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太像了。
高夷死士,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章彬手下的無面人,兩者實在是太過相似,簡直就是如出一轍。進一步的,江十一很難不把章彬跟高夷王聯繫在一起,兩者似乎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今章彬不在,江十一不能找當事人一問究竟,只能暗自揣測。
江十一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死人,涼平將軍。
記得涼平將軍曾經說過,他的老師就是章彬,而他卻效命於高夷王,而且能得到高夷王的重用獨領一軍,儘管高夷王的用人手法一向是不按套路出牌,可這也側面說明了高夷王和章彬的關係不一般。
至少曾經很不一般。
可既然這樣,章彬為什麼要幫穆懷陽打下高夷,並且還極力去牽扯前朝大羲,着實令人費解。一個朝廷官員,一邊吃着朝廷的俸祿,一邊跟高夷王有聯繫,又跟狼赳叛軍合作過,叒跟異族人有交往,還心系復辟前朝,說他兩面三刀都算是輕的,這就是一條深不可測的變色龍,也難怪穆懷陽會對他有提防之心。
細思恐極。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想辦法去穩定高夷的局面。既然高夷死士是跟無面人相同性質的存在,那相當於就是另一支鬼兵部隊,對付鬼兵,江十一有些經驗:由於每一個單位的培養都要經歷很長的時間,死一個就少一個,所以他們一定都害怕被造成殺傷。這也造成了他們永遠都只會在暗處行動,以最小代價、最小規模的行動去執行各種任務。
所以,打擊高夷死士的方法就是造成殺傷,造成殺傷的方法就是用比他們還要精銳的士卒。另一方面,江十一必須要想辦法去調查張家的族人,查出高夷死士幕後的操控者。
正當江十一苦思冥想的時候,蔡德彪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他成功抓獲了一名高夷死士!
第一眼見到這人的時候,江十一是持懷疑態度的,因為他完全沒有作為一個死士應該有的樣子。矮小,瘦弱,貌不驚人,語無倫次,憨厚敦樸,很典型就是一幅死老百姓的樣子,這與當年江十一在豬尾踵接觸到的鬼兵有天壤之別。
這人被捆得嚴嚴實實,江十一走近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甚至某個時候他想上去摸摸,最終也沒能在這人身上找到些符合殺手身份的端倪。
「德彪啊,你確定這就是殺手?會不會抓錯人了?」
「千真萬確。」蔡德彪正在倒騰着各種腦洞大開的審訊工具,有鞭子、有狼牙棒、有匕首,有烙鐵,甚至還有蠟燭這種惡趣味,末尾還放着一大碗鹽,可能是想做鹽焗人肉。「這小子襲擊了我的人,我正好在旁邊,就被我逮到了,你別看他瘦得跟猴一樣,逮他的時候可費了我好一番功夫,這小子陰損得很。」
「你在幹什麼?」江十一指了指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問道。
「審他啊。」
「為什麼還有蠟燭這種東西?」
「待會兒你就看着。」
「你好會啊。」
蔡德彪對江十一拋了個邪惡的媚眼,那是令江十一毛骨悚然的,同時也是令那位被捆着的仁兄毛骨悚然的,這種變態的威脅效果不錯,那位仁兄幾乎一開始就求饒了。眼淚鼻涕一個勁兒滾出來,什麼上有老下有小的,什麼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的,什麼來世做牛做馬的,一整套行雲流水的求饒術語嘩啦啦從他嘴巴里倒出來。
「嘁,還上有老下有小,我查過了,你小子打光棍呢。」蔡德彪挑了老半天,最終決定先從鞭子開始入手,他用鞭子抽打着空氣,發出清脆的噼啪響,配合着他那搔首弄姿的動作,在肉體折磨之前先來一波精神折磨。「叫什麼名字?如實交代。」
「范二。」
「說真名。」
「真是范二。」
「不老實是吧?」
「我真是范二!」
「啪!」
「嘶——啊!!!」
蔡德彪一鞭子朝他臉上幹下去,范二的臉直接就炸開了血花,直疼得哀嚎連連。江十一用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視,連忙叫停了蔡德彪的動作,問范二道:
「你聽誰的指令?」
「什麼?」
「誰是你的主人?」
「什麼主人啊。」
「你為誰效命?」
「你在說什麼?」
「德彪,上刑。」
「啪!」
「嘶——啊!!!」
