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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顧師姐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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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姝彤番外01.

    -

    「各位面試官好。」

    「顧小姐,你好,麻煩簡單做下自我介紹。」

    窗明几淨的偌大辦公室里。

    上午的陽光越過掀起了百葉窗的玻璃,肆無忌憚地照進面試間每個人身上。

    顧姝彤輕一抿唇,淡笑着開口。

    「好的。」

    「我叫顧姝彤,今年二十七歲,本碩畢業於A大新聞傳播系,研究生期間起就跟隨我的導師徐輝教授就職於首都日報,沒有其他工作經歷。」

    顧姝彤的聲音落地,面試間短暫地回歸安寧。

    面試官們「唰唰」幾聲掀看過她遞交的簡歷,幾秒種後,坐在中間的男面試官抬頭看向顧姝彤,不無疑惑地問她:

    「據我們對報刊業的微薄了解,首都日報似乎是行業內頂尖的單位,你的導師徐輝教授,也是聲名斐然的業界大拿。顧記者,我們非常好奇,為什麼你會放棄一份前程光明,薪資優渥又專業對口的工作,選擇來到我們雜誌社當攝影師?」

    為什麼你會放棄一份前程光明,薪資優渥,又專業對口的工作。

    選擇當攝影師?

    這意味這從零開始。

    「顧記者?」

    顧姝彤輕笑了下。

    「我也不知道。」

    「想來,所以就來了。」

    不知道是從哪一刻開始做的決定,決定不再做自擾的庸人。

    所以想做什麼,就放任自己做什麼。

    「好的,你的情況我們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後就請你回去等我們的消息,三個工作日內一定會有回覆。」

    「好的,再見。」

    「再見。」

    ……

    下了電梯走出寫字樓的大門。

    顧姝彤抬眼回看了一眼這棟並不大起眼的寫字樓,比起首都日報的辦公樓要相距甚遠。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蠻喜歡這裏。

    也許這就是隨心所欲,連心情也會暢快。

    她正踩着高跟鞋往外走,溫暖的陽光照到她西裝套裙沒有遮蓋住的肢體,顧姝彤本能抬手擋光,未料手抬到一半,包包里的手機猝不及防地響起來。

    顧姝彤只好垂下手去掏出手機。

    來電顯示上赫然寫着兩個工整的楷體字。

    「阿月。」

    是岑月。

    電話甫一接通,聽筒里就傳來岑月着急忙慌的聲音:

    「餵?顧、姝、彤你哪兒去了?打你好幾個電話也打不通,又玩消失啊。」

    顧姝彤聞言,低笑了聲兒,瞥過前面幾米外雜誌社的廣告牌,很快開口回應:

    「忘記跟你講了,我今天到新公司面試了。」

    「面試?你不是跟學妹在那個首都日報工作嗎?什麼新公司?」

    「工作我辭了,本來想找到新工作再說的。」

    「啊?」

    岑月不無驚訝,

    「辭了?怎麼突然把工作辭了啊,不是一直在那邊幹得好好的。」

    「也沒什麼。」

    顧姝彤窺見馬路對面行駛過來的出租車,順手把車攔下來,一邊往過走一邊說,

    「就是覺得這麼多年做得膩了,想做點兒別的。」

    「別的?」

    岑月順着她的話往下問,

    「你準備做什麼,化妝師?」

    聽得這句話,顧姝彤忍俊不禁。

    「你放心吧,我這輩子就給你當這一回化妝師。」

    「那你不能這麼說,學妹還在邊兒上呢,你不怕她吃醋?」

    「那我就當三回。」

    「我一回學妹一回,還有一個回呢?顧姝彤你還有別的好姐妹?」

    「沒有!我自己不要結婚嗎?」

    「哦對,這倒也是,不過那你可要加把勁了,現在組織里只有你沒對象了。」

    「……」

    「就沒對象這點事兒你天天都要擠兌我一下?」

    顧姝彤關上出租車門,無奈地揶揄過岑月後,壓低聲音同前排的司機道,

    「去希名清泉。」

    希名清泉是北京近兩年來最紅火的度假山莊。

    位於城東郊區,環境優美,又有純淨的天然溫泉,不失為休閒娛樂周末放鬆的好去處。

    不過顧姝彤這一次去希名清泉並不是為休閒放鬆,而是要過去參加岑月的婚禮。

    她聽岑月提過一句,希名清泉是江子安家裏集團旗下的產業,不僅位於北京城郊地理位置便捷優越,各方面環境裝潢也是頂級配置。

    因為岑月的身體原因和賓客的安排問題,她們原本是定在A大校園內舉行婚禮,這事被他們兩家的長輩知悉後直呼胡鬧,最近被迫將地點改在了希名清泉。

    不過改也有改的好處。

    希名清泉佔地面積大,不僅可以容納賓客入席用餐,還可以為每一位賓客都安排住宿房間,以及整個婚禮過程的休閒享受。

    這樣總比在A大要好一些,在A大的話,難不成要安排賓客們住在學生宿舍。

    想一想也覺得多少有些離譜。

    明天是正式婚禮,所有賓客的邀請函都相當於希名清泉度假山莊的兩天三夜暢玩券。

    第一天是婚禮,第二天是宴會。

    婚禮開始的前一天晚上賓客便可以入住,第二天宴會結束之後也可以再留宿一晚。

    這些東西江子安和岑月那些非富即貴的長輩親戚們對此沒什麼感覺,倒是江子安他們那幫朋友得着空聚在一起,聽說一個個興奮得不得了。

    其中鬧得最興的還要數韓宇。

    在機緣巧合讓韓宇和江子安見面之前,顧姝彤完全沒有將這兩個全無交集的人想到一起去過。

    可是直到他們兩個穿着滿身GUCCI、parade站在一起叼着煙閒聊的時候,她又覺得他們倆不認識簡直天理難容。

    ……

    顧姝彤報過地點,很快收到司機師傅的回答。

    「誒好嘞,道有點兒遠,坐穩了您嘞。」

    她手上的電話還沒有掛斷,剛剛和司機短暫交流的過程中聽筒里沒有聲音傳過來,等到她這邊安靜下來,很快,就聽見聽筒里傳來岑月的聲音。

    「剛聽見你跟司機說話,你現在就過來了嗎?來的路上到山下幫我帶幾杯奶茶。」

    「?」

    「你點外賣不比我帶過去快嗎?」

    「哎呀不行,江子不讓我喝,我都跟他說了任何東西對身體有影響都與劑量有關係,少喝一點不會有問題,他非得不信。」

    岑月在電話那頭嗔怪地抱怨起江子安來。

    可能連岑月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平日裏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只有提到或者見到江子安的時候完全是另外一副嬌嗔的樣子。

