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進城，何冥見聞

    一個騎着馬，風塵僕僕的中年男子，在黎明時分，趕到了青帝城下。

    看着黑暗中南城門外密密麻麻的人群，何冥不由自主的的愣了一下：「我在虞城是和城主一起收到的消息，然後，就立刻趕來了，沒想到，還是晚了，竟然有這麼多人得到了消息。」

    何冥下馬，走了一圈，打聽了一下情況，才明白怎麼回事。

    這些人都是來自青帝城附近百里的村鎮，數千年來一直依附於青帝城而存在。

    昨天青帝城外的那場大戰，他們就算沒有看到，也紛紛從其它鄉親中聽說了，得到的情報的時間，可比他早多了。

    這些人，或者以前本來就是青帝城的人，或者有親人在青帝城中生活，再加上本來離的就近，得到消息就趕緊聯繫親朋好友，拖家帶口的一大群人一起來了。

    聽說，他們還算是來的晚的，來的早的，昨天下午就進城了。

    何冥走南闖北，經歷多了，自然明白，不要小看任何人的智慧。

    像這些來自大城之外的村鎮中的百姓，雖然許多生活在大城的人看不起他們，但是他們擁有自己的智慧，知道如何在這塊浸滿鮮血的土地上艱難的生存下去。

    青帝城打敗來敵，站穩了腳跟，一舉扭轉了局勢，勢必會大力發展，這就需要大量的人手，而賦閒在家的青壯為了養家餬口，為了家人生活的更好，自然以非常快的速度趕來了。

    了解了情況，何冥自嘲道：「其實，我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呢？都不過是為了進城混口飯吃罷了。」

    可能工作的內容不同，崗位不同，最後的成就不同，但是他們的出發點，都卻是完全相同的。

    兩者之間，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

    ……

    青帝城，南門上方，一個滿臉疲憊的青林軍的士兵，站在箭塔前，稟報道：「將軍，時辰已到，可以開城門了。」

    林劍生睜開眼睛，走下了箭塔，站在女牆邊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對着身後的士兵道：「我知道大家辛苦了，但是最近兩天是關鍵時期，等這幾天過了，會越來越好的。」

    昨天青杳發動秘術的後遺症，已經成為青帝一脈旁系的林劍生，雖然沒有睡覺，只是入定，用了七、八個時辰就差不多恢復過來了，但是普通人，卻是還需要幾天時間，才能完全恢復過來。

    另外，根據昨天的觀察統計，排除了青帝血脈的因素，實力越高的人，恢復的速度越快。

    經過昨天一個白天和一個夜晚的輪流休息，七品以上的人基本上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可以正常的執行簡單的巡邏、登記、管理等任務了。

    「將軍，我不累。」明明滿眼血絲，臉上全是疲憊，不過青年兵士卻朝氣蓬勃的大聲回答道。

    林劍生腦海中浮現出兩天前的日子，雖然眼中沒有血線，臉上也沒有疲憊，但是青林軍的將士，包括他在內，都死氣沉沉的，和現在完全相反，根本感覺不到一點朝氣。

    而這一切，都在那一天，隨着那位大人的出現，改變了。

    林劍生舉起右手，重重的拍了拍青年士兵的肩膀，鏗鏘有力的道：「我們青帝城，必然會恢復千年前的帝城盛世，甚至，比之更加強盛！」

    畢竟，那是一位活着的大帝啊！

    有了青帝大人的青帝城，才是真正的帝城，是世間最安全最強大城市。

    恢復千年前的帝城盛世，自然不在話下。

    「是，將軍，我也這樣堅信着。」

    青年士兵用力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知道青帝大人的存在，但是他相信青杳城主，相信青楓城主，相信剛剛戰勝了羅江城的，現在的青帝城。

    尤其是，一想到青杳城主戰勝羅江城的那位上任城主，君級中階的強者，他也參與其中，供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就倍感嬌傲。

