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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世界震撼(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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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恭喜?

    「啊!」

    臧氏尖叫了一聲,表情和語氣格外激動。

    裴葳蕤藕臂微顫,鳳眸圓睜,有些難以置信。

    「以我行醫診脈數十年的經驗來看,王妃脈像雖淺,確實是喜脈無疑了。」

    婦人很是篤定的說道。

    水榭之中陷入短暫的寂靜。

    裴葳蕤抿着唇,一種神秘又巨大的喜悅,充盈了她的胸膛,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下意識將雙手輕輕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當真?」臧氏死死盯着醫師,聲音極度高亢。

    婦人緘默片刻,整個天下都清楚,一個孩子對於中山王府意味着什麼。

    她謹慎再三地詢問「王妃,月信遲了麼?」

    裴葳蕤不自覺緊張起來,訥訥道

    「遲了五天。」

    婦人點點頭,笑吟吟道

    「一般來說,月信遲半個月,才能確切地診出喜脈,不過,我幾乎已能確定,王妃的腹中已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好啊!」

    臧氏笑容如鮮花般盛開,簡直喜翻了心,「不容易啊,我終於能做祖母了。」

    臧桂馥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葳蕤,你最近沒感到反常麼?」婆婆興奮之餘,又要確認一遍。

    裴葳蕤聲音里透着不自覺的溫柔

    「這兩日,吃東西還反胃,我總有些昏昏欲睡,精神不濟,胃口也不佳。」

    「懷了,真懷了。」臧氏樂得合不攏嘴,嬌聲道

    「來人啊,賞陳醫師黃金百兩,綢緞百匹!」

    「多謝臧太夫人。」婦人福了福禮,識趣告退。

    臧氏上前抱住裴葳蕤,就像摟着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她目光滿是慈愛和溫情

    「懷了身孕的女子,不宜勞累,一定要安胎養胎。」

    「葳蕤,懷孕生子,對女子來說是一件極辛苦的事,也是世間最幸福的事。」

    裴葳蕤嘴角滿是甜蜜的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刻,想到小小的生命在腹中孕育,她和張郎的血脈交融在一起,匯聚成了嶄新的生命。

    那種幸福感幾乎將她吞噬。

    臧氏似是想起什麼,矜持又驕傲的說

    「葳蕤你放心,有娘在,誰都不敢欺負你。」

    姨娘在旁邊頷首,這是給下定心丸了。

    畢竟正妃未娶,側室有孕,安樂郡主和崔家女進門後難免會針對葳蕤。

    「我做姐姐啦!」

    清亮的嗓音傳開,小胖妞聽到丫鬟的議論,蹬蹬地跑過來。

    臧氏瞪了蠢女兒一眼,沒搭理,「葳蕤,切記要靜養。」

    臧桂馥附和「我去吩咐庖廚,熬些雞湯。」

    「嘻嘻,我有妹妹了。」小麥芽興奮地就要去摸裴葳蕤的小腹。

    「快滾!」臧氏一手推開蠢女兒,怒叱道

    「張窈窕,你不許靠近葳蕤,否則老娘打死你!」

    「噢。」

    還不知自己已經失寵的小麥芽好奇地打量裴葳蕤。

    裴葳蕤糾正她「是姑姑,不是姐姐。」

    小麥芽聽了,淺淺的眉頭倒豎

    「原來尿床會生孩子呀。」

    她突然一臉恐懼的模樣。

    「尿床?」臧氏疑惑。

    裴葳蕤臉蛋湧起醉人的紅暈,辯解道

    「窈窕又說胡話呢。」

    臧氏現在看到這蠢女兒就厭眼,拽着小麥芽手臂拖走

    「你給老娘滾一邊去。」

    「裴姐姐,娘說我是丑時出生才長得醜,妹妹千萬別這個時候蹦出來啊。」

    小麥芽噘着嘴提醒。

    ……

    「轟!」

    「轟轟——」

    絢麗的煙花綻放,璀璨了整個夜幕,流星般的花火從天際直落,仿佛玉樹瓊花的世界。

    長安城居民扶老攜幼,擁上街頭,和蒙着彩緞的牛車、騾車擠成一團。

    一路上丸劍角牴、戲馬鬥雞,熱鬧非凡。

    空氣中浮着一層喜慶的味道,伴隨着胡樂班的春調子飄向遠方,與歌女們遙遙傳來的踏歌聲相應和。

    這只是一處小小的街區,在更遠處,一個接一個的坊市都陸續陷入同樣的熱鬧中。

    天賜神勇、雄略命世的中山王有後,這真是振奮人心的喜訊!

    整個長安城,無不為之沸騰!

