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儀式

    陽光明媚，照耀在翡翠似的湖面上，萬碧湖如一汪新出的果凍，剔透晶瑩，美不勝收。

    萬碧湖是龍江家族的私湖，江河貫通，崖壁擁簇，唯一的一面湖畔上，細膩的白金色湖沙連成了一片上佳的沙灘湖岸，是龍江公爵最喜愛的消暑納涼之處。

    一個微胖的孩子正赤着腳在沙灘上奔跑，同時口中大聲的呼喝，龍江公爵之子，八歲的奈特·龍江正在湖畔玩耍。

    幾名在沙灘上撿石子的僕役正在竊竊私語：

    「今天可是公爵和瀾江公主大婚的日子，咱們可得看好了少爺，管家吩咐了，今天必須看住少爺，否則攪和了婚禮，咱們幾個都要滾出莊園！」領頭的僕役通告了管家下發的通知。

    「什麼？公爵要娶瀾江公主了？而且公爵的婚禮，不讓少爺參加？」這是奈特·龍江，龍江公爵之子的男僕，對上級派發的通知表達了質疑！

    「達索，你最好配合我們，敢多嘴的話，你全家都沒好下場。」領頭的僕役威脅了一句，看到少爺的男僕被嚇的面色一白，心中滿意，又解釋道：

    「咱們龍江公爵領和帝國皇室聯姻，是多大的事情？就算少爺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若是婚禮被少爺攪亂了，少爺自然不會有什麼事，但是泄露消息的人，下場，嘿嘿，你自己想！」

    男僕面色越發白了，抬頭看了一眼還在沙灘上瘋玩的少爺，眼神掙扎了一會，最後還是低下了頭