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湊一桌麻將

    狂暴海，烏托邦，依舊是那個街邊小餐館。

    克萊恩一尊中年婦人密偶和咬着吸管喝可樂的羅寧正在看電視。

    電視裏是對外界信息加以轉譯的「節目」。

    這會兒，電視裏的「節目」是一隻被莫名噪音吵醒，從而離開深海來到大地上的巨大怪獸，它證明了人類的力量毫無意義，所謂智慧也只是可笑的掙扎，於是在大肆破壞一番找到那種噪音的源頭將其摧毀後就回到了深海，從頭到尾都沒把人類放在心上。

    這個節目對應的就是亞瑟取回力量然後消失不見。

    地球的動畫化也在節目尾聲被解除。

    看着節目裏已經恢復平靜的海面，克萊恩操控密偶問道：

    「祂離開了嗎？」

    這是在問亞瑟是否離開地球回歸了星空。

    同樣在思考這個的問題的羅寧沒有立刻給出答案，直到把整瓶可樂都喝光，不斷發出抽吸空氣的「嗤嗤」聲才鬆開可憐的吸管，說道：

    「說不好，本體肯定離開了，估計會在迷霧城留下1、2個化身，具體的，還要看哪個鐵頭娃先踩進坑裏探探路……

    「呵，不說那麼遠的了，說說眼前吧，祂留下這麼多脫離魔藥體系的恩賜者，很難說是善意的提醒，還是習慣性製造點小麻煩，不知道那些傢伙會怎麼處理，你呢，有什麼打算？」

    知道羅寧有辦法隱秘的監控外界大部分區域，祂說不知道那就是真的很難調查出真相。

    沉思片刻，克萊恩說道：

    「先讓威爾幫你修正命運消除一個隱患，完全消失的『蒸汽』總讓我有不好的預感，至於迷霧城那邊？我會試着發展一、兩位線人關注變化，其他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急也沒用。」

    注意到克萊恩計劃里沒有其他神靈的部分，羅寧微皺眉頭，問道：

    「發生了什麼？」

    沒想過要隱瞞，克萊恩搖搖頭說道：

    「迷霧城發生了一些我無法理解的變化，導致我無法再竊取理性律法的力量，原因比較複雜。

    「我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是：迷霧城居民在擁有3級權限後，打開個人信息面板就能看到自己的『深海』狀態，那是一種自身狀態的具象化，能實時的、準確的進行檢測，可以通過支付貢獻點改善狀態。

    「我目前處於無光層中段，就比我一個曾作為神降容器的朋友好一點，想要改善狀態需要9級權限，而我那位朋友只需要基礎的3級權限，上浮一段需要支付200萬貢獻，換成我估計會是個天文數字……」

    剛聽到關於「深海」的部分，羅寧的雙眼就不斷滾動起數據流。

    克萊恩沒有打擾祂的思考，講述完就安靜等在一邊。

    大概過去半小時，羅寧手動閉上閃現電光的雙眼，疲憊地按了按鼻根，休息好一會兒才笑着說道：

    「與現有神秘學……不！是與人類探索神秘完全不同的思路，粗略解析，這種改善狀態的方法應該不怎麼適合人類，但對迷霧城居民應該剛好，想不到，祂對手下還挺夠意思的。

    「很有必要近距離觀察一下，如果能觸及核心，我應該能開發出類似技術，有沒有可能幫我送一個探頭進迷霧城？」

    祂沒有把話題轉到諸神對這種技術的態度上。

    原因很簡單，亞瑟借守護之名親自上演了一次末日降臨，地球諸神和某些隱秘存在現在是什麼想法誰也不知道。

    過去不可能的背叛已經變得不是那麼絕對。

    原本清晰的立場也再次模糊起來。

    不確定性太大，這時候去討論沒有任何意義，走一步看一步確實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就在克萊恩點頭，打算幫羅寧送一個探頭進迷霧城的時候，一道不知來處的恢弘聲音仿佛直接出現在腦海深處，震盪祂們的身、心、靈，讓祂們看見無垠星空和無限世界。

    聽到這個聲音，作為神靈的羅寧立刻繃緊身體，緊捂着額頭，嚴重的彎曲腰背，那低下去的腦袋直接撞碎餐桌，像是遭遇了某種極其恐怖的精神攻擊。

    身處「源堡」的克萊恩也沒有好多少。

    「源堡」里的灰霧世界劇烈翻騰，猶如迎來一場風暴，把巨人宮殿和祂都卷了進去，讓祂的所有密偶都出現「信號不穩定」的情況。

    變化來的很突然，聽到這個聲音的也不止祂們兩個，而是所有天使層次以上的存在。

    聽不懂語言並不影響祂們清晰理解其內容。

    那是一道道宣告：

    「我宣告，星界為神靈居所！

    「我宣告……

    「……」

    一道重疊着一道的宣告威嚴而神聖，就像是世界本身在講述真理，是宇宙意志在詮釋自我，有着難以想像的偉大與高遠，令聽者不自覺想要低頭膜拜，心中萌生徹底臣服和虔誠信仰的想法。

    超出所有存在預料的變化正在席捲全宇宙。

    於喧鬧中醞釀出某種詭異的死寂。

    ……

    在廣袤無垠的宇宙深空，那些光怪陸離的天體奇景背後，還存在一片物質不存、規則崩壞的龐大星系集群。

    它有個簡單直接的名稱。

    「荒蕪宇宙」！

    沒有任何生命能在這裏生存，哪怕是神靈也不行，只有被地球諸神稱為外神、舊日、序列之上的存在才能勉強在這裏停留，但不能長久，否則也會迷失、被傷害，需要付出巨大代價才能脫離。

