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華鋼二村

    昏暗的小區道路上，兩人安靜地向前走去。

    情形極其詭異，更何況，前面的女性身體向前走着，頭卻向後低着。

    作為當事人的薛硯舟渾身僵硬，幾乎要窒息。

    即便如此，他跟上的步伐也沒有半分差錯，不近不遠，維持在兩米左右。

    這是他剛才試探出來的最遠距離。

    再遠一步，錢花花後腦勺的東西就會開始蠕動，他一點也不想試探那玩意出來之後的後果。

    他記得守則上的話，不要亂說話不要亂動，以免觸發殺人規律。

    幾分鐘後，熟悉的大門口又出現在眼前。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

    鐵門自然還是鎖着的，如今的錢有花，大概是處於一個被靈異操控的活死人狀態。但就算是她是具會動的屍體，那也是有實體的。

    有實體，就會被鐵門攔住。

    哐——

    一聲巨響，在靜謐的深夜中尤其刺耳。

    錢有花直直撞上鐵門，卻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往前走。

    鐵門雖然破舊，卻挺結實，被錢有花撞得吱呀亂響也沒動。她總算是停了下來，面對着薛硯舟的頭轉了過去，似乎在思考怎麼出去。

    趁此良機，薛硯舟靠在了門衛室的木門上，輕輕一推。

    門鎖了，進不去。他並非為了禍水東引，而是想起剛才在門衛室看到的那一層又一層的符紙。

    估計是特殊事件處置中心留下來的，那進去後肯定能保證安全。

    門鎖這種小事，倒是難不住薛硯舟。

    尤其是這種簡單的鎖，他從口袋裏摸出張卡片，往門縫一塞，上下動了動。

    片刻後，啪嗒一聲，鎖被打開了。

    薛硯舟會的東西很多，這種拿不上枱面的開鎖技能。他也只是看過幾眼演示視頻，就學會了，像是一種肌肉記憶的本能。

    此時此刻，倒是成為脫困的關鍵。

    果然，進入門衛室後，錢有花渾然不覺。

    薛硯舟自門縫看到她硬生生拉開鐵門，低着頭從變形的鐵門間走了出去，這才放心下來。

    「你幹什麼？」

    啪的一聲，門衛室的燈打開了。

    「」

    一切都似曾相識。薛硯舟轉身，一臉驚慌失措：「大哥，嗚，外面那人不正常，我我我，我怕她吃了我」

    門衛皺眉：「你怎麼進來的？」

    薛硯舟小心翼翼地抬頭：「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被那女鬼發現，靠在門上，然後，然後門就開了。」

    門衛室很有些年頭，牆皮斑駁，薄薄的木頭門下還有腐蝕的痕跡。至於上面的門鎖，也是生鏽泛黑。門的背面，也貼滿了和窗戶上一模一樣的黃色符紙。

    所以，門衛並沒有懷疑薛硯舟的話。

    「把門關上，不要引起外面那東西的注意。」

    「好的。」薛硯舟小聲應了一聲，又輕輕關上了門。

    關門之後，他貼在牆上，手放在背和牆壁之間，一副受盡驚嚇不知所措的樣子。

    門衛挺看不上他這副膽小的樣子，嗤笑一聲：「怕什麼，那玩意兒進不來的。」

    從門衛的狀態可以看出，他一直沒有睡。他就這樣坐在桌前，透過玻璃上黃色符紙的縫隙看着外面。

    鐵門會忽然鎖上，看來不是什麼靈異事件，而是薛硯舟離開之後，門衛出來鎖的。

    果然，門衛問了一句：「你剛才翻鐵門的時候，動作倒是很利索。」

    薛硯舟：「小時候爬樹翻牆多了，就習慣了，人在危險的時候，總是會激發潛力的嘛。」

    說着，他又從口袋裏掏出個黃色護符來：「還好我媽知道我要半夜跑外賣，給我求了個護身符，不然就死在小區外面了。」

    這當然是薛硯舟編的，他是個孤兒，又哪來的媽媽。至於黃色的符紙，是他剛剛進來的時候，順手從木頭門上撕下來的。

    趁着和門衛說話，對方注意力都在他臉上的時候，他手在背後把黃色符紙疊出了護身符。

    果然，門衛沒有懷疑：「你倒是挺機靈，知道往我這房間裏跑。」

    「就是拼一把，大哥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您不是第一次見鬼吧？」薛硯舟試探一句，想看看能不能得到其他信息。

