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八章

    在經歷了那一晚的不歡而散之後，花見和五條悟之間的關係逐漸變得微妙了起來。一筆閣 m.yibige.com

    原本相處時自然而隨意的態度一去不返，但又不像剛見面時那樣拘謹又帶着微微的懷疑，讓花見非常的不習慣。

    專家說一個動作重複二十一天，就能養成一個可以持續一生的習慣，但改掉一個習慣卻不一定。

    表白被拒（應該算是被拒了吧……？）的花見回家之後鬱悶了好久，甚至想給朋友打電話嘮嘮這段奇妙的因緣。

    可惜的是她的朋友們的假期生活一個比一個豐富多彩，又可能因為自己早早搬離寢室一個人出去住，導致交際關係有一定的生疏……哎，總之，花見的狀態跌入了一種不太明顯的低谷。

    這種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吧……

    她安慰自己。

    悟遲早要回去他的世界，而我也會繼續我樸實無華的鹹魚大學生活。

    也沒什麼不好。

    嗯，也沒什麼不好。

    ……

    五條悟將花見的改變全部看在眼中。

    他明白，一些事情只要捅破了窗戶紙就不太有復原的可能。

    原本他可以假裝看不到少女眼中做蘊含的、一日比一日更加旺盛的情意，可以像對待自己親愛的學生們一樣用同樣的態度來對待她。

    花見是個好孩子。

    她天真，赤誠，心軟而善良。

    在五條悟遇到的許多人中，她的眼睛裏卻有一種獨一無二的，沒有經歷過污垢浸染、世事磋磨的乾淨澄澈。

    直白敞亮，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會因為老師拖堂而坐在角落裏偷偷埋怨怎麼還不下課，也會因為午飯吃到了喜歡的窗口而喜笑顏開一整天。

    啊，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身處異界，一個沒有咒力、沒有咒靈，蒼白到一無所有的世界後；發現自己化為近似咒靈的透明靈體並跟一個「普通人類」綁定之後——

    他沒有選擇立刻殺死這個束縛着他的傢伙，甚至在最開始幾天連她都看不見自己的日子裏，只是獨自漂浮在天際之上，通過有限的活動範圍觀察着一切。

    拜其所賜，他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普通人類的生活是多麼平凡而碌碌。

    早八，昏昏欲睡地上課，和同學一起去食堂吃飯，圍坐一小圈聊些有的沒的的話。

    他就這麼飄在旁邊，聽着花見和她的閨蜜們講初中時候翻牆逃課被抓，講上課如何有技巧地睡覺而不被老師發現，講隔壁班的那誰好像有男朋友了。

    他也會看着她獨自一人走過校園裏沒人去的角落，為了抓拍一兩張雨後初晴的驕陽瀲灩天，又或者找些草梗花莖來做作業的素材。

    他知道花見在身邊沒有人的時候會喜歡自言自語，還經常說着說着被自己逗笑……啊，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有這種既視感了她那副樣子像極了那種會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傻狗狗，處處透着純粹簡單的快樂。

    ……這樣不被他人看見、不是目光焦點，只是單純的看着、旁觀着，不需要去總結什麼或者揣摩什麼的經歷，於五條悟個人而言實在是太過少見。

    沒有物理上的阻擋，有的只是不為他人所視所知的壁壘。

    說實話，挺新奇的，挺好的。

    於是，懷着這樣的心情，五條悟迎來了他們的將來。

    是某一天突如其來的可視化轉變，是被錯認、被吐槽、被懷疑，是慢慢地逐漸被信任、被接納……

    時間是種很奇妙的東西，能消磨人的屏障、掩蓋腐爛的傷疤，讓人短暫地遺忘千瘡百孔的過去和一個個爛攤子，而放心地沉溺在時刻行進着的「現在」中。

    說到這裏，五條悟不得不承認，花見固然獨一無二，可在他至今為止的一生閱歷過的那麼那麼多人中，終究光芒有限。

    他見過更多更多純粹到幾乎凝固滴落的善意，令人潸然淚下的友情或愛情，鋒利到恍若化成箭矢的決意……在這些因血淚傷痛而生的意志面前，身為普通人的「她」終歸是那樣的渺小而不起眼。

    可，就如同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國王，乍然被給予一碗兒時味道的湯麵一樣；如同早已名利加身的舞者，再一次看到自己第一次學舞時笨拙但欣喜的姿態一樣。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解釋的氛圍，一份無法隻言片語敘述而出的心境。

    五條悟不得不承認，和花見相處的狀態是自高專以後，他多年以來最舒服、最放鬆的時候。

    ……不過，終歸是歡宴總需散，行客各將離。

    綠枝總會生出花芽，可沒人能知道它是會凍斃於風雪中，還是會在春日綻出最美的顏色。

    五條悟雖然被無數人冠以「不靠譜」「不正經」的稱謂，但其實在很多時候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雖然仍然沒有搞清如今這個所處的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狀況——這一切究竟是意外還是陰謀？

    自身所處之處，到底是平行時空？異世界？幻境？又或是羂索的又一輪計劃？……

    但他很肯定自己擁有打破僵局的能力，也很確信只要尚不知在何處又或者根本不存在的「幕後黑手」一旦露出馬腳，自己就能藉機衝破僵局。

    花見的「覺醒」以及他的「實體化」就是序曲與預示。

    五條悟的直覺這麼告訴他。

    有什麼會隨着時間的流逝繼續改變。

    但無論如何，總之最後只有兩個結局——失敗，或者離開。

    所以，不論與花見之間的關係會發展成什麼樣，他也一定要在一切失控之前一刀將其切斷，他必須在覆巢將傾前撕毀聯結，防止地震的餘波從一側傳遞到另一側。

    與普通人背離，與那個光明、平和的世界絕緣，日復一日地戰鬥、追尋、提問、掙扎、死亡，這正是他，正是他們，正是咒術師。

    獨自於黑夜中獨行。

    ……嘛，不過總而言之，我倒是挺感謝那個把我送來這裏的傢伙。

    最終，五條悟想。

    無論結果如何，這至少讓我更加堅定了一點。

    不論咒靈也好、詛咒師也好，又或是那些身局高位的爛橘子們也好。

    所有阻礙新芽生長、世界正常運轉的東西，都該被毫~不留情地剷除呢。

    此刻，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划過花見笑眯眯看着自己、遞出仙女棒的場景。

    還有她拉着他出去吃飯的場景。

    還有他們兩個一起仰頭看着漫天煙火的情景。

    「……」

    或許終究是，不可結緣吧。

    五條悟想。

    biu

    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