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心電監護儀上的聲音勻速的響起,陸遠知道,這聲音代表着心跳。
床上的女孩安靜的閉着眼睛,正午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小心翼翼的在她的臉上融化開。
很溫暖,很恬靜。
這女孩今年剛剛16歲,正處在一個可以用『美好』來形容的年紀,病號服下的身體明顯偏瘦,可能是由於從來沒有接觸過外面的風吹沙塵,她的皮膚要比一般16歲女孩的還要細緻,頭髮很長,自然而然的散在臉頰兩側。
這是一種凝結的,但是又清晰可見的美。
然而這個女孩卻從沒有真正的存在過。
由於陳醫生也是在幾年前才接手的這位叫做『陸離』的患者,不過從病歷上來看,這個女孩是一位先天性的大腦皮層感知缺失患者。
也就是說,她從降生以來,就沒有任何的思維。
一個先天的植物人,沒有性格,沒有思想,只是一具隨着歲月成長的身體,和一個名字。
一副軀殼,陸離陸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然而,陸遠似乎是根本不想和這位『妹妹』有任何的瓜葛,所以,這麼多年來,醫院打過來的電話他從來都不予理睬。
這是一種冷漠,一種被無視的親情,看起來,從前的陸遠,不僅僅擁有一個不願接觸社會的頹廢性格,更有一顆不願意去顧忌親情的涼薄內心。
所以在這所醫院,陸遠的名字總會遭及一些白眼和蔑視,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這些年來,陸離一直在這間病房裏,她有一筆醫藥費,能夠維持她最基本的護理。」陳醫生站在陸遠身旁,說道。
「醫藥費?誰交的?」陸遠問。
「我不知道。」陳醫生說道:「當我接手這個患者的時候,那醫藥費就已經在她的名下了不過,這筆費用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大概還有不到一周就會用光。」
陸遠看着床上那安靜的女孩:「用光了,她就會死麼?」
「從某種角度來講,她從來就沒活過。」陳醫生無奈的說道:「不過如果費用用光後,你還沒有來,那麼按照法律,我們醫院就會停止生命維持,所以我們提前了幾年開始聯繫你,但是你從來就沒有理睬過我們。」
陸遠望着陸離猶豫了一下:「那我現在來了,我需要做什麼嘛?」
陳醫生轉過身:「當然,你身為陸離唯一的監護人,肯定得決定一些事情,比如是否繼續交錢,或者你可以簽字,直接停止所有的護理。」
「簽字?」陸遠疑惑的問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寫下我的名字,就能夠殺死她麼?」
「這」陳醫生被這麼一問,也是愣住了,因為從來沒有哪個家屬會這樣的問問題。
「你這種問法,讓我怎麼回答?」陳醫生尷尬的說道:「不過我說了,陸離她根本就沒有活過她沒有靈魂」
「只有軀殼,沒有靈魂,就不算是活着麼?」陸遠喃喃着:「那麼,如果只有靈魂,沒有軀殼的話,是不是也不算活着?」
陳醫生整個人都很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陸遠總是會問出這種奇奇怪怪的問題。
「我說這位家屬我不是什麼哲學家,我就是個小醫生而已,關於靈魂和肉體的問題,我不知道啊。」陳醫生說道:「不過,我知道維持一個植物人,對你這樣父母已故的人來說是多麼的困難,所以若是你想要停止護理,那咱們現在就可以簽字。」
的確,陳醫生說的都是最實際的問題,同時,也就9成的家屬都會選擇的一條路。
然而
「不。」陸遠突然說道:「我想繼續維護」
「哦,好吧,那簽字需要先?哎?你說什麼!」陳醫生一驚。
「我說,我想要繼續維護。」陸遠說。
「可」陳醫生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如果繼續維護,需要交很多錢。」
「我還有一些錢。」陸遠淡淡的說道。
病房裏,監護儀還在有節律的輕響着,陽光將床上少女的髮絲映照的金黃,陳醫生有些愣神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甚至陸遠自己,也有點看不透自己了
幾個小時後,陸遠離開了醫院。
剛剛,他把自己手機里幾乎所有的錢全都交付了護理費,只留下了很少的一些。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陳醫生那句「沒有靈魂,只有肉體」有些觸動了自己,陸遠覺得,躺在床上的女孩似乎和自己很像。
雖然自己能夠行動,不至於每天躺在床上,但是自己卻像她一樣的孤獨。
什麼是生命?
什麼是靈魂?
陸遠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坐上了出租車,然後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街區。
當落日的餘暉刺進他的眼睛時,他才終於從恍惚中緩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上次半夜出來的小路上。
此時,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街上熙熙攘攘的,也算是熱鬧。
「額有點餓了啊。」陸遠又很無奈的擺出一副頹廢的樣子:「有身體真是煩,還得吃東西」
喃喃着的同時,陸遠也轉身,朝着一間超市走去。
他現在可以算是一個正正經經的窮光蛋了,所以頓頓下餐館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囤積點方便麵之類的東西,以便能讓自己多活上幾天。
這裏有人要問了,既然陸遠沒什麼工作,整天就宅在家裏,那他的錢從哪來呢?
其實這很好想,他既然天天玩遊戲,那錢自然是從遊戲裏來
之前也說過了,在這個時代,有很多靠着【方舟】生活的人,只要有交易功能的遊戲,多多少少都會涉及到一些現實世界的金錢買賣。
所以,像是陸遠這種死宅,天天的給土豪打工,賺金幣,也算是能有點收入,甚至你要是知道某個高端副本的s評分條件,那賣給大型遊戲公司,還能發點小財。
那麼說這些的功夫,陸遠也就走進了面前的超市大門。
然後
看着迎面那個叼着煙,胡亂盤着頭,比自己還要頹廢的女人。
一時之間倆人大眼瞪小眼
「哎?你怎麼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