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海棠文學 > 其他小說 > 紅樓之元春晉升記 > 第96章
 你可能喜歡:    魔道祖師[重生]      在年代文里當極品      次元論壇      長生:從成為族長開始      終極全才      大唐:我的老闆娘是長樂公主      那年花開1981      財色美利堅      重生2011,二本撿漏985      斗羅之我的姐姐們是扶弟魔      快穿之被降級了怎麼辦  

第96章

<<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

    網 www.bixiale.cc,最快更新紅樓之元春晉升記 !

    溫家現在還不敢動朝廷命官,否則溫家老大押在京中的家人都全成了可宰割的「肉票」。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不過他賈珠的姻親,蓉哥兒的大舅哥方愈可沒有「朝廷命官」這道護身符。

    思及此處,賈珠提醒道,「你多小心。籌備、修繕之事,我定當助你。」尤其是幫你及時向聖上告狀訴苦,「這回真是可惜,不過來日方長。」

    方愈身負重任,卻也沒有直接給聖上寫密折的資格。

    聽得賈珠明確的回護之意,他心中滿意:畢竟在生死一刻,只要賈珠肯費心費力周旋片刻,他便有很大機會逃得性命——他即使來了南邊,也不是毫無根基人脈可言。即使早早「投靠」了今上,他也慣於凡事兒都給自己留條後路。

    而賈珠說起「可惜」,他也萬分認同,「可惜大駙馬不能來,最少要等到明年吧。」大公主有喜且是頭胎,聽說還有些不穩,大駙馬當是萬分小心,自然要陪伴左右。

    其實,大駙馬石江和他父親手頭的財富,也多是靠着海上貿易賺取而來。隨着石家大姑娘晉位為妃,石家雖沒能官運亨通,但族人也算「不無小補」,尤其石家的生意越發紅火。此番大駙馬若能成行,便多了個既懂行,又能給大家遮風擋雨的主心骨。

    方愈極有自知之明:若是讓他站在明處,掌管修繕港口事務,憑他的出身便實難服眾。

    不到不惑之年便成了東林舉足輕重的大海商,他肯南下冒險搏上這麼一回,無非是為了給兒女謀個好前程:縱然是皇商,也就稱得上「富」,卻跟「貴」一點都不沾邊。紫薇舍人薛公的後人,家資百萬,也依舊是皇商。女兒想經大選入宮,薛垣謀劃了好久不也沒能成功?

    因此方愈有感而發,「我能耐有限,盡力而已。萬一只求大人看顧我那一雙兒女。」

    賈珠忙道:「何至於此?」不過姻親這副慈父心腸,也讓他微微動容。姑父姑媽對他們兄妹多番護佑,不也是為兒女結個善緣?

    就連曾經一心「上進」的甄應嘉,在聖上登基這小一年裏也沒少「四處用心」,在碰了不少壁之後終於沉靜下來,一門心思也為兒女謀劃前程了。

    自己仕途到頭,轉而悉心培養兒子,也是應有之義。

    賈珠又跟方愈投緣,有感而發之下便主動說起甄應嘉的這番改變。

    方愈也點頭道:「甄大人倒是和氣,這陣子沒少相助。」甄應嘉盡心盡力得讓他都有些驚訝,須知這位甄大人可是相當「清高」的。

    自從甄應嘉在當年的大皇子與太子之間搖擺,賈珠直接偏向七皇子,甄府與賈府便不復昔日親厚。

    同樣站隊失利的王子騰與甄應嘉同是難兄難弟,兩家沒少往來,不過王子騰老實認錯用心悔改大半年之後還是得了金陵的實職,雖然品級降了點兒。

    甄應嘉卻是紋絲沒動,依舊是那個虛銜他要是再猜不着聖上的心思,也白做這麼多年的官了。反覆思量之下,終於「回心轉意」,定要好生再跟賈府親近:面子可沒里子緊要。

    不過如今賈府是由賈珠和賈蓉叔侄倆做主,這二位可不那麼好糊弄。賈蓉在禁軍任職,已經不是誰都好隨意接觸的了;而賈珠就在金陵,他雖然不會把親朋往外趕,卻絕不會像他的長輩那般,聽了點好話收了點好處,就會提醒幫襯甄家。

    就在甄應嘉琢磨着從何處着手之際,王子騰在冬月悄然到任——說起來王子騰也是好運氣。他的前任丁憂,原本他該一直「清閒」直到後年才能就任,結果生生提早到了現在。

    而且王子騰帶了妻子一同前來。當初,聖上輕描淡寫的處置,不止嚇着了王子騰之妻,還讓她被她娘家哥嫂好生教訓了一通。

    王子騰知道此事,直接讓兒媳婦取代妻子執掌起自家中饋,等他該啟程赴任的時候更是毫不猶豫地把妻子一齊帶走——省得她留在京城,再言語不妥惹着貴妃就一定讓妻子靜修去!

    王子騰在自家金陵舊宅安頓下來,他便悶頭辦差,鮮少往來交際,而他的妻子更是壓根出不得門。

    甄應嘉閉門琢磨好一陣,看看王子騰的遭遇,心知貴妃的親戚聖上似乎都能網開一面,再給一次機會。

    既然「好處」賈珠輕易不肯收,那聯姻總能成吧?他的大女兒配給賈寶玉是個不錯的主意:他這個女兒可是精心養育,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原本打算進宮伴君的。

    若是此事不成,就讓自己的兒子甄寶玉在榮府兩個庶出的女孩兒之中選上一個。

    於是甄應嘉揣着套宋代孤本,直奔賈珠府上。

    那套孤本弄得賈珠很是動心,聽明白甄應嘉的意思,他直截了當道,「弟妹的婚事,貴妃要過問。」他婉拒得也是夠厚道了。

    他跟妹妹元春一樣,希望寶玉能和黛玉結那秦晉之好。有元春照拂,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個妹妹前程也差不到哪兒去。說句心裏話,甄寶玉這等紈絝,賈珠還真是瞧不上。

    貴妃十分疼愛寶玉,甄應嘉也有所耳聞。橫豎他此來也是表示親厚之意,結親一事退一步想,讓兩家庶子庶女成親也成啊。

    此時此刻,貓在溫暖如春的景仁宮中的元春,正為明年大選費心思,這會兒正翻看着卷宗。她跟哥哥不謀而合:要是甄應嘉想為甄寶玉求配那還是算了吧。

    說起兩個妹妹的婚事,她打算在聖上那些親兵之中選個家底殷實,為人可靠的青年——最好別是長子,說給迎春。以迎春的性子,恐怕做不成當家少~奶~奶。

    探春卻是個精明伶俐有手段的,不妨從門第高些的人家之中挑個庶子給她。

    聽了元春的打算,趙之楨想也不想就應了,還調侃道,「又挖我的牆角。」

    元春一撇嘴,「我已經挖上癮了呢!」說着,低頭把坐在她右腿上的寶兒換到左腿。怎知寶兒「嗚嗚」兩聲,伸出小手穩准狠一下子就揪住了親娘的耳墜。

    臭丫頭這一爪子,險些把元春的眼淚都勾了下來。趙之楨見狀,連忙上前「解救」愛妃。元春和趙之楨合力,一個捏着女兒的身子,一個小心地掰開女兒的小手元春揉着自己的耳垂,還不忘把那支墜子趕緊塞進身邊的匣子。要不是怕耳墜子扎到女兒,她哪裏就捨不得女兒耍玩她的首飾。

    被奪了玩具,寶兒可不甘寂寞,靠着父親目光悄然轉到了哥哥手裏的毛筆上。健兒眨了眨眼睛,也趕忙把筆洗乾淨,交到妹妹手上。

    光哥哥體貼可不算完,小公主樂得露了新長出來的小白牙,趁着父親一手托着她,一手給母親看耳朵的功夫,小手一伸一抓,把父親髮髻上的玉簪一下子抽了出來。

    趙之楨只覺腦後一涼,髮髻唰地一下散開。

    寶兒這會兒又丟開毛筆和髮簪,一雙小手揪起父親的頭髮就不肯撒手了,小嘴兒還不住地嘟囔,「爹,滑。」寶兒已經周歲,早就會往外蹦單字兒了。不巧這個「滑」正是趙之楨所教,還是新近~教~會的。

    發現元春的耳垂只是有點紅腫,趙之楨放心之餘,無奈地拍拍女兒的小後背,「原本以為只有你娘有本事把你爹我弄得披頭散髮。」

    元春噎了一下,只得輕哼一聲,「又當着孩子的面兒瞎說。」說着,衝着半天沒敢說話的健兒一招手,「你臨的帖拿給娘瞧瞧。」

    健兒看了眼父親,露了個大大的小臉,便從桌上拿了字帖,小跑着撲到母親身前。

    她所出的一雙兒女跟父親幾乎天天見,兩個小傢伙一點也不畏懼父親。不止健兒由趙之楨親手教導,如今看來,寶兒跟她哥哥比起來也不差什麼——連學說話都是她爹一手包辦的。

    那就接着讓聖上照看會兒寶兒得了,她把案上卷宗一合,拿過兒子的功課,笑眯眯地夸上一回,再捏了捏兒子的小臉蛋。

    興奮的健兒表示他要接着寫大字,元春從善如流,握着兒子的小手,教他一筆一划地臨起帖來。

    趙之楨眼巴巴地看着元春和健兒母子有說有笑,他的頭髮依舊在「小祖宗」寶兒手中無人上前「解救」這就沒人管他了啊

    元春攬着兒子,一手指指自己耳垂,特地還解釋道,「我可惹不起咱們寶兒。」

    等這倆小祖宗好不容易都睡了,就輪到趙之楨和元春有說有笑了:當然,這次也是從元春的娘家親戚說起。

    話說,趙之楨已經暗中往南方增兵:與王子騰相似的數位「地頭蛇」已然服軟,他們也能時不時給溫家扯一扯後腿。再有為數不少的伶俐密諜仔細打探消息,並監視溫家動靜——如此準備已經挺說得過去,畢竟大家都沒撕破臉不是?