    估計這話拿到岑月面前去說要被打,顧姝彤也就只敢在心裏想想。

    顧姝彤兀自搖了搖頭,沒有去考慮電話那頭的人看不看得見她搖頭的動作。

    她注意到後視鏡里自己凌亂的長髮,隨手撥弄到兩邊,無奈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

    「猝不及防又給我塞一口狗糧是吧,不買,回頭你老公發現了我怎麼說?老老實實等我過去,掛了。」

    ……

    從面試的雜誌社門口到希名清泉度假山莊統共一個來小時的車程,顧姝彤忙碌一上晌,有點兒疲乏,一個人坐車也沒敢睡覺,在手機上跟韓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只是小姝:【阿月和江子安的婚禮,你是今天晚上過去度假村那邊還是明天跟着其他人一起呀?】

    韓宇這人有一個不知是優點還缺點的點。

    ——閒。

    可以說是非常閒。

    所以每一回她給他發消息,對方基本上都會秒回。

    正如此時,她這條消息剛剛發出去不出過十秒鐘,就看到對話框的上方顯示起「對方正在講話……」的提示。

    哦對。

    韓宇這人還有一個不知是有點還是缺點的點。

    ——愛發語音消息。

    動不動就是十幾秒幾十秒的死亡長語音。

    以及,這些長語音常常是些沒有什麼營養的廢話。

    顧姝彤只恨微信沒有語音三倍播放功能。

    不過韓宇愛發語音的習慣這兩年在顧姝彤的屢次勸導之下終於有了改變,比如現在,她就親眼看着對話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講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半分鐘後,顧姝彤收到了來自微/信好友「你宇哥最吊」的文字消息。

    當然。

    這個「你宇哥最吊」絕對不是顧姝彤給韓宇的備註,而是這人實打實的微信名。

    你宇哥最吊:【我已經準備好了要過去了,我爸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回一趟老宅去看看我奶奶,每次回老宅都得住下,我只能明天白天婚禮現場再過去了。】

    【不過你放心,你宇哥我一定會過去罩着你的,你就放心大膽地當你的伴娘,明天早上我不到我都是你孫子的。】

    只是小姝:【……】

    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

    只是小姝:【你是不是孫子這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婚禮司儀了。】

    雖然顧姝彤至今也很不能理解為什麼江子安要選韓宇當司儀,這不是自己沒事找事麼。

    韓宇那吊兒郎當樣子,除了那張還算不錯……勉強可以算是很好看的美人臉,到底有哪裏附和選擇司儀的標準。

    你宇哥最吊:【你不說我還真差點兒忘了……】

    【……】

    只是小姝:

    【大哥算我求你,你就靠點兒譜吧,別回頭給人家婚禮搞砸了,人一輩子說不定就結這一回婚,你給人家搞砸了事可大了去了。】

    你宇哥最吊:【放心好了,哥哥我肯定不給你丟面子。】

    「……」

    他可真是答非所問的高手。

    只是小姝:【那你明天大概幾點能到?他們的婚禮開始時間我隱約有點兒印象大概七八點鐘就要開始走流程,但是具體沒記住,反正就是很早的,你一定得提前過來知道嗎?】

    顧姝彤打了這麼長一大段字過去之後,無意識地無奈搖搖頭。

    很快收到新的回覆。

    你宇哥最吊:【知道,放心吧,明天一大早就見面,知道你對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會早點過去的。】

    只是小姝:【……】

    【滾。】

    ……

    跟韓宇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好像也沒有多難打發。

    出租車開到山下,顧姝彤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只是小姝:【我差不多到地方了,不跟你說了,你記得明天一定早點過來,知道嗎?】

    你宇哥最吊:【明天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只是小姝:【好。】

    你宇哥最吊:【你也學着點兒偷懶,別什麼活都搶着干,回頭又累成狗。】

    【……】

    只是小姝:【我又不是傻子。】

    你宇哥最吊:【在偷奸耍滑這一方面確實不太聰明。】

    只是小姝:【行了,知道了!我不跟你說了。】

    ……

    顧姝彤按滅手機屏幕,看了眼車窗外城郊的街邊,窺見旁邊茶百道的大牌子,沖前頭駕駛座上開車的司機師傅道:

    「師傅,麻煩您到那邊茶百道那裏停下來等我一下行嗎?我朋友讓我給帶幾杯奶茶過去。」

    司機師傅是痛快人,聞言,還沒有答話,方向盤已經先往顧姝彤指着的方向轉。

    「姑娘你一會是要直接到那個希名清泉山莊裏邊是吧?」

    「對的。」

    「那姑娘要不我就先給你停這兒吧?」

    出租車很快轉到顧姝彤所指的方向,不出十幾秒,就停到了茶百道門前的馬路邊,司機師傅停下車。

    「上山還得好一會兒功夫,我一會趕不及回家吃飯了。」

    這個意思應該是不想多等她,顧姝彤頓了一下,也沒強求:

    「好,那我不耽誤您,多少錢我微信。」

    ……

    下車進了茶百道之前,顧姝彤看見剛剛的出租車載上了街邊另外一位等車的乘客,往上山相反的方向去了。

    看來等會兒要重新找一輛願意上山的出租車了。

    她兀自進了奶茶店,想到今天提前到山莊的朋友應該不少,各種口味加起來點了十幾杯,整個奶茶店的店員都開始忙碌起她這個訂單。

    從奶茶店出來的時候,顧姝彤一手提了一個大袋子,十幾杯奶茶沉得不行。

    可是剛剛還偶有出租車經過的馬路,現在好久連一輛也見不着。

    顧姝彤等了幾分鐘不見車來,又騰不出手來拿手機叫車。

    她之前也有去過希名清泉度假山莊兩次,大概知道路怎麼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踩着高跟鞋徑直往上山的方向走。

    反正這次岑月跟江子安邀請的賓客多不勝數,約莫今天就進山莊的人也不少,說不準她運氣好一點兒能搭上誰的順風車。

    如果運氣不好……山腳距離開在山腰上的山莊好像也不是特別遠,她走個十來分鐘也就到了。

    當然。

    這兩個想法在顧姝彤穿着八厘米的細高跟在石灰板山路上走出去幾百米之後,被認為是極其愚蠢的想法。

    九月份的午後。

    秋老虎虎視眈眈,炙烈的暖陽照在身上,顧姝彤覺得她這一年的防曬都在今天毀了。

    抬眼看前路還渺渺望不見頭,現在這個位置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她開始後悔自己這麼魯莽就決定走路上山。

    事已至此……

    正準備找個地方將手上拎着的奶茶放下拿出手機叫個車看看。

    左顧右盼找不到一個可以放東西的地點。

    無措之時。

    身後猝不及防地響起一聲不算響亮的汽笛。

    顧姝彤先是怔了一下,很快便循聲轉過頭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

    看來並不打算將她累死在這條山路上。

    視線所及是一輛自山下開上來的銀色邁巴赫,顧姝彤回過頭去的時候,車子已經穩穩停在她一米開外。

    駕駛座的車窗緩緩搖下來,入眼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很客套地開口:

    「小姐,上車吧,載你一程。」

    顧姝彤沒見過這個中年男人。

    不過對方正解她燃眉之急,是以,一開口當即禮貌地感謝:

