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撲街的銷售員

    我本可以過得很快樂！但是，沒錢害了我！——題記

    「呯」

    一頁a4紙被人怒氣沖沖地拍到桌子上，那是莊千里這個月的銷售業績報表！

    「仨月了，你一單都沒開，莊千里你是幹什麼吃的？啊？我這個月給你的可是a級客戶啊，和你同一批進來的小娜，b級客戶都能成2單，你這a級客戶都放0。一筆閣 www.yibige.com挺大一小伙子，不嫌磕磣啊？

    明着告你啊，我再給你最後一周的時間。再沒業績，馬上給我滾蛋！

    goout！」

    這個被罵的狗血淋頭的，正是我們的主角——莊千里。

    莊千里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學的正是號稱十大坑爹專業之首的生物工程。畢業了才發現學了一身屠龍之技，高大上的定位根本找不到工作。好在咱們的莊千里「身寬體胖」想的開，到處投簡歷，憑着一張憨厚的胖臉，居然矇混到了金融公司做銷售員混飯吃。

    而指着莊千里開罵的這位叫劉斌，正是莊千里的上司。說是上司，其實也是芝麻大的官，銷售組的一個小主管而已。

    莊千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臉便秘樣回到工位上。

    這家公司叫做【華世國富證券投資諮詢公司】，做的是證券諮詢和金融產品銷售。

    公司一方面幫助散戶做出證券投資諮詢，另一方面把一些股票、期貨、貴金屬打包成單個的項目，再推薦給散戶購買。說是金融產品，其實更像理財計劃。入職三個月，莊千里每天的工作無非就是按照公司給的客戶資料挨個打電話，向他們推銷金融產品。

    也許是不夠臉厚心黑吧，每次客戶問到：「你們的產品風險大不大？」的時候，一般的同事總會用專業分析師、內幕消息之類的噱頭向客戶打包票，承諾風險極小，收益極大。

    可是莊千里卻非常清楚，在一個成熟的金融市場裏，任何金融產品都是有風險的。所以，沒辦法做出虛假承諾的莊千里，自然一單也無法成交！

    人耿直、講良心、要面子，這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都會犯的通病，很不幸，莊千里全犯了。如果不是有後來的一番奇遇，也許莊千里也會像其他庸庸碌碌的大學生一樣，在貧窮里顛沛流離，默默無聞地過一生吧！

    臨近12點，華世國富證券投資諮詢有限公司銷售部的辦公室里，銷售員們已經開始湊單叫外賣了。別看是高大上的「證券投資諮詢」公司，可銷售部的這些職員們全是剛招來的窮畢業生，連吃外賣都儘量湊單省錢。

    「重哥，中午吃什麼？要一起叫外賣麼？」

    千里為重，莊千里本身又長得胖，所以熟悉的人都叫他「重哥」。

    當年莊胖子的父親用盡了腦細胞想出莊千里這個名字，既是取「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的意思，也是取千里為重，莊重的意思。現在隨着莊胖子越長越胖的體型，這個一語雙關的意思只剩下一個「重」——沉重的重。其它高逼格的意蘊全白瞎了！

    「哦，不了。我待會得出去一下。謝了，小娜！」

    「喲，每天中午都跑出去吃好吃的！不會是去和小姐姐約會吧？不是我說你，咱們這些剛入職的員工，還是要儘量做點業績出來，起碼把工作穩定下來再享受生活嘛！」

    面對同事的調侃，莊千里只能尷尬的笑一笑！

    哪裏還有錢去和小姐姐約會啊！事實是莊千里已經窮的連最便宜的外賣都吃不起了——在帝都這種高消費地區，連一份的蛋炒飯外賣都要賣到15塊。

    下樓再轉過兩個巷子，是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胡同口的楊樹下有一個推着小車賣肉夾饃的小販。肉夾饃是5塊1個，莊千里吃兩個肉夾饃用10塊錢。這樣算下來，比15塊一份的外賣蛋炒飯還能省出5塊錢來。

