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分崩離析

    提爾伯爵是談判好手，乃至稱得上老奸巨猾，把精靈獅子大開口的一百萬金馬克砍到五十萬，直接去了一半。伯爵大人說那五十萬算作購買男爵領的錢，理由是當索要男爵領時，精靈並未能成功佔領哪怕一寸帝國領土。

    你們俘虜了公主，幹得漂亮，我們會為此付錢，但土地必須出錢買，就從贖金里扣。伯爵說的頭頭是道，竟然讓年齡很可能是他幾倍的埃爾隆德啞口無言。出於安全考慮，星辰詠者並未親自來，派了王子波修士當代表，一個光看坐姿都能推測出明顯缺乏歷練的年輕精靈。

    這麼大的事埃爾隆德不敢做主，只能去看波修士，可波修士的注意力不在談判桌上。艾米莉見王子殿下揮手叫過身後遊騎兵，也不管旁人就問「羅拉娜去哪兒了？」

    羅拉娜找她的奈特去了，男爵的傭人死的死跑的跑，哪夠給諸位老爺端茶倒水，小男孩也被叫來幫忙。女遊騎兵在傭人堆里發現了奈特，於是當着很多人的面上演了一出涕淚四濺的重逢。

    看着緊緊抱住小男孩高興到原地轉圈的羅拉娜，艾米莉摸不着頭腦，搞不懂這女精靈究竟明不明白，人類和精靈已經翻臉的事實。

    艾米莉不清楚羅拉娜和這位精靈王子的關係，反正王子殿下的心不在焉因為女遊騎兵缺席而更加嚴重了。等好不容易注意到了埃爾德隆的眼神暗示後，王子極其隨意的抬抬下巴，算是拍了板。

    然而即便綁匪降了贖金，這邊仍然拿不出錢來給。這難不倒伯爵，他順勢提出了先給定金接回公主，之後約個時間再付清的建議。這回不用埃爾隆德，王子便開口表示同意。

    尖耳朵根本不在乎錢，只想以勝利者的姿態儘快結束這場衝突，艾米莉算是看出來了。

    那五十萬會不會都給多了？可惜她只能想想，她和提爾伯爵之間隔着好幾個人，再好的心思也傳遞不過去。

    女法師坐在長桌末尾，都快延伸到遮陽棚外，太陽能斜刺進來照她的腳。她坐的比史蒂夫都靠邊，這位丟掉了部隊又背叛了老婆的薄情漢緊挨着蘇菲，再往上是蘭斯洛特，史密斯男爵，亞琛男爵，以此類推。

    卡梅隆先生比她位置靠中間多了，法師在這裏的身份更像附庸，以主為貴。艾米莉無依無靠，能給張椅子坐在邊上已經算是老爺們看得起。

    做為談判的重中之重，維多利亞被精靈帶了上來。身為公主有資格騎馬——在前後包夾的情況下。

    殿下看起來過得不好也不壞，就是無精打采，還有些……羞愧？艾米莉沒來得及看的更仔細點，帝國一方便全體起立以迎接公主。維多利亞表情木然，即使看到了艾米莉，且後者極其刻意的送上笑容，維多利亞都沒有多餘的反應。

    伯爵最先上前，拉過公主的手單膝跪地，引得後面站着的人紛紛跪下行禮。艾米莉也跟着跪下，她搞不懂伯爵在這種非正式場合行此大禮是想幹嗎？等她起身之後便明白了，伯爵沖桌子那張墨跡未乾的紙對公主做了個請的手勢。

    厲害，太厲害了。伯爵老謀深算，艾米莉深表佩服。誰簽字，就意味着誰做為戰敗者被寫進史書里。而其他人，像是伯爵，則成了力挽狂瀾的國之棟樑。

    維多利亞以跟表情同樣的僵硬拿起了羽毛筆，這下連波修士和埃爾隆德都在看她了。筆移到了簽名的位置，公主突然停下，開始看起了內容，黑色的墨水則順着筆尖啪啦啪啦滴到了紙上。

    兩邊都屏住了呼吸，維多利亞貴為公主，假如她不同意，這場談判也就完蛋了。等維多利亞開始寫字，帳篷下鬆口氣的聲音清晰可聞。

    戰爭結束，我們打敗了。這感覺像是吞了蒼蠅，想吐又吐不出來。女法師是不相信提爾伯爵安慰史密斯的說法，什麼等精靈在森林外安下家我們就打回來殺個措手不及。主意聽起來不錯，可首都已經沒了，等收復了都城哪還有餘力再繼續和精靈的戰爭呢？

    心煩意亂的艾米莉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出帳篷，看都懶得看提爾伯爵跟埃爾隆德握手搖晃的場面。她也不想看維多利亞，假如當初沒有公主的一意孤行，也就不會有冬天的圍城，更不會有春天的這場戰爭。

    維多利亞不適合當女皇，那愛德華呢？難道十三歲的小男孩又適合當皇帝了嗎？我們有場戰爭要打，卻沒有一個能領導我們的人。

    她想的是那麼專心，以至於忽略了近在咫尺的異象。直到蘭斯洛特用慣常的嗓門大喊「保護公主」她才回過神。遊騎兵護住了波修士和埃爾隆德，貴族們把公主和蘇菲兩位女士擋在身後，兩邊隔着桌子對峙。

    到底怎麼了？艾米莉只剩下了愕然，下面的吵鬧很快給了她答案。被俘虜的軍團士兵朝這邊跑，而精靈在後面舉着弓，卻不是射俘虜，是射某種完全不是人的東西，她一直擔心的惡龍軍團真的從土坑裏爬出來了。

    蜥蜴人爭先恐後的往外爬着，數量比她在洞穴里看見的多得多，像是被水淹了巢穴的螞蟻。更誇張的還在後面，她竟然看見有隊穿盔甲的騎士從精靈後面殺出來，把毫無準備的遊騎兵砍得人仰馬翻。

    這怎麼可能？艾米莉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個仔細，史蒂夫把她拽回自己人那邊。帳篷之下人人按照種族站隊，已是涇渭分明。

    「可恥！」波修士咬着牙齒手指提爾伯爵，後者被罵的漲紅了臉卻說不出話，也沒辦法解釋突然出現的騎士是怎麼回事。

    談判無論如何都進行不下去了，遊騎兵們人人張弓拔劍，以身體掩護王子和埃爾隆德往後退。艾米莉聽見精靈王子在喊「羅拉娜」，可惜沒人回答，遊騎兵也不可能為了一人停留。精靈全爬上了馬，埃爾隆德丟給這邊一個惡狠狠的瞪視，絕塵而去。

    騎馬的精靈吸引了小部分蜥蜴人跟蹤追擊，蜥蜴人的翅膀並不能飛行，只能像家禽那樣跳起來滑翔。更多的蜥蜴人則向帳篷沖了過來，比起追跑得快的精靈，人類顯然是個不錯的目標。

    沒馬的僕人最先逃跑，也成了最先死亡的。剩下的人都朝老爺們這邊擠，希望求得騎士的保護。蘭斯洛特把公主和蘇菲推向艾米莉，那意思很明顯，要法師用魔法帶公主突圍。

    艾米莉搖頭拒絕，敵人佔領了都城，傳送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殺出去吧，爵士先生。」艾米莉說完回頭去看身後留下的人，無意中看到了遊騎兵羅拉娜，要不是身處絕境，她還真想大笑一場。

    第八卷·歸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