    「太感謝了,您方便嗎?我是要去山腰的希名清泉山莊,如果您不方便也可以不用載我的。」

    「從這條路走出了那個山莊也沒有其他地方了,」

    中年男人說完這句,瞥過她手上拎着的兩手袋子,乾脆開了車門徑直下車,

    「這山路走路不知道要走多久,快上車吧。」

    他邊說着這話,人已經開門下車,順手打開車後座的車門,恭謹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我們老闆吧。」

    顧姝彤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

    銀色邁巴赫的後座車門已經被徑直打開,車廂里的光線比車外暗了不止一度,可是還是一眼能看清,後座的遠側,坐了一個年紀稍輕的男人。

    他穿分辨不清具體顏色,熨帖無褶的深色西裝,白襯衫敞着兩顆扣子,沒有系領帶。

    男人戴無邊框的斯文鏡,濃黑幽暗的眸子掩在反射光線的鏡片下,有種看不清晰的深邃。

    顧姝彤花了三秒鐘,認出車上的的男人。

    程霖。

    她覺得有些諷刺。

    曾經耳鬢廝磨抵死纏綿的男人,她現在要花上一些時間才能認得出。

    能感受到程霖抬眸在看她。

    視線從她被高跟涼鞋鞋帶勒紅的腳腕,掠過她拎着兩大包奶茶的手,最終落到臉上。

    目光相接。

    顧姝彤聽見程霖沉喑開口:

    「上車。」

    她最後瞥過他一眼,轉身就走。

    站在一旁的司機有些不明所以,見狀連忙開口:

    「哎小姐,怎麼走了?我們老闆好心載你……」

    話未說完就被程霖打斷。

    程霖講話時總是不疾不徐,帶一種對萬事萬物的絕對掌控感。

    「你想這麼上去,累到幫不了新娘子的忙?」

    「犯不着因為厭惡我,耽誤了人家的正事。」

    司機聽到這裏才弄明白原來這話不是跟他說的,更弄明白原來他們兩個人認識,且看起來關係很不一般。

    難怪他這個一向待人冷淡,從不喜歡路見不平施以援手的冷麵老闆今天突然大發善心,讓他停車載路邊的女孩子上山。

    中年司機看向已經往前走出去好幾步的年輕女孩子,很高挑姑娘,留着一頭玫瑰紅的長直發,皮膚白得在太陽下像是會發光。

    他剛剛也看過她的臉,是一眼望過去首先會呆住的明艷臉,濃妍得像是電視裏盛裝出場的女明星。

    司機不知道這個女孩子什麼來路。

    只覺得單憑這萬里挑一的相貌,也難怪會入小程總的法眼。

    程霖說完這兩句話也不急,沒有叫司機關上車門,只長腿交疊,靜靜倚在後座上。

    不知在想什麼。

    司機看了眼他們小程總,又看了眼那個已經走出去好幾米的年輕姑娘,正不知這時候該不該說點兒什麼,剛剛頭也不回去意堅決的姑娘卻突然轉了頭回來。

    又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已經走到車門邊,利落地坐進車廂,還不忘仰頭對他道謝:

    「謝謝。」

    ……

    後座的車門被關上。

    室外午後刺眼的陽光被汽車暗色的玻璃薄膜遮蓋,車廂原本就逼仄狹窄的空間,因為這深暗的顏色,顯得更加侷促。

    顧姝彤跟程霖並排坐在車向後座。

    還好中間隔着一個小型置物台,勉強將他們兩個劃分楚河漢界。

    她是不想跟程霖再有什麼瓜葛,可不得不承認他說服了她。

    比起不想靠近程霖,她更不想因為她的緣故搞砸岑月的婚禮。

    車子被重新發動,沿山行路的時候,整個車廂里安靜地不可思議。

    因為程霖沒有聽音樂和車載FM的習慣,所以車廂里只剩下三個人的呼吸聲。

    從這裏上山到希名清泉山莊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開車大概只需要幾分鐘的車程,顧姝彤上車的兩分鐘後,再度聽到了程霖開口同她講話。

    男人的聲音不大,很輕,聽不情緒。

    「最近,過得如何。」

    顧姝彤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急着回答。

    那件事情之後,她跟程霖至少有兩年沒有見過面,小音回來以後,因為程嘉讓跟程霖這層關係,她跟程霖見面的次數開始變得頻繁。

    小音跟程嘉讓回國那天在夜場見過一次。

    程嘉讓求婚又見過一次,算上今天,已經是這幾年來的第三次見面。

    距離上次見僅僅過去十幾天。

    顧姝彤偏頭看向車窗外,暗色的玻璃薄膜將窗外明媚的景色也覆蓋上一層灰暗,她看着那些無精打采的花花草草。

    試圖讓自己的視線里,哪怕是餘光,不再有半點兒程霖的影子。

    出聲應答在幾秒鐘後。

    聲音低得像縹緲的雲絲:

    「很好,不勞關心。」

    從上車到車子停在希名清泉度假山莊門口的露天停車場,顧姝彤看過時間。

    九分鐘零而是一秒。

    她跟程霖只說過這一來一回的兩句話。

    哦不對。

    如果算上她那句禮貌且疏離的「謝謝」,那應該是三句話。

    露天停車場的幾米之外,就是山莊小樓的大門,顧姝彤一下車,遠遠就聽見岑月媽媽跟人寒暄的聲音。

    因為這兩年逐漸相熟,她見過岑月媽媽幾次,對方是很和善的富貴太太,跟什麼人都聊得來,按現在網絡上的說法,那是頂級社牛。

    顧姝彤拎着手裏的十幾杯奶茶,用右手手肘帶上車門,遠遠看見岑月媽媽周圍圍了不少大概是賓客,男女老少都有,拎着簡單的行禮,正在寒暄。

    聲音不大不小,顧姝彤站在這個位置也能聽得清——

    「哎呀岑太太,幾年沒見你怎麼還越來越年輕了,怎麼保養的啊,看看這臉上連一點兒皺紋也沒有,你看看我這,滿臉的皺紋雀斑,都成了黃臉婆了。」

    「我呀還不是靠成天泡美容院啊,安心吧,我們江女婿家這度假村里就有美容院,回頭我打電話把我那位美容師請過來,帶你體驗。」

    「這可太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行了行了快進去吧,外面怪熱的可別這麼曬着了,裏邊呀都給安排好了房間了先歇着。」

    「……」

    顧姝彤剛剛從山腳下往上面走的幾百米,腳被高跟鞋卡破掉,現在走起路來有些不適。

    為了不顯得很奇怪,只能用緩慢的速度來掩蓋不適感。

    就這麼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看着岑月媽媽剛把一個富太太打發進屋,又對上另外一個領着孩子的先生。

    客套話張口就來:

    「周先生?哎呀我們真是好多年沒見過了,要不是我們月月辦婚禮,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上面呢。這孩子是?這是你家小庭嗎?都長這麼大了啊,我上次見他還抱在懷裏呢。」