    長街,馬夫捏緊韁繩,騎馬疾馳。

    「唏律律~」

    馬車在王府停下來。

    門前到處擺滿了籃子,裏面盛着雞蛋,幾丈石階,一隻只肥碩的母雞在籠子裏撲騰。

    「恭喜王爺。」

    沿路僕役丫鬟紛紛道喜。

    張易之視若無睹,快步前行,如大步流星。

    眼眶濕潤。

    臧氏正挽着裴葳蕤手臂在花園散步,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抬眼看去。

    明亮的燭火將長廊照得亮如白晝,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完全被激動籠罩着。

    他的目光,深情而溫柔,猶如一汪水,快將裴葳蕤淹沒。

    臧氏好笑不已「易兒,瞧瞧你這傻樣子,都快做爹的人了。」

    「張郎,我……」

    裴葳蕤話剛說一半,張易之一個箭步衝上來,就被攬入懷中。

    她心裏溢滿了甜意,靜靜依偎在愛人的胸膛。

    過了許久,張易之才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葳蕤,我太高興了。」

    聲音里竟有一絲哽咽。

    連臧氏都十分錯愕,她這個兒子生性冷硬薄涼,竟也會露出如此柔情的一面。

    張易之竭力控制情緒,心情卻依然沸騰激越。

    他的孩子啊。

    一個本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一個落寞孤獨的異物,卻有了生命的延續。

    在他心裏,那是靈魂的依靠,撫平他內心深處的迷茫。

    裴葳蕤和他額頭相抵,細聲細氣道「張郎,我也很高興。」

    肚中孕育的小小生命,就如一個奇蹟,令她激動喜悅不已。

    張易之就要俯下身。

    「閉嘴!」

    一旁的臧氏尖叫了一聲,又覺此話不妥,便頗為含蓄地提醒,「諸事不宜,少親熱,絕不能同房。」

    張易之懶得理她,低頭溫柔吻住裴葳蕤的紅唇。

    裴葳蕤滿臉酡紅,偏頭躲過親吻。

    臧氏啐了一口,也不想煞風景,擺着蓮步離開,嘴裏還嘀咕道

    「我去給你那死鬼老爹燒一炷香,有了孫子,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她走後,兩人纏綿又溫柔地吻在一起。

    ……

    不知過了多久,初為人父的亢奮喜悅和不知所措才褪去。

    張易之伸出手,在裴葳蕤平坦的小腹上摩挲個不停。

    他目中滿是愛憐和新奇,張口問道「孩子什麼時候會動?」

    裴葳蕤笑容嫻靜「聽娘說,要四個月才有胎動呢。」

    也對……張易之啞然失笑,現在還是受精卵狀態呢。

    他念念不舍,繼續摩挲

    「不急,我們慢慢等着孩子長大。」

    裴葳蕤笑着嗯了一聲,略帶歉意的說

    「張郎,我現在不能服侍你了。」

    張易之隨口道「我這牙籤應該沒事吧?」

    「不行!」

    裴葳蕤罕見地生氣起來,鼓了鼓腮幫

    「你的很大,要忍一下。」

    張易之笑了笑,握住裴葳蕤的手,安撫她

    「放心吧,我省得。」

    十月懷胎,才最辛苦,而且,這份辛苦無人替代。

    凡事儘量順着她。

    裴葳蕤心裏悄然一動,凝視着他的眼眸

    「張郎,我連續兩日做了胎夢,夢見紅色的鯉魚。」

    張易之毫不猶豫回答她「男女我一樣喜歡。」

    「可我喜歡女兒。」裴葳蕤聲音有幾分嬌氣。

    張易之一眼看透她的心思,點點頭沒說什麼。

    裴葳蕤挽着他的手,兩人漫步在花叢中。

    生男兒,必然要摻和權勢爭鬥中,她毫無勢力,給不了孩子任何幫助。

    而且長子非嫡長子,那就是被對手肆意攻擊的靶子。

    若生女兒多好,她和孩子都不會受到波及。

    有時候,不爭才是一種智慧。

    ……

    邙山,千峰碧屏,深谷幽雅。

    晚風撩撥山中枝葉,殿檐下飄來的桂花香氣傳入鼻尖,入秋很久了。

    寢殿裏帷幕簾榻,煥然奪目,太平站在窗前看着月色。

    離開浮躁的神都城,一個人待在靜謐的邙山,偶爾想想,有一種隔世之感。

    可她並不覺得枯燥。

    一方面,唯有避世才能安穩將孩子生下來。

    其二,她時常會想起母皇。

    母皇在登上帝位一統天下之前,曾在感業寺度過了兩年晨鐘暮鼓,青燈相伴的時光。

    削髮感業寺,可以說是母皇最低谷的時期。

    但那也是潛伏期。

    潛伏在陰影處,觀察每一個人,思考權力的本質,沉澱出最強悍的自己。

    雖不枯燥,但難免會寂寞。

    夜深人靜之時,還是忍不住想着被張易之摁在地上揉搓的模樣。

    念及於此,太平伸手摩挲微微隆起的小腹,慢慢往上移,輕撫鼓脹脹的酥胸。

    叮鈴——

    突然,懸在窗前的一串風鈴響了幾下。

    窗外飛來一隻白鴿。

    「嘰嘰嘰嘰~……」

    太平眯了眯眸,取下綁在它腿上的信件。

    展開信件,上面幾個娟秀小楷異常刺目,幾乎要灼燒她的眼睛!

    【蜀中女子懷孕。】

    懷孕……

    太平失魂落魄地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毯上。

    她精緻玉頰逐漸陰沉晦暗,就像被一道雷電給擊中。

    突然而來的噩耗,近乎將她摧毀!