蔡德彪一鞭子朝他胸腹上幹下去,范二的的胸膛上赫然出現了一道血紋,直疼得哀嚎連連。江十一覺得鞭子好像不能形成足夠威懾,便又去握起那根狼牙棒,並朝着空氣煞有其物地揮了揮。繼續問道:
「你是高夷死士吧。」
「我不是。」
「咦,你怎麼知道高夷死士的?」
「我不知道。」
「那你怎麼知道你不是。」
「我......我就是來偷雞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什麼,我就是說偷雞啊,不然你想什麼呢?」
「我...」
「嗯?」
「我就想,那個......」
「嗯?」
「我不知道什麼高夷死士,我就是一個偷雞的,真的!」
「偷雞是要償命的!你要是高夷死士我就放你走啦!」
「我真就只是偷雞的。」
「不是高夷死士?」
「不是。」
「那就是寧願死也不承認。」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偷雞要償命?那我是高夷死士,我是,我是。」
「行,很好,德彪,大卸八塊。」
「得嘞!」蔡德彪一聲應和,取了匕首走上來,拉住范二的耳朵,手起刀落就割了下來。鮮血噴了出來,范二發現自己的耳朵沒了才感覺到了疼,頓時歇斯底里地叫出聲來。
「留着另一隻耳朵,讓他聽得見話,眼睛就不需要了,挖出來給他自己吃了。」江十一在旁邊指導着蔡德彪的動作,正當匕首就要剜進范二眼窩子時,那小子終於慫了。
「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晚了!」
「別別別別!饒命饒命。」
「行,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別讓我失望。」
江十一給蔡德彪使了個眼色,蔡德彪停下了動作,把割下來的耳朵丟在地上,當着耳朵主人的面狠狠地踩了踩。范二已經嚇尿了,他瑟瑟發抖地看着地上的耳朵,上下牙齒磕得直響。
「你的主人是誰?」
「章彬。」
「誰?」
「章彬。」
蔡德彪突然一個巴掌就飛了過去,直接把范二的門牙干飛了,德彪很憤怒,甚至憤怒得有些過了頭。反倒是江十一要鎮定得多,畢竟這樣的可能性他也有在心裏揣測過,只是他還是很難置信這會是章彬干出來的事,便喝道:
「章大人為何要派你這麼做?」
「我不知道,我只管聽令而已,其他的都不知道。」
「狗賊!」蔡德彪上去又是梆梆兩拳狠狠砸在范二的面頰上,隨後抽出匕首就要結果了范二的性命,若不是江十一拼命阻止,恐怕他真的會把那小子當場大卸八塊了。江十一對蔡德彪的憤怒有些不解,但是無論如何范二都殺不得,江十一說道:
「先不要殺,留着他還有用。」
「有什麼用?血口噴人?他這是想拉章大人下水!」
「我知道,但是只要你殺了他,這件事就永遠解釋不清楚了。」
「那小江江你說怎麼辦!」
江十一沒有回答蔡德彪,他走到范二面前,看着他那血肉模糊的臉頰,笑了幾聲,說道:「反間計是吧,其實以你們的本事,沒這麼容易被抓到,你們就是想估計派個人被抓住,把我們的水攪渾。因為只有章彬最了解你們這一套,只要他沒了,你們就可以無所顧忌,我說的沒錯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求求你不要殺我,我真的什麼都招了!」
「來人,繼續上刑!」
江十一和蔡德彪從裏面走出來,蔡德彪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江十一很少看到他這幅模樣。其實江十一併非完全不信范二的話,只是他必須裝作不信,必須裝作對章彬的絕對信任,因為無論真假,章彬勢必會在高夷城裏放一些不為人知的眼線,難保剛剛的對話不會被得知。
那真是一個可怕的男人,江十一隻覺得後背一陣發寒。
事到如今,是不是該先讓穆懷陽知道這裏的情況,不然,假如章彬真的有問題的話,所有人的處境都會非常危險。但是,假如這是反間計的話,那無疑也是自亂陣腳,尤其是穆懷陽那火爆的脾氣,一旦知道這種情況一定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處死章彬。
思慮良久,江十一決定還是先瞞下來,於是他跟蔡德彪說道:
「這件事暫且不讓主公知道,避免他在外面分心,我們倆儘快把這件事處理好。」
「小江江,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嗯?」江十一轉過頭去觀察蔡德彪的神情,蔡德彪好像也意識到了這種觀察,那一瞬間兩人仿佛出現了一種不易察覺且不可名狀的隔閡,愣了下,江十一笑了。「怎麼可能,那是敵人的詭計。」
蔡德彪也笑了笑,露出整整齊齊的大白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