    這陣子王子騰傳回的消息,也挺讓趙之楨安心:南面當然不是鐵板一塊,溫家對商人們的態度實在不怎麼樣。

    看完這道摺子,元春便問,「溫將軍不能服眾,不正在您意料之中?」

    其實此事,哥哥賈珠也在來信中也說過好幾回,畢竟自家也有經商的親戚。他還專門提醒妹妹,他給聖上的密折字裏行間還是比較委婉的。

    不過舅舅王子騰為了將功折過,不僅說得直白無比,更是不惜親自上陣:溫家與南方商賈大多不睦,且溫家在南邊行事向來霸道,正可做些大事栽贓一回!

    看到這裏,元春皺了眉頭,「這個怎麼說?」

    她也算明白了為何舅舅能得昔日大皇子的青眼:單就這份勇氣和狠辣,為了投名狀都不顧自己的名聲,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溫家在南邊盤剝甚重,」趙之楨擺了擺手,「逼迫商賈之際,百姓也難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聽說他們和西南那一家子都是靠從粵州出海的商隊,積攢下的家底兒。」

    也就是說,除了溫家部分經商的族人,還有因為他家而崛起或是撈取了驚人利益的極少數商人,其餘人怕是心中的不滿已經積壓了許久。只不過溫家手裏有兵,大家敢怒也敢在暗地裏嘀咕卻沒人敢正經出頭罷了。

    王子騰便想用這份不滿,在南邊挑起些「大事」。

    元春聞言,按住趙之楨的肩膀,認真道,「江南稅賦重地,經不起折騰。」

    趙之楨笑了笑,「你舅舅八成是為了表個忠心。真要按他所說,他以後的名聲還得了?」

    果然他心裏有數,元春暗中鬆了口氣,她就怕聖上為了除掉溫家不擇手段,尤其是剛剛登基,皇位未穩的時候。

    些許耐心他還是有的,趙之楨抬手把元春按回懷中,「別擔心,我不心急,我比溫家兄弟小上二十多歲,熬也能熬死他們。」言畢,就轉過頭來,接着道,「你倒是越發愛操心。」

    重建~海~軍,重啟海運,整頓漕運和鹽鐵,聖上立志要在登基最初的幾年辦好這幾樣大事:而這幾條的中心,毫無疑問就是平定南方。

    聖上的志向元春一覽無餘,更別提那些人老成精的閣老和重臣們了。

    不過這幾件事無一稱不起「牽一髮而動全身」,其中涉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若只是表面功夫還就罷了,但只要認真定下新規矩並一絲不苟地推行下去,剛登基一年的聖上準會遭遇無窮挫折,一旦因此~朝~局不穩,太上皇定會親自出面阻攔。

    前世,趙之楨正是橫掃溫家,蕩平西南,直至徹底平定了整個南方之後,才立足了威,之後就再沒什麼人敢跟他陽奉陰違。

    若是按照前世情勢來推算,等到這一天到來,聖上還得好生熬上三五年呢。

    前世聖上的心思元春壓根沾不着邊兒,這輩子她貼身體會過,卻覺得聖上太急迫:雖然聖上總是否認,但心裏只怕極想一勞永逸。

    說老實話,元春深信趙之楨揮師南下,打溫家軍和西~南~軍全然不是什麼問題,但之後呢打仗容易,收拾戰後才要命!萬一讓江南一片瘡痍,聖上這位子也坐不穩了。當然,若是太上皇看不下去,出面阻攔,最後做了完全準備這一仗還打不成,那聖上的聲名可想而知,被架空也是板上釘釘。

    因此她還是得勸,元春順勢枕到趙之楨肩上,「我才不愛瞎操心,旁人也輪不到我操心。倒是您,三番五次跟我說您不急,等到出師有名再說可您越是跟我說這些,我就越覺得您心裏就是想拔劍,一刀砍過去。」

    「拔劍一刀砍過去」趙之楨輕撫額頭,半晌後才問,「這麼明顯啊?」

    心急才愛口誤,元春也捂了臉,小聲道,「我都看出來了不是?」

    「你看出來哪裏稀奇?」趙之楨瞧了她片刻,「難不成還有誰也瞧出來了?」他自知自己的心思瞞不住天下有心人。

    元春答道:「我哥哥。」先「賣」哥哥,她真是半點猶豫都沒有。哥哥賈珠可是初入官場,便堅定地站到了聖上的身邊。

    跟趙之楨關起門來說話,只要胡亂評判太上皇和太后,她真是沒什麼可忌諱的,「自從我祖父去世之後,那些跟我娘家漸漸疏遠的人家,在我哥哥到金陵後又湊了回來。」

    趙之楨還安慰了一句,「捧高踩低,趨炎附勢,這有什麼稀奇。」

    元春笑道:「正是如此,可他們也知道自己不厚道,心虛之下可不加倍孝敬。」

    做官拿孝敬也是司空見慣,但前提是別撈過頭撈過界,不該拿的銀子切忌亂伸手。

    賈珠算不上清廉的典範,卻也是個把持得住的人物。趙之楨若不信任他,也不會把他派到金陵身負重任。因此元春這番話,趙之楨並沒多想。

    見聖上神情平和,元春又繼續道,「銀子我家不缺,他們又一心討好,我哥哥可不就套了不少要緊的消息出來。」

    趙之楨蹭地坐直身來,「怎麼回事?」賈珠可是能給他寫密折的,偏偏要借妹子之口來稟告,怎麼琢磨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元春牢牢拉住趙之楨的胳膊,老實道,「姑且算是『風聞』吧。」

    趙之楨眉毛一挑,「無憑無據的事兒你肯和我說?」

    元春直接從身邊的小抽屜里取了張信箋,遞給趙之楨的同時,還道,「您先過目,看完了我再跟您細說。」

    這信箋上第一條,便是平南王與溫家常年~走~私,獲利甚劇。

    先說西南的平南王。憑雲貴兩地自給自足,並撐起三代平南王的野心這真是痴人說夢。在平南王還沒~造~反那些年,他們的商隊要麼走北路,取道湖廣和河東,從北面出關做買賣;要麼就是往南,出了大齊經過兩個小國,再繞道粵州港出海須知粵州可是就在溫家的眼皮底下

    這兩家自然沒少過齟齬。也正是因為他們不合,太上皇才放心讓溫家看着西南——畢竟太上皇再怎麼偏心溫家,也不會把江山拱手相讓。

    不過現在,這兩家卻隱隱有了聯手的意思。

    趙之楨聽了元春隻言片語的解說,便冷聲道,「最後准有人說他們都是情不得已!都是我逼迫太甚!」

    說起制衡之道,趙之楨自然比不過他爹,可驍勇善戰這一條卻是公認:他必定不會和太上皇一樣,隱忍多年耐心佈局。憑趙之楨的脾氣,覺得不該再姑息的時候準會果斷動手。

    君不見他握穩北方兵權之後便悄悄往湖廣和江南增兵了嗎他這番作為,自然讓溫家很是不安,溫家都已經深感不安了,平南王哪裏會束手待斃?

    元春這回也是為此而專門「告狀」,「他們兩家起了齟齬是從」

    趙之楨頷首道:「你不用特地避諱,咱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不就是我二哥跟費家親密無間的那陣子?」

    元春眨了眨眼,「您都替我說了。」頓了頓,接着道,「當時,溫家二老爺扣了西南的兩船貨,之後他們就反目了。」

    貼着大齊西邊,乃是十餘個小國,而西南則是個國力只比大齊稍次的大國,精銳戰力並不亞於溫家經營多年的「溫家軍」。

    大齊騎兵彪悍,幾乎人盡皆知,而這個大齊的這個厲害鄰居自然也有獨到之處:他們的弩機就很是不錯,關鍵是他們肯賣,尤其樂意賣給大齊野心勃勃又豪富爽快的平南王他們巴不得大齊亂起來呢。

    當時平南王暗中可是下了幾筆大訂單,總共裝了四艘商船,卻被兩廣「地頭蛇」溫家得知消息,見面硬生生吞下一半。

    趙之楨聽到這裏,也忍不住插口問道,「總共裝了四船?」

    元春點頭應道:「我娘家交好的人家,還有姻親,」她伸出三根手指,「足足三家傳來的消息都差不多。只說這船上不止有能隨身帶着的~弓~弩,還有大物什!」

    交好的人家之中,還有當年姑父林海任鹽政時結下的善緣,至於姻親自是指方愈無疑。而這「大物什」不是指攻城弩,就是守城弩,鎧甲武器能算什麼大物什?

    趙之楨如何聽不明白?雖然他對溫家的不臣之心早有耳聞,但囂張成這樣,他又快坐不住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在他看來,元春向來慎重,沒譜的事兒她絕不開口,所以「可靠嗎」這句話壓根沒必要再問。

    「因為這四船貨,溫家和西南那位鬧得很不愉快,這才瞞不住人。」話雖如此,但沒點本事和根基的大商家定是無緣得知。元春又補充道,「除了這四船貨,這些年裏斷斷續續的,他們兩家暗中購買~兵~器定不會少。」

    這還用說嗎?

    只能說因為大齊的精銳多在北軍,趙之楨此時依舊底氣甚足——南方十多年來都挺太平,戰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除了太上皇的堂兄~造~反,便是這次平南王的自立。北軍年年都要跟北狄人交戰數次,大~軍~上下戰鬥力早就練出來了。

    趙之楨此時深吸口氣,竟強笑道,「你比我知道得都多。」

    換了別人,聽這話還不得立即下跪請罪?可元春愣是從趙之楨身上看出濃濃的自嘲,她輕輕靠住趙之楨的肩膀,「我哥哥信里說,他已經跟您稟報過。」

    趙之楨聞言,又立即坐直了,一抬手招來心腹大太監,令他到書房把近期的密折全都帶了過來:賈珠和在金陵的密諜所寫的密折赫然擺在了最上面。

    賈珠在密折中說起江南數個海港破舊不堪,於是商賈雲集粵州港,其中與溫家親厚的海商獲利驚人;他麾下的密諜也回報,方愈召集同行修繕港口,應者甚多。溫家在粵州亦有商鋪商隊,定期出海且次次滿載而歸。

    剛看到這兩封密折時,趙之楨倒也心中快慰:重啟海運果然是明智之舉。

    如今有了元春的提醒,趙之楨也當起了「事後諸葛」,品出了言外之意:究竟何等獲利能讓賈珠認作「驚人」?除了鹽鐵,就剩兵器了!而方愈能大展手腳,也是那些支持他的商人們想出口惡氣——溫家在兩廣行事的確比較霸道。

