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西垂,繁星隱去,在奔騰的流雲河岸邊,矗立着一塊巨石,此刻正有一少年,盤腿坐在其上,雙手掐訣,吸收着天地靈氣。
呼~
當體內靈氣達到巔峰後,只見少年猛然站起身,先是脫掉衣袍,將其放在巨石上,然後穿着一條褲衩,一躍就從巨石上落下。
走到岸邊一處空地上,少年微微閉上眼眸,凝神靜氣片刻後,驀然睜開。
哈~
一聲爆喝後,就看到少年右腳猛然一踏,身體如同炮彈一般衝出,與此同時,右拳跟着閃電般打出。
轟咔~
一聲爆響從少年身軀內發出,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耳欲聾。
當身影停下後,已經在十米開外,見識到這一拳後,就知道什麼叫不動如山,動若奔雷,那狂暴的拳勁,飛奔的身影,如同火山爆發一般,銳不可擋,這便是驚雷拳的精髓所在。
下一刻,就看到少年再次踏出一步,身影頓時消失在原地,同樣一聲雷鳴聲傳來,當出現時已經在左側十米外。
接下來,就看到河岸邊,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每當身影消失時,就會伴隨着一聲雷鳴聲傳來。
那迅捷的身姿,如同流星劃破長空,不僅快,而且每一步落下,皆能隨心所欲的改變方向,就好像漫步在雲端一般,讓人難以捉摸,原來這套武技中,還包含着一套身法,名為--凌雲步
如果修為足夠的話,就會看到,這少年使用的武技,前八步是連貫的,當第九步踏出後,總顯得有些彆扭,銜接不太完美。
至於拳頭上的力道,前八拳每一拳都會疊加上一拳的拳勁,但到了第九拳,卻總是無法疊加。
「凌雲驚雷拳,第八重天,還算不錯!」
此刻正有五人,站在高山之巔,遠遠的望向這邊,雖然距離遙遠,但來人都不是普通人,皆是修為高深的強者,以這些人的目力,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能站在書院的高山上,自然是書院的五位先生
「可惜武技練的再好,那也是一身蠻力罷了,到了先天築基境界,比的都是道法絕學,有這等時間,何不修煉道門絕學呢?這孩子是在捨本逐末啊。」
練丹課老師張奇山,一開口就帶着一種惋惜跟不屑
高深的道法絕學,那都是蘊含天地偉力的,一招一式間,就能劈山斷河,威力驚人,武技不行了,完全依靠的是自身的力量,也難怪會被世人漸漸拋棄。
「什麼叫捨本逐末,你看不起這流傳自蠻荒時代的武技嗎?」
武技老師陸長空聽不去了,你丫的映射誰呢,說誰一身蠻力呢,「武技不僅僅可以鍛煉體魄,更能鍛煉一個人的意志,意志薄弱者,將來能達到的高度也很有限吧」
「靜靜觀看便是。」
站在中央的老夫子,眉頭微皺,一臉的不高興。
張奇山與陸長空,互瞪了一眼,這才停止口舌之爭
隨着時間推移,少年體內的靈氣,越來越少,伴隨着拳勁也越來越小,可惜等到靈氣耗盡之時,第九拳仍舊無法完美融合進來。
噗通~
就在靈氣枯竭之時,只見那少年竟然毫不遲疑的縱身躍進了河水之中,似乎他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嘭~
嘭~
完全依靠力量,在湍急的河水中,一邊艱難的移動着腳步,一邊揮舞着拳頭,一拳接一拳的砸在水面上,揚起一朵朵浪花。
這種拼盡一切力量的苦修,對於那些身在溫室中的花朵來說,根本無法想像。
轟~
咔~
僅僅片刻之後,一聲悶雷突兀的從自少年體內,再次發出。
這種聲音,跟最初的雷鳴完全不同,最初是靈氣在體內爆發所發出的聲音,但現在,完全是筋骨之間互相碰撞,所發出的聲音。
雖然不那麼洪亮,也沒有那驚天動地之勢,卻勝在渾厚,勝在不屈。
雖低沉,卻永不氣餒。
「看到了吧,這才是這孩子修煉武技的目的。」
老夫子這時候開口,似乎是專門說給張奇山的。
「他竟然在用武技來洗筋伐髓,為啥不吃洗髓丹呢?效果一樣啊。」張奇山自然也看明白了,他從未想過,在現在這個年代,還會有人利用武技,來替代洗髓丹。
不是大家不用這種方法,而是這種方法極其痛苦,試想下,用自己的筋骨去互相碰撞,來達到鍛煉的效果,這種痛苦,非意志薄弱者可承受。
再說了,吃一顆洗髓丹,外加一顆靈氣丹,分分鐘就能洗筋伐髓一次,誰還去辛辛苦苦修煉武技啊,這不是閒着沒事幹嗎?