    門衛冷笑一聲，沒再搭理他，卻也沒有趕人出去的意思。

    根據面對靈異入侵的原則看來，人聚集在一起，陽氣會更重，被鬼襲擊的概率也就會變低。

    這大概是門衛沒有趕他走的原因。

    薛硯舟很識趣，沒有再試圖搭話，而是走到角落拉了個小板凳坐下。

    他拿出手機，正準備看下黃宇有沒有回應，卻感覺頭頂有人在看他。

    「！」

    薛硯舟抬頭，只看到那個沒有臉的木頭娃娃。

    離得近了，更能發現木頭娃娃的詭異。娃娃做工很粗糙，也沒有什麼造型，仿佛是孩童隨意拼湊的樣子。

    這樣反而更加奇怪，這麼一個仿佛垃圾堆里撿的木頭娃娃，竟然鄭重其事地放在神龕里，前面的香爐里還插着幾炷香。

    「你在看什麼？」

    「啊，沒有，看手機。」薛硯舟低頭，隨手劃拉一下手機。

    冰涼的視線，又黏在了他的身上，如影隨形，讓他汗毛直立。

    就在薛硯舟準備再抬頭看上一眼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一抖，看到屏幕上跳出幾個字。

    【特殊事件處置中心來電】

    處置中心？可是，剛才不是無法接通嗎？

    電話的另一頭，究竟是真的特殊事件處置中心，還是

    鬼？

    和平路華鋼二村外，燈火通明。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拉封鎖線，工作量大，卻有條不紊。

    封鎖線內，有幾個人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他們靠在轎車上，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穿着的衣服也很隨便，看起來不像是政府工作人員。

    「千防萬防，居然在我們的大本營搞出來靈異入侵，這回要被其他幾區的人笑死了。」

    「喂，小飛，上次不是你去處理的嗎？這怎麼回事？」

    「上次就是個小問題啊，一條吊死鬼的繩子鬧出來的，我都處理好了。」

    「那怎麼還會搞成這樣，待會隊長來了有你受的了。」

    「不會吧」

    「謝隊剛從副本里出來，據說才過了個地獄級的副本，受了重傷，你這就給他惹麻煩。」

    「這回有你好看的了，工作不仔細，導致靈異入侵發展到第三階段。」

    「別啊，待會幫我美言幾句啊。」

    「我可不敢，要不你去找找聯絡部的簡安。」

    「找他有什麼用？」

    「你不知道？他長得有點像隊長心裏那個嗷，你打我幹什麼！」

    「噓，隊長來了。」

    一個穿着淺色西服，戴着銀邊眼鏡的男人撩開封鎖線走了過來。

    在場沒有任何人看到他是怎麼出現的，只是沒人覺得奇怪，仿佛一個人的憑空出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唯一驚訝的，只有待在角落的外賣小哥黃宇，他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這人是怎麼憑空出現的。

    他有聽表弟小飛說過些關於特殊事件處置中心的一些事，但都隻言片語的，現在親眼見了，才發現這些人，似乎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區別。

    「表哥，謝隊讓你過去。」小飛走過來，低聲說道。

    「啊好。」

    走到那個謝隊面前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眼前的青年，眼睛有種無機質的冰冷感，看人的時候似乎在看沒有生命的物體。這就是常年和靈異事件打交道的人嗎？