    現在想來,趙之楨也明白他們為何如此隱晦:這事兒有人證,但物證不好找了,而能佐證他們所言不虛的兩廣官員,送進京城的摺子又得在中書、內閣走上一遭。趙之楨已經登基小一年,但中書省和內閣官員依舊在太上皇的掌握之中。

    愛妃這幾句話真是餘音裊裊。

    趙之楨沉默良久,方道,「你這是勸我當機立斷不成?剛剛你不是還不許我心急。」說着,又倚到引枕上,「你哥哥不好直說,讓你費心轉述,這是吃准了我當着發不出火?」

    元春搖了搖頭,「不是說您發不出火,是覺着由我就近勸說比較方便?」

    趙之楨撫住額頭:他也知道元春兄妹兩個如此謹慎的原因多半在他父皇身上。他若是不是母后親手養大,就算他全力救駕,帝位能不能落到他身上也還兩說。他父皇選擇他,有多少是因為「不得不」,又有幾分是「情願」自從他戰功不斷,但在朝中不說投靠的臣子,連聲望都挺有限的時候,他就對他父皇不怎麼指望了。

    父皇偏心他沒轍,橫豎他這輩子也有偏心他的可心人兒。

    因此他最多就是心中遺憾,出招時會顧忌父皇顏面,但涉及皇權必然不會想讓。不過面對元春,他依舊輕聲道,「我再琢磨琢磨。」

    元春也在他身邊躺下了,沉默片刻,終於小心翼翼道,「京郊大營里還有~火~器~嗎?」

    「有啊。」趙之楨扭頭道,「但都快鏽沒了。」這裏的火器專指能手持的那種,原本是用來對付北狄騎兵的,不過考慮到射程、火力以及填充速度還有那個時不時殃及一大片的炸膛,火器便歸入了「雞肋」之中,這麼多年過來,三任帝王都沒往這上面投入多少銀子。

    只是元春說正事時向來有的放矢,他好奇道,「最近又看了什麼書?」

    聖上書房裏的藏書,元春已經能隨意翻看。幾年下來,不僅書房中兵書讀了個差不多,如今甚至能染指軍中兵器的圖紙了。

    元春道:「到時候,南邊海戰時,沒準兒~火~器~挺好用。」

    趙之楨自然聽得出她的弦外之音,瞧了她半晌,忽然撫掌而笑,「妙!」

    他重視騎兵,也關心步軍,但~海~軍到目前為止也只是劃撥了一筆銀子,也派了能人修繕港口和船塢而已。

    說穿了,在他眼裏,原本~海~軍也暫且只有「將來封堵粵州港,阻斷溫家逃跑後路」這一條用途,上得了台面。

    但元春卻直接點醒了他:能滿載四船兵器安然回到粵州,商船恐怕早就成了兵艦!南邊海盜猖獗,也不是一天兩天,關鍵是這群海盜多是大齊那些不守規矩的商人與沿岸駐軍~勾~結,以及監守自盜。

    仔細想想,溫家見勢不妙,跟他二哥和費家似的,帶上財物和族人心腹,一起乘船出海商隊改艦隊,壓根就是現成的,一點兒不費事兒!就憑如今南~海~海~軍的本事,追都未必追得上啊。

    到時候人家在海外尋個大島,就此紮根,再反過來侵襲粵州港——這打蛇不死的滋味,肯定比現在更讓他憋屈!

    元春偏偏在此時又道:「南~海~大都督為人靠得住嗎?」

    廣大文官對這位新君還在觀望之中,但武官卻大多覺得聖上很對脾氣,這位~南~海~海~軍亦在此列:軍~人想升官發財,還是得靠打仗,不然光靠資歷慢慢熬,那得什麼時候?

    顯而易見,跟着趙之楨不會沒仗可打,自然也不會缺了軍功。大齊~海~軍雖然多年來都是「後娘養的」,但總歸在趙之楨這裏,還有點盼頭。

    至於在北~海~大都督的牽線之下——就是當初發現了廢太子動向,一路追蹤,最後還把功勞送給賈蓉的那位,可是在趙之楨登基之前就投靠過來了。之後他更是為同僚南~海~大都督打包票,於是南~海~這位海~軍~大統領也暗中歸於聖上麾下。

    聽了這段淵源,元春也來了精神,「原來如此?您看能在他們那邊都試一試?」大齊只有東面臨海,金陵以北稱作北海,南面自然叫~南~海了。

    趙之楨好奇道:「這個『都』是怎麼說?」

    元春笑道:「托您的福,我手下這些年添了許多能人。賺不賺銀子倒還在其次。萬一賠了,您也會給我偷偷補上不是?」

    這話自是「事出有因」。

    元春手下的大管事南下採買的時候,買了個難得的方子,又添置了相應的藥材,於是銀子有些不趁手,答應旁人的貨款略晚了一天,就聽相熟的賣家一臉諂媚地表示說銀子已經到了——元春手下的管事們就沒有誰敢行事囂張的,他們看起來只是有些靠山,買賣公道的平常商人。

    元春接着道:「我那個管事回京來就跟我念叨,那賣家都像白送了。」

    話說元春手裏的產業也就兩類,其一是京郊十多個大莊子,其二就是藥材。不管是種糧還是販藥,她都沒打算賺什麼銀子,只要不虧損就成:因為價廉物品童叟無欺,趕上天災,她的管事們還會主動施粥施藥,於是元春的幾個鋪子和莊子名聲都很好。

    她越說越直白,「舍財求名,我覺着值當。」隨即話鋒一轉,又回到了趙之楨的問話上,「我讓人跟着蓉哥兒他大舅子,雇了兩艘船離了京城,往東邊轉了轉。」

    趙之楨啞然失笑,「你是技癢,想去練練手吧?真是僱船?」

    一語中的元春只得嘀咕道,「甭管是手持的~火~器,還是船上的~大~炮,也是要耗銀子的,咱們邊上那些島上盤踞的海盜,不打白不打嘛。我知道那些人背後彎彎繞繞,沒個簡單的,但有您給我撐腰,我還怕什麼呢。」

    趙之楨大笑,「看來你練手練得不賴,這便來和我說了,分明是先斬後奏。」

    元春如今是真不怕他,聞言反而振振有詞,「我可是以多賺零花,給咱們閨女攢嫁妝為名,哪個會多嘴?」

    史書上,肯插手政事的妃嬪多了去,但真正能在兵事上說得上話的女子卻寥寥無幾。滿朝文武真並沒幾人知道元春幾乎能在所有事項上給趙之楨出主意。

    趙之楨笑得越發燦爛:他最是欣賞元春的「本真」。如今但凡有點見識,有點身份的,無論男女總是不屑於直言銀錢,可實際上這些人中有幾個並不貪婪愛財?像元春這樣一點都不避諱的,最起碼也是心中坦蕩,求名不求利。

    言畢,她起身從枕邊的小柜子裏拿出了個上鎖的小匣子,元春把裏面的小冊子鄭重交到了趙之楨手上,「正經花了些心思呢。」

    冊子很薄,上面關於海戰的內容對趙之楨這種打仗的行家來說,一點都不艱難,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徹底看完,隨之便是同樣一盞茶之久的沉默。

    話說溫家之所以花大筆銀子去購買大弩機,純是因為現在的~大~炮雖然在海戰以及攻城時傷害驚人,但它又沉又貴要命的是射程忒短!

    但元春的這本冊子裏的東西若是經過驗證,真地跟文里說得一樣好的話,趙之楨心道:貴死也值了!

    元春等趙之楨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她才問道,「您看可還妥當?」

    趙之楨直白道:「挺好。一會兒我就召他們來議一議,回頭北海的艦船修理完了,也拉到海上去打幾~炮~試試。」

    元春趕忙拉住趙之楨的胳膊,「我那些手下在海上『練手』,不會誰都不知曉。不過一眾海商之間也勾心鬥角,甚至直接刀兵相向他們說話也不易傳到有些人的耳朵里。」

    這番意有所指,趙之楨「照單全收」,聽完還道,「你好像還話裏有話啊。」

    元春也不含糊:寫就小冊子之人,正是前朝負責軍械官員的後人,改進火器~火~炮全是家傳的手藝。

    話說連前朝皇族都能做官了,一個前朝官員的後人身份當然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阻礙。關鍵是這一家子得罪了趙之楨他大哥。

    這家人的本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但凡知道了就連大皇子都要眼紅。因此大皇子便吩咐手下好生拉攏這一家子,可惜手下們跋扈慣了,所謂的拉攏就成了巧取豪奪。

    這家人當然不肯了,又躲又藏地好不容易熬到了「變天」。

    怎料昔日的大皇子趙之棣在宮變之後果斷服軟,並帶着自己的心腹歸於趙之楨麾下。又因為趙之楨在文臣之中聲望手段都略顯不足,趙之棣在新君登基後依舊風光不減,且握有想當的實權。

    於是這家人萬般無奈之下,透過方愈尋到了元春這根粗壯的大腿元春果然沒讓他們失望,她已經有了足夠的氣度:只要你有真本事,得罪誰我都能替你兜着。

    而這家人的仇家是大皇子妃的親戚,元春聽說直接把這位妯娌拎進宮來說道了一回——前世她得小心應對的人物,如今連打帶敲也是輕描淡寫,而且壓根不怕人家懷恨在心。橫豎你恨我倒也罷了,若是露了行跡,我正好順理成章地收拾你。

    自此之後,這一家子終於安然回京居住了。

    於是這家人興奮之下小試牛刀,把船上的~火~器和~大~炮~略略改進了一番,元春得了心腹的報告,轉過頭便跟趙之楨照實說了。

    果不其然,這點事兒在趙之楨看來壓根什麼也不算:手裏沒兵也沒什麼威望的兄弟們,他又真正在意哪一個?

