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忘乎所以

    遠在幾十公里外的紅旗公社，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推着自行車，艱難的走在鄉間的路上，而高大的他推着大二八卻還跟在一位大姑娘後頭走着。

    林香穿着厚實的大棉襖二棉褲，頭上梳着兩條小辮，脖子上戴了條格式圍巾。

    她深一腳淺一腳倔強的在男人的前邊走着，寒冷的小風吹在林香的面頰上，卻感覺不到。

    姑娘的淚水噼里啪啦的掉落，玉珠子一般砸在厚實的積雪上，留下了一個個小坑。

    「香，別哭了！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呢！」推着自行車的青年，艱難的走着，但他卻渾沒注意，只是不停的對姑娘說着話，時不時的還看看她的腳下提醒着小心路滑。

    林香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哽咽的說道：「今年的題目我就沒答好！明年我更不行了！聽說考題一年比一年難！....怎麼辦啊！嗚嗚~~」說了幾句後，眼淚又開始涌了出來。

    高大青年嘆了口氣，良久才說道：「香，別犯難了，總會有辦法的。」

    兩人快走到公社時，林香抹了把眼淚和鼻涕，回過頭來，對着青年說道：「振國，我想回家。看看我爸媽，看看我弟！你說好不好？」

    賀振國慢慢的點點頭，雖然眼中有明顯的不舍，但他還是笑着說道：「好，等我跟我爹說說，給你請下假，你就回家看看去吧，散散心也好！」

    林香嗯了一聲，這才露出了笑臉，擦了把凍得通紅的臉蛋，兩個人拐上了紅旗公社村的土路。

    林強生和陳家姐妹考完試歸來，受到了鄰居們的熱烈歡迎。好多人來他們兩家串門，東家給一些糖，西家給一把瓜子。就這樣，林強生家的炕上，很快堆的全是這樣的小零嘴。

    「強生，你考的怎麼樣啊，說說？俺們大傢伙，都早早的下班了，特意等着聽你匯報呢！」一位姓杜的師傅，大聲的問道。

    「就是，前幾天聽說你們三人參加高考，也沒好意思打擾你們。今天聽你父親說你考完了，我們特意過來瞅瞅，你考的咋樣啊？」另一位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大媽笑着說道。

    林強生的父親當上了生產車間大隊長，相當於廠里的副廠長的位置，雖然現在不是正式的職位名稱，但是廠里的工人都知道，林向榮是鐵定接廠長的班了。

    鄭永民的歲數越來越大，精力越來越不濟，現在有逐漸讓位的意思。

    常遠庭自然能順位的接替大主任的班，那麼到時候林向榮就是廠長了。

    工人們也聰明的巴結起來，現在不靠近，更待何時。這不都過來串個門，沒進屋的也送了點東西過來。

    林強生笑着說道：「謝謝叔叔阿姨們，我感覺考的還行，呵呵，謝謝眾位長輩們了！」

    杜師傅大笑着說道：「嘿，小子還謙虛起來，能考上就是能考上，什麼叫還行？」

    經他一說，大家頓時湊趣的都笑了起來。雖然林強生說的話，不盡不實的，但也沒好細問。

    林向榮從廚房滴溜進來了一個大茶壺，給每個人都倒上杯茶水，杯子不夠了拿碗支援。

    「謝謝大傢伙了，喝點茶水，喝點茶水.....」林向榮憨厚的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面，眾人太熱情了，來了還都帶了東西。他笑着和大家互相客氣着。

    師傅們聊了會天，話題就漸漸轉變到，市里安排進廠工人的事情上來。

    「我看市里安排工人是對的，咱們廠里的活，現在確實幹不過來。」

    「哎？老杜，你怎麼這麼說話？！什麼叫安排進人是對的，你願意大傢伙的好東西，都勻吧嘍？」另一位黑臉的師傅立刻叫道。

    「老張，你聽我說完啊！我的意思是，市里安排人，也得讓人數來少點才行，絕對不能超過1千人！我就這個意思，大傢伙說是不是。」老杜開了個頭，大家頓時議論起來，有的點頭，有的搖頭，更有的唉聲嘆氣。

