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難念的經

    這段路通往車站，來去行人本來不少，老頭抽冷子這麼一嚷，再加上他這麼一身後現代復古主義打扮，想不讓人注意都難。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宮小城經過這麼糟心的一天，耐心已經不多了，知道跟這麼個人完全沒法講道理，只想強行走人。可是，可是，大街上，一個騎車的年輕人，一個抓着他的老年人，這是現代社會多麼熟悉的戲碼！好吧，雖然鎮元大仙細看起來不像老年人，可現在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躺下就完蛋了。

    眼看着旁邊「好心人」開始圍觀了，還有人拿出手機熱情的跟人分享，宮小城只好調整一下臉上的肌肉，期望回到那個真誠無邪的表情，溫柔的說：「那個大仙，去天庭開摩的是吧，行！這事我答應了。可是今天不行，今天是我生日，我跟人約好了要好好慶祝一下，您看要是方便的話，咱改天去成不？」

    鎮元大仙被這些人圍觀，加上自己撅着屁股撲在摩托車上確實不雅，不由得老臉一紅，卻又挭着脖子粗聲道：「扯！明天才是你生日！」

    「你！」宮小城愣住了，本以為這老瘋子是大街上隨機選擇，而自己這兩天氣運不佳才被他盯上，現在知道，他居然知道自己生日，完全就是有意識有預謀啊，嗯，說不定還是團伙作案。想着左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悄悄跟老頭打眼色，邊鎮定的說：「你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老夫受命來找你，當然知道。老夫說了，就要帶你去天庭，小哥你就跟我走吧」鎮元大仙一臉祈求的顏色。

    好啊，果然是受人指使，宮小城迅速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點，很想發作，可是不行啊，旁邊看熱鬧的可不嫌事大，他們多希望接下來就出現慘無人道的血案，畢竟大太陽底下堅持圍觀不容易。只好循循誘導，說：「這樣，我答應你了，可今天真不行，我有事，你先放開成不？」

    「我也沒說今天去，要到明天才可以」

    宮小城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不會被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送上天了。想着先擺脫他再說，然後在家窩幾天，這種精神不大好的人記憶力可不持久，說不定到時候都不認識了。於是信口扯謊：「明天？你知道明天是我生日啊，我朋友特別多，一波一波的得慶祝好些天，這樣，我倆約好，過個十天半個月你就帶我上天咋樣？」

    鎮元大仙瞪大牛眼，恨到：「十天半拉月？那可不成，就明天。」

    這就是傳說中的以進得退，先張口就來個獅子大開口，對方心裏有了免疫就會不自覺地退一點點，還以為自己贏了。宮小城心裏得意，故作遲疑的說：「一定要明天啊，哎，那只能委屈下我那些朋友了，明天就明天吧，你先放開，明天我來找你」

    鎮元大仙盯着宮小城的眼睛，試圖確定一下，只看到一張童叟無欺正直善良的年輕的臉，於是鬆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摸摸鬍子說：『明天太陽下山時，老夫在此恭候小哥』

    宮小城連聲答應，趕緊跨上車走人，後面鎮元大仙又補了一句：「小哥莫要失信，你不來，老夫是不會走的」

    戚！跟我來這套，宮小城嘴上嗯嗯，車已經飈出老遠了。圍觀的人老大不願意，完全和劇情不符，又怕老頭忽然發作訛住自己，一窩蜂就散了。

    宮小城回到家，宮爸點卯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那張舊沙發上看着報紙，家裏的家具其實好些年都沒有換過了，雖然倆夫妻都有着穩定的工作，可天下的父母都是這樣，恨不得從孩子出生開始就為孩子打算好一切，自己苦點累點也要為了孩子有備無患。加上宮小城上高中時成績差的恐怖，儘管如此，兩口子也不願意讓他隨意找個學校就讀，交了一大筆贊助費還欠了好大一人情，宮小城的成績在最後一年忽然暴起，繼而考上中海大學，宮爸不由得感慨當初的決策時多麼的英明，美其名曰，這就叫做知子莫若父，這就叫做厚積薄發。如今又上了大學，學費不少，到了省城花費不能委屈，畢業後大學生工作不好找，房子貴，有些地方彩禮多……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而其實在父母看來，這是一件付出也很高興的事，沒什麼值得不值得，也沒什麼委屈不委屈。宮小城不止一次想糾正爸媽這個執念，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久了也就懶得說了。

    宮建國放下報紙，笑呵呵的說：「這麼早就回來了？怎麼，不載客了？」

    宮小城聽出宮爸話里打趣的味道，翻翻白眼：「哪能呀，我的決心可不會以時間而轉移。今天先放個假，養精蓄銳，明天再戰」

    「才兩天就養精蓄銳了，我看你這戰鬥力也不怎麼樣，明天就別去了，明天你生日，中午和大伯二伯他們一塊吃個飯，剛好你考上大學，一塊辦了。」

    「辦啥呀，我都說了我考大學是自己的事，要慶祝的話咱家自己關起門來，吃點喝點就得了，他們幾個哪有真心高興的，跟他們吃飯多堵心。」宮小城不情願的囔囔道。

    宮家三兄弟，老大宮紅軍，老二宮解放，加上老爸宮建國，一個個的名字聽起來整個就是滿門忠烈，要說那個年代的農村，要想起個現代感強一點的名字也真是太難為爺爺奶奶了，額，不對，應該說在那個年代這些名字才叫真的有時代感。宮小城奶奶很早就去了，宮小城根本沒什麼印象。