    就在趙之楨吩咐下去,召幾位心腹入宮之際,特地把大皇子也叫了出來,這會兒可都已經掌燈了。

    如今的大皇子趙晗最近多了樁煩惱:他妹妹已經有喜了,他這邊還沒動靜。

    其實他還算繃得住,但他那個活潑聰慧,行事又有分寸的媳婦終歸是個沒經過太多風浪的年輕姑娘,卻未必能像他那般淡定。

    換做平常人家,新婚兩年沒動靜也不稀奇,姑娘出身好的話,婆家也不好太焦急。

    但嫁入皇家,尤其還是嫁給了聖上的嫡長子,一年沒有動靜趙晗他媳婦心有點亂:好在岳母常進宮寬慰,太后和貴妃也都很和氣。

    小兩口正相依偎着,你儂我儂呢,趙之楨的大太監忽然到來傳達聖上的口諭。趙晗讓妻子等他回來,便換了身衣裳,匆匆出門。

    到了他父皇的書房,壓根沒費什麼唇舌,趙晗便得了件要緊的差事。平素他大多數時間都跟父親理政,邊學邊做的那種。

    這回他父親讓他跟着北海大都督,看看新火器和新艦船:主要是多看多學。

    趙之楨也是吸取了他二哥的教訓,一個在兵事上一無所知,且還任人唯親的太子,要麼被廢,要麼登基之後也得把國運玩光。

    話雖如此,可在場的北海大都督登時冷汗就下來了:若是沒看好這位爺,我全族就再也好不了了啊!

    趙晗卻很興奮,他受父親的影響極深,頗有幾分重武輕文的意思,好在他一直都沒表露出來。

    把北海~海~軍暫且交給了兒子,趙之楨繼續整頓軍務,而元春也開始為明年的大選和小選正經忙碌去了。

    轉眼到了年底,賈璉也回了京城,鳳姐兒則頭回單獨應詔進宮探望小姑子——賈璉明年要升六品,還不是閒職,以他三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挺不得了。

    鳳姐兒縱然得意,也不會在元春面前得意忘形。見禮後,她先為姑母王夫人解釋了一下:王夫人前幾天出門不小心受了寒,身子無甚大恙卻也不敢硬撐着進宮。

    這事兒元春自然知道,如今她在娘家可不止陪嫁的親朋這些耳目了,即便是哥哥一家子到了金陵,寶玉、環兒甚至探春都能給她傳話,更別提寧府的蓉哥兒也貼心無比——在元春心裏,這個侄兒也只比哥哥略差了那麼一點兒。

    母親無礙,元春並不很擔心,打發人送了些藥材,又從鳳姐兒口中得知正逢年底,母親也有託病躲清閒之意,便笑着問起其他親戚的近況。

    二位老爺是徹底賦閒在家,甭管是不是心甘情願,這兄弟里都鬥不過自己的兒子。

    橫豎衣食無憂,也挺有體面,不用像當初廢太子在位那會兒,動不動還得受人勒索,總之日子過得很是悠哉,偶爾有點怨言,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

    元春也是看得明白:二位老爺辦正經事的本事有限,但說老實話,他們為惡的本事也一樣不怎麼樣。

    元春回了趟娘家,直接插手了弟弟妹妹的婚事,二位老爺,尤其是賈赦再如何不滿,終究也沒敢大放厥詞;賈政乾脆則是甩了手,反正自己管不了,那就不管了!

    鳳姐兒學舌時倒是繪聲繪色,卻不敢添油加醋。

    她對這個小姑子也是有敬有畏:當初沒幾個人看好,從一個沒品級的王府侍妾,一步步成了後宮之主。

    鳳姐兒讀得少,卻不妨礙她的見識:誰不知道如今的皇后就是個擺設?而能讓出身不凡的皇后——那可是生了兒子的皇后,成了擺設,小姑子的手段可見一斑了!

    聽完家中各人近況,元春略琢磨了下:迎春還是懦弱了些,她若是有探春的上進剛強勁兒哪怕一半兒,元春都無需特地為她憂心。

    你還別說,這回鳳姐兒還真是帶着好人選來的,她小心翼翼道,「回貴妃的話,我們二爺有個下屬,二十出頭,為人穩重厚道,只是有一條,喪妻,不過無所出。」

    元春眯了眯眼,「既是璉二哥瞧着好,嫂子便多費心好生打聽一番,若真是個良配,我便做主了。」

    賈璉特地為了妹子,從駐地請假趕回京城,並給孫家那個什麼人套了麻袋暴揍一頓元春因此對這個堂兄有了少許改觀,而且璉二哥總不至於跟他爹似的,不怎麼把骨肉親情放在心上。

    說完迎春,鳳姐兒還得替老祖宗和姑媽探一探貴妃的口風,「寶玉明年也十六啦。」

    寶玉和黛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大家都瞧在眼裏。這一對表兄妹經常相約到賈珠的書房裏讀書——賈珠也沒旁的嗜好,就是愛收集古籍善本,他的書房之中可有不少連林海都挺稀罕的孤本。

    賈珠再金貴自己的「寶貝」,黛玉想借還是借得到,偏偏人家要到榮府和表哥一起讀書,黛玉的心思也再明白不過了。

    親上加親,賈母自然樂見其成,王夫人雖然跟小姑子不大合得來,無奈人家勢大位尊,再加上她一雙兒女就明里暗裏地提醒她別得罪賈敏

    王夫人拗不過兒女:她這半生的榮華富貴全都落在兒女身上,哪有不聽勸的道理?

    況且林家將來對兒子的幫助,怎麼看都小不了。她心裏明白,小兒子前程恐怕比不過長子,而且心思似乎也沒怎麼落在仕途上但無論如何有這樣的岳丈前程總不會差了!

    唯一的阻礙似乎在賈敏這兒:說句心裏話,她總覺得寶貝女兒跟寶玉有點委屈。可女兒的心意,她也知道,說起來寶玉除了幼年時有些不懂事,如今可是副才俊之相,她又溺愛女兒,因此阻止女兒跟寶玉往來的話她就怎麼也都說不出口。

    而林海又向來開明,看出妻子的糾結心思,也勸解過幾回,「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指望靠着女兒晉身,女兒將來能平安喜樂才是最好。」反正我不擔心女兒嫁過去受欺負。

    林海入閣已是板上釘釘,因此將來兒女婚事也不得不慎重:他不想也最好別跟高門大族結親。

    榮府雖然蒸蒸日上,但真正能做官的族人還是太少,跟那些族人多有功名且官位不低又遍佈全國各地的~豪~族世家,終究不能比。

    林海和賈珠能讓聖上放心任用,也是沾了幾分「兩家人丁不算興旺」的光。

    不過賈敏的這番猶豫,落在元春眼裏,她只會感慨姑媽一派慈母之心:黛玉前世悽慘,這輩子卻有十足好運道。

    反正寶玉年紀不大,再等一二年定定心智也還使得。

    因此元春便和鳳姐兒道:「此事不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順其自然也好。」

    鳳姐兒心裏嘀咕:迎春的婚事,您可不是這麼說的。

    說完自家人,就輪到姻親了。

    鳳姐兒受人所託,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請示,「薛姨媽來過好幾回,托二太太向您求個情。」

    元春微微一笑,「薛家表妹究竟是想大選還是小選啊?抑或是乾脆不選了?」

    鳳姐兒登時起身,「全看貴妃的意思。」

    薛姨媽也是糊塗,不知道是不是又聽了嬸子的挑唆,或是真不甘心?讓薛家表妹規規矩矩參選,不就沒這麼多事兒?仔細想來,貴妃別說覺着薛家仗着是親戚,想跟她討價還價了?跟貴妃你只能「求」,卻決不能「要」!

    原本她就不大想攙和此事,無奈收了銀錢,該問的總歸要問,不然家去如何跟王夫人交代?

    元春曾在警幻仙子的水鏡之前,看過家人以及諸多姐妹的遭遇。憑良心說,寶釵縱有心機手段,也不過是個在困境中苦苦掙扎的可憐人。

    想想自己艱難的前世,元春也生起幾分憐憫之意,再說寶釵的父親薛垣也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這些年來,薛家也沒斷過孝敬,也沒拆過她的台——至於薛姨媽就是純粹的耳根子軟,又溺愛兒女罷了,她還不至於特特跟這位姨媽計較。

    元春一直都在仔細揣摩太后的言行,尤其是太后對待她娘家的態度:不聽話就讓你吃些苦頭,老實認錯之後再「以觀後效」,當然該給甜頭的時候她也不吝嗇就是。

    要說太后的親哥哥李維也是要入閣的人物,原先對妹子的心思和要求都不是特別放在心上,結果還不是在聖上被確定登基之前就服了軟:原本李維沒看好今上,而太后在聖上登基之前便有本事把哥哥入閣的時間硬生生地往後拖了好幾年,更是交出吏部尚書的位子,又把自己女孩兒嫁給聖上的長子,這才讓太后回心轉意。須知李維比林海大了小十歲呢,按道理可不該跟林海同期入閣。

    若是親朋之中真有人不聽勸,元春也不介意仿照太后,找幾個出頭鳥試一試「身手」。

    鳳姐兒告退沒多久,元春便迎來了面帶疲憊之色的趙之楨。

    元春親手奉茶,「您今兒回來得早了些。」

    趙之楨雙手接過茶盞,輕舒口氣,「心累,便想早些見你。」

    聖上這是從太上皇那兒回來呢。

    元春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給趙之楨揉捻起肩膀:聖上頭上還有個父皇呢,許多事情實施起來難度倍增。太上皇已經錯看了費家,錯看了廢太子,大約再不會容許天下人說他錯看了溫家沒準兒他還覺得,留着溫家,聖上便有顧忌,不好太苛待被圈禁着的廢太子。

    元春越想越是無奈:太上皇年紀大了,自從宮變之中身子也不大爽利——他難免越發執拗。前世,他老人家就是明年駕崩的。聖上也不用再忍耐和煎熬多久了。

    元春自認也是見過了真正的神仙,這輩子對皇權仍舊存了幾分敬畏,卻也沒敬畏到哪裏去。

    趙之楨深知元春瞧得出他的心結何在,但他自己也不強求元春再給他出主意。接連在父親那裏受了不少氣,好在有太后和元春寬慰和幫襯,這小半年來,艱難倒也說不上,主要還是「意難平」。

    磕磕絆絆地度過了登基的頭一年,這一日正是祭天地的日子,忙活了一整天,趙之楨回宮後匆匆梳洗,到了景仁宮便躺下了。

    元春已經有些打瞌睡,可身畔趙之楨的眼睛卻是一直晶晶亮——這分明是有話要說!