    原來沒好處時，那當然幹活的人越多越好，這樣自己就能少干。現在工廠的待遇好了，經常有好東西發下來，諸如什麼糧油、副食品、布料、糖、罐頭等等這些市面上緊缺的好東西。

    誰都能看出來汽車廠有前途，那大家自然就想着保住這份果實。廠里人多了自然就保不住了，好處被分了，自然誰都不願意！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後就總結到林向榮這裏來了，大傢伙紛紛向林大隊長建議，給廠長和主任提提意見，讓他們向上級反映反映。

    林向榮只能安撫的說道：「大傢伙的意見，我會向常廠長和鄭主任說的，但他們也得聽省里的不是？這個只能稍微的跟上面說一說，咱們不能和領導們鬧僵了啊！」

    「唉！也是.......」眾人聽了林向榮的話，感到是這麼個理。

    領導說啥，咱工人跟着干就行了。現在不像前幾年了，領導們的權威又樹立起來了。

    林強生看到父親被工人們一個小小的問題難住了，頓時動起腦筋，開始幫着父親想對策。

    「啪」一聲，林強生眼睛一亮，拍了下手。工人師傅們頓時都被炕上坐着的林強生吸引住了。

    黑臉的張師傅是電焊工，臉上有些燙坑，他問道：「高材生，我們這正討論鬧心事呢，你坐炕上樂啥？」

    眾人都向林強生看去。

    林強生盤腿坐了起來，環顧了一圈師傅們，見自己的父親林向榮向他瞪眼，他轉頭笑着問道眾人：「我說師傅們，我問你們個事。」

    有的師傅叫道：「強生，你說！」

    林強生大聲的說道：「師傅們，市里給安排進來的人，都是些什麼人？你們知道嗎？」

    「當然是沒有工作的人，還有一些困難戶吧。」張師傅大聲的說道，最後又不確定的補充了一句。

    「什麼困難戶，我看都是關係戶！」人群里有一位師傅不忿的說道。

    「是啊，是啊！....」眾人議論着，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傻子才不知道，會分進來的都是什麼人。

    林強生哈哈一笑，拍了下手。

    林向榮叱道：「賣什麼關子，有什麼話，儘管跟叔叔阿姨們說說！」

    「哦。」林強生聳了下肩，這才向大家說道：「我說叔叔阿姨們，既然確定市里會安排沒工作的人，那就好辦了！」

    「我請問，你們家裏都沒有待業的親戚了？你們的小子姑娘，都有工作了？有沒有在家裏閒着的？」

    「哦？！對呀！」張師傅一拍大腿，醒悟之後，大聲的叫道。

    「哎呦，我艹！你特麼拍的是誰的腿！」他旁邊的倒了霉，被老張的手正好拍中大腿。

    「哎，抱歉抱歉！老姚。我這電焊手，習慣了，老這麼晃一下，沒想到晃你腿上去了！」張師傅搓了搓手，說道。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醒過神來，頓時想到，「對啊，反正都是關係戶，那何必要廠外的人進來！吾們家裏就有，沒工作的人啊！家裏的小子姑娘，都還飄着胡混呢！

    家裏沒有的，鄉下有啊！有的家裏的孩子，此時還在為祖國修理大地、為人類修理地球！

    「是啊！咱們應該跟廠里要指標，憑啥讓外面的人進來，咱們的孩子卻不行？！」

    「對對！老張說的對！走，咱們這就找廠長主任去，說說理！我家孩子，還在街上賣烤地瓜呢！」一位中年大嬸在人群後頭叫道。

    受到林強生的啟發，大家頓時都反應過來了，這事宜早不宜晚吶，晚了說不上有什麼變化！

    工人們呼啦啦的不一會就都走光了，紛紛回去張羅人要到廠子裏找廠長，找主任。

    「呵呵......」林強生樂呵呵的看着眾人。

    「你，你個小兔崽子！你看你乾的這叫什麼事啊！」林向榮看着大傢伙都有要去廠子裏鬧的意思。

    他頓時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林向榮急得腦袋快冒白煙了，結果兒子還傻呵呵的坐在炕上笑呢！

    「呃.....，啊？！」林強生怔了怔，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圈，拍了下大腿。

    「哎呦，完了，高興過頭了！」

    林強生這時反應過來了，自己因為高考趕得是時候，又在考場上超常發揮，這股勁來得太快太突然！高興的心情有點抑制不住、忘乎所以了！

    結果此時嗨大了的林強生，給大家出了這麼個主意！

    這事，要鬧大了啊！

    林強生又一深想，頓時後悔不已：「完了，自己似乎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