    小飛說：「謝隊，這是我表哥，那條微信發到他手機上了。」

    小飛的能力是輔助系的，可以在靈異入侵的地方進行聯絡。他把自家親屬的手機都做了標記，方便發生意外時能及時救援。

    「謝亦明。」謝亦明開口，「情況。」

    小飛趕緊解釋：「表哥，謝隊的意思是問你遇上那個人的具體情況，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黃宇老老實實把怎麼認識薛硯舟，又怎麼收到微信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謝亦明看着手機上的照片，微微皺眉：「界。小飛，之前？」

    小飛連忙答道：「當時我把整個小區都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靈異現象了，而且源頭也找到了，總部那邊建檔了，報告也審核過了，沒發現問題。」

    「關押了？」

    「嗯。前天送過到總部的，當時隊長你還在裏面」

    謝亦明：「好，打電話。」

    他幾乎是惜字如金，跟了謝亦明兩年的小飛卻很快理解，點頭道：「好的。」

    小飛接過電話，又從口袋裏掏出個swich，手機在上面一貼，然後就撥通了電話。

    嘟——

    幾聲過後，電話接通。

    似乎因為靈異入侵的原因，信號不太好，傳過來的聲音還帶着些電流感。

    「你好，我這邊是特殊事件處置中心。」

    「你好，我是小舟。」

    「你說明一下那邊的情況，有沒有倖存者，什麼時候發現情況不對。」

    「我送完外賣，從小區里出來的時候，發現我的電動車不見了，一抬頭，就看到馬路兩旁的店面不一樣了，到處都是灰色的霧氣。」

    小飛說：「你待在原地，別亂跑別發出聲音，如果身邊還有人，不要失散，這種情況，人越多越安全。」

    他使用能力是有時間限制的，小飛簡單交待完注意事項就想掛斷電話，卻聽到那邊傳來一句。

    「你們，會進來救我嗎？」聲音綿軟，微微顫抖，一聽就是很軟弱的性格。

    恰好此時，電話那頭的干擾源似乎消失了，傳過來的聲音極其清楚真實，不是之前那種失真的電子音。

    小飛正要按慣例安撫幾句，手機卻被拿走了。

    「謝隊？」

    「你好，我是第五區的負責人謝亦明，你在哪？」

    小飛驚呆了。

    眼前的謝隊，難不成被哪來的鬼怪附身了？居然，特意問一個人在哪？還有興致說那麼長一句話？

    謝亦明的原則，向來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靈異入侵的源頭，就能救出最多的人。他從來不會特意去救某一個人。

    而且，謝亦明的性格有些孤僻，從不參與和非業內人士的溝通。

    「你在哪？」他又重複了一遍。

    嘟嘟嘟——

    電話被直接掛斷了。

    謝亦明皺眉，把手機還給黃宇，又脫下眼鏡收進口袋。

    「小飛，江白，林儷，進去。」

    「是！」

    嘟嘟嘟——

    薛硯舟看着門衛，愣住了。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正要說出地址的時候，門衛會忽然劈手奪過手機掛斷。

    「大哥？」

    門衛冷橫一眼：「你認識謝亦明？」

    薛硯舟心中一動，臉上卻露出個茫然又無辜的表情：「我一送外賣的，怎麼會認識謝隊那種大人物，只是」

    他把遇見黃宇的事情，略微改變後說了出來。畢竟最為真實的謊言都是真假混雜的，他只說了黃宇，沒說黃宇的表弟。

    聽到這裏，門衛笑了一下，把手機還給薛硯舟：「我這是為了你好。」

    「啊？」薛硯舟滿眼都是單純，看起來就很好騙的樣子，「為什麼？」

    「你不是這個圈子的人，不知道謝亦明這人凶名在外。他是個瘋子。」

    門衛停頓一下，盯着薛硯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謝亦明處理靈異入侵的方法，就是殺死域裏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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