    元春笑道:「有喜事兒?那您趕緊給我提提神。不然我可歇了啊。」

    趙之楨果斷道:「溫家要送女入宮。」

    元春眯了眯眼,「他家會服軟?」

    「我也不信。」趙之楨道,「不過是緩兵之計。」

    「您抓住什麼把柄了?」

    「給他運兵器的商船被扣下了,要緊的人證我也得了。」

    元春撫掌道:「這可真好。」

    「這裏面還有你的功勞呢?」

    「那就更好啦。」元春笑道,「我的眼光不賴嘛。正好安心睡個好覺,」方愈可是有些真本事的。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蓉哥兒媳婦也得靜修去了。她親戚朋友的功勞自然也在她這個引薦人的頭上「記上一筆」。

    趙之楨輕推了下元春的肩膀,「真要睡了?那咱們明天再說?」

    聖上也會看我的臉色光憑這一點,就值得說嘴了。元春順勢靠在趙之楨肩上,「您說,我聽着呢。」

    聽着聲音還挺清楚,趙之楨便繼續道,「物證是晗兒搶下的,人證就是你那姻親弄來的。」

    溫家為了~走~私,自己也養了一支水軍,但戰力嘛跟一直手頭沒錢的大齊~海~軍還差了一小截兒。其實,扣下他家的商船,人贓並獲不算難,難的是誰有這個膽量率先捋虎鬚。


    反正絕大多數武將都得猶豫。趙晗則不一樣,他和他父親性格相似,果決又不迂腐。說來也有趣,趙晗本來是出海找幾個小島,試試新炮的準頭結果誤打誤撞地擊中了溫家的~走~私~船。

    既然是~走~私,溫家再如何跋扈,也不會從買主那邊直達粵州港,而是在數個島嶼和小國間中轉補給,同時這些島嶼和小國也是「萬一事有不遂」的好退路。

    聽聖上三言兩語地說完始末,元春嘆道,「難怪要送女入宮王莽的女兒還做了皇后呢。」

    這一句話就又說到趙之楨心坎里去了:剛剛他父皇希望等溫氏女入宮,他也要跟溫家和睦,好生相處。

    聖上難得抱怨一回,可見也是憋狠了。元春聞言點了點頭,「大皇子扣下的東西至多是犯點忌諱,恐怕不足以讓太上皇回心轉意吧。」

    太上皇真要護起短來,大家全都無能為力。

    「究竟得犯了多大的忌諱才成,」趙之楨越說越來氣,「總覺得我會使亂七八糟的手段。」頓了頓,又恨聲道,「百官們也是,好像都相信我會卸磨殺驢。不說旁人,韓續在那一晚不肯出面,也是得了她爹的消息,認為我必敗無疑。」

    這大過節的,又開始鬧心聖上您是真不知道原因,還是又逗我說話呢。

    只是這回的話題,又是一言難盡:文武之別啊。至於韓家,反倒好說,因為當初這一家子都更親近太子啊!

    元春揉了揉臉,又把趴在她爹腿上的女兒送回暖閣里睡覺幸虧健兒已經大了,住在隔了幾間屋的房子裏。他爹剛剛那番話真不適合讓健兒聽見。

    一頓收拾過後,屋裏又剩了他們二人——連值守的內侍和宮女都到了門外候着。他們二人的貼身宮女、內侍和侍衛都值得信任,不過也難保隔牆有耳。

    趙之楨坐起身來,靠住了引枕,「今兒這么正經?」

    「您都抱怨上了,」元春認真道,「我也得多說幾句。」

    趙之楨點了點頭,「你說。」

    「你這輩子就是將軍、大帥,」元春意味深長,「滿朝武官心思如何還用我多說?那文臣又作何思量,您自然心裏有數。大宋的富庶令人咋舌,國祚又如何?又因為什麼亡國?那些讀書人眼見着亡國,痛哭着自盡要我說句刻薄的話,早幹什麼去了?正當守國衛家園之際,也沒見幾個敢上戰場啊。」

    說完這番話,元春坐到了趙之楨的身邊。

    當然這話多少有些偏頗,元春自己也承認,「我娘家靠着軍功起家,自然跟武官們更親近些,雖然到了我這一輩也該詩書傳家。」

    善待文人士大夫沒錯,可善待過了頭,就會重蹈大宋的覆轍。

    隔了一會兒,元春又道,「大皇子原本有些文弱,又酷愛讀書,可自從那一晚他親自帶着府中衛士平亂您讓他去北海~海~軍,這才多久就傳來了好消息?這些事兒我都瞧得出,無需那些人老成精老人家,就是尋常些的五六品官員都能看出苗頭。」

    眼見着風水輪流轉,新君是個重武輕文的,要命的是他兒子跟他老子一個樣!

    一想起要足足老實兩代不趁着向來偏向他們的太上皇還在,好生壓制下新君父子,他們這些文官士紳讀書人,難道真要坐以待斃了?

    而壓制新君,法子也簡單:趙之楨十分自律,不好色不愛財更不嗜酒,但他圖令名。聖上還沒如何,就先明里暗裏敗壞一下聖上的名聲:讀書人的「空談」以及他們寫就的文章,有時比聖旨聖諭流傳得更廣。

    對溫家一擊致勝還好,若是戰事膠着,聖上只會面對更糟糕的局面:大家都沒撕破臉,好歹還能粉飾天平。

    顯而易見,聖上如今還真沒有一戰了解的把握。但前世他勝了,還是大勝,正是靠着這一戰,後面再沒什麼人敢跟他亂嘀咕。

    牽扯太大,甚至能影響國運,聖上之前猶豫也是應該的,元春也沒肖想她早早一勸,聖上就立即聽取:總得給他點兒時間。

    現在,元春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溫家和西南那位聯手,往雲貴的深山裏一躲,再把兩家的十幾艘大船改造一下,隔三差五地侵襲粵州港,收拾這兩家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了難不成這個爛攤子還得留給您的兒孫嗎?」

    這話其實已暗諷太上皇給兒子沒留什麼好家底了。

    但這話夠實在,而且直擊趙之楨的心事,最關鍵的是,元春最懂他,元春的話他也最聽得進去。

    趙之楨沉默良久,忽地抬頭笑了開來,拉住元春的雙手,「你的心越發大了。」

    元春一點都不惶恐,「我的心當然大啦。都是青史留名,唐太宗和宋太宗能一樣嗎?」頓了頓,她也樂了,「不怕您笑話,我娘家當初就是想靠着我哥哥和我上進呢。」

    指望自家女孩兒高嫁,連帶着整個家族發達,這麼琢磨的人家不少,但真正宣之於口還是挺沒面子的一件事兒。

    想起當初站在警幻仙子的水鏡之前,她也只是想免去自家的抄家敗落之禍罷了。如今嘛,時也運也命也,她謀劃的事情真是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緊要。這些哪裏是她重生之前所能猜得到的?

    元春定了定神,輕聲道,「可我覺着,若是能跟着您,締造一個四海昇平、萬國來朝的強盛王朝,比光振興自己一家強多了不是?明君和明君的典範,終歸不同。」

    趙之楨聞言又是片刻沉默,之後長嘆一聲,「你說的我都動心了。」說着,輕撫着元春的後背,「這才是你的本心吧。」

    「我若是去年出手,未免太不把一力勸阻的老臣們當回事,一年過去,我還是事事處處忍讓明年他們就該騎我頭上了。」

    聖上跟她說話也越來越「不講究」,元春應道,「有禮有節就夠了。謙讓多了,總有人覺得您好欺負。」

    太上皇那邊亦是如此,總想着避免衝突,靜等他老人家放權或是改變心思,便是落了下乘。為君者~施~政是該仔細權衡利弊,但瞻前顧後個沒完沒了肯定跟「明君英主」無緣。

    元春這般思量還不算完,更難得火上澆油一回,「這一年裏,您脾氣越發好了。」

    趙之楨還點了點頭,又無辜道,「我以前就愛發火嗎?」

    元春笑道:「您直接動手哇。」

    趙之楨哈哈大笑,一把將元春攬進懷裏,「你不說我也都快忘了啊」

    之後的一個多月里,趙之楨果然像是放下了大半心事:教導寶兒說話和認字,比以前還盡心。而元春也從太后那兒得了大大的肯定。

    太后趁着其餘妃嬪尚未到來的功夫,先誇了元春一回,「我聽說了,老七好歹開了竅。你有大功。」

    若說是功勞,元春也便安心受用了,這「大功」她不敢稀里糊塗就認了。她連忙道:「太后過譽了,我不過是耍耍嘴皮子,關鍵還是在聖上身上。」

    太后指指自己的眼睛,「我都瞧着呢。」你對我兒子好,我自然要為你擋擋風浪。壓制貴太妃和皇后純是小菜一碟,倒是太上皇那邊,她還是費了些心思的。

    太上皇傳位給七皇子趙之楨,的確是真心實意,儘管他並不如何偏愛這個兒子,但卻很是肯定這個兒子的才能。

    偏偏他表示傳位的當月,禁軍和京郊大營,甚至連掌控皇家密諜的慶王也歡歡喜喜地向七皇子效忠——當然,這個歡歡喜喜是太上皇自己的感覺,他心裏就想當不舒服了,再加上被廢太子宮變而氣得夠嗆,他再次病倒,不得不接着靜養。

    這個時候,他老人家甚至都不想再看見自家老七那張臉:其實比起生母,趙之楨的容貌要更貼近他父皇一些。

    至於其餘的兒子,他越琢磨就越來氣。既然他連兒子都懶得見,兒媳婦就更不用提。最後還是太后親自照料太上皇的起居,結果不用一個月,太后也累病了。

    這回太上皇也不好意思繼續「纏綿病榻」——他年紀大了,身子難免衰弱,但他的不自在大部分還是源於憤怒和不甘。

    於是太后歪在榻上,太上皇忍了又忍還是開始嘀咕。

    太后從來就不怕太上皇,身子不爽利脾氣也稍微有點急躁,她一針見血道,「您只為老七得了軍心不舒服,怎麼不看看他為政還十分幼稚呢。」

    太上皇啞然。

    可即便如此,太上皇也沒去教導登基的兒子為政之道,他跟太后說過,他的耐心全耗在了廢太子身上。

    這回太后都懶得說他了:她對太上皇的厚此薄彼早都習慣了,廢太子身上那股子任性勁兒究竟和誰學的,還用說嗎?