    ……

    ……

    隨着厚重的青銅大門緩緩打開，這座存世數千年，起起落落數次的古城，展現在了何冥的眼前。

    迎着濕潤的晨風，何冥隨着人流，走進了這座古老的城市。

    黎明時分，萬籟俱寂，大部分人還沒有起床，大街上除了他們這些連夜進城的人，並沒有多少行人。

    進城之後，所有人沒有任何遲疑，目標明確，全部沿着官城往城中心趕去。

    何冥隨大流的跟在後面，打算先打聽一下情況，思量一下，理清思路，再決定如何應入仕。

    跟着人群，牽着馬，一路走來，借着越來越亮的晨光，何冥四下打量，心思涌動。

    果然，青帝城已經破敗了，就算長走的大道兩旁，竟然也有青草生長，由此可見一斑，青帝城的其它街道，情況更加嚴重。

    城市的主要官道上都有青草生長，自然是因為少有人走動和打理。

    何冥還注意到，兩旁的房子，竟然多有空置的，甚至有些院子的牆上都長滿了青草，院子裏的樹枝都長出了牆外，屋頂上更是滿是青草，顯然早就沒有人居住了。

    這可是主要的官道兩旁啊，城市最好地段之一，竟然連這樣的地段都住不滿人由此可見，青帝城以前的人流量是多麼的少，城市是多麼的破敗。

    這樣的現象在其它繁華的城市，是不可能出現的。

    不過，人越少，城越破敗，我的機會不就越大嗎？

    我不就是因為這個，才連夜趕來的嗎？

    何冥跟着人群，慢慢悠悠的走了一個時辰左右，終於在旭日東升的時候，到了城中心的青帝廣場。

    看着青帝廣場上的數千張桌椅，數百口大鍋，和空氣中瀰漫着的肉香，何冥用力的嗅了嗅，驚呼道：「這是，妖獸肉？！嘶，這麼多妖獸肉？嘖嘖……不過，可惜了，這樣的烹飪手法，糟蹋了好東西啊，若是精心烹飪的話，絕對是一道道上百靈石的上品菜餚。」

    何冥寄存了馬匹和行禮，走在青帝廣場上，聽着人群中的交談聲，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在舉辦流水宴，為了慶祝青杳城主和青楓少城主晉級君級。

    轉了一圈，了解了情況，何冥找了一個人少的隊，也排起了隊：「雖然烹飪手法一般，但是，妖獸肉這樣的好東西，不吃白不吃。」

    一個維持秩序的官吏走來，對着他們道：「今天是流水席的第三天，還有四天時間，大家不要急，慢慢來，有第一次來青帝城的人，需要先登記，再領取妖獸肉。」

    那個官吏走到何冥跟前，掃了一眼何冥道：「若是有七品以上的武者，請出列，你們不需要排隊，我們有專門的地方召待你們。」

    何冥看了一下四周，再看了一下自己，自己為了不引人注意，趕到青帝城門下後，特意換了裝束，進行了偽裝，打扮的明明和周圍的大部分人差不多，再加上斂息秘法，不應該這麼快暴露啊？

    不過看那位青年官吏緊緊盯着自己的樣子，顯然，他已經暴露了。

    何冥無奈的走出了隊伍，向那位青年官吏行禮道：「週遊天下的文士，何冥，見過大人。」

    文士雖然修煉武道，但是並不專注於修煉武技，磨鍊戰鬥技巧，他們更多的是讀書學文，就算修習秘法，也是修習輔助類的秘法。

    「在下只是一個城主府的小吏，不敢稱呼為大人。我的名字叫秦槐，閣下請隨我來。」既然對方主動的報上了名字來歷，秦槐也禮貌的回了一句。

    何冥對青帝城本來就沒有壞心思，偽裝只是出于謹慎，想要先打探清楚，再做決策，所以雖然被咬破了身份，也沒有心慌氣惱，反而笑着自來熟的與對方攀談起來。

    「閣下真是好眼力，在下週遊天下，為了安全，專門修習了斂息秘法，少有人可以識破，閣下竟然一眼就識破了，在下佩服佩服。」

    呵呵……

    你的斂息秘法的確厲害，闖到了青帝廣場都沒有被人發現，但是，算你倒霉，遇到了我，我十幾歲隨着商城離開青帝城，出去闖蕩，歷歷過數次危險，卻也大難不死，遇到過數次的奇遇。

    其中，有一次在莫城被人追殺，受了重傷，偶遇了一位黑衣光頭老者，對方看他資質不錯，就出手救了他，收他為記名弟子，傳了他一手控蟲秘法。

    何冥的斂息秘法對武者的確有奇效，但是，對他的蟲子來說，卻是如同黑夜中的燭光一樣顯眼，一看就是高品武者。

    秦槐自然不會對初次相遇的何冥全盤托出，隨口敷衍道：「我哪裏識破了閣下的斂息秘法，只是說話的時候，看閣下氣質不凡，多看了兩眼，沒想到，閣下就自己站出來了，閣下如此坦誠，在下一定誤報上官，為閣下正名。」

    何冥聽後，臉上保持着微笑，心中卻暗自的搖頭：『雖然沒想過一問就可以得到答案，但是，你不應該得意一下，然後我再恭維一下，一來二去，咱倆的關係，不就熟了嗎。你這樣明顯敷衍的話，明顯是不想和我結交啊。』

