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替屍

    「來人啊！」

    雷大寶拎着竹筒梆子一邊敲一邊追着周小六跑，周小六抽出刀來，仰頭朝趙五花的位置趕去。

    河邊的營地因為這梆子聲頓時就炸了，離得近的幾個年壯大漢拿着叉子、片刀聞訊趕來，更多的人則聚攏在溪水邊，抬頭看那邊幾個黑影纏鬥在了一起。

    周小六看見趙五花迎面一刀砍去，卻被那似人似獸的黑影撞得倒飛了回來，人還沒落地，那黑影「呼」一聲，帶着風就往趙五花的臉上撲。周小六喊了一聲小心，腳下趕了兩步，挺着刀迎了上去，卻不料身後飛來一個什麼物事，轉着圈砸在了那黑影的面門上。

    「咄」一聲。

    周小六低頭一看，卻是雷大寶手裏用來敲梆子的木錘子。那貨見黑影來勢洶洶，情急之下想扔個什麼東西，順手就把錘子丟出去了。那黑影被錘子恰好打中了鼻樑骨，頓時發出了「嗚嗚」的慘叫聲，腳下一退，回到了篝火邊。

    趙五花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身的血。

    三人站成一排，死死地盯着篝火對面望過來的一雙閃着綠瑩瑩光芒的眼睛。

    「那什麼玩意兒？」雷大寶悄悄的把梆子丟在一邊，緩緩地抽出了自己的刀。

    趙五花喘着粗氣，目不斜視：「狐狸！」

    「五尺狐狸？」周小六吞了口唾沫，「怎麼長得像個人？是我們要抓的那隻嗎？」

    「錯不了，就是它！」趙五花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面有一道血痕。剛才倉促間和對面這狐狸打了一架，這狐狸雖然長得大，還人立而行，可敏捷性一點沒丟，出手就是抹脖子咬氣管的殺招。別看兩個打得有來有往，但趙五花始終被它壓製得相當難受，一不留神，就挨了一爪子，所幸未傷及要害。只不過雖然冬天穿得厚，但被那狐狸爪子撓了一下，傷口也絕淺不了。何二說這狐狸爪子有三寸長，照這麼估計的話，怕是確實有三寸長。

    那狐狸此時像個人一樣，蹲坐在了篝火邊。只是跳躍着的火光清晰地映襯出了一個狐狸腦袋，那腦袋像個盆似的，足有普通狐狸五六倍之大，一雙細眼往兩邊吊起，吻邊微微地翹了起來。

    它在笑。

    一聲狗吠響起，何二和香香子也追上了人群，來到了山坡上。

    七八個壯漢起初咋咋呼呼，到了地方一眼瞧見火邊蹲了個比人還要高大的畜生，場面頓時就靜了下來。時間似乎禁止了，一堆拿着刀叉的人，圍着火堆呈扇形狀，卻不敢貿然出手。只剩下香香子在一旁一邊齜牙咧嘴地叫，一邊撲棱着，似乎躍躍欲試。

    趙五花心說勞師動眾地來到山裏，沒想到頭一晚就碰見了正主，也不知是運氣好呢還是不好。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低喝道：「大寶，帶人攻左路，我和小六攻右路，注意動作不要太大，激了這畜生跑了事小，再傷了人命就划不來算了。以圍為主，儘量拿叉子叉它。不要貿然上前，它動作靈敏，普通人在它手裏走不過兩爪子！」

    「得嘞！」雷大寶眼睛盯着那狐狸，腳下慢慢地移動着，人群也跟着他緩緩地散開，把那隻狐狸圍在了中間。

    那狐狸舔了舔嘴唇，似乎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眼睛眨了眨，竟然閉了起來。

    何二悄悄地走到趙五花的身後，輕聲道：「放它走！」

    趙五花回頭看了何二一眼，不知道他此時說這話什麼意思，好不容易圍住了，怎麼還能放它走？

    何二沒做解釋，只道：「這是只化了妖的狐狸，只不過道行淺了些。你看他的爪子。」

    趙五花之前還沒細看，聽了何二的話，眼睛不由地往那狐狸扶在地上的前爪看了過去，只見那爪子似乎褪了毛，整個足背露了出來。那狐狸前肢粗得很，灰褐色的足背皮膚上肌肉虬髯，青筋暴起，四隻足爪往前伸出，竟似人手一般，其中一趾更是突出，鋒利修長。

    趙五花又回頭看了一眼何二。

    何二點點頭，是它，真沒錯。

    雷大寶見趙五花遲遲沒有動靜，以為是讓自己先攻。這邊猛抽了幾口粗氣，大喝一聲，「香香子，上！」

    香香子「汪汪汪」地早已叫得煩躁，聽雷大寶命令，當即閉了嘴，後腿一曲一直，那狗便向篝火邊彈了出去……

    趙五花見那蠢狗一往無前，狗後面一群人蜂擁而上，頓時心道要壞，也管不得那對頭是野獸還是妖怪，當下也跟着撲了上去。

    一群人抬手就是一頓刀山槍林，那架勢便是出手就要將五尺狐狸亂刀砍死。

    可面對被圍攻的場面，五尺狐狸忽然「桀桀桀」地又笑了起來。

    趙五花衝到半路上，只見眼前一花，空中忽然爆出了一陣白色的氣霧，眾人刀槍已到，香香子也在空中呲出了尖牙利齒，結果一腦袋就撞在了一片空氣中，落地一時剎不住，把跟在趙五花身後的周小六撞得悶哼一聲，雙雙倒在了地上。

    五尺狐狸憑空消失，只留下了一張自半空中緩緩飄落的黃色符紙。

    「操！」趙五花感覺是被人戲弄了，頓時七竅生煙，當場便爆了粗口。

    何二趕了過來，撿起符紙道：「這是替屍符！它還沒走遠！」

    「你怎麼知道？」

    「替屍符幻化的，傷不了人！你看你身上，橫一爪子豎一爪子，被它劃得跟輿圖一樣，那是真身乾的！」

    趙五花也來不及想這狐狸從哪學來的這些歪門左道，既然沒走遠，那就追上去。

    他現在就一個心思……

    得弄死它！

    人群當即便分了工，趙五花帶着雷大寶、周小六和何二，外加一個追蹤高手過山風五人先循着五尺狐狸消失的方向追去。其餘人點齊人馬，分組再追。趙五花臨走時交代，夜裏鑽林子，風險較大，沒經驗的就別進了，進去的人至少得七八人一組，不要太過分散，免得遭了毒手。

    眾人見了那狐狸，儘管只是見到個替身，但也知對手不好對付，不須怎麼叮囑，都小心翼翼地點了頭。

    幾個膽大的婦人也跟了過來，她們幫着把吊在林邊樹杈上的屍體放了下來，擦乾了臉一看，都是那些沒回來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