    親爹太坑,這個當娘的自然都多疼疼兒子,於是太后暗中囑咐哥哥李維有空提醒一下。

    妹妹的吩咐,李維如今可不敢等閒視之。他思來想去,把心一橫,傍晚出門拜訪了林海就算要硬着頭皮當一回晁錯,好歹也再拉上了強力盟友一起分擔一下

    林海琢磨明白李維的來意,也就順水推舟地應了:聖上對自己人向來都是不錯的。

    李維這位國舅一直都挺「牆頭草」,但為了家族和自己的前程,難得「悍勇」一回:在內閣里跟兩位老臣針鋒相對。

    林海見狀,心中暗嘆:身為聖上的舅舅,註定您不能再左右逢源。林海自己至少站准了位子,就再不曾有半分動搖。

    卻說元春從慈寧宮回來,便從趙之楨口中聽來了這段故事,她一點也不驚訝,「我姑父跟您可沒少往來呀,親近些不是應該的?」

    聖上以前又不是沒在李維那兒碰過壁,心裏有點疙瘩在所難免,不過以聖上務實的性子,努力找補再用心辦事,還是能挽回不少。

    趙之楨抱着寶兒,一邊晃悠一邊笑答,「你哥哥跟我打交道更多。」賈珠也是正經讀書人,但他素來行事公道,在趙之楨看來,就是賈珠也有私心,但不會因為些許~私~欲~而蒙蔽本心,誤了士大夫應有的公心。林海亦同。趙之楨自認重用這二人,絕不只是因為他倆早早便支持自己,以及他們和自己頗為投緣。

    趙之楨的心思元春這回還真沒瞧出了,她只是撇了撇嘴,「我跟您不是天天見嗎?」

    趙之楨連忙道,「對對對,我還是跟你最好了。」

    元春抬手一拳頭就砸在趙之楨肩上,「太敷衍了。您說『寶兒我的心尖兒』可比這句真誠多啦!」

    趙之楨揉着寶兒,滿臉笑意,「寶兒,你看看,你娘因為吃醋打你爹啦。」

    二人登時笑作一團。寶兒看了看父母,也跟着揮手,「咯咯咯」個沒完。

    笑夠了,元春也難免感慨:姑父和哥哥,好像比李維還有韓大公子更像國舅啊。

    在金陵的賈珠可不就感受到了「國舅」待遇?

    賈珠既不貪婪,又不清高,說話又管用,更是能「上達天聽」,在大多數人看來實在是太好相處又必須好好相處的人物,因此他回到金陵不過一年,消息來路比當年祖父榮國公在世的時候還多。

    他聽說的事情夠多,自然沒少給京里傳消息:當然是經過他判斷和分析過的。而趙之楨心腹季先生的手下也把各路信息不間斷地送回京城,經過慶王和季先生的篩選之後也跟賈珠的密折一起擺到了趙之楨的案頭。

    元春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反正幾方的意思全都一樣:溫家好像有點坐不住了,而且溫家的姑娘已經啟程進京。

    元春當着趙之楨的面兒就笑,「這是死活都要塞給您?」

    趙之楨毫不在意,「大選直接黜落了就是。」

    「善者不來啊。」元春應道,「溫家也未必會吝惜一個女孩兒。連太子外甥不也是說丟就丟了。」

    趙之楨點頭道:「所以都交給你了。」

    科舉和大選乃是同年舉辦,而大齊的小選又在大選之前。

    所謂小選,乃是從士農工商推薦自家的女孩兒參選,這裏的士既包含讀書人也包括了些品級不夠的官員,寶釵按規矩也只能參與小選。她父親薛垣此時也徹底不想折騰了。

    薛垣不僅老實實地讓女兒參加小選,還請王熙鳳再次帶話:只求娘娘好生教導些規矩,將來出宮也有了品級,謀個一世安穩才好。

    小選進宮,也是能做女官的,只是品級絕不會比大選入宮的女孩兒們高。

    再見寶釵,這個表妹倒是一如印象中的沉靜嫻雅。元春把她安置在自己宮中,讓她的心腹女官教導她,之後轉過臉便忙起大選指婚。

    說來也有趣,探春這一年滿了十三,賈珠便按照元春的意思給庶妹報名大選。身為貴妃的親妹子,哪怕是庶出,在一眾待選的小姑娘之中也結識了幾個出身不凡的手帕之交。

    元春忙裏偷閒,便把妹妹和她投緣的幾個手帕交一起叫進景陽宮說話。探春和寶釵打個照面,二人也能相視一笑,彼此都不見尷尬。

    說實話,探春的吃穿用度遠遠不如備受寵愛的寶釵,但出身二字卻把兩人的前程徹底分割開來。

    話說如今元春案頭的信箋碼得不比聖上矮几分,說是給庶弟庶妹相看,其實也沒法花費太多心思功夫。不過元春畢竟是寵冠後宮的貴妃,又比較樂意幫襯親戚,再加上前途無限的賈蓉和賈珠,因此那些家底出身都不錯的人家也挺願意跟元春再親近一下。

    元春給環兒選了個勛貴人家的庶女,這姑娘的爹還在禮部任職。而探春這邊也是巧了:聖上有位堂弟,今年還不滿二十,便已經襲了公爵,去年又沒了老婆兩廂一說和,便是皆大歡喜。

    期間,元春也沒忘記把溫家的姑娘黜落。她給庶弟庶妹全安排了親事,唯獨寶玉還沒「着落」。

    寶玉眼中也只有個林妹妹,可他卻不傻,知道姑媽賈敏還是稍有不滿意。他把心一橫,跟林妹妹打了聲招呼,看着黛玉滿臉通紅,他歡天喜地地跑去軟磨硬泡起林海和賈敏

    寶玉的軟磨硬泡可一點都不無賴,他無非就是趁着姑父在家的時候,跑去請教詩文:這一世的寶玉不僅詩賦靈氣依舊,他的文章也在哥哥賈珠的教導之下頗有獨到之處。

    而他每每纏夠了姑父,更要一心一意地討好姑媽。寶玉若是貼心嘴甜起來而且這輩子還加上了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脾氣,賈敏未必抵得住。

    事實也是,賈敏終歸還是麵皮薄,侄兒的心誠她也瞧得出,而林海又明里暗裏誇過幾次寶玉,她猶豫了幾天,也「認了輸」。

    於是這一樁親事也順利地定了下來。

    等元春忙過大選小選,而趙之楨也忙完科舉,二人難得休息一天。

    趙之楨正歪在榻上擺弄小女兒的時候,大總管忽然上前稟報:溫氏女於京郊道觀中自縊身亡,而溫家婦孺也在這一天內下落不明。

    趙之楨聞言表情都沒變,擺了擺手道,「按計劃行事。」

    等大總管出門,元春好奇道,「有什麼壞主意瞞着我呢?」

    趙之楨笑道:「問你侄兒去,他今兒當值。」

    元春輕哼一聲,「還賣起關子了!」說完,一甩袖子便帶人出門。

    趙之楨望着元春的背影,「你娘不會真生氣了吧?」

    「會哇。」寶兒揮着小手,忽然嗝了一下,而後便一口吐在了她爹的胸前。父女倆一時間相對無言。

    卻說元春乘着步輦,帶着內侍女官一路氣勢洶洶地奔向神武門——宮中站崗的都是侍衛,而在宮中周邊巡邏警戒的則是禁軍。

    元春到了地方,侍衛們已然齊齊低下腦袋也一個勁兒地往邊上靠:現在誰不知道,這位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娘娘勇猛起來,連聖上也扛不住啊。

    元春倒是見侍衛們軍容齊整,心中滿意,側頭吩咐內侍上前去問話:禁軍官員在哪兒吃茶休息。但凡巡邏警戒別有換防之地,也有供軍士軍官休息梳洗的小院子。蓉哥兒今兒當值,要麼在帶兵巡邏的路上,要麼就在這小院子歇着呢。

    內侍領命而去,不多時就見蓉哥兒跟在內侍身後快步走來。

    元春衝着已經退出十步的侍衛們又揮了揮手。侍衛們只好再垂頭後撤,直到元春覺得他們聽不見姑侄說話為止。

    而元春也開門見山,「溫家那一家子是怎麼回事?」她瞥見蓉哥兒腕上裹着層紗布,不過看侄兒行禮時姿勢自如,想必這傷並不礙事。

    賈蓉小聲道:「溫家有銀子,足夠買通人讓他們逃出京城。」也不光是銀錢,總有人樂意投機,賭溫家大勝,聖上坐不穩皇位,當然這話不能直說。

    可蓉哥兒的言外之意,元春卻聽得出來,「知道了。用心辦差,聖上看着呢,聖上看不見我也會讓他看見的。」

    賈蓉咧嘴樂了:姑媽真是霸氣。

    元春回返景仁宮,剛進門就見趙之楨換了身衣裳,她微皺眉頭,目光便落在了不敢抬頭的女兒身上,「原來如此啊。」

    趙之楨則笑道:「問完了?」

    「您也是心寬,這就刻意放走了?」

    「留着幾個老弱病殘也沒用,不如放回去讓他沒有後顧之憂。」趙之楨揉揉女兒的腦袋,「晗兒帶兵黥了他溫家兩個島,我不信他還能接着忍。」

    溫家的確忍不住了,那兩個島上都是溫家積攢的糧米和值錢的貨物!

    聽說家人已經逃離京城並已到了湖南境內,溫家大老爺召集齊心腹,果斷拍了桌子,直接揭竿了!他的名義便是自己無辜家人全為趙之楨害死!

    自立的平南王也發了封檄文助陣,自此兩家的聯盟也擺到了明面上。

    消息傳來,太上皇當夜便嘔了血:太醫也實話實說,無非是怒急攻心。太后一臉「不出預料」的神色,又照顧起太上皇。

    至於其他太妃太嬪擔驚受怕者有之,心亂如麻者有之溫家能收買京城的守城軍,也能討好幾個嬪妃為他家說些好話,甚至通風報信不是?

    趙之楨忙着揮師南下~平~叛,三日都沒睡過囫圇覺,元春則伴着趙之楨也熬得雙眼通紅當此關鍵時刻,韓皇后抱着兒子再次神隱,趙晗的妻子又年輕,哪裏鎮得住宮裏這群各懷心思的女人?