    說不定還有一周就要失業了，莊千里在心裏默默地計算上月發薪後剩下的錢還能支持多久。萬一一周以後被k掉的話，怎麼生活？自己這幾天已經在各大招聘網站上投了無數次簡歷了，可連一個面試邀請也沒接到！

    想到這兒，莊千里頓時覺得手上的10塊錢更加沉重了。

    「小伙子，還是兩個肉夾饃？」

    連着半個月在這吃肉夾饃，老闆已經認識莊千里這個窮小子了。莊千里微笑着說：「阿姨，兩個蛋夾饃吧，天天吃肉夾饃膩了！」

    其實，哪裏是吃膩了？只是蛋夾饃是4塊錢1個，比肉夾饃少一塊錢，2個饃，就能省下2塊錢。2塊錢什麼也幹不了，但對於生活似乎馬上要陷入絕境的莊千里來說，畢竟也是一個念想和安慰。省下這兩塊錢，會更有安全感一點！

    肉夾饃阿姨似乎看出了莊千里的窘迫，微微楞了一下，卻沒有點破，只是熟練地從滷汁里撈出兩顆雞蛋，做起蛋夾饃來。

    為了緩解略顯尷尬的氛圍，莊千里拿出他的手機開始研究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手機也出問題了。昨晚一個同事藉手機去玩農藥，這小子竟然作弊，不知道從哪個非法網站下了一堆病毒，今天手機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叫【大術士系統】的app，怎麼也刪不掉。

    既然刪不掉，不如點進去看看吧。看名字蠻像一款手遊呢！

    歡迎使用【大術士系統】app。

    大術士系統是一款神奇的app，它集成了華夏上下五千年所有江湖術士秘籍法典，又融合了最先進的ai技術。即便一個術士小白，也可以在本app的幫助下，迅速成長為一個優秀的江湖術士！點擊下一步進入新手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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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術士至高絕學【三式】：太乙、奇門、六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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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乙】為帝王者，以太乙神數為首要，推斷氣運凶吉，預測江山社稷、重大政治事件和天災人禍，統十六神而知風雨、水旱、兵革之事。修煉至高，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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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門】為富貴者，以奇門遁甲為首要。可以在財運、事業、風水、婚戀、工作等方面進行預測、調理、化解和運籌等。也可以布下神奇的奇門法陣，修煉至高深地步，可以決勝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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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壬】為凡塵者，以六壬為首要。以天道對應人道，以時空信息包含萬物運轉的規律來推算人事。能預斷吉凶的學問，算盡人間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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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門左道】是除了術士至高絕學【三式】之外的民間秘傳法訣，包括請神、祝由等等各種神奇技能，供使用者江湖救急。

    新手教程完畢

    鑑於使用者是首次使用本app，特有如下獎勵：

    1、app靈魂綁定；

    2、六爻預測神術體驗一次。

    ……

    呃

    這是什麼鬼？

    術士是什麼鬼？

    靈魂綁定又是什麼鬼？

    莊千里倒是在玩網遊的時候，選擇過【術士】這個職業，可這個app里說的術士，好像淨是一些算卦、預測、看風水的介紹。

    其實不怪莊千里，在一般人的語境中，術士的確是一個比較冷僻的概念了。如果硬要下定義的話，術士就是封建時代里除了正統儒家讀書人以外的一切知識分子。比如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諸葛亮、劉伯溫都算是術士；而今天，鄉下的風水先生、跳大神的、算卦的，也都算術士。