有了洗髓丹,像這種古老的洗筋伐髓武技,勢必會慢慢的退出歷史舞台。
「效果一樣?」陸長空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張奇山,「你怕不是磕藥磕傻了吧,沒事回去翻下書,看看這老祖宗們流傳下來的洗筋伐髓之法,到底跟磕藥有啥區別,然後再來發表意見」
張奇山撇撇嘴:「切!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就都是好的嗎?蠻荒時代的高手有多少?現在有多少,不用老子說吧」
陸長空:「高手多有啥用?一個個連點血性都沒有的孬貨」
張奇山面色漲紅,低吼一聲,「你說誰是孬貨?」
陸長空:「誰搭腔我就說誰。」
「哎呦喂,本事見長了啊」
「咋滴,不服就來干一架啊,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張奇山面色一青,「老夫不跟夯貨一般見識」
這二人又開始對掐了
「都閉嘴。」關鍵時刻,還是需要老夫子出面鎮場子
當東方魚肚白之時,河水中的少年,早已精疲力盡,然而那緊咬牙關,卻一刻也未鬆動過。
轟咔~
漸漸的,水中出現了第九道雷鳴聲,雖然不太響亮,雖然還很嫩稚,卻如同岩石下的小草,頑強而又倔強的展開了身姿,一點高過一點,一聲強過一聲。
轟隆~
當朝陽升起時,那第九聲,似乎被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在這一刻,終於在少年體內徹底爆發,不再沉默,一經引動,瞬間破體而出,擊碎一切,就如同這朝陽初升一般,勢不可擋。
當第九拳爆發後,只見站在水中的少年,全身的皮膚,瞬間被自身體內爆發的那股強橫力量,給撕裂出一道道口子,鮮紅的血液,順着毛孔,不斷的滲出
就好像下了一場血雨一般,少年全身上下全部被血雨打濕,只是這雨絲,細如毛髮,多如牛毛
仔細觀看的話,會發現那血絲並非是鮮紅的,其中還夾雜着一些淡淡的黑色雜質
「我日,看着都疼啊,難怪現在無人靠這種方式洗筋伐髓,比起皮外傷,那幾乎處於破碎邊緣的骨頭,才是最痛苦的吧,這小子真叫硬氣,這都不吭一聲」
此話不假,看着皮外傷很嚇人,但如果有人能看到少年的骨頭的話,就會發現,此刻少年全身的骨頭,幾乎每一塊都通紅如鐵,雖未破碎,但正有一絲絲黑色物質,從骨頭深處滲出。
張奇山總算看出武技練體,跟磕藥之間的差距了,畢竟他自己都是磕藥修煉的
靈藥再好,也只是擴充了經脈,排出了體內的雜質,但唯獨遺漏了骨骼內部的雜質,最多淬練了骨骼皮層
沒有深入淬練骨骼,所以磕藥一般不怎麼疼,這也是大多數人選擇磕藥的原因
「十年如一日,說着容易,做起來才知道其中的艱辛,真是個好孩子,老子就喜歡這樣的純爺們。」
這一次,陸長空沒有再跟張啟山拌嘴,因為此時此刻,在他眼中,只有自己最得意的學子。
「第九重練成了,走,咱們下去。」
老夫子率先走下山頂,朝山下走去,張啟山四人緊跟在後面。
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如同五馬分屍一般,這種疼到骨髓深處的痛苦,少年足足體驗了十年時間,這是何等的大毅力才能堅持下來啊
每一次修煉完,少年都是毫無例外的癱倒在河水裏,任憑河水沖刷着他的身軀,將他沖往下游,還好河流在不遠處有個拐角,被衝下來的少年,剛好被這拐角給攔截住,不然的話,他也不敢練到脫力
「莫夜。」
片刻過後,躺在岸邊的少年,忽聽到有人喚他,這才扭轉頭朝聲音的源頭看去,只見五人,從西邊迎着朝霞朝他走來。
「夫子,張老師,你們怎麼來了?」
練拳的少年,正是咱們的小伙子莫夜。
「孩子,你為何捨棄丹藥,而寧願花費十年的時間來修煉武技呢?須知人的黃金年華,只有前三十年,你知道你浪費了多少青春嗎?」
上來就開門見山,只見老夫子那深邃的目光,靜靜的注視着地上的少年,他其實很早就知道對方在這裏修煉,只是時間久了,就很少再關注了。
正因為曾經關注過,這才讓他不止一次的從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奇特的魅力,那是一種倔強到骨子裏的不屈精神。
「因為書院的武技,」顫抖着坐起身,莫夜張開大嘴,深深的吞了一口早晨的空氣,「還有這無窮無盡的天地靈氣,」
五位大佬皆都豎起耳朵,就見到眼前的少年,背對着朝陽,燦爛一笑,雖然那笑着的臉上,依舊有血絲滲出,但不知為何,這笑容就好像初春綻放的花朵一般,驚艷而動人心魄
「不花錢。」
本以為有什麼天大的原因,又或者背後隱藏着某種不可告人的陰謀,五人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三個字
不花錢
簡單而又質樸的三個字,平平無奇,然而這背後所蘊含的辛酸,卻如同一柄巨錘,狠狠地敲在五人的心臟上,讓人為之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