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儀式

    「老師，你沒事吧？病還沒好嗎？」

    迷人的少女正坐在他面前，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微微湊過來，一臉擔憂地對馬丁問道。

    剛剛，他在房間裏暈倒了，是少女和車夫合力把他抬到了床上。

    馬丁搖了搖頭，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不好意思，博森小姐，沒有嚇到你吧？」

    少女名為克琳·博森。

    今年十五歲。

    她是博森家的大小姐，也是自己的學生。

    馬丁的職業是一位教師。

    家庭教師，專為貴族服務，教授歷史、哲學和數學。

    少女乖巧地搖頭說道：「老師你生病了，我來看望你，洛奇也很擔心你呢！」

    「這是一些滋補身體的東西，是父親讓人準備的。」

    一旁聽差的車夫趕緊將兩個精緻的盒子放在桌上。

    根本不用打開，僅憑包裝就知道裏面的藥材必然價值不菲。

    馬丁心裏一暖，感激地說道：「謝謝關心。」

    算起來，這副身體的原主人在博森家工作已經三年有餘。

    前一陣，原主人遭遇詛咒，一心想要破解詛咒，自然是沒心情上課，以生病為藉口請了兩周的假。

    如果不是自己的話，那今天這位伯爵家的大小姐發現的應該就是一具屍體。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傷心……

    不過，此刻的馬丁顯然也沒什麼心情去上課。

    詛咒又纏上他了！

    沒解決之前，他哪裏能夠靜得下心來做其他事？

    「老師，你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克琳歪了歪頭，目光直直地看着馬丁問道。

    馬丁微微皺了皺眉頭。

    有這麼明顯嗎？

    一下就被看穿了！

    「我能幫得上忙嗎？」她又問了一句。

    馬丁當然不會把詛咒的事告訴她。

    如果他缺錢，或許會找慷慨仁慈的博森伯爵借一點。

    相信他不會拒絕。

    但現在的詛咒……

    他不認為讓博森伯爵知道有什麼好處。

    說不定還會讓這詭異的詛咒傳染，讓伯爵一家也陷入危機。

    「沒什麼，等我身體好了，就回去給你們上課！」

    馬丁故作輕鬆的笑道。

    這種應付果然奏效。

    至少，克琳小姐沒有繼續追問。

    兩人聊了沒幾句，少女敏銳地察覺到馬丁似乎不怎麼想說話，於是便站起身來，非常知情識趣的主動開口告辭。

    「老師，你還是多注意休息，我和洛奇會好好自學的！」

    克琳口中的洛奇是她的弟弟，伯爵唯一的兒子。

    馬丁在心裏暗自苦笑。

    他不是不想說話，只是很多記憶在腦子裏還沒理順，亂說話容易露餡。

    印象之中，眼前這個少女遠比常人想像的要聰明得多。

    目送華貴的馬車離開，馬丁關上門，轉身回到了臥室。

    和克琳見了一面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心情好像平靜了不少。

    那棕黃色的眸子在他心靈中留下了溫暖的印記，仿佛持續散發着熱度。

    馬丁搖搖頭，拿起筆記本，繼續搜尋着記憶。

    身上的詛咒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實在刻不容緩。

    馬車上，克琳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小手，微弱的光芒一閃而逝。

    剛剛，應該沒有被老師發現吧？

    透過馬車的窗戶看向馬丁越來越遠的住所，克琳抿了抿紅潤的雙唇。

    ……

    公寓裏，隨着記憶逐漸融合，馬丁想起更多的事。

    馬丁，全名馬丁·奧里奇，出生於北大陸東部的奧里奇家族。

    在他幼年時，父母就已經亡故，現在處於獨自闖蕩社會的狀態。

    上個月剛過完二十三歲生日，喜歡研究歷史，對神秘學充滿了興趣。

    說起來，那張可怕的黑色卡片，正是他買給自己二十三歲的生日禮物。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馬丁露出一抹苦笑。