    太后終於看不下去,把嬪妃們該關的關,該審的審,讓孫媳婦掌管消息往來,又另外派人死死盯住皇后,一切吩咐妥當,便回身繼續守着太上皇。

    元春滿腦子戰局之際,偶爾過問了下宮務,知道太后再次出手,便放心跟趙之楨一起參詳當今戰局。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聽說大齊再次~內~亂,北狄人果然趁火打劫。北狄人此舉,趙之楨可一點都不意外,但他早早便通過方愈與東林暗中聯手。

    於是趙之楨令李靖親自帶着精銳出關,並與東林騎兵匯合,一口氣把北狄人此番前來進攻的精銳堵了個正着——要說北狄人也是由諸多部落組成,有些部落十分悍勇,不刀頭舐血就通身不舒暢;有些則是真地打殺得累了厭了,只想找塊肥妹的草原老老實實過日子。要命的是,自從趙之楨守關,北狄人就很少能在大齊占什麼便宜,贏也就罷了,一直都輸還一直堅持打下去當然有人不幹了。

    沒經過幾次輾轉,這路北狄精銳的消息便從東林順暢地傳入了京城。於是占足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大齊精銳一口氣把北狄人精銳砍死了九成,又把他們整體往西趕了數百里。

    同時西域諸國也早就對北狄人四處劫掠又貪婪無比忍無可忍,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如何肯放過?北狄人無奈,形勢比人強,終於再次西逃

    根據李靖的積架,出關後千里之外都無北狄蹤影,殺敵三千,自家損傷不過五百。

    趙之楨接到這消息,終於睡了個好覺。第二日起身,更是神清氣爽。

    睡在他身畔的元春顯然也是滿臉燦爛,二人梳洗完畢,元春也繃不住了,拍手笑道,「經此一役,不說一勞永逸,也可保四五十年太平呢!」

    話說大齊內亂,甭管是已經自盡的太上皇堂兄,還是平南王乃至~反~叛的溫家,兩軍對壘自然生死有命,可這些人基本不對平民下手,畢竟大家都是大齊人。

    退一步說,就算打下新地盤,領地里處處焦土,杳無人煙,又有什麼意義?

    可北狄人劫掠倒也罷了,關鍵是他們殺人,破關深入大齊境內的幾次無一不是見人就殺,經過的數個村鎮幾無活口。

    因此趙之楨也發了狠,一口氣屠了他們能打能戰的大部分成年男子。北狄人就此式微,而與他們夙有仇恨的西域諸國也絕不會放任北狄人再次壯大,如此算來,大齊北面可不至少有四五十年的太平!

    趙之楨滿臉笑意,元春的話顯然讓他十分受用。

    更受用的話還在後面呢,元春晃起了趙之楨的胳膊,「您這才是真真的厚積薄發!」趙之楨花了二十多年,耗費無數心血,才養出了這樣一支精銳。

    如今他們正領命,和從京郊大營前來換防的袍澤告別,悄悄南下。因此這一場大勝,朝上也是一派「安寧」。尤其是當時叫囂着「不可腹背受敵,北狄人來勢洶洶,聖上該與溫家求和」之人直接請了病假。

    話說趙之楨在一月之內平定關外,消息傳來,南方的溫家和平南王瞬間沉寂。平南王的雲貴尚好,畢竟西南多山,平南王一家又經營數十年頗得人心,但原本跟着溫家想搏一把富貴的人家,自然再次「活絡了心思」。

    溫家~造~反之際,便有人不願同流合污,想辦法從兩廣逃了出來。這裏有真不想跟溫家混的,自然也有不少探子這些人這會兒都在駐守安徽的柳桓扣押至下。

    挨個兒提審鬧得柳桓也有些腦仁兒疼,思來想去跟聖上請示過後,便從在湖南做官的哥哥以及金陵的賈珠那兒借了四位擅長訴訟的幕僚。

    從「庶務」中好不容易逃離出來柳桓,立即給麾下眾軍士加訓,同時也不忘在驢子面前拼命揮舞蘿蔔:封妻蔭子在此一舉!咱們再安徽,聖上令下,咱們就要出征!

    與他做出相似舉動的則是在湖南為將的史鼎。

    早先大齊中南部的守城軍戰力也就能收拾下地痞無賴,遇上手握武器的山賊結果都還兩說。但趙之楨不過登基兩年,便已經從精銳軍中抽掉了部分軍官尤其是教官分派到長江南面,兩廣和西南之外,同時還把心腹們一個個地安插過去~操~練領兵——這些將軍們和自己的親信們可是一起赴任,同時他們還帶了足夠的兵餉和兵器。

    而趙之楨探望過臥床不起的父皇之後,心知父皇要到大限,他果斷駕臨乾清宮召集群臣,當着內閣重臣的面,大寶與虎符齊出:撿日不如撞日,今日下命出征!

    榮華富貴大半輩子,且坐鎮兩廣二十餘年的溫家,與大齊真正精銳交戰後竟然一觸即潰

    趙之楨得了戰報,也難免驚訝,「夠明智。」

    溫家這是在甩包袱呢。憑溫家真正的家底,其實也養不起這麼多人,尤其在他家兩個當庫房用的小島還被趙晗掃平之後。

    對於趙之楨來說,溫家後撤回廣西,就此閉關不出,而撤退是四散的逃兵也是夠趙之楨派人好生收整一陣子。

    不管如何,場面上依舊是大勝。而柳桓與史鼎兩支步軍在匯合後,也受到了趙之楨的命令,直接挺近百餘里,堵在了廣西門戶大關之外。之後他們也算長了見識,關上的碩大弩機幾發連射,頓時便把關下推着攻城車的披甲前鋒掃死了大半。

    柳桓和史鼎看得瞳孔皺縮,忙令鳴金收兵:這一下子便死傷數百,比李靖蕩平北狄死傷的還多!

    同時南~海~大都督也遭到溫家商隊和平南王商隊突襲——如今是聯合艦隊,再損失一艘大船後迅速北上,好歹平安到了金陵港。

    也是幸虧方愈「手腳」夠快,如今的金陵港港口和船塢都是修繕完畢。

    戰事不利的消息到了京城,果然力諫聖上與溫家和睦的議論聲再次此起彼伏。

    趙之楨聽說也不生氣,只和元春抱怨了一句,「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嗎?」

    元春一針見血,「其實他們哪裏真地眼瞎,不過是擔心您再好一點,他們就沒好了。」

    趙之楨笑了笑,「不管他們,咱們商量的計劃也該執行起來。」

    元春亦笑道:「我盼着這一天好久啦。」

    當夜,裝載了五十門改進大炮的艦隊迎着月光,而這支艦隊之後則是另一支裝滿了人和糧草的艦隊,由李靖的部將,部分京郊大營的精銳組成的奇兵——他們之中亦有一個專門的火器營,便是這小一年來日夜練習操縱~火~器~和大炮的兵士和他們的統領。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各個手腕上都裹了厚厚的白布,而且他們的大統領是位真真正正的二甲進士,至於副統領則是寧府現今的當家人賈蓉。

    尤其是旗艦上原本屬於大都督的屋子裏,北海大都督此時就在邊上站着,而坐鎮中央的正是大皇子趙晗。

    而趙晗行至金陵,便把~大~炮與奇兵一起放下,補給之後便把停靠在此等待命令的~南~海大都督的艦隊一起「捎走」:目標,繼續南下!誰擋轟誰!

    卻說溫家跟平南王幾乎一個樣兒,據守險關並不冒頭,除非打到他門前。而柳桓和史鼎幾番試探都沒占上便宜,可如此「膠着」,讓二人口中起了一串兒燎泡。

    過了大半個月,大營忽然來了三千兄弟,以及百餘輛馬車這三千人的統領從懷裏摸出封信,鄭重且恭敬地交給了柳桓和史鼎。

    兩位將軍看完信,二人齊齊向北拜倒,「謝聖上!」

    起身後,二人又大笑着一左一右地拍起這位新人的肩膀,「有勞了兄弟!」

    話說溫家守關的兵士發現齊軍正在關外修築磚石掩體,稟告給自家將軍後,他們依令出戰過數次便就任由對方修建了:那些掩體都建在關上大弩機射程之外數米而已,當他們配備~手~弩~出關攻擊,又也不敢離開大關多遠,手~弩~一次齊射,齊軍修築掩體的軍士就勢往掩體後面一躲,溫家軍也就無可奈何了。

    轉眼即將入冬,而廣西門口大關之外的掩體也修建完成,溫家軍上下都覺得入冬便是休戰,這一年也是平安度過,正想着如何準備新年的時候,大齊忽然發起了猛攻。

    那些掩體後面出現了一個個黑漆漆的洞口,而後便是火光一閃幾十個洞口火光齊閃,而後守軍負責瞭望的兵士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其實這改進後的大炮也就能三發連射,之後便得休息,但能撐得住五十門大炮齊轟三次的大關整個大齊唯有北面大關能做到。

    之後,自然捷報頻傳,年關時廣西已然收復,而到了來年初夏,趕去貴州赴任的官員也先後啟程。昔日意氣風發的平南王和溫家大老爺也一起躲入了雲南的山林。

    身處山林,的確不易剿殺,但同樣的,這兩家想東山再起卻是不能了。就在此時,噩耗再次傳來,兩家最後的退路,那支強大的聯合艦隊被趙晗追擊個正着,不敵之下最後只逃脫了兩條船

    入秋後,在「貧病交加」之下平南王也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而溫家大老爺則在硬逼着平南王的心腹和親信投靠他的時候,被一個憤怒的平南王死士刺死。

    大齊南方徹底平定,而本該是一片歡騰的宮中則是片片素白:太上皇駕崩了。

    三個月後,趙之楨果然大刀闊斧地調整期防務,以及清整起昔日跟溫家以及平南王眉來眼去的官員。

    韓皇后的父親也被削去大部分實權,回京任大將軍在京城的大將軍縱然還是一品,但這位置是個虛職!但比起那些舉家發配,削官後灰溜溜返鄉的人家,韓家還算幸運。皇后的哥哥好歹還在河西任知府,政績說得過去,聖上似乎也無心牽連過重。

    終於,趙之楨心事了卻大半,轉年開春便立趙晗為太子。之後留他大哥和三哥還有十二弟一起看家,自己則帶着元春、健兒寶兒,以及太子夫婦一起出京春搜,全家一起散散心。

    橫豎沒有長輩,元春便自告奮勇騎馬,並實施射箭——其實元春的騎術也過得去,最起碼不會輕易摔下馬,而她拉弓射箭的姿勢十分一般,可在趙之楨眼裏依舊美不勝收。

    關鍵此時的元春神采飛揚,活潑又多話,與宮中那位體貼溫婉的貴妃差別甚大。

    趙之楨只笑眯眯地帶着侍衛,身前則坐着寶兒,趙晗和健兒也都騎馬跟在父親身側,而這一大隊人則緩緩前行,緊緊綴在元春的身後。

    元春射過靶子,中了幾箭紅心,自然難免躍躍欲試,她瞄準了只兔子彎弓搭箭——一箭射出瞎貓碰上死耗子,兔子中箭一瘸一拐地還沒命地逃。

    元春立即策馬追了過去:生平第一隻獵物呀。她盯着那隻兔子,全無留意一箭陡然從林間竄出直取她的脖頸。

    電光火石之間,元春身子一歪,直接落馬:前世好像自己也是這一年咽氣的,這真是還逃不過這一劫啦?