    裝瘋賣傻放棄一切,拋去高貴的帝國公主身份,捨棄龐大的封地稅收,眼睜睜看着朝中擁篤投奔廬陵王。

    她李令月什麼都沒有了。

    唯有肚子裏的孩子。

    這個小生命就是一切,讓她以後能在權力高峰閃亮登場!

    可如今呢?

    太平長髮披肩,在室中緩緩踱起步來。

    冷靜,不能失控!

    從張易之和母皇身上,她學會了無論何等境地,都要鎮定從容。

    可想着事情對自己越來不利的變化,太平心中的苦澀意味越來越重。

    她忍不住拿起梳妝枱的酒壺,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雖然烈酒入喉只覺其苦,卻已是她唯一能下咽的東西。

    太平白皙修長的五指攥緊了酒壺,就像緊緊地扼住了脆弱稚童的咽喉。

    「生出男丁,必須殺掉!」

    ……

    秋高氣爽,天氣極好。

    廬陵王府全家在湖心亭野餐。

    菜餚格外豐盛美味,宴上的螃蟹個頭極大,一個足有四兩重。

    「裹兒,往日你最愛吃螃蟹,這可是揚州運過來的。」

    韋玉雙手疊在腰間,笑吟吟地說道。

    李裹兒眸如秋水,神色端莊淑雅,雲白長裙勾勒着輕盈的身段兒。

    一旁李仙蕙等兄妹都不禁驚艷,裹兒愈發絕美了。

    「咳咳……」

    天氣漸冷,李顯時常咳嗽,一咳起來就停不住。

    湯藥一日三頓從無疏漏,每隔三日就要調整一次藥方。

    不是什麼大病,卻遲遲難以痊癒。

    聽到咳嗽,韋玉跟李裹兒悄悄交換眼色,目光隱晦傳達了擔憂。

    應該是上次藥劑的後遺症……

    蹬蹬蹬——

    宮婢快步走到湖岸,滿臉焦急道

    「王爺,不好啦!」

    闔府團聚的氛圍被打破,韋玉板着臉喝斥

    「說!」

    宮婢匆匆稟報道

    「長安有流言傳來,稱蜀中女子懷有身孕!」

    話音剛落,一片死寂。

    湖心亭一絲聲音都沒有。

    正如張巨蟒暗中窺探朝堂政局,神都也在關注長安的一舉一動。

    中山王府有一個側妃,容貌驚艷絕世,不知姓名,只知是蜀中女子。

    沒想到她懷孕了?

    作為聯姻對象,不啻於一記耳光,狠狠甩在廬陵王府臉上。

    正妃還沒嫁過去,側妃就鼓起肚子……

    李裹兒陡然捏緊了手帕,臉上恬淡的笑容完全消失。

    「假的吧,此獠壞事做盡,還能生孩子?」李重俊滿臉怒氣地質疑。

    「滾!」

    極為冰冷的聲音從李裹兒口中傳出,她的眼底再無一絲溫度。

    李仙蕙暗暗撇嘴,這兄長也真是蠢貨。

    李重俊自知失言,訕訕地拱手致歉。

    「裹兒,消消氣,一個側室生的孩子算什麼?」李顯滿不在意道。

    他似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關鍵。

    韋玉面如寒霜,冷聲道

    「那代表着一個新生政權的繼承人!」

    聞言,李顯悚然一驚。

    是啊,張巨蟒可是反賊啊,這孩子要是誕生,那就徹底穩定了此獠麾下的信心。

    就在前幾天,天下各州縣相繼運來了稅糧,長安城僅僅給了往年的一半。

    堂堂百萬人口的大城市,一半的賦稅平白消失。

    毫無疑問,被此獠給截留了。

    搶朝廷賦稅,擺明了是屯糧造反。

    現在有了孩子,會不會加速此獠起兵的進程?

    「我先回去了。」

    李裹兒滿心酸澀,蓮步紊亂地登上畫舫。

    熟悉妹妹性情的李仙蕙,明顯察覺到妹妹眼底那抹克制的殺機。

    她有種預感,如果蜀中女子誕生男丁,裹兒恐怕會不擇手段。

    畢竟威脅性實在是太大了!

    韋玉咽下喉間嘆息,冷視着李顯

    「拖,婚禮繼續拖下去,蜀中騷蹄子的孽種都能上馬打仗了!」

    李顯嘴角抽了抽,一股怒氣洶上心頭,惱聲道

    「你以為本王想將婚禮延遲?上面那尊佛不發話,難不成裹兒就一台轎子抬到長安?」

    說到最後,難免有幾分委屈。

    經過愛妃深入的剖析利弊,他也明白嫁女兒給張巨蟒,對中山王府百益無一害。

    畢竟有了聯姻紐帶,在複雜詭異的局勢里,至少能保證性命周全。

    可他干着急有什麼用?

    母皇遲遲不表明態度!

    她不說何時舉辦婚禮,廬陵王府哪敢私自籌備?