    「來，小伙子，你的蛋夾餅好了」。

    莊千里顧不上研究這個奇葩的app了，起身叼着蛋夾餅，邊吃邊往公司走——今天下午多努努力，爭取多打幾個電話，如果能成一單的話，最起碼能把飯碗保下來，這是最重要的。

    「張姐，您可別坐這——這兒正對着空調，再把您吹壞了，您來這邊坐，涼快又不怕吹着！」

    「張姐，喝水。還是您的老習慣，開水冰水各一半，您試試水溫合適不？」

    「張姐，開車累了吧？還是我來給你拿一下肩井，放鬆一下吧！」

    莊千里回到銷售部的時候，劉斌正在圍着一位金主獻殷勤呢！不由得劉斌不熱情啊。別看這位張心雲大姐其貌不揚，可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土豪。上個月在公司眼都不眨一下買了200萬的金融產品，按照3的提成算，劉斌至少在這單上賺了6萬元的佣金。

    「張姐，上次我推薦您的產品，沒買錯吧？哈哈，其實不是巧合，這話我只能私底下告訴你，我們公司有一定的內部消息渠道，您買我給你推薦的產品，那是十拿九穩的賺啊！」

    「小劉啊，上次的股票，賠是沒賠。但總體走勢，我感覺還是蠻詭異的，讓人提心弔膽的。你還有沒有比較穩定一點產品推薦啊？」

    其實哪有什麼內部消息，劉斌純粹是滿嘴跑火車，這位張心雲大姐買的股票漲了，純屬運氣。劉斌當然不能自己打臉，眼珠一轉，馬上加重語氣說道：「有，當然有。您看639527這隻股，這是我們公司的首席金融分析師重點關注的一支股票。各方面數據都非常良好，這家公司歷年的財務狀況都非常良好，我們預測這是一支績優股，非常建議您做長線投資啊！當然，您如果還想短線玩玩，我們也有別的產品推薦。」

    「叮」

    莊千里的手機上彈出一條消息：

    「檢測到關鍵字『預測、股票』，是否體驗『六爻預測神術』？」

    仔細一看，這條消息正是那個【大術士系統】的app推送的。莊千里心想，這app還蠻厲害了，居然有語音檢測和智能推薦的功能，比siri還厲害了。既然做的這麼厲害，試試就試試唄，反正不花錢。

    點擊【是】，app界面略一緩存，馬上彈出了預測結果：

    上邊是六爻起盤，以及盤面分析，下面是直接的預測結果。跳過那些看不懂的，莊千里直接看預測結果：

    股票639527總體看跌。由於政策原因，此股即將大跌。明日將有大量資本逃離，或有連續跌停、退市的跡象。

    預測完畢，謝謝使用【大術士系統】！

    政策影響！連續跌停！這app和劉斌的說法完全相反，到底哪個結果對呢？

    做出跌停判斷的，還是一款可疑的手機病毒軟件；做出看漲判斷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看來這個病毒軟件完全不靠譜嘛！

    公司給的午飯時間還有空餘，莊千里想抓緊時間上招聘網站上看一下有沒有反饋。

    也許是為了徹底印證一下病毒軟件的不可信，莊千里鬼使神差地，打開瀏覽器搜索了一下639527這隻股票。

    多年以後，莊千里常常會想：如果沒有這次手賤地搜索，也許自己永遠也不會發現這款病毒app的神奇之處了，也許自己的命運就永遠沉寂下去了！

    這支股票是一家醫藥公司。

    在銷售部工作了兩個月，莊千里已經不是完全的金融小白了。醫藥股本來就是受政策影響最大的一類股票，如果政策收緊，釋放大量的不利信息，那麼跌停板是完全可能的。

    再去分別查一下新聞政策板塊的政策，莊千里心裏有底了：劉斌剛剛推薦的這支股票絕對會暴跌！

    怎麼辦？

    要不要告訴張心雲自己的分析呢？莊千里內心在猶豫：劉斌已經信誓旦旦地向客戶做保證了，自己上去唱反調好像不太好；可是讓自己眼睜睜看着客戶把資金砸在這隻垃圾股上，好像也過意不去！

    正在莊千里猶豫的當兒，那邊張心雲已經站起來準備走了。

    「嗯，對你的建議我還是很認可的。這樣吧，小劉，我今天先回去看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明天就買入。」

