨衣的威脅太大了，留着她一天，聖靈教就一天不能安心入眠。鳳菱如果真的能殺了她，倒是很賺，就算不能，九十七級的底蘊放在那裏也能拖延很久的時間。他的獸靈傀儡們，正在尋找銀月神光罩的破綻。

    其中，那頭骨龍大概能頂一個封號斗羅的實力。其他的獸靈加起來，也是不可小覷的實力。銀月神光罩再強，同時面臨鳳菱、他和獸靈們的衝擊，孔德明還能堅持多久？他是不相信孔德明毫無破綻的。

    而且，實在不行，他還可以呼喚母親，用上死神魂導器的序列一

    另一邊，霍雨浩正抬頭望着一半漆黑一半明亮的天空。王冬與夢紅塵已與他會合，季絕塵和荊紫煙也通過通訊魂導器發來了即將會合的信號，除了笑紅塵還沒有消息，基本上已經沒有問題了。

    還好明德堂這片區域本身就離居民區較遠，霍雨浩心想，不然在鍾離烏與鳳菱這樣的波及下，不少百姓可能會遭殃；甚至他們需要補充力量時，隨手殺上幾百個人也是有可能的。

    計劃開始前一天，供奉堂以外的九級魂導師已經領命，以「為明德堂繼承人的成人禮盛會掃出空地」這一理由，帶着警衛隊悄悄疏散了附近一帶的民眾了。徐天凌想到了這一點，做得很不錯的。

    現在他還有些擔心笑大哥，畢竟按照他的猜測，笑紅塵的父親恐怕會出現在這場戰鬥之中。因此，他佈置下去事情的時候，特意和廖夢凱他們說了，幫忙留意一下邪魂師中與笑紅塵很像的一位。然而，並沒有得到這樣的情報。霍雨浩擔心的是，他們已經對上了。

    然而暫時，他還脫不開身。他必須留在這裏待命，因為他知道鳳菱很快就會死，鍾離烏也會受傷：軍隊在清剿完外圍後已經合圍了過來。這幾天裏，恐爪魂導師團的每一個士兵都在學習聯動魂導器陣列。

    然後面對瞬間傾覆的局面，龍逍遙和葉夕水，一定會出現在這兒。

    他再一次在精神共享中呼喚笑紅塵：「笑大哥？你還好嗎？」

    意外的是，這次精神共享中很快就傳來了回音。「還好！」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遇到了點麻煩，好在順利解決了。」

    霍雨浩立即詢問：「遇到什麼人了嗎？」

    他聽到笑紅塵無奈地笑起來，他們自然都知道霍雨浩這一問指的是誰。笑紅塵問道：「夢在你那兒嗎？」

    「就差你了。」霍雨浩回答他。

    「讓她過來吧。」笑紅塵說，「我想她也得見一下自己的父親才行。」

    霍雨浩的心略微一沉。「你遇到了？」他壓低聲音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那邊的笑紅塵略微默了一下，才回答：「我沒打贏，但也沒輸呢。放心吧，我可是你們的哥哥，我當然不會騙你，也不會拿夢的命開玩笑。」

    霍雨浩又細細地用精神探測往笑紅塵所在的方位掃了一遍。讓他疑惑的就是這個：從開始到結尾，他都沒有在笑紅塵的位置發現其他人出現。他實在是覺得不安。

    「我去吧。」夢紅塵看出了霍雨浩糾結的表情。在她聽到自己的父親時，她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但是卻還勉強沖霍雨浩擠出了一個笑容。「哥哥雖然很臭屁，但是不會害我的。」

    「他當然不會害你。」霍雨浩嘆息着暫時切斷了精神共享，才對夢紅塵說，「但是我正擔心，與我對話的他並不是本人，因為這情況無論怎麼看都很詭異。」

    夢紅塵戳戳他胳膊：「別忘了我可是有外援。就算哥哥被什麼奪舍了，也只能發揮出他那點實力來，能打得過碧筠前輩嗎？」

    「話是這麼說，但還是多留個心眼。」霍雨浩想了想，又轉向王冬，「你和碧筠前輩一起陪她去如何？」

    「當然沒問題，但是我嗎？」王冬一攤手，「我也只是個剛剛晉升的魂聖而已，我能幫上的事情可能不太多？你不如叫季絕塵學長去？」

    一旁，季絕塵聽到王冬提自己名字，也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就得是你。」霍雨浩卻很堅決，「王冬，上次挾持貝貝的事情已經讓我看到了你如今的實力。並非是讓你在正面戰場上和人硬碰硬的實力，你作為這裏唯一的敏攻系魂師，非常適合藏匿和突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冬思考了一秒，也許得益於從小到大的同伴生涯，她忽然露出明白的表情。「我知道了，」她說，「那我就去吧。」

    「拜託了。」霍雨浩沖她點了點頭。夢紅塵便轉頭和他告別，她回頭時，說出的「拜拜」被淹沒在一聲凌空而過的劇烈呼嘯之中。

    霍雨浩抬起頭，一道紅光正貫穿了在空中衝擊銀月神光罩的鳳菱的身體。在漆黑的夜空中，這道紅色的光線仿佛貫通了天際的兩端，鳳菱成了被線穿過的構圖主角，她仰起頭，雙目圓睜，黑色的血與長發一起向上飛揚而起。

    而地下，遠處，廖夢凱再度揮起了手。他的背後，恐爪魂導師團的士兵開始準備聯動魂導器陣列的第二次充能。

    「第一目標已殲滅。下一目標，鍾離烏，準備開火！」

    半空中，鍾離烏冷笑一聲，鳳菱未涼的身體便被他一手抓回。下一秒，她的軀殼開始燃燒，竟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邪氣，補充進鍾離烏的死神鐮刀之中。

    「那你們就來試試看。」他說，「魂導器，我這邊也有呢。就是不知道你們準備好了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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