    因為這裏是地球之前「最初」甦醒的地方。

    地球正面臨的「末日」摧毀了當時的一切，還製造出一個不斷吞噬現存宇宙空間的災禍源頭，讓單獨一個崩壞星系成長為現在的星系集群。

    而這遠不是結束。

    在這個宇宙缺失「秩序」和「平衡」的情況下，它還會繼續成長，野蠻的成長，直到「包容」一切，又或是……

    「最初」再次復甦！

    亞瑟離開地球後，以當時本體為他準備的那些附屬世界為指引，經過數十次調整最終抵達這裏。

    立於「荒蕪宇宙」某處空無一物的黑暗邊緣，他沒有立刻進入「荒蕪宇宙」，而是在安靜沉思，卡牌、骰子、棋子、彈珠、陀螺和四驅車等遊戲道具不斷在他眼前交替出現。

    他在準備一場特別的遊戲。

    剛出現在這裏，他就能模糊感知到自己的本體「混亂之源」和互為「拼圖」的那位「不定之霧」。

    這種感知是雙向的。

    祂們正以自己為「燈塔」嘗試脫離「荒蕪宇宙」。

    不出意外……這需要50個地球日。

    亞瑟不想等這麼久，也不想闖入「荒蕪宇宙」完成最後的補全。

    作為新一任「秩序」和「平衡」，他最清楚眼前這片混亂宇宙有多麻煩，那種註定要毀滅一切的單調變化就像是刺到瞳孔近前的針尖，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想要立刻將其抹除。

    於是，他伸出了手。

    抓住一張即將從眼前消失的麻將牌。

    一瞬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歡快喜慶的背景音樂無視這裏是宇宙深空熱烈奏響，然後是一張看似普通的竹製方桌、四把竹製靠背椅和一張張落在方桌上，發出「叮叮噹噹」聲響的竹製麻將牌。

    等麻將牌整齊擺放好，亞瑟就把手中那張麻將牌放在對家牌堆末尾的空缺處，然後在收回手時拿起放在桌子中央的兩枚骰子自顧自坐下。

    把玩着那兩枚骰子，他看向「荒蕪宇宙」，輕聲說道：

    「入座吧。」

    他的聲音很輕，話語也很簡單，但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就產生難以想像的召喚力量，在前方絕對黑暗處製造出一個巨大旋渦。

    隨着時間過去，這個無形無質的旋渦中開始出現其他色彩，幽藍、純白，以及一種初看是灰白，卻在觀測的下一瞬發生改變，並不斷跟隨觀者認知改變的色彩。

    它們糾纏在一起，逐漸填滿整個旋渦。

    看着這三種色彩不斷糾纏就是無法脫離旋渦，亞瑟先是皺了皺眉，又在想到某種可能後立刻鬆了口氣，笑着說道：

    「看來是我不夠禮貌，那麼……請坐~」

    依舊是平常且普通的話語，卻讓混雜三種色彩的巨大旋渦陷入停滯，並開始倒轉，逐漸出現分離跡象，速度還越來越快。

    直到「轟」的一聲寂靜巨響，旋渦從中心處炸開，顯露出一隻由迷霧旋渦構成的幽藍色重瞳獨眼，祂看着外面的亞瑟，無聲無息碾碎阻隔雙方靠近的邊界，讓如同宇宙天體般龐大的身軀一點點來到這邊。

    是「混亂之源」！

    創造亞瑟的那位存在。

    說起來，這還是祂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之前都是藉助「虛無疆域」的秩序歷史製造倒影進行交流。

    但這會兒不是感慨的時候.

    祂已經看見了。

    本體由灰白色奇異迷霧構成的身軀除了早先那個空洞傷口，已經有接近三分之一變成那種隨感知不斷變化的形態，但比起迷霧，它這會兒更像一種沉重的流體，並在逐漸形成另一隻旋渦獨眼。

    「混亂之源」和「不定之霧」已經開始融合了！

    比預計的更早！

    而祂背後那半片形似蝶翼的純白肢體，以及環繞在祂身周由迷霧實體化形成的片片晶羽，就是過度使用「永恆」的後果。

    「永恆」是祂們之中極少數沒有自我意識的同類。

    按理說，不變應該是祂唯一的特質。

    可祂不抗拒與其他存在融合，甚至是誰都可以融合祂！

    曾經有一顆地表文明發射的衛星與祂融合，讓祂聽到這個星球上生靈最強烈的願望，從而降下恩賜，賜予他們永恆的生命。

    但也只有永恆的生命。

    整個星球都陷入絕對靜止，物質、能量、信息等要素不再變化，生靈建立在這些基礎要素上的思考也停滯下來，徹底成為「永恆」的作品。

    這就是6大宇宙級災害中的「琥珀監牢」。

    祂能囚禁世間的一切。

    直到永遠。

    此時此刻，籠罩「混亂之源」小半身軀的柔和白光不僅在扼制「混亂之源」和「不定之霧」融合，也在本能的融入「混亂」，要將「永恆」的概念和「混亂」結合。

    「混亂之源」也在對抗祂。

    「永恆」是一種強大且全面的權柄，但對祂們這種存在來說，「永恆」卻是世間最香甜的毒藥，越是靠近越難逃離。

    那是主觀的不想，被動的不能。

    一邊對抗來自「不定之霧」的侵蝕，一邊借「永恆」對抗「不定之霧」的同時也在對抗「永恆」，從而不斷拉長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