    韋玉沉下臉,言辭堅決道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

    ……

    甘露殿,檀香裊裊。

    「請陛下再三斟酌。」

    狄仁傑語氣很凝重,但是滿臉濃密的皺紋卻已很難牽起什麼生動的表情。

    御座上沒有聲音,侍立在殿階的上官婉兒垂手斂眸,殿內諸臣面無表情。

    武三思率先跳出來,厲聲道

    「狄公,一味怯戰,非首相所能為之。」

    「林邑國是一定要剿滅的!」

    他要主導這場戰役,打響帝國儲君的赫赫威名,通過戰爭來達成政治目的。

    潛意識裏,他憎惡這群林邑猴子!

    看到使節那黝黑的皮膚,他就想起那個崑崙奴,明晃晃刀鋒折射出的那張臉!

    他痛恨所有長得黑的人!

    他誓要碾碎這群螻蟻!

    「殿下所言有理,林邑對天朝上國不敬,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崔玄暐表情淡淡,語調沉凝。

    世家門閥之所以支持,出發點無非是利益。陛下這次滿足了他們的利益。

    允許商隊隨行。

    這是何意?

    很簡單,朝廷不獨享戰利品。

    也就是說,你們世族大可派人去掠奪錢財,只要給朝廷留大頭就行。

    滿朝權貴簡直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誰會不支持這個決策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派一支商隊跟在朝廷兵馬後面,就能賺取潑天財富,傻子才不做。

    御座上,武則天神色平靜道

    「滿朝戰意激昂,朕豈能退縮?」

    「陛下英明!」

    群臣紛紛出列附和。

    就在此時,殿外一道嘹亮急促的聲音傳來

    「報——」

    神龍衛蟒袍趨行入殿,手捧一道密紙。

    武則天眼神無波無瀾

    「念吧。」

    蟒袍猶豫半晌,硬着頭皮道

    「長安劉府尹來信,稱中山王府的蜀中女子懷有身孕。」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大殿一時間鴉雀無聲,猶如陰森冰冷的墓窖。

    群臣滿臉震驚!

    張巨蟒惡貫滿盈,人世間最醜惡粗鄙的詞彙都無法描述此獠。

    可此獠竟然有子嗣了?

    為什麼?!

    蒼天,你為何如此不公啊!

    無數大臣心中咆哮。

    做壞事,也許真的沒有報應!

    武則天像是沒聽到一般,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她很好掩飾了眼底的恍惚之色。

    不知不覺,他都有子嗣了。

    時間真的很快,快到朕措手不及。

    上官婉兒神情複雜,酸意湧上心頭,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緊。

    我若沒有避孕,為該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吧?

    驟然。

    「噗——」

    輕微的聲音打破冗長的沉寂。

    武三思面容扭曲,竟嘔吐出大片鮮血,鋥亮的地板滿是點滴的猩紅色。

    他張大着嘴,仿佛在忍受什麼酷刑,承受着無比的劇痛煎熬。

    群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太子內心究竟有多麼悲痛啊!

    也是,兒子全死在此獠手上,卻聽到此獠有子嗣的消息,擱誰誰都會崩潰。

    承受能力差點的,怕是會直接昏厥致死。

    人間慘劇莫過於此。

    武三思眼神怨毒,感覺身體每根骨頭都被銳器猛戳,那種痛楚讓他陷入絕望。

    他成了不能人道的太監,而此獠卻有子嗣,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媽的老天爺!

    總有一天,孤要踏破這片天,讓狗屁的蒼天染血!

    武則天盯着他,蹙眉道

    「你先下去吧,讓太醫署的御醫去東宮。」

    武三思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點頭離開。

    他這個狀態不適合繼續朝議了,否則必然在朝殿情緒失控。

    再深的城府,面對這則消息,也會陷入瘋癲。

    等他離開,武則天臉孔冷靜近乎淡漠

    「繼續剛剛的討論。」

    群臣面面相覷,皆平復了一下內心動盪的情緒。

    就當張巨蟒是烏有先生,反正此獠暫時還沒有起兵。

    狄仁傑再次出列,繼續持反對意見

    「陛下,嶺南多瘴氣,何況是嶺南以南呢?根本就不適合大軍開拔。」

    話音剛落,武將隊伍有人緩緩站了出來,他恭聲道

    「狄相,中山王曾教過下官一種方法,可以抵禦南方叢林的惡劣環境。」

    說話者正是王孝傑,也是陛下欽定的行軍副總管。

    總管自然是武三思,不過太子僅僅掛名,出征事宜全權由王孝傑掌控。

    群臣紛紛用目光打量着神色恭謹的王孝傑。

    這廝以前是張巨蟒的部下,跟着張巨蟒覆滅突厥,創下不世之功。

    不過王孝傑是陛下培養的嫡系將領,他的忠誠度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能力也有,由他主將,朝堂也放心。

    狄仁傑緘默片刻,沉聲道

    「嶺南以南多部落,這些部落擅於叢林作戰……」


    「狄相!」話說一半,就被御史蕭鄴截住,他斬釘截鐵道

    「天兵所至,蠻夷望風而降!」

    群臣不由自主地點頭,他們對大周軍隊的戰鬥力非常自信。

    區區林邑國,輕而易舉就能鎮壓,將其國王擒來神都扣押!

    這就是天朝上國的霸氣!

