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奶爸不好當

    那個說自殺者會被打入第十四層地獄的人，就坐在麵館靠窗的角落，背對着他們，穿着黑色衛衣，帶着大大的帽子，背上背着一根很長的東西，用黑布包起來，像行走江湖的劍客，隨身背着他的劍。筆神閣 bishenge.com

    葉笑沒看到他的臉，但是他的聲音葉笑這輩子都忘不掉，淡漠如水，說什麼都像背誦文言文，聽不出一絲波瀾，像一具沒有感情的屍體，但卻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人，善良、真誠，他只是不懂得表達，也不想表達，他的世界裏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葉笑站了起來，此刻的心無疑是激動的，他好像馬上要見到范無咎那個王八蛋了，這個混蛋，留個爛攤子給他，自己跑去享福去了。

    衝過去就要掀開他的帽子，死相，都是趕着去投過胎的人了，還是這副德行，愛穿黑色的衛衣，還一定要有個大帽子的，好讓他蒙着臉裝逼。

    葉笑的手都伸過去了，但是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四肢發軟，渾身乏力，像個即將虛脫的人，萬一、萬一掀開發現不是范無咎呢？

    實不相瞞，他……慫了。

    也就這麼一耽擱的功夫，對方站了起來，對身後的他不予理會，放下錢就離開。

    「叮……歡迎光臨！」

    玻璃門的自動感應響了起來，他出去了，葉笑幡然醒悟，提步追了出去，可是街上空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他半個人影。

    范無咎，他會是范無咎嗎？聲音、背影、說話時候的樣子都好像好像，可是……如果是，他為什麼不回第七層圖書館？哪怕他有事不能回，那遇到自己的時候，真的能忙到連打個招呼的功夫都沒有嗎？

    葉笑靠着麵館的玻璃門，緩緩的滑了下去，坐在門檻上，整個人都虛脫了：「我他媽還真的想念你啊，你該不會真的死了吧老王八蛋？」

    「怎麼了？你沒事吧？」江胖追了出來，一臉不解的問他。

    葉笑朝他擺擺手：「沒事，認錯人了。」

    「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吧，我有點累了。」葉笑站起來，整理了衣服，像沒事人一樣離開。

    江胖說要送他，他拒絕了，他想自己走走，江胖還是不放棄：「不是，你要走到什麼時候，我有車，很快的。」

    葉笑頭也不回，遠遠的朝他揮手，那個地方可不是車能送到的，等他什麼開上了坦克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剛才那個小插曲，揮霍了葉笑一整天的精神，他已經很久沒覺得這麼疲憊過了，其實他一直都沒敢去想一個問題，就是從第七層圖書館那扇門過去的人，是否真的能投胎，還是說這只是范無咎編造的一個謊言，用來騙葉笑接替他，繼續經營第七層圖書館的一個謊言。

    葉笑甚至懷疑門後面其實是個火葬場，等待他們的只是一把大火，能把他們瞬間燒得灰飛煙滅，這樣他們就不會留在陽間作亂了，當然那也包括范無咎自己。

    不然一百多年了，葉笑為什麼從來沒見過鬼差，沒見過任何地府的執法者，甚至連地府都沒見過，而且那些從那扇門過去投胎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一百多年了，足夠他們死兩撥了，可是他們沒有回來，甚至連范無咎自己都沒能回來。

    葉笑忽然有點想哭，他好像被范無咎那個王八蛋坑了。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第七層圖書館的門口，看着後面那扇上鎖的青銅門，真想走進去看看啊。

    「唉！」他嘆息了一聲，轉身坐到門檻上。

    「哇……哇……」身後傳來孩子的哭聲，很尖銳很吵鬧。

    葉笑回頭，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還是個小姑娘，頭髮很短，淡黃色的，很軟的貼服在頭皮上，像剛出生的嬰兒。

    「你哭什麼？」葉笑無奈，明明該哭的是他好吧？

    小姑娘根本不理他，就哭就哭，哇哇大哭，咆哮大哭，稀里嘩啦的哭……真是頭疼啊！

    「不是，我第一次當奶爸，沒經驗，要不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哄你？」葉笑試探性的問，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

    「哇……」

    顯然……是聽不懂的，他一臉的黑線。

    「你餓不餓？」

    「哇……」

    「不哭了好不好？你這樣很吵耶。」

    「哇……」

    ……

    葉笑沒得法子，只好默默的坐着，看着她哭，看她能哭多久，總有她哭累的時候。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還是一直哭一直哭，就沒斷過，中氣還真是足啊……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哭累了，不知道怎麼的就坐到了葉笑的腿上，面對面抱着葉笑。

    葉笑低頭看了一眼，早縮在他懷裏睡着了，唉，當爸爸真不容易啊。

    抱起她，準備把她送進門裏，一個才三四歲大的孩子，能有什麼未了心愿呢，不過是捨不得死而已，畢竟她才剛剛對這個世界有點認知，如此就剝奪了她的生命，確實太過於殘忍了。

    「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吧。」葉笑把她抱到門口，正準備放下：「當然了，如果門後面是個火葬場你也不要怪我，畢竟那是唯一的選擇了，而且總有一天我自己也會去那裏，到時候你們也算是大仇得報了。」

    但是他才剛放下，小姑娘就醒了，巴眨着大眼睛看着他：「叔叔，連你都不要我了嗎？」

    葉笑條件反射的把她抱了回去：「沒呢。」

    ……有種做壞事被發現的尷尬。

    她倒是不較真，一蹦就從葉笑的懷裏跳了下來，然後找了個角落席地而坐，然後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叔叔，你陪我坐坐好不好？」

    「好。」葉笑挨着她坐下。

    「叔叔，我是不是不乖？」她抬起頭眼巴巴的看着葉笑。

    葉笑有些頭疼，小妹妹，你這麼看着叔叔，叔叔也不敢說你不乖啊：「沒有，你乖着呢。」

    她信了，眼角瞬間彎成好看的月牙，但是很快又愁雲慘澹：「那為什么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他們……大概有自己的苦衷吧。」葉笑有些感傷：「你叫什麼名字？」

    她搖頭：「我沒有名字，爸爸媽媽都叫我寶寶。」

    沒有名字啊，那是不好，好不容易來世間一趟，連個名字都沒混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