    「岑太太,確實是好久不見啊,不過這不是我家小庭,小庭已經十八歲了,這是老二。」

    「哈哈哈是老二啊,我說呢,快進去吧周先生,外面太曬了。」

    「……」

    顧姝彤每一次見到岑太太都是她老人家如魚得水的社交大場面,沒想到這次見證了一個翻車現場。

    她走過去的時候剛好岑太太打發走了那個周先生,顧姝彤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收,就已經被列為了岑太太下一個目標。

    「哎呦我看看是誰來了。」

    岑太太好像一點兒沒有因為剛剛的社交翻車事故感到尷尬,看向顧姝彤的時候又換上笑臉,

    「我當是哪來的大美女呢,原來是小姝來了,你這麼一來,這方圓十里都黯淡無光了啊。」

    聽得岑太太這話,顧姝彤忍俊不禁。

    「有阿姨您在這兒,這方圓十里早就黯淡無光了。」

    沒有人不愛聽讚美的話,岑太太自然也是一樣,一聽這話,笑的合不攏嘴:

    「小姝可真會說話,比我們家月月嘴甜多了,阿姨要有你這麼個女兒就好了。」

    「我這說話的藝術都是跟阿姨學的。」

    「哈哈哈你這孩子太有意思了,你自己過來的嗎?」

    岑太太注意到顧姝彤手上拎着的兩大包奶茶,

    「媽呀這怎麼買這麼多,還自己拎着,來快點兒阿姨幫你拿着。」

    「月月讓我帶過來的,說很想喝,我想着她那邊兒應該來了不少朋友吧,就多買了點兒。」

    顧姝彤看了眼已經快要停滿的露天停車場,

    「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兒不夠。」

    「我就知道又是這個月月整出來的么蛾子,成天使喚這個使喚那個的,懷了孕以後嘴刁的呀,那小江被使喚的一天跑出去八百趟。」

    岑太太一邊帶着笑數落着岑月,一邊試圖接過顧姝彤手裏拎着的奶茶,

    「來,這也太多了,阿姨幫你拿。」

    顧姝彤正要推拒,推拒的動作還沒出去,兩個人的對話里倏然又插進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阿姨,小姝,我來拿。」

    這個聲音。

    不用轉頭去看也知道是誰。

    聲音過來的時候,男人修長的手也已經探過來,落在顧姝彤的手與膠袋的邊界處。

    指腹無意識地掃過她的手背,顧姝彤擰着眉往回撤手。

    這回幾乎是立刻,她就果斷拒絕了他的幫助。

    「不用。」

    因為開口太急。

    完全未假思索,徑直暴露了她對他本能的排斥與疏遠。

    因為現在不止他們兩個,岑太太也在。

    場面一度陷入無言的尷尬。

    還好岑太太能破解任何的尷尬場面。

    她只愣了一瞬間,就抬眼看向剛剛才走過來的程霖,又用剛剛那種熱情的口吻開口招呼:

    「小霖啊,我剛都沒看出來,你這大忙人,沒想到你來這麼早。」

    北京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有名有姓的富貴人家只那些,相互間認識再正常不過。

    所以岑太太認識程霖也很正常。

    程霖也笑了聲,禮貌地應聲。

    「還要感謝小月的婚禮,讓我能有機會忙裏偷閒。」

    「你們這些孩子,怎麼一個比一個會說話。」

    岑太太看出顧姝彤的彆扭尷尬,也看出程霖的不同往常,盡力收斂自己曖昧的目光,從顧姝彤手裏拿過她拎着的那些奶茶,遞到程霖手上,這才又看向顧姝彤,笑道,

    「他想紳士就讓他紳士唄,反正是他自己樂意的,咱可沒占他便宜。」

    就這麼一句話,即使剛剛岑太太極力掩飾自己八卦曖昧的眼神,顧姝彤還是弄明白了。

    這圈子已經小到連岑太太這種長輩也知道她跟程霖那點兒舊日八卦。

    剛剛還沒設防被岑太太拿去手裏的奶茶遞到程霖手上。

    顧姝彤現在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岑太太下一句話就已經給她找好了台階。

    「你們倆也是,別在這兒耽誤跟客人們講話了,快進去吧,小霖的房間小江安排,小姝的房間月月非說要跟你還有小霍一起睡,她房間就在頂層最裏邊那間,你進去如果找不到就讓前台的人帶你去。」

    顧姝彤還沒來得及說話。

    一旁的程霖已然搶先開口:

    「放心吧阿姨,我知道怎麼走,我送她過去。」

    「好的呀,快去吧你們。」

    ……

    被岑太太打發進了山莊主樓,剛剛開門進了大堂,顧姝彤就轉身看向程霖,意有所指:

    「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就可以。」

    眼前的人單手拎着她剛剛買的十幾杯奶茶,挺重的東西,她的手心已經被勒出了一圈圈的紅色印痕,他一隻手拿着,像完全沒有重量似的,沒有看出一點壓力。

    不僅如此,反而另一手還插進西裝褲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這算什麼麻煩。」

    「上樓。」

    顧姝彤想開口爭論。

    未料對方根本不給她繼續爭論的機會,徑直就往電梯的方向走。

    她倔強地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一直到他按的電梯開了門,男人轉過頭,出聲問她:

    「還不走麼。」

    顧姝彤這才瞥過他一眼,邁着步子走過去,再沒多看他一眼,徑直走進旁邊那台剛好也開的電梯裏。

    山莊主樓的三樓因為是新娘子出嫁的房間,侍者賓客各種相關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比整個度假山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熱鬧得多。

    「叮——」

    「叮——」

    一連兩聲提示音響起,兩台電梯幾乎是同時停在三樓。

    顧姝彤跟程霖一先一後地踏出電梯門,她又很不幸地撞見他。

    他還幫她拎着東西,顧姝彤一句話也不想多講,乾脆就像岑太太說的那樣,他願意紳士就讓他紳士他的,她樂得清閒。

    是以,一出電梯她便轉過頭,一句話也沒說徑直往前走。

    「呃——小姐!」

    顧姝彤剛剛走出去兩步,陡然聽見耳邊有陌生的聲音低呼一聲,她正欲循聲望去,未等轉過頭,只覺得手臂上倏然一緊。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人拽着手臂一把拉過去,大約因為動作太急,重重撞到男人胸膛上。

    借着倚靠在男人身上的力稍稍站穩後,顧姝彤一眼就看見剛低呼的人。

    一個正端着飯菜托盤一連驚慌的男服務生,對方也穩住身形,發覺到她的目光,連忙道歉:

    「不好意思小姐先生,我剛剛沒有仔細看路,真的太抱歉了,小姐您沒有哪裏燙到吧?」

    應該是沒有燙到。

    顧姝彤驚魂未定,深深吸了口氣,不過她現在除了心臟因為驚嚇瘋狂跳動,也沒有什麼其他感覺。

    看到這個看起來年紀很小的服務生嚇得語無倫次,顧姝彤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事,不欲為難對方,是以當即想要開口告訴對方自己沒事,讓對方不用指責。