    狄仁傑斂去憤怒的情緒,一言不發。

    說再多也無意義,朝廷現在有糧有錢,足夠發動一場戰爭。

    稅糧暫時不能動,萬一國內有天災,要拿出來維穩。

    可是吐蕃賠付的糧食堆滿了國庫,這一切都是中山王的遺產……

    武則天看了一眼狄仁傑,又將目光對準王孝傑

    「出戰必須下軍令狀!」

    王孝傑毫不猶疑,鏗鏘有力地說

    「此戰若敗,臣提頭來見!」

    群臣聞言暗暗腹誹,這要是敗給林邑猴子,你王孝傑就要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被史書唾棄!

    有了炸藥,極大的克制南方山林地勢,況且你又有方法抵禦瘴氣,那林邑唯一的優勢都沒有了。

    蕞爾小國,拿什麼跟帝國天兵一戰?

    武則天輕輕頷首,裝出一副滿意的模樣。

    她贊同武三思侵略林邑國,主要有三個原因。

    第一,當然是重振皇權威嚴,沒什麼能比戰爭大捷更能帶給百姓自信。

    第二,拖江南士族下水。

    她拋出誘餌,最先接過的肯定是江南這群世族豪強。

    今年科舉殿試,她還準備多給江南籍貫進士名額。

    以前針對,可她現在的處境,需要靠皇權拉攏這群勢力。

    第三,那就是間接削弱張巨蟒軍事方面的威望。

    她很清楚,此獠在奉行以前提及過的策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朝廷大軍跟長安遲早有一戰。

    等王孝傑滅掉林邑國,那或多或少也有威望傍身,不至於讓朝廷兵馬見到長安就生怯。

    「陛下!」

    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武則天的思緒。

    狄仁傑有股不詳的預感,他還是忍不住說道

    「滅掉林邑容易,可唇亡齒寒的道理,南方諸國會不懂麼?」

    「他們會不會聯合起來,襲擾我大周邊境?」

    「呵呵……」崔玄暐冷笑一聲

    「狄相此言差矣!」

    「室利、佛逝、驃國,真臘等國,這些巴掌大的地兒,豈敢冒犯我帝國天威?」

    狄仁傑跟他對視,深深皺眉

    「還有天竺國呢,他們跟林邑兩國關係緊密。」

    聞言,不止崔玄暐,連朝殿群臣都忍俊不禁。

    天竺?

    疆土倒是廣闊,可是就是一塊豆腐,拍一下就碎!

    「五十年前,王玄策用八千僱傭兵,一舉擊潰天竺數萬象兵,天竺實力弱到爆!」

    憤青陳長昂跳了出來,神色滿是自信。

    聽到這話,沉默寡言的王孝傑,眼底有一絲狂熱。

    一人滅一國!

    他之所以希冀領兵,就是要完成這個壯舉!

    狄仁傑緩緩道「王玄策平定的並非整個天竺,而是諸多割據政權之一,地理範圍狹小。」

    「況且咱們要修正固有印象,天竺沒有想像中的疲弱。」

    說完用餘光打量御座,見陛下無動於衷,他漸漸熄滅了再勸誡的心思。

    他的顧慮主要是一點。

    大周是世界中心,諸國都在神都設立辦事機構。

    可以說,神都城政局變化悉數落入各國眼底。

    原本就是跟中山王對峙僵持的局面,長安這座百萬人口的城市,連賦稅都只能收一半!

    各蠻夷國將大周的內亂看得透徹。

    現在大周主動侵略,覆滅林邑容易,但萬一南方諸國聯合,大周軍隊豈不是要困死在南邊?

    再往壞處想,吐蕃藉此良機,要報割地賠款之仇,於大周而言,就是晴天霹靂!

    狄仁傑暗暗嘆了一聲,當然,這僅僅是他的猜測。

    長安下了幾場暴雨,消停之後天也沒放晴,烏雲常常把天空遮的灰濛濛。

    張易之從北市回來,收了油紙傘遞給旁邊的裴旻拿着,然後抖了幾下濺在白袍上的水珠便沿着長廊往裏走。

    長廊兩旁都是衙署。

    張易之負手而行,穿過一排排埋頭苦幹的書吏,耳邊充斥着嘩嘩的紙卷聲和算籌碰撞聲。

    看着這些疲憊的小吏,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笑道

    「諸位辛苦了。」

    聲音這才驚醒了諸多書吏,他們陡然一個激靈,倉惶起身,齊聲道

    「回王爺,不辛苦!」

    神色七分恭敬,三分懼怕。

    張易之很滿意他們的表情,輕輕頷首

    「晚膳就選天韻酒樓吧,你們消費我來買單。」

    瞬間,衙署內就傳來熱烈的歡呼聲,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之色。

    每天投入無數精力,下差前能有美食犒勞,足以寬慰了。

    他們仕途沒有起色,始終都是不入流的小吏。

    中山王徵辟賢才,讓他們看到一絲翻身的曙光。

    越是瀕臨懸崖的困難局面,越是容易建功立業!

    誰都清楚,中山王這一鬧,不管未來走勢如何,帝國必將重新洗牌。

    而獲取功勳,案牘就是戰場。

    一開始面對傳聞中的張巨蟒,也是心驚膽顫,生怕遭到無差別屠戮……

    可真正在他手上做事,俸祿高不說,平常還有膳食點心,都是長安城最高檔的美食。

    而且平常福利多多,甚至家眷都能收到贈品。

    君以國士待我,怎能不以國士報之呢?