    劉斌把張心雲送出大門去。

    莊千里想了想，還是內心過意不去。去客戶名單上查了一下張心雲的電話，準備給張心雲做一個提示。

    為了避嫌，莊千里特意跑到廁所去打這個電話。

    「喂，張姐你好。我是【華世國富證券投資諮詢公司】的銷售員小莊啊。哦，知道您已經在我們這開戶了。厄，也不是叫您買我建議的產品。哦，是這樣的。我剛才聽我們的劉主管給您推薦的639527這隻股，我個人的分析是這樣的……。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分析，可能和劉主管的分析有一點差異，僅供您參考……」

    嘭

    電話打一半，廁所的門就被人猛地踹開，劉斌正滿臉怒色地站在廁所門外！

    「我操你大爺的，剛才我就看你不老實！本來以為你只是要和我唱反調，沒想到竟然想撬我的客戶！我操你大爺的！」

    「哎，不是啊劉主管，你聽我解釋……」

    銷售主管和銷售員在廁所打了起來，這事兒鬧到了銷售部經理哪裏去了。

    「說說吧，怎麼回事？一個銷售主管竟然和一個基層員工打了起來，還是在廁所打！業績不怎樣，狗皮倒灶的事情一大堆。」銷售部的經理也姓劉，莊千里上這麼久的班，只在月會上見過兩次，此時正黑着一張臉坐在辦公桌後邊。

    「劉經理，這事兒不賴我啊。公司明文規定，在客情良好的情況下，嚴禁搶單行為。可這個莊千里是在明目張胆地撬我的優質客戶啊！」

    「劉經理，劉主管，我從來也沒想過撬客戶啊！今天劉主管給一位客戶推薦了639527（長生醫藥）這支股票，我看了這家公司表面上數據良好，可是實際上卻有大問題：首先它是一隻醫藥股，大家都知道，醫藥股是受政策影響最大的板塊，這是不適合推薦給新手客戶的；其次，我查了這家公司的主營業務是生產一種從外國引進的g-ja疫苗的產品，上個月國家衛計委發了一份《關於g-ja等疫苗臨床應用意見徵求》的通知，很多醫學界的專家對這種疫苗的臨床應用是持反對意見的。可以預見，關於疫苗的政策必然收緊，屆時，長生醫藥的股票必然連續跌停，甚至有退市的風險啊。我只是想給客戶一點提示，避免公司流失了這個優質客戶而已，並沒想撬劉主管的客戶啊！」

    莊千里的這番話倒是引起了銷售經理的注意。劉斌還想說什麼，被劉經理抬手示意安靜。接着劉經理也開始按照莊千里的說法，從網上查起來。

    半晌，劉經理眼睛一亮，抬起頭來，對莊千里說道：「可以呀小莊，分析的不錯嘛！這些都是你自己分析出來的嗎？」

    這話問的莊千里有點心虛，莊千里相當於是先知道了結果，再返回去求證，這就簡單很多了。但是在事情沒有結果之前，靠搜集千頭萬緒的結果去推導結論，完全是兩碼事。但是現在，莊千里也只好硬着頭皮應承下來——總不能說自己是靠一款病毒軟件預測出來的吧！

    「劉經理，我認為莊千里完全是在撒謊。第一，他入職三個月來，銷售業績是0，怎麼可能做出這種程度的分析呢；第二，我懷疑他是在針對性的報復我——對抗公司的嚴格管理。我建議公司立即開除這種不誠信，且抗拒管理的低能員工！」劉斌完全一副要把莊千里搞死的腔調。

    莊千里是一個好脾氣，但畢竟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劉斌，你他媽說誰低能呢？我看你是嫉賢妒能吧？你說我不誠信，你能拿出證據來麼？」

    「證據就是你3個月放0的業績！」

    ……

    「都別吵吵」

    銷售經理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吼了一聲。

    「明天看長生醫藥股票的漲跌，如果符合莊千里的分析，那麼莊千里就繼續留用；如果不符合莊千里的預測，莊千里就去財務結算工資走人。現在，你們兩個，都給我回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