    面容蒼白，眼眶深陷，五官立體，底子倒是不錯，但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

    實際上，馬丁很清楚，他並沒有女朋友。

    這完全是因為被詛咒折磨，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才導致的頹廢模樣。

    明面上，馬丁的身份是一個家庭教師。

    這個身份還算受人尊敬。

    暗地裏，他還是一個儀式學家，研究歷史只是順帶。

    所有儀式學家都精通歷史知識。

    通常來說，想要擁有超凡力量，必須要成為超凡者。

    但儀式學家打破了這個規則。

    儀式可以讓肉體凡胎也能使用超凡力量！

    不過，任何力量都是有代價的。

    超凡者通過服用魔藥配方，走上某個序列後，就能使用該序列的能力。

    代價是受到束縛。

    每個超凡者的束縛都是獨特的。

    即使是同一序列的超凡者，也會有各種不同的束縛。

    一旦違反束縛，超凡者將會面對超凡力量的侵染，然後失控、喪失神智，最後變成詭異的怪物。

    儀式學家則不然。

    他們通過儀式掌握超凡力量，也是缺乏超凡天賦的凡人能夠使用超凡力量的唯一途徑！

    因為不用服用魔藥，所以也就沒有束縛。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沒有代價。

    儀式學家進行儀式時，會耗費大量的靈性材料。

    這些靈性材料雖然並不是都價值不菲，但是用量實在誇張。

    沒有一定的經濟支撐，很難得到成長。

    另外，儀式學家本身沒有超凡力量，他們是在通過儀式與更加強大的個體打交道，向它們借取力量。

    其中不乏神靈。

    甚至還有一些邪惡的存在，擁有可怕的力量。

    所以儀式學家很容易受到這些邪惡存在的蠱惑，精神被控制，淪落為喪失人性的邪惡異端，犯下種種惡行。

    一旦儀式學家失控，往往會造成超乎想像的災難，比超凡者失控更加危險！

    即使如此，系出名門，渴望掌控超凡力量的馬丁還是冒險走上了這條途徑。

    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進階超凡者！

    奧里奇也是曾經擁有赫赫聲名的超凡家族，被稱為「銀盾」，掌握着【騎士】序列。

    先祖德拉威爾·奧里奇，曾是大陸聞名的強者，各種英雄事跡至今還存在於游吟詩人的歌謠之中，被不斷傳唱。

    進階【騎士】序列需要血脈力量。

    馬丁雖然繼承了奧里奇的姓氏，但並沒有繼承銀盾家族的血脈力量。

    所以，他在年幼時就走上了儀式學的道路。

    剛一成年，他就脫離了沒有太多情感交割的家族，外出闖蕩。

    一方面是因為在家族之中，稍不留神就會被發現秘密。

    另一方面，他雖然不喜歡家族裏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但內心之中卻對先祖德拉威爾·奧里奇崇敬無比。

    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緣故晦暗了先祖銀盾騎士的榮光。

    四年前，他選擇來到法拉林堡，也是因為伽弗帝國的兩位正神，工匠之神和時間之主都比較開明，對於神秘學知識並沒有過分監管。

    作為貿易中心的法拉林堡更是如此。

    不過，野生的儀式學家屬於絕對不穩定因素。

    不管在哪個國家，一旦被官方發現，立刻就會被控制起來。

    即便是在法拉林堡這片相對自由的土地上也不例外。

    至於正規的儀式學家，都需要一個先決條件：超凡者！

    ……

    筆記本里的內容繁雜，大部分是原主人學習神秘學的筆記。

    馬丁耐心地一頁頁翻閱着。

    了解得越多，他就越明白，這詛咒的問題只能自己解決！

    法拉林堡就有工匠神殿和時序神殿，而且因為當地的富裕程度，等級很高。

    但馬丁作為野路子的儀式學家，沒有固定的信仰，導致了他沒辦法向神殿祈求幫助。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句話大多數時候都是真理，但也有例外。