    何冥自然不會遇到一點兒困難就退縮。

    畢竟，他是為了來青帝城入傳來的，而對方竟然可以輕易的識破自己的斂息秘法，那就是能人啊。

    這樣的一位能人，現在竟然只是一個九品小吏，正是龍游淺灘的時候，當然要竭力結交了。

    何冥可以斷言，若是不出意外，對方的未來，不可限量。

    何冥多精明的一個人啊，就算明知對方是敷衍，也熱情的接過話道：「那就多謝秦兄了。」

    既然身份已經被識破，何冥乾脆順勢而為的自爆道：「在下聽聞青查城主和青楓少城主的戰績後，趕緊辭去虞城的職務，掛印而去，連夜趕來，就是為了入仕青帝城，追求青杳城主左右。」

    甚至順水推舟的沖秦槐行禮道：「秦兄既然已經入仕，就是何某的未來同僚了，在下與秦兄一見如故，請秦兄多多關照。」

    秦槐在外遊歷十年，自然很有見識，何冥的這個作派，還真的像是遊歷天下，尋求入仕的文士的那副作派。

    秦槐當初也想在外入仕，但是，自己的性格，真的和那些週遊百城的文士談不到一塊去，連同類人都不接受你，後來就算僥倖入仕，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混下去，不久就因為得罪人，被罷官去職了。

    若不是在外面心灰意冷，他也不會回到這破敗不堪的家鄉。

    若不是這裏是他的家鄉，看到崛起的希望之後，他也不會再次選擇入仕為官。

    在家鄉入仕為官，週遊百城入仕為官，自然不是一個概念。

    像是秦槐，在家鄉入仕，有着世代留下的人脈，背景乾淨，很快就通過了面試，正式入仕了。

    而週遊百城的文士們，就需要審查，需要推薦，需要機遇，才能入仕，就算入仕，也不會是這種擁有執法權的職位。

    多是那種沒有多大權力，輔佐性質的職位，如幕僚、書吏這樣的職位。

    若想得到擁有執法權這樣的職位，或主管一個部門，非常不容易，需要經過時間的沉澱，才能真正的融入其中，落地生根；或經過重大事件的考驗，才能脫穎而出，委以重任。

    想到這裏，看向何冥，秦槐的心中多了幾分憐憫，語氣也真誠了許多，道：「何兄若是誠心入仕，確實是來對了，青帝城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只要通過審查，以何兄的才幹，相信很快就可以入仕的。」

    不容易啊，終於抱上大腿了。

    週遊百城有文士，若是沒有本地的人支持，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這都是何冥遊歷多年積累下來的血淋淋的經驗啊。

    何冥跟着秦槐離開了青帝廣場，到了另一邊的校場。

    此時校場中已經有數百新兵在進行訓練了，看樣子才剛剛開始，在進行最基礎的訓練呢。

    「槐哥？」新兵軍陣中的一個青年剛到秦槐，不由得高聲喊了一聲。

    「小峰……」

    秦槐剛剛回應了一句，見到訓練新兵的教官，快走過來，訓斥小峰道：「軍陣之中，不得多言！新兵吳峰出列，念你初犯，面壁兩刻鐘。立刻執行。」

    「是，教官。」吳峰無奈的沖秦槐聳了聳肩，跑向校場的連緣，面向牆壁，筆直的站着，旁邊有一個老兵，發現吳峰一動，就抽他一鞭子。

    秦槐停頓了一下，看了吳峰兩眼，並沒有多言，直接轉身帶着何冥離開了校場。

    何冥沒有出聲，靜靜的跟着秦槐穿越校場，到了一處大殿，上面寫着「青林」二字。

    這裏應該就是青帝城曾經赫赫有名的青林軍的校場和衙門了。

    嘖嘖……還真是重視我，竟然直接將我帶到了青林軍的大本營。

    他一個文士，面對低兩品的軍士都打不過，更不用說面對的是一個建制完整的軍隊了。

    『若是發現我有問題，我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難以逃脫啊。』

    經人通稟之後，秦槐帶着何冥進入大殿，向坐在上首的中年將軍行禮道：「見過林將軍，這位是下官在廣場搜尋到的高品武者，對方自稱是週遊百城的文士，前來入仕，請林將軍登記審查。」

    林劍生掃了何冥一眼，何冥感覺煞氣鋪面而來，心中一凜，沒想到，青帝城竟然還有煞氣這樣重的將軍，果然是帝城，都這樣衰敗了，也留有這樣的底蘊。

    將為軍之魂，何冥相信，只要有這樣的將軍在，青林軍很快就可以快速的壯大起來，成為一支強軍的。

    對方這樣做，何冥也明白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給他一個下馬威，打消他的傲氣，讓你老老實實的配合接下來的登記和審查嗎？