    難得日子過得這麼順心!元春此刻千言萬語彙成倆字「哎呀」

    趙之楨看得目齜俱裂,那一瞬間似乎連心都不會跳了!他想也不想,把寶兒丟給身邊的趙晗,策馬狂奔數步,幾乎是撞開了一眾侍衛,親自下馬抱起元春,另一手則死死按在元春的肩上——這一箭沒中咽喉,而是釘在了元春的肩上。

    元春躺在趙之楨懷中之際,正是剛好仰天「哎呀」那會兒,而後她拼命眨了眨眼,又念叨了一句,「頭暈!」說完,人就真暈了。

    等她再醒來,發覺自己已經回了景仁宮:箭上沒毒實乃大幸,但肩頭乃是專為射熊射虎等猛獸所制,因此取箭時她受創不小。

    想想也是,想趁着春搜行刺,弓箭啊兵器啊都是就地取材,從侍衛們那兒偷或者拿才行。不然帶着兵器還能偷偷潛入春搜之地,也忒不把禁軍當回事兒了。

    元春半個身子都是麻的,勉強扭過頭便見着了聖上——聖上雙目通紅,眼眶中也隱隱閃爍着水光。

    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去,元春說話很少含糊,但腦子還能動,「您哭什麼?」

    趙之楨深吸口氣,「沒了你,我都不敢想。」說着,也不逞強,拿起帕子抹了抹眼睛,「皇后主使,挑唆晗兒的心腹行此大逆!」

    皇后神隱都好些年了,上輩子她就很能忍啊,最後還笑到了最後。元春想了想,前世趙之楨再怎麼寵愛妃子,也沒寵到她這個地步,皇后那時能忍,這輩子卻未必能一直裝聾作啞,忍出一片海闊天空。

    她還是太順遂,於是連防備皇后的心思都沒了。再琢磨一下,因為皇后無寵,娘家衰落,連帶着她的兒子也不得趙之楨青眼,這才是她覺得人生無望,從而鋌而走險的原因吧。

    元春用力眨了眨眼,「我是不是沒大事?就是虧了點?」

    趙之楨聲音比元春還含糊幾分,「虧大發了。」

    卻說趙晗則在東宮跟自己那位行刺貴妃的心腹說最後一番話。

    「你真是蠢不可及,居然信皇后所言,只有除了貴妃,才不會讓貴妃之子取代我」趙晗一拳砸到了案上,「皇后若是可以,她最想除掉的是我!若是我不在了,她的兒子是正經的嫡子。」

    那心腹猛地抬頭,「那也比貴妃的兒子強!殿下您大婚多年都沒有動靜,貴妃執掌宮務,必定是她所為!」

    趙晗怒極反笑,「太子妃見貴妃落馬,父皇上前,她也暈了過去,太醫已經瞧過了,她有喜了。可你看看宮裏,哪裏喜得出來!」

    那心腹立即磕頭,「恭喜殿下!」

    趙晗頓時覺得無話可說:當初他挑選親衛,也是刻意挑選了憨厚忠心之輩畢竟古訓有雲,將貴智兵貴愚。趙晗此時後悔得無以復加,揮了揮手,頹然道,「你好自為之吧。」言畢,便令東宮侍衛把此人拖了下去,直接交給了他父皇的心腹季先生審問。

    元春也的確並無性命之憂,但安心靜養的話至少得半年。這還是幸虧她年輕。

    而韓續在事情敗露之後,也坦然面對失敗,只是把兒子交給心腹,送出了坤寧宮。

    就在元春醒來的第二日,趙之楨下令廢后。

    朝堂上立即有御史出列,跪求聖上回心轉意:皇后豈可輕言廢立,說完還偷瞄聖上身邊的太子趙晗。

    趙晗面無表情。

    可有些人把太子的意思理解為「默許」,於是立即有人出班,也言之鑿鑿皇后失德,小逞便是,並皇后奶先帝親自指婚。

    此人話未說完,腦門便是劇痛,從糊了雪的余光中發現「兇器」:是個香爐。

    而聖上的兩側的香爐正好缺了一個。至於聖上乾脆就不見蹤影,他再轉頭,正好迎上太子冷冰冰的目光,耳中更是傳來一句,「你該慶幸,父皇不愛用廷杖」。

    他嚇得肩膀一縮,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一天數人丟官,與此同時趙之楨宣佈廢后。太后如今也多臥病在床,鮮少出面——太上皇駕崩對她刺激極大,這會兒也強撐着出面,全力支持兒子。

    數日後被奪去皇后之位的韓續搬到了宮中西北角的小院子,繼續安生地熬日子——她謀劃了半天,真正令她意料不到的是,她的兒子,她的寶貝兒子,她最後的希望被趙之楨直接交給了元春教導!

    聽到了這個消息,韓續怒急攻心,立時就是一口鮮血!

    卻說韓續這個兒子不比寶兒大多少,元春倒不擔心這孩子白眼狼,到了她如今的位置也是無欲無求,真要看誰不順眼,聖上就已經親自撲過去了。

    至於那孩子她也不擔心,真正會用心盯着這孩子的,還有太子趙晗呢。

    不過這一日,她還在床上躺着,大宮女上前稟報:聖上駕到還有大夫也來了。

    元春一怔,「大夫?」等人拜見後,她再一瞧,又是熟人。當初她救過人家的閨女,還把他介紹給姑父的孫先生。

    元春笑道:「又麻煩您了。」姑父一家子,還有哥哥都體弱多病,經他仔細調養,壓根就是好人一樣!元春自己也多次受此人恩惠,沒有他當年為剛生下孩子的自己診治,能不能扛住這一箭都另說。

    孫先生道:「您可是折煞卑職了。」

    趙之楨為了能讓孫先生順利入宮給元春調養,給了人家一個品級不低的虛職一番望聞問切,趙之楨請孫先生到隔壁詳談。

    元春哼了一聲,「神神秘秘的!」

    當晚,趙之楨跟她鄭重道,「我要立後。」

    元春比他更認真,一字一頓道,「太后當年為何不肯做皇后,我如今就為何不肯做皇后。我不想太子將來與健兒會因此而有芥蒂。」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太子趙晗在聖上登基和平定天下之際,戰功卓著,他又比健兒大了將近二十歲。等健兒長大,開始擁有自己的勢力和人手時,太子趙晗的位子已經無法撼動了。

    而且元春能立足的根本,除了趙之楨的寵愛,也是在他登基和平定天下時都立了大功勞——這是趙之楨原話,並非元春自誇。

    可以說,元春和太子趙晗有幾乎完全一致的~政~治~資本來源,將來想撬動太子時,如果從此處下手,等於元春自己也要撬動這根基。

    若是不從此着手,有這份大功壓身,只要太子不~造~反,就不用再琢磨廢太子一事了。

    元春想得萬分透徹,直接拒絕了趙之楨的意願,「不做皇后,我就沒法陪着您了不成?」

    趙之楨在琢磨了三日之後,終於放棄立元春為後。

    而元春還沒徹底好起來,太后先去了。

    趙之楨就坐在元春床邊,嚎啕大哭,而元春也含着淚,用完好的那隻胳膊給聖上抹淚:太后才是慈愛睿智的長輩典範!而且她幾乎沒什麼私心。

    也許她後期跟太上皇有些分歧,可太上皇走了她也終究不能獨活。太上皇能不能為人稱頌,尚不好說,畢竟他在軍事上並無成就,反而在位時經歷了數次內亂,他的任人唯親,也逼得兒子給了收拾了數年的殘局。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也當得起勤政愛民,而太后卻當得起賢后二字,她的一生幾乎沒有污點。

    太后與太上皇合葬之時,天上下起細雨,趙之楨與元春決意不肯撐傘雨水落在臉上,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二十年後,趙之楨枕在元春的腿上,迎着耀眼的陽光,在紛飛的桃花花瓣中溘然長逝。

    元春一滴淚也沒流。

    第二天,她便被登基的趙晗奉為太后。腳下跪了一地人,她臉上也殊無表情。七七之後,健兒和寶兒同時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母親恢復了年輕時的模樣,笑盈盈地沖他們揮手,「娘要走啦。」

    健兒寶兒同時驚出一身冷汗,而京中喪鐘長鳴

    再次來到地府,元春還在思量,好歹也撈了個賢后,這輩子也值了:哥哥眼見着要入閣,兒女也都成婚做了父母,她也沒什麼放不下的。

    恍惚之間,警幻仙子忽然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元春一怔,旋即道,「仙子久違啦。」

    警幻仙子笑盈盈地誇讚道:「好。」言畢,便不見了蹤影。

    誰知眼前風景再此皺變,一個高大又熟悉的背影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她眼前。

    元春驚訝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趙之楨扭過頭,一胳膊就把元春拎進了懷裏,好一陣子揉搓之後,方解釋道,「明君和賢后都有功德你不知道?」

    元春瞪大眼睛,「沒人跟我說啊!」

    趙之楨一揮手,指了指二人身前的水鏡,「你說咱們下輩子投個什麼胎好呢?」

    全文完



  
相關:  快穿之奈何情深  紅樓之賈敏齊家記  盛世寵後  紅樓快穿囧事  紅樓之穿成林海    抗壓八年,玩盤輔核怎麼了?  我可以進入遊戲  合道  我的獎勵額外多一半  
<<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
添加書籤
搜"紅樓之元春晉升記"
360搜"紅樓之元春晉升記"
語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