    比如眼下的馬丁。

    雖然對付邪教徒是神殿的職責所在，但是如果神殿知道他是一名凡人儀式學家，並且還被邪神盯上了，那無論是哪個神殿，都百分之兩百會選擇防患於未然。

    將他淨化！

    肉體和靈魂雙重意義上的淨化，絕對的萬無一失。

    沒過多久，馬丁就在筆記本之中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這卡片來自「蒼白之詩」，一個活躍於第三紀的邪教組織，行事極為詭秘，原主人雖然耗費了極大的心力，找到的資料也極為有限。

    他只知道這個組織信奉一位沉睡的邪神，並且一直在暗地裏進行着某些可怕的儀式，妄圖將其喚醒！

    至於卡片上的詛咒，他直到臨死之前，都沒有弄明白究竟是什麼原理。

    從筆記上的隻言片語中，馬丁得知，原主人在死前，計劃了兩套解決身上詛咒的方案。

    當然，無一例外，都是用儀式來解決問題。

    第一套方案，也就是原主人曾選用的方案。

    從原主人臨死前的記憶來看，儀式是成功了。

    但他最後還是死了！

    所以，這個方案沒卵用。

    馬丁開始查找第二套方案的內容。

    毫無疑問，這是個十分獨特的儀式。

    儀式名稱：最初的淨化之光

    儀式材料：因背叛而死的心臟，四葉的苜蓿草，純黑馬匹的十滴血，輝光樹的枝椏。

    之所以說這個儀式特殊，是因為它的作用——消除物品上的超凡力量。

    通常來說，儀式是賦予物品或者生靈超凡力量，而這個儀式卻恰好相反。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儀式非常偏門，知者甚少。

    是原主人很早之前，從奧里奇家族的內部圖書室找到的。

    當時只是作為一種知識的儲備，放在一邊，並沒有去做深入的研究。

    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因為從理論上來說，這個儀式能夠從根本上清除卡片詛咒的力量。

    就這張卡片的詭異情形來看，它肯定是一件超凡物品。

    而且在詛咒中扮演着關鍵角色！

    破壞掉它，或許就能破解詛咒……

    當然也可能提前讓詛咒爆發！

    馬丁承認，這個方案有賭的成分，不過既然第一顆雷都被原主人給趟掉了，他也只剩下了這第二個選擇。

    時間不知不覺中來到下午五點，肚子再次咕咕叫了起來。

    馬丁放下筆記本，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到廚房想找些吃的。

    可翻找了一圈，櫥櫃裏空空如也。

    馬丁這才回憶起來，為了準備儀式，原主已經好幾天沒出過門了。

    早上那一頓是最後的食物。

    若是沒出現意外的話，原主人今天早晨就應該出去買些食物充當早餐。

    在臥室里找到錢包，從裏面摸了十來個銀幣，馬丁換了一身衣服。

    棉質的白襯衫，深色的長袍，穿戴整齊之後，馬丁這才強打起精神，緩緩走出了房子。

    金蘭花街屬於中層家庭的居住區，街上說不上多乾淨，但至少沒有貧民區那股揮之不去的腐臭味。

    久違地陽光照在身上，看着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歐式建築，讓馬丁產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夕陽帶來的暖意滲透皮膚，馬丁感覺肚子更餓了。

    距離居所最近的麵包店裏，馬丁用十五枚銀幣買了一磅白麵包，外加三盎司奶昔，以及一瓶連中產階級家庭都會覺得奢侈的蜂蜜果醬。

    白麵包比黑麥麵包貴很多，當然口感也非常棒。

    早上品嘗過黑麥麵包後，他就再也吃不下那種木頭渣一樣的東西了。

    配合上奶昔，那絕對是一頓美餐。

    至於蜂蜜果醬，完全是這段時間裏太缺乏維生素的攝入，急需要補充一些。

    再說了，麵包配果醬，又是另外一番享受。

    馬丁當然不會像原主人那樣再作踐自己。

    即便前路晦澀，充滿陰霾，也得給自己加點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