    張易之走到負責盔甲製作的書吏面前,報出一連串編號,讓他去調卷宗資料。

    不久,書吏便捧來一個盒子。

    張易之打開粗略瀏覽,皺眉道

    「用水力鍛造盔甲,也要這麼大的開支麼?」

    書吏冷靜鎮定地回答

    「是的,鐵甲一直都很貴重,這個王爺在追求精製。」

    心中補充了一句——

    王爺你是造反啊,造反不就是燒錢麼?

    張易之沉吟半許,淡淡道

    「儘量節約人力,批量地生產,縮減沒必要的開支。」

    書吏「嗯」了一聲,繼續埋頭做事。

    看來王爺的金窟快耗光了。

    他猜得不錯,在財政方面,張易之的確捉襟見肘了。

    福利機構就是無底洞,各級書院,重新建設長安城,招兵,鍛造火器,包括辦報紙的成本……

    每天只出不進,金山銀山也會見底。

    搞錢!

    一定要琢磨一條生財之道。

    正思量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鮑思恭衣袍上都是血跡,滿臉憤怒道

    「王爺,瘋子惹出大禍了!」

    ……

    ……

    富麗堂皇的大廳,氣氛冰冷森寒。

    「慘絕人寰!實在是滅絕人性!」

    廳前,一個兩頜帶着胡茬,氣質頗為滄桑的大儒憤怒地咆哮。

    身旁幾個文士也是一臉難看,他們隱隱後悔加入張巨蟒這個陣營。

    以沈佺期為首的名儒,也就是《兩京周報》的主編,副主編們,一些是被張巨蟒威脅,剩下的就是審時度勢,想要政治投機。

    總之各種因為目的從賊……

    不過此獠近來的作風,讓他們大為改觀,這簡直是千古難出的聖人。

    沒料到,這麼快就鬧出么蛾子了。

    廳前,站着一個碧眼紫髯,鬚髮卷翹的波斯人。

    他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話,聲淚俱下地控訴

    「就因為沒有及時搬遷,諸國五百多條性命啊,全慘死在此人的手上!」

    波斯人雙目赤紅,死死盯着衣袍上兩朵血花對稱的男子。

    「下了最後通牒,你們這群卑賤的蠻夷為何不搬離內坊?」第五重樓舔了舔嘴唇,目光里殺意盎然。

    波斯人捏緊拳頭,純粹碧色的瞳孔圓睜,怒吼道

    「慈善堂稱五天,今天才第四天!」

    第五重樓歪着脖子,露出欣慰而殘忍的神情

    「本尊反悔了,爾可是不服麼?」

    觸及到這尊殺神的目光,波斯人脊尾骨發顫,目光轉向張易之求公道

    「王爺,屍體縱橫交錯,鮮血四處流淌,坊內到處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淒涼景象。」

    「我們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是外夷,便要無辜慘死麼?」

    第五重樓袍袖微甩,平靜地闡述

    「非中原血脈者,皆斬!」

    「夠了!」

    張易之厲喝了一聲,眼神凝成了兩根鋒利的針。

    這精神病就是極端種族主義,什麼駭然驚恐的惡事都做得出來。

    他用略帶歉意的口吻說道

    「波斯友人,本王強烈譴責這種行為,嚴懲肇事者!」

    「王爺,殺了他!」波斯商人面孔扭曲。

    幾個大儒也幫腔道

    「不錯,必須殺他,否則何以治理長安?要知道這裏生活着數萬的蠻夷,河東京兆地區也有數十萬的蠻夷。」

    這種行為豈能容忍?否則張巨蟒暴戾之名就徹底洗不清了。

    張易之溫聲道

    「波斯友人,本王願意賠償錢財,而且關稅減免兩成。」

    「不行!」

    波斯商人梗着脖子,一口否決

    「王爺必須發公函致歉,並且當眾處死這個兇徒!」

    「放肆!」第五重樓臉色驟變,冷冰冰道

    「爾等低賤蠻夷,嫌本王之劍不利乎?」

    砰!

    茶杯狠狠砸來,第五重樓靠速度躲過,衣袍上還是濺滿了水。

    四目相對,陷入沉默的對峙。

    第五重樓表情變得僵滯起來,對方升起一股令他無比畏懼的氣勢。

    張巨蟒這廝手握殺器,本尊暫不可敵。

    他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張易之手指有節奏叩動桌沿,平靜道

    「你到我這裏來,要求我殺手下,你覺得合適麼?」

    波斯商人金色的長髮幾乎根根豎起「蓄意包庇,縱容麾下行惡,王爺你這種行為……」

    「打住!」

    張易之截住他的話,表情變得冷漠

    「要不,我拿命賠?」

    大廳的溫度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一眾大儒摒住呼吸,生怕觸怒了這個喜怒無常的惡獠。