    之前幾家就小有嫌隙，不過表面上還算和氣，自從爺爺去世之後，基本上就不怎麼來往了，要說親戚之間的不愉快，說一千道一萬最後還得歸到一個錢字。宮建國是三人之中唯一上了大學的一個，那個年代的大學生才是真的天之驕子，出來分了工作有了房子，又娶了同在冶金廠上班的宮媽顏少芬，收入地位比他們幾個高出一大截，人最怕比較，這一比較就會不平衡，大嬸二嬸率先發難，話里話外怪話不斷，什麼兩個大哥命不好，老早就賺錢養家，而宮建國可以安心上大學之類的，言外之意就是宮建國搶了他們機會，老頭老太太偏心之類的了。久而久之，大伯二伯也日漸動搖，想起自己辛苦生活，再看着宮建國一家也不是味了。男人哪，有了家庭之後大都難免陷入這個難解的魔咒，這大概也是現代獨生子女不多的好處了吧。

    到如今，宮紅軍租了個門面做點小生意，宮解放從小學木匠，一身技術不錯加上自己也肯吃苦，現在開了個家具加工廠，都漸漸成了氣候，比起宮建國一家不是不如，而是已經好多了。辛苦經營的後來者趕到了前面，並沒有因此設身處地的選擇反省，只有幸災樂禍的快感，於是酸溜溜變成了看不起，都說患難之間見親情，可在宮小城十幾年的成長歲月，看到的都是這幫親戚帶來的無盡煩惱，白眼，譏笑。所以宮小城聽到這事，心裏很不痛快。

    宮爸很清楚宮小城的感受，就說顏少芬為了那些冷嘲熱諷偷偷流了多少眼淚，自己也肯定不舒服，畢竟，誰人敢說只要問心無愧就可以毫不在意別人的閒言碎語？可是該維持的表象還是要維持的，只好語重心長好言相勸。

    宮小城極少理會他們那些雞零狗碎的爭執，無非是不想宮媽讓他們擠兌，搞不清這些中老年同志什麼心理，明明關係惡劣的很，偏偏還時不時的要裝模作樣來這麼一次，這不是找虐嘛。嘴上還是不願意腦袋也搖個不停。說着說着，忽然心裏一樂，惡作劇的細胞不可遏制的生長出來，忽然抽冷子問到：「那你打算明天去哪吃」

    前一秒還油鹽不進，咔的就轉向了。宮爸明顯對宮小城這種跨越性極大的思維方式很不習慣，下意識的說：「回雁樓啊，怎麼了？」

    「不成不成，得換個地方」宮小城毫不猶豫的擺手否決。

    雁城是個南方小城，別說在華夏不為人知，就算在省內也是排名靠後的城市，但也有自己的特異之處，每年秋天，來自北方的大雁都會不遠萬里遷徙到此，築窩繁衍不再往南，到了來年春暖才啟程往北。宮小城不止一次見過萬鳥齊飛遮天蔽日的震撼場景，到了那個時節，孩子們跑到大雁留駐的森林，不用多深入，就在森林外圍不過一會就可以撿到滿滿一袋子的鳥蛋。而回雁樓作為雁城最好最貴的酒樓，取的也是這個意思。宮爸宮媽下意識里也不願在大伯他們那裏落了下風，選擇回雁樓根本就在宮小城意料當中，之所以多餘這麼一問，完全就是施展陰謀的前奏。

    宮爸正要拉開架勢堅持立場，宮小城就坐起來一臉正氣，說到：「我不想和他們吃飯，如果你們一定要辦的話，那就我選地方，不然就你們去，我就不去了。」

    「這是什麼話，給你過生日又是慶祝你考大學，你是主角，你不去算怎麼回事。」

    「所以啊，我沒說不去，但不去回雁樓，那兒的菜我不喜歡。我知道有個店不錯，同學過生日什麼的都在那，我要去那。」

    「你說的哪個店？」宮爸很好奇，以為哪裏新開了家好店，自己不知道而已。

    宮小城眼睛轉了轉，信口就說：「春蘭國際大飯店，嗯，就去那，離我們一中不是很遠。」

    「春蘭國際大飯店？我怎麼沒聽說過，雁城什麼時候開了這家店」宮爸心裏有疑惑，在記憶里搜索，貌似規格很高但是根本沒印象，也沒聽人說過。

    「您就別瞎琢磨了，那裏新裝修，現在年輕人都去那，回雁樓都是老古董了」宮小城翻了翻眼睛，一副有代溝無法溝通的樣子。「就這麼定了，除了那，我哪也不去，明天我先去訂座，不然根本搶不到。」說着不容置疑的揮揮手，轉身出門找李老頭下象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