    開口之前卻突然聽見身側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他平日裏死水無瀾一般的聲線,此時聽起來略帶了一些急促。

    「你沒事吧?」

    聽起來像是在問她。

    顧姝彤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剛剛千鈞一髮,是程霖一把將她拉過來。

    而此時此刻,她則正靠在程霖胸膛前,夏衫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心跳,猶在耳畔。

    而他沒有拿着東西的另一隻手,此時正搭在她的肩上。

    以一種毋庸置疑的保護姿態。

    顧姝彤甫一意識到這一點,當即便從程霖身邊抽開身,站到對方一米開外,保持着絕對的安全距離。

    她擰着眉,大約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尷尬,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像剛剛那個因為險些撞到她而驚慌失措的服務生。


    連忙開口轉移話題說道:

    「放心吧,我沒事的,你不用緊張,趕緊去做事吧。」

    服務生抬頭看了不遠處的程霖一眼,仍然站在原地沒有走,又到歉道:

    「小姐,真的真的很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衝撞您,可不可以求您千萬不要向我們經理投訴。」

    跟眼前這個小服務生了一來一回的對話讓顧姝彤很快從剛剛那種慌亂尷尬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她的理智回還,也順着小服務生視線的方向轉頭去看了一眼,正站在電梯旁邊冷眼相看的程霖。他現在那副神情模樣也難怪小服務生要害怕的,連連向她道歉。

    顧姝彤往旁邊走了一步,將自己的位置放到那個服務生和程霖視線中間,這才再度開口說道:

    「我真的沒事,不會投訴你的。你也不用擔心他會投訴你,這件事情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面對顧姝彤這種沒有責怪反而去安慰他的態度,小服務生說了兩句對不起,這才感恩戴德的從旁邊的電梯下樓。

    一場突如其來的小插曲就這樣過去。

    顧姝彤跟程霖之的氣氛卻比這個小插曲發生之前還要微妙和尷尬。

    她不禁回想起剛剛薄薄的襯衫里,散發溫熱體溫的軀體。

    顧姝彤暗自皺眉,試圖將這些奇怪的想法從自己的腦海里驅逐出去。

    顧姝彤沒再看程霖,這一回為了防止剛剛那樣的尷尬情形再次發生,她仔細看過,兩側都沒有其他人走過,這才邁開步子準備往走廊的最里處走。

    走出去兩步,便聽見身後傳來屬於皮革鞋子發出來的腳步聲。

    希名清泉溫泉度假山莊佔地面積非常大,這個當做主樓的建築物建築面積也非常之大,是由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四棟樓組合而成。

    四棟樓之間有懸空的連廊用作通行。

    如果不想走連廊,這四棟樓的每一層都有一個連接所有房間的巨型回字走廊。

    岑太太只說了岑月今天晚上的房間在三樓的最里處,並沒有講清楚在哪個走廊的最裏邊。

    偏偏因為建築物的面積太大,每條走廊的長度又幾乎一眼不到頭。

    顧姝彤站在電梯不遠處,交界的分叉路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走哪一個方向。

    旁邊不時有其他的穿着服務生工作服的侍者從旁邊經過,顧姝彤窺見距離她最近的一個年輕姑娘,正欲開口問路。

    冷不防地,身後的男人又開口:

    「走左邊。」

    顧姝彤連頭也沒回,並不想跟他再多講一句話。

    依舊叫住經過旁邊穿着服務生服裝的姑娘,禮貌地問道:

    「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是新娘的朋友,也是他的化妝師,想問一下新娘的房間應該怎麼走?」

    「您是……顧小姐?」

    年前姑娘稍稍睜大眼睛,看顧姝彤的時候無意之間撇暼見站在她身後穿着一身藏青色西裝,英氣逼人的男人。

    對方的氣場太過於強大,她連講話的時候都變得有些緊張得語無倫次。

    「顧小姐,岑姐的房間在邊沿着左邊這條路一直往裏走,不用轉彎,最裏邊那一間就是了。姐一直在等您。」

    左邊。

    得到的答案果然和剛剛程霖告訴她的答案一樣。

    但是同樣的答案,不同的人說出來,顧姝彤總覺得聽了眼前這個年輕姑娘的回答之後,心裏覺得更加舒坦。

    是以在聽完對方的回答之後,禮貌地道過謝,便準備往裏走。

    不過往裏走之前,突然聽見這個年輕的姑娘又開口問她:

    「不過這位是……岑姐說今天有點累,不想太多人過去。」

    這個年輕姑娘問話的時候正看着程霖方向,顯然是在問顧姝彤程霖是誰。

    似乎又擔心她聽到這個問話不太高興,年輕姑娘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如果是您男朋友的話就沒有關係了。」

    男朋友……

    顧姝彤聽到這個問話,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她上一次交男朋友還是在高中的時候。

    她跟程霖從始至終從來都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他是高高在上地金主,而她只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情/人。

    她也曾經在那個時候單純的以為自己也會像言情小說里寫的那樣,從卑微的情/人成為男主角念念難忘的硃砂痣白月光。

    兩年前的那件事將她少女的心火澆滅,讓她發現原來自己根本不是愛情童話里的女主角。她曾經因為當年的那些事情自暴自棄,自輕自賤,做一些讓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很沒有必要的事情。

    兩年過去了,每個人都已經成長了。

    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也成長了,並且在成長之後恍然大悟,發覺原來並不是因為她不是愛情童話里的女主角。

    事實上,每個女孩子都是自己故事裏的女主角,錯就錯在程霖並不是他的男主角。

    當年的事情她根本不知情,那不是她的錯誤。

    是程霖的錯誤。

    而她一向是一個善於記仇的人,所以不管程霖現在是否用一些無謂的做法來博取她的原諒,她也不想要原諒。

    或者,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原諒。

    反正他們以後不過是偶爾照面的陌生人。

    所以顧姝彤在眼前這個年輕姑娘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想也沒想當即便回答道:

    「他不是,我們不熟。」

    話音落下,場面一度又陷入無言的尷尬中。

    不過現在沒有了岑太太在場,並沒有辦法將氣氛重新熱起來。

    直到程霖開口,疏淡地說:

    「我不進去打擾,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就走。」

    年輕姑娘似乎是覺察到他們兩個之間的微妙氣氛,聞言趕緊接話:「啊沒問題的,那二位就過去吧,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這句話一說完,就一溜煙地火速逃離現場。

    從電梯門口到這條迴廊最里側岑月所在的房間這一路上,顧姝彤沒有跟程霖說過一句話。

    似乎是因為剛剛那個年輕姑娘問的問題,或勾起了她往日並不愉悅的回憶。

    又或許是因為她見到程霖,原本就並不是什麼愉悅的事。

    總之顧姝彤並不想再跟他說任何一句話。

    他們兩個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在長長的迴廊里,空氣之中只有兩個人輕重不一的腳步聲。