    波斯商人憤怒逐漸消失,一臉哭喪

    「王爺,如果這樣,誰還敢再來長安城?」

    張易之緩緩起身,指向大門

    「那就滾。」

    「給你減免關稅,給你賠錢,你還不滿意,是不是想要我張易之的性命?」

    波斯商人手指微微發顫,恐懼驟然襲遍全身。

    面對眼前這個恐怖的存在,他很難不膽寒。

    張易之端起茶壺斟了一杯茶遞在桌角。

    他深邃眼睛收束着寒冷如毒蛇的光芒,聲音也變得柔和

    「友人,願意喝這杯茶,咱們還是朋友。」

    「長安百廢待舉,每個行業都是暴利,你甘心不賺這筆錢麼?」

    「至於他,我會狠狠處置,我可以保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

    波斯商人身軀僵硬,表情肉眼可見的糾結。

    長安在此獠手上,那就是一個聚寶盆。

    第一,缺少勞動力,波斯可以販賣崑崙奴過來。

    第二,商品貿易發展速度太快,裏面是源源不斷的錢財。

    如果放棄這滔天的利潤,恐怕連上帝都會不滿吧?

    念及於此,他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能喝王爺的茶,是鄙人的榮幸。」

    說完走過去滿飲一杯。

    廳內眾人露出鄙夷厭惡的表情。

    剛剛還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現在諂媚到快舔腳底了。

    真是賤骨頭!

    張易之很有禮節的擺臂,「關稅免三成,歡迎波斯友人來大周發財。」

    波斯商人大抵覺得顏面盡失,隨意應付了兩句,便主動告辭離去。

    張易之親自將其送出門外,轉身時,表情立刻變得冷冽。

    他抄起最近的凳子,直接砸向第五重樓,寒聲道

    「蠢貨,你殺人上癮,我來幫你擦屁股?」

    「我警告你,僅此一次。」

    「副堂主別做了,從慈善堂最底層做起。」

    「這怎麼行?」

    第五重樓直面他,叫屈道

    「憑什麼卸掉本尊的職位?」

    自從當了副堂主,他深刻理解權力的滋味,怪不得歷朝歷代無數人為之瘋狂。

    如今還沒當過癮,怎麼能卸職呢?

    「憑什麼?」張易之冷冰冰盯着他,沉聲道

    「誰允許你殺人?殺人必須要承受代價,這是規矩!」

    此話落下,氣氛開始詭異起來了。

    眾人低着頭不敢言語,卻覺得荒謬無比。

    這句話竟然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簡直是聳人聽聞啊!

    要論殺人,你可以首屈一指,這瘋子給你提鞋都不配。

    現在說這番話,不覺得可笑麼?

    張易之目光掃視着他們,面不改色道

    「我現在是規則制定者,我不能違反規則,至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違反規則。」

    「我絕不會做獨裁者,以後凡事都儘可能寬容大度,以滿足可方面訴求。」

    眾人愕然,乃至震驚。

    一個人竟然能在角色間切換自如,毫無晦澀。

    簡直可怕,怪不得能壓得陛下喘不過氣。

    張易之走到第五重樓面前,審視着他,漠然道

    「下次碰到這種事,先跟各部門討論,然後再商議定罪,罪名成立,才委派你執行,必要時不能繞過朝廷長安令,這才是規矩。」

    「哼!」

    第五重樓四十五度角看屋檐,一副委屈傲嬌的模樣。

    幾個大儒相繼點頭,看張巨蟒如今的處事方式,此獠真的改變太多了。

    曾經惡貫滿盈的人,稍稍露出一點良善,這種反差感就足以讓人滿意。

    就在此時。

    「報——」

    一個綠袍急急走進大廳,稟報道

    「司長,滎陽鄭氏也在創建報紙,都是關於世家大族的內容。」

    霎時,眾人都察覺到一股殺機在升騰。

    張易之俊美無儔的臉龐此刻滿是陰沉,聲音毫無感情波動

    「他們辦報,經過我的審核了麼?」

    「必須扼殺這種苗頭,特殊時候,只能有一種聲音。」

    「朝堂我暫時干涉不了,門閥望族?呵呵……」

    說完森然道

    「走,隨本王去一趟滎陽!」

    「遵命!」

    鮑思恭等綠袍齊聲應道。

    沈佺期一行人臉龐漲成豬肝色。

    你……你剛剛那番話不是白說了麼?

    張巨蟒可恥啊!

    夜幕深沉。

    潮濕的柴房。

    楊玄琰下頜顫抖,眼神驚恐。

    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自己對張巨蟒而言,能有什麼利用價值?

    張易之盯着他,語氣平淡

    「你幫我,我幫你,很公平的交易。」

    「我……我願意。」楊玄琰來不及思索,聲音稍顯急促。

    如今頭頂懸着死神鐮刀,為了保命,吃屎都得答應啊。

    張易之輕輕頷首,仔細審視眼前的螻蟻。

    有着還算不錯的皮囊,五官俊朗,關鍵是身量。

    針不戳。

    「讓你做一次威風赫赫的主帥。」張易之淡笑道。

    嚯!