    何冥本來就沒有壞心思，自然坦蕩，沒有受到煞氣太大的影響。

    林劍生看對方的樣子，點了點頭，隨手一揮道：「請這位先生下去。」

    何冥離開後，林劍生笑着起身走下來，拍了拍秦槐的肩膀道：「槐弟，你昨天入仕，怎麼不進我們青林軍啊！你我林秦兩家，世代交好，你的父親還是我的老長官，若是你進了我青林軍，我立刻給你一個伍長噹噹，完成新兵訓練，立刻長你為什長，再過幾個月，你就要以成為百夫長，成為中級將領了。」

    林劍生之所以可以向秦槐輕易的許下中級將領這樣的職務，除了秦槐的背景人脈，可以勝任，且沒有人不服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是他可以在青林軍中提議任命的最高的職務，而且，此時正值青林軍擴軍的時候，有了十幾個空餘的正副百夫長的職位，僧少粥多，安排起來，並不困難的原因。

    至於中級將領以上的職位，就不是林劍生可以決定的了，就需要熬資質，或者立軍功了。

    秦槐笑着搖頭道：「我父親死的早，沒有父親的教導，家傳的戰鬥秘法，我是真的沒有學會多少，倒是出去闖蕩的那十年，學了一些雜七雜八輔助類的秘法，勉強可以進入城主府做一個小吏。生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真的不適用進入青林軍。」

    林劍生看秦槐意志堅定，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既然你堅持，那就算了，不過，槐弟，秦家家傳的戰鬥秘法，你還是要學起來的，萬萬不可讓它們失傳了啊。」

    望着秦槐離開的背影，林劍生對身邊的參謀道：「秦槐審查的怎麼樣了？」

    那位參謀立刻上前回答道：「將軍，秦槐的登記中的確有些不實之處，不過，若是在城主府任職，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但是，若是要進入我們青林軍，就很難通過了。將軍，我想，這應該是秦槐選擇入任城主府而不是青林軍的主要原因。」

    「十年啊！」林劍生感慨道。

    在外闖蕩了十年，而且是洗年到青年，這最重要的十年，誰知道他這十年經歷了什麼，遇到了什麼人，學習了什麼東西，是否向某些人效忠了？

    變數太大了！

    在城主府，城主和少城主兩位君級強者和諸位智慧過人的穆首輔等大臣的眼皮子底下，放在不重要的職位中，還能用一用。

    畢竟，城主府那樣的地方，魚龍混雜，背景比秦槐更複雜的人多的是，多他秦槐一個不多，少他秦槐一個不少。

    就像少城主的秘書長駱棋，就像剛才那個週遊百城的文士何冥，等等。

    但是，這樣背景複雜的人放在事關重要的青林軍中，可是萬萬不行的。

    林劍生嘆了口氣道：「秦槐，可惜了。」

    若是沒有離開青帝城十年，若是沒有這樣的經歷，以秦槐的出身，在青林軍混十年，最少也是百夫長了，絕對夠資格申請成為帝族旁系了。

    只有成為帝族的旁系，才明白它的好處是什麼。

    想到這兩天的收穫，林劍生心中還殘留着震驚之色：『竟然可以明顯的提升修煉的資質，甚至，可以打破臣級與君級之間的藩籬。』

    不再像之前，進入瓶頸期的時候，再修煉也沒有絲毫進步，一生無望晉級君級。

    現在，只要他修煉，就會有進步，就算這個進步，非常緩慢，只有一絲絲的進步。

    『我有感覺，只要努力修習，最多十年，必然可以晉級君級了！』

    想到中的內容，林劍生望向城西的方向，暗道：『若是戰鬥殺敵，這個時間會更短！』

    ……

    ……

    秦槐快步離開校場，站在校場的大門外站定，轉過身，神情複雜的掃了一眼校場。

    『十年前，自從決定離開青帝城的那一刻，我不是已經放棄了嗎？有什麼好留戀的？』

    秦槐輕輕的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再次去了青帝廣場。

    ……

    ……

    何冥登記完，走出青林軍的校場，回想到着剛才冒險用秘法聽到的內容，心中嘖嘖稱奇。

    沒想到，秦槐的背景竟然這麼硬，竟然是青帝城赫赫有名的，秦林兩大軍武世家之中，傳聞已經斷絕的秦家後人，嘖嘖……

    「真是意料之外的金大腿啊！」

    這樣的背景，只要不出意外，必然成為青帝城的重臣，甚至閣老也可以奢望一下的。

    趁着現在是一個冷灶，趕緊去燒一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