    這一條路很長。

    顧姝彤之前來過這裏兩次,並不住在這棟樓里,所以也是第一次走這一條長長的迴廊。

    覺得漫長無比。

    直到她覺得她這一生好像都要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迴廊上走完時,才終於看見了整條走廊上最後的一個房間。

    她沒有回頭看程霖。

    兀自抬起手,不輕不重地叩了叩門。

    房門被敲響之後,起先並沒有聽到什麼動靜,過了幾秒鐘才聽見房間裏由遠及近傳來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與腳步聲一起想起的還有一道熟悉的女聲,正在揚聲問:

    「誰呀?」

    不過這一聲跟沒有問也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趕在顧姝彤回答之前房門就已經從房間裏面被推開。

    入眼可竟然是一張熟悉且清甜的面容。

    這個小姑娘顧姝彤再熟悉不過,對方一看到她便喜笑顏開,笑着開口打招呼。

    「師姐,你可終於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霍音說話的時候拖着吳儂軟語甜甜的調子,聽得出來因為顧姝彤的到來她有多高興。

    顧姝彤也不吝嗇笑容,同樣熱情的回以招呼。

    「這麼想我還不知道,下樓去迎接我。」

    「我這不是被學姐纏着陪她不讓下去嘛。」

    霍音笑意更甚,纏着她撒嬌。

    不過很快,霍音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看見顧姝彤背後的程霖,她甚至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以後才幹巴巴的叫了一聲:「二哥。」

    哦對。

    顧姝彤我是聽到這一聲「二哥」才想起來,程嘉讓求婚以後,霍音也跟着程嘉讓改口叫程霖「二哥」了。

    不多時,顧姝彤聽見自己身後的男人低應一聲:

    「嗯。」

    「程三呢?」

    霍音看了顧姝彤一眼,不動聲色地把人往她那邊拉了拉,這才開口應答道:

    「阿讓他被江子安叫去一樓的房間打牌了,因為長輩們說婚禮前一天不叫新郎新娘見面,擔心他們兩個又胡鬧,所以叫阿讓去看着江子安啦。」

    「哦,行。」

    程霖頷首,

    「他們在一樓哪個房間?我過去看看。」

    「好像是1103,我也沒有記太清楚,等會兒問一下一樓的前台,他們應該知道。」

    「ok。」

    程霖暼了一眼房間的走廊,

    「我不方便進去,這些你們拿進去吧。」

    看程霖把東西遞給顧姝彤,顧姝彤連看也不想看他的樣子,霍音忙上前,將東西接過手裏來。

    「二哥給我就行,那我們就進去啦?」

    「嗯。」

    「二哥再見。」

    「再見。」

    「師姐,我沒有手了,關一下門。」

    「……」

    套房的房門被關上之前,猝不及防的三人以外的另外一道聲音傳來。

    「怎麼開個門這麼久?是誰這么半天不進來呀?」

    邊從屋子裏往外走邊說話的是一個短髮的女人。

    顧姝彤不認識她,在對方看向自己的時候,出於禮貌勾了勾唇角,算是打過招呼。

    等到對方的視線從她的身上轉移到程霖身上的時候,才看向身旁的霍音,用眼神問對方「這是誰?」

    霍音湊到她耳邊,小聲解釋:

    「這是學姐的大表姐,比我們年紀都大,你一會兒也跟着叫姐就可以了。」

    「今天來了不少人,一會兒你進去就知道了。」

    她們兩個人這樣小聲兒與兩句話的功夫,岑月的大表姐就已經走到門口,看到站在門外的程霖,開口說話的時候,臉上不無驚訝:

    「程霖?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大表姐問完這句話,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是現又重新從程霖身上轉移到了顧姝彤身上。

    理所當然地接下自己的話:

    「送你女朋友過來?」

    這個大表姐的年紀應該比他們都稍微大一些,她和程霖看起來也比較熟悉。

    程霖見到她的時候,也是禮貌的叫一聲:「大姐。」

    沒有等到他們任何一個人開口解釋,大表姐就搶先繼續說道:

    「行,你跟阿讓你們兄弟倆眼光都很不錯嘛,女朋友都這麼漂亮。」

    「今天這裏不方便請你進來,你要是沒有什麼事兒就去樓下找阿讓他們玩兒。放心吧,你女朋友留在這裏,我們都會幫你照顧的。」

    大表姐這一連串的話說出來,讓在場知情的另外三個人愣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就這麼面面相覷,一直到大表姐把房門關上拉着顧姝彤和霍音進到套間裏面去。

    套間裏面果真如霍音所說,來了很多人。

    大多數是岑月家裏的親戚,還有以前的同學,都是女生,來的比較早就過來看看新娘子,陪着她聊聊天之類的。

    顧姝彤和霍音跟着岑月的大表姐進門的時候,其他人正各自在屋子裏找了位置坐着,圍着岑月聊天。

    霍音今天來的比較,早早就已經跟其他人打過招呼,稍微熟悉過了。

    顧姝彤則是第一次見到屋子裏的這些人。

    好在岑月家族裏似乎有些社交牛逼症的特殊基因,她的親戚們也深暗緩和氣氛的方法。

    才一看見顧姝彤進門,便有人熱情地問:

    「月月,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幫你化妝的朋友吧?」

    「怎麼你這朋友都長得這麼標緻。」

    「快快快,小美女快坐下。」

    「……」

    套間裏統共坐了大概不到十個人,還好顧姝彤有先見之明,買了很多奶茶,霍音幫着她把所有的飲料給在場的人分了,大家也就漸漸熟絡起來。

    顧姝彤跟霍音坐在床邊,挨着岑月,霍音現在像個小管家婆,身負看着岑月的重任,所以在看到岑月打開奶茶猛喝了兩大口之後,就伸出手到岑月面前,毫不留情地說:

    「好了,你今天的份額已經用完了,交出來吧。」

    「霍、軟、軟。」

    岑月聽程嘉讓叫過霍音幾次「霍軟軟」,也知道了這是霍音的小名,她一臉不舍的把奶茶往懷裏揣揣,

    「你跟誰學這麼周扒皮了?」

    「是不是江子安那孫子教你的?」

    「學姐啊。」

    霍音搖搖頭,帶着笑將岑月懷裏的奶茶杯子抽到手裏來,悠悠開口,

    「姐夫交代的任務,怎麼能叫周扒皮呢。」

    「行啊你霍軟軟,一口一個姐夫的,你這麼快就被他收買了?」

    岑月一臉生無可戀地看霍音,

    「老實交代,他怎麼收買你的,我出雙倍。」

    霍音這小姑娘老實得很,當即就說了。

    「姐夫答應明天敬酒的時候把兌水的酒壺給我家阿讓。」

    「就這?別告訴我你這麼容易就被收買了,這好處還沒到你自己這兒呢。」

    「噢,還有,姐夫說到時候他都讓二哥幫他攔酒。」

    「程霖啊?很好。」

    岑月滿意地點點頭,她也因為知道顧姝彤和程霖之前的事情,對程霖頗有微詞,此時聽到霍音這麼說,滿意地表揚,

    「江子安終於有件事辦到我心坎里去了。」

    岑月跟霍音從旁笑起來,正準備揭過這個話題。

    大表姐這個時候突然不無曖昧地看向顧姝彤,噙着笑調侃道:

    「你們倆這麼一唱一和就把人家程霖安排了,人女朋友還在旁邊坐着呢,也不怕人家生氣呀。」

    「生氣,生什麼氣?」

    岑月一向嘴比大腦先反應,當即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品味過來大表姐說的後面半句話更奇怪,

    「姐,你說什么女朋友?程霖這丫找女朋友了?」

    然後岑月注意到她大表姐的目光曖昧,正落到顧姝彤身上。

    岑月拍着腦袋搖了搖頭:

    「姐,你亂猜什麼呢。」

    顧姝彤終於得了機會解釋,關於程霖的事情,她不想說太多,便只解釋了一句:

    「我上山的路上碰巧遇見,他就順路載我一程。」

    ……

    眾人一起在套間聊了一會兒天之後,剛剛一直在外面跟來賓講話的岑太太也進到套房裏來。

    晚上的時候一起吃過晚飯,岑太太叮囑過幾句話便帶着其他人離開。

    然後就是服務生們魚貫而入,進來將屋子裏的殘局收拾好,很多部分重新進行佈置。

    這麼一折騰,轉眼天就見了黑。

    顧姝彤看着霍音正扶着岑月,岑月指揮着進來的服務生佈置房間。

    她坐在角落裏,無所事事地給韓宇發着消息。

    準確來說,是韓宇先給她發消息的。

    他先發過來一張飯菜的照片,一大桌子的中餐,照片右下角,年邁的老太太正用佈滿皺紋的手給他夾菜。

    她之前聽韓宇說過,他們家老太太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不是早夭就是丁克,他是老太太唯一的孫子。

    所以從小就被老太太溺愛。

    顧姝彤看着照片上老太太看着韓宇的方向止不住笑意的樣子,也不禁跟着輕笑了下。

    照片下面還有一條韓宇發來的文字消息。

    你宇哥最吊:【顧小姝,吃晚飯了沒?】

    只是小姝:【吃的大閘蟹。】

    【……】

    你宇哥最吊:【行啊,出息了你,背着我吃我最愛的大閘蟹。】

    只是小姝:【糾正一下,不是背着。】

    你宇哥最吊:【行,大閘蟹是吧,回頭我買一大箱蒸好了送你家去讓你吃。】

    只是小姝:【我今天見到程霖了。】

    這條消息發出去以後,對方破天荒地沒有秒回。

    兩分鐘後,顧姝彤才收到兩條幾秒鐘的語音消息。

    顧姝彤沒想太多,隨手點開,聽筒模式聽不見,她順手點了揚聲器。

    服務生們佈置房間的動靜很小,整個房間還是頗為安靜。

    所以在顧姝彤外放語音消息的下一秒鐘,韓宇的聲音就傳入了套房裏每個人的耳中:

    「我剛扶我奶奶上樓去了。」

    「我操,程霖那孫子又故意找你了?」

    程霖那孫子又故意找你了?

    這句話就這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被在場其他人一併聽了去。

    被服務生們聽見其實是無所謂的事情,畢竟都不是認識的人,聽見了也沒有關係。

    問題是現在房間裏還明晃晃站着兩個人。

    ——霍音和岑月。

    一個是在當初她跟程霖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就一直陪着她的人。

    另一個是知悉所有內情,並且對程霖頗有微詞的人。

    外放的韓宇的語音陡然被她們兩個聽見,顧姝彤有些許尷尬。

    更讓她尷尬的是岑月一向快人快語,當即就揶揄道:

    「你別說,這小韓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凶起來還挺帥。」

    「……」

    顧姝彤無奈地搖搖頭。

    這輩子無語的事兒都趕在今天了。

    她瞥了岑月一眼,嗔怪道:

    「你快佈置你的房間吧,別整這些沒用的。」

    岑月憋着笑。

    「也不知道誰好不好,說是來幫我的忙的,最後自己在那跟男人聊得熱火朝天。」

    顧姝彤不再跟她瞎扯,重新在手機對話框裏打字。

    只是小姝:【沒有,應該只是碰巧遇到,他不是也要當江子安的伴郎嘛。】

    是的。

    很不巧。

    這場婚禮一共兩個伴娘和兩個伴郎。

    分別是她和霍音,以及程嘉讓跟程霖。

    讓韓宇當司儀,程霖當伴郎。

    顧姝彤也不理解江子安跟岑月這個選拔標準是什麼。

    你宇哥最吊:【……操。】

    【早知道我就堅持當伴郎了。】

    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句。

    等到岑月指揮着服務生們重新將房間佈置好,整個偌大的套間裏就只剩下岑月、霍音她們三個人的時候。

    顧姝彤的手機很不幸地被岑月沒收,並給了一個並無法拒絕的理由:

    「餵我說你們倆,我這輩子應該大概也就結這麼一回婚,都不許給我玩手機,陪我聊聊天。」

    套房的床大得足夠五六個人隨便滾。

    顧姝彤和霍音被岑月招呼着躺到同一個被窩裏。

    窗外山月高懸,窗簾沒有拉上,能夠感受到山裏幽微的光線照進房間。

    隔着窗子也能聽見外面響而不絕的蟬鳴。

    為這個安寧的夜晚增添了別具一格的情調。

    這是她們三個人認識以來第一次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

    彼此都有很奇妙且欣喜的感覺。

    岑月是明天的新娘,最為興奮。

    她躺在大床的中央,一躺下來就來回翻身左看右看,將她們兩個都看過好幾遍以後,終於忍不住激動地開口:

    「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今天晚上我們就來個閨蜜真心話夜聊,怎麼樣啊兩位。」

    今天的氣氛很好。

    顧姝彤和霍音就是特意來陪岑月的,聽她這樣提議,當然欣然答應。

    「好啊。」

    「玩吧,怎麼個玩法,現在也沒法抽牌。」

    沒法抽牌這個問題在岑月這裏完全不成立。

    她幾乎是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反正我們就三個人,就剪刀石頭布咯,正好沒拉窗簾能借着外面的光。」

    他們這圈子人好像就十分熱衷玩真心話大冒險。

    顧姝彤其實對這種遊戲沒什麼感覺,可能是因為她是做記者的,工作就是深挖一些秘密,所以在生活中反而疲於去探究其他人的私人問題。

    所以對這種遊戲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別人想玩,她就陪着玩。

    但是今天,在幽夜的大床上。

    只有她們三個女孩子,這裏一個是她認識多年當成自己親妹妹的同門師妹,另一個是一見如故的知交好友。

    沒有別有用心不懷好意的人,沒有她逃避不想見到的人。

    只有她們三個人,她突然覺得這個遊戲也蠻有意思,甚至有點期待和躍躍欲試。

    岑月又是左右各自看過一眼,然後才道:

    「那我們就開始了?」

    「來。」

    「開始吧。」

    「石頭剪刀布——」

    ……

    因為有三個人,總是會出現平局,連來了三次,才決出第一個倒霉蛋。

    岑月出了剪刀,顧姝彤跟霍音都出了石頭,她們兩個人都可以各自問岑月一個問題。

    「呃,學姐,其實我一直想問,你跟江子安是怎麼開始的呀?好奇這個問題好久了。」

    顧姝彤樂了:

    「誒呦還是我們小音會問啊,快點坦白從寬。」

    岑月沒想到這回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帶着些羞赧無奈地開口:

    「就……就有一次他知道我那個前男友又找我,想讓我幫忙還賭債,他就可生氣去把人打了一頓,回來之後好兇地跟我講讓我不許再跟前男友聯絡了。」

    「我當時看他那麼凶,我也有點上來脾氣了,就說你誰啊幹嘛管我的事,我是三歲小孩嗎不能自己處理嗎要你管,然後他一生氣就……就親我。」

    顧姝彤可能不知道。

    霍音卻聽程嘉讓講過,岑月跟江子安從小就認識,小時候江子安是岑月的小跟班,長大以後倆人一天不鬥嘴就難受。

    從小到大都是朋友,各自也沒少談對象,誰也沒想到最後真能走到一起去。

    別說。

    這倆在一起的過程還真挺有意思。

    顧姝彤在旁邊聽得捂着嘴姨母笑,聽到岑月的話戛然而止,邊笑邊問:

    「這就沒啦?」

    「就問我一個我倆怎麼在一起的,還要往下講啥?」

    岑月白她一眼,嗔怪地隔着被子輕拍了下自己的肚子,

    「要不要講講這小東西怎麼來的啊?」

    顧姝彤笑得說不出話,躺在另一邊兒的霍音是個老實人,小聲脫口而出:

    「講講也不是不行……」

    被岑月一頓胖揍。

    顧姝彤緩過勁兒來才繼續問:

    「我還能問一個問題,你就給我說說親完咋着了?」

    「還能咋着,我這暴脾氣我是他說親就能親的人嗎?我跟你們講我當時就惱了,直接把那孫子上了。」

    ……

    聽到前面的話沒有想到能反轉成後面那樣。

    顧姝彤聽到了她今天聽過最無語的第三句話。

    第二局石頭剪刀布倒是很快就出了勝負。

    這一回岑月大獲全勝,霍音跟顧姝彤都出了石頭,只有她出了布,所以可以問她們兩個一人一個問題。

    聽着岑月那「磨刀霍霍」般的笑聲,顧姝彤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岑月「不友善」的問題就落到霍音頭上。

    「最多的時候一夜幾次?」

    「???」

    沒想到問題突然勁爆度拉滿,這個黑夜的氛圍果然很不一般。

    霍音拉着被子蓋過半張臉,聲音悶在被子裏,瓮聲瓮氣地小聲回答:

    「四……四次……吧。」

    岑月完全不害臊地笑起來,還不忘說一句:

    「那你老公還真挺猛的。」

    ……

    然後勁爆的話題緊接着來到了顧姝彤這邊。

    一定是出於對上個問題的報復,岑月這回的問題也同樣很大尺度:

    「上回歡迎霍軟軟他們倆回國的局上不是也玩真心話大冒險了麼,當時問你睡過幾個男人,你說兩個人,都誰?」

    話一問完,沒等顧姝彤說,岑月跟霍音兩人先激動地蹬蹬腿,不住竊笑。

    顧姝彤無奈地嘆了口氣,在這兩個人激動的竊笑聲中,淡定地開口:「一個是你們都知道的那個,另一個,也是你們都知道的那個。」

    一聽這說了又像沒說,沒說又像什麼都說了的話。

    岑月忍不住從旁搖着顧姝彤的手臂:

    「哎呀別賣關子,老老實實交代!」

    「程霖。」

    「這個大家都知道,還有一個呢,快說快說。」

    「快說快說呀,好奇死了。」

    「……」

    顧姝彤沒什麼好氣兒。

    「韓宇。」

    「哇!!!」

    「我的天!!這麼勁爆的嗎??!」

    「總覺得這合理又不合理啊!!我的天!」

    「……」

    旁邊兩個人激動到不行。

    顧姝彤在這邊兒十分無語得腦門上有黑色烏鴉飛過。

    「不是吧,你們倆至於這麼激動哦?」

    「尤其是你,岑月你可悠着點兒。」

    「哎呀知道知道,這不太刺激了嗎?誰能想到,這誰能想到,我跟講哦這話也就是你說出來的我們信,這要是韓宇說出來大家都以為他吹牛不帶打草稿的呢。」

    岑月激動的時候總是語速很快,巴拉巴拉一長句話就說出來,

    「大家都以為他追你兩年多,愛而不得很可憐來着,誰能想到人家翻身農奴把歌唱,已經開了葷了?」

    「不是,顧姝彤你今天有必要交代一下,你們倆都本壘打了還是朋友關係呢?還有你倆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他們誰活更好啊?快說快說,我太好奇了好嗎。」

    顧姝彤深深嘆了口氣。

    好嘛,她就知道,這個話說出來她們倆肯定會很好奇,只是沒想到她倆八卦到這個地步。

    她看她這個記者很不合格,如果讓岑月去當娛記恐怕整個娛樂圈都要聞風喪膽。

    「岑月你給我打住哦,說好了輸了的回答一個問題,你這都你幾個問題了你自己數數。」

    「反正我第一個問題已經回答完了,剩下的問題,不好意思,本人概不回答。」

    顧姝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快被打臉。

    她的話像是給自己立了一flag,在不到半分鐘之後,就被現實無情地打臉。

    因為接下來的兩局遊戲她都輸的很慘,以至於被迫將岑月剛剛問的那一系列並不友善的大尺度問題一一回答。

    她跟韓宇的那一次,那是意外,他們都喝了很多,她說想好好思考他們的關係,所以他們到現在還是朋友。

    岑月所有再刁鑽的問題,她都回答得上來。

    唯有最後一個問題,她回答不上來。

    「如果拋去所有的過去恩怨不看,程霖和韓宇,你覺得你究竟會選誰?」

    這個問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顧姝彤也沒有得到答案。

    第二天是個頂頂明媚的好天氣。

    她一大早就接到韓宇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說顧小姝你從窗子往下看看。

    顧姝彤走到窗邊一眼,就看見張揚的大男孩站在樓下,熱烈地朝她招手。

    不知是在電話聽筒里還是在窗外,傳來他的聲音。

    「顧小姝,你好漂亮。」

    ……

    她也不吝地朝他笑。

    直到無意窺見樓下高大繁茂的柳樹下,程霖倚着樹抽煙。

    她看過去的時候,恰好抬眼濃黑的眼瞳透過鏡片淺淺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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