    楊玄琰目露駭然,驚疑不定

    「何意?我聽不懂。」

    「聽好了。」張易之從鼻子裏發出短促一笑

    「穿上象徵至高軍權的金色鎧甲,戴着金色頭盔,你就是天下最靚的仔。」

    楊玄琰臉色驟變。

    就算再蠢的人,也能察覺到這是個明晃晃的圈套。

    沒有權力傍身,穿上金色鎧甲也是小丑。

    咯吱——

    裴旻推開柴扉,端來食盒。

    「慎重考慮一下吧。」

    張易之接過食盒,就近夾了一筷青菜放在碗裏,狼吞虎咽吃着。

    運動過度,真耗體力啊。

    楊玄琰咽了咽口水,忍着飢餓,艱難開口

    「王爺,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張易之面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繼續乾飯。

    柴房陷入冗長的寂靜。

    楊玄琰見狀愈發不安,恨不得此獠被飯菜噎死。

    半刻鐘後。

    張易之拿手帕擦拭嘴角,輕描淡寫的說

    「你能做我的替身,你該感到榮幸,但凡有一絲遲疑就是對我的不敬。」

    「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否則下場你很清楚。」

    聞言,楊玄琰肌肉抽搐着,他死死地盯着一臉微笑的張巨蟒,更是體會到,這個人陰險的可怕。

    說什麼替身,不就是送死鬼麼?

    張易之與他對視,眸光沉寂無波

    「待會有人帶你出城,到了軍營,我副將會教你怎麼行動。」

    「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不好好配合,你楊家滿門危在旦夕。」

    剎那,如一盆冰涼的水從天靈蓋澆灌而下,楊玄琰脊尾骨發出劇烈顫抖。

    拿別人全家做要挾,此獠內心為何如此陰暗和扭曲。

    他目光怨毒無比,咆哮道

    「張巨蟒,你搶走我的女人,還要欺凌羞辱我,你簡直喪盡天良!」

    見對方無動於衷的神情,他恨若癲狂

    「有本事殺了我,我死也不讓你如願!」

    張易之神情平靜,驟然伸手扼住楊玄琰脖頸,冷漠道

    「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你們弘農楊氏跟我有死仇,殺了你也算大丈夫快意恩仇了。」

    說着用力掐緊,楊玄琰滿臉漲紅,眼睛快瞪出來了,雙手死命掙扎。

    「能在史書上留名的,沒幾個是純粹的好人,身為上位者,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就是本能。」

    「我麾下八萬將卒,無人敢觸碰主帥鎧甲,更別說穿戴,如今給你這麼一個機會,你竟然不珍惜?」

    張易之眼神無波無瀾,再加重了手勁。

    直到楊玄琰快要窒息,目光皆是哀求之色,他才緩緩鬆開。

    「咳……咳……咳咳咳咳,答應,答應。」

    楊玄琰大口呼吸,聲音哽咽。

    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眼前這位森冷的獠牙。

    如果不答應,自己恐怕成了一具屍體,被活活掐死。

    張易之微微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識時務者為俊傑,事成之後,我也不會虧待你。」

    「若你僥倖逃得一命,也算為朝廷建功,我讓陛下破格給你一個進士名額。」

    楊玄琰閉着眼睛,臉色蒼白。

    僥倖,這個詞彙讓他心生恐懼。

    此獠不加掩飾的告訴他,就是做倒霉的替死鬼。

    可拒絕現在就死,答應也許還有一線渺茫的生機。

    根本就不是選擇。

    「真能有進士?」他喉嚨滾動,緊緊看着張易之。

    張易之嗯了一聲,風輕雲淡道

    「你也知道進士有多難,去年才三十幾個,憑你的真實才學,那是毫無希望。」

    「另一方面,這幾年,你楊府也算是間接庇佑了葳蕤,不讓她被外人覬覦,這也算一份恩情。」

    楊玄琰將屈辱藏在心裏,緩緩點頭。

    張易之眯了眯眸子,眼中有危險的意味流露,審視着他

    「你應該不會鬧么蛾子吧?」

    「不敢。」楊玄琰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再給他十個膽,他也沒勇氣反抗。

    依照此獠的脾性,絕對做得到屠滅楊府滿門的事。

    「那就好。」

    張易之轉頭看了一眼楊釗,「讓庚卯他們立刻帶走。」

    說完負手離去,裴旻緊隨其後。

    走在院落里,他皺眉道

    「公子,萬一這廝露餡了咋辦?」

    張易之笑了笑

    「頭盔能遮住整個臉部,只要身高相同,那些螻蟻就不會起疑心。」

    裴旻略琢磨,放心點頭。

    「對了,你待會讓楊釗去找畢構。」

    張易之丟下這句話,回了內苑。

    ……

    翌日。

    煙雨園林。

    李義珣來回踱步,神色略帶憤怒。

    他惡狠狠盯着堂下的瘦削男子

    「你們楊府怎麼回事?本王要的美人呢?」

    楊晉倉惶拱手「回稟王爺,已經讓楊玄琰去帶人了。」

    李義珣余怒未消,痛罵道

    「一整夜了,人怎麼還沒帶到?」

    「這……」楊晉啞口無言。

    李義珣剜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迫不及待道

    「本王親自登門擄獲美人的身心。」

    之前想做謙謙君子,靠着魅力慢慢吸引美人,讓美人發自內心崇拜仰慕他,所以導致拖了那麼久。

    如今張巨蟒都快兵臨益州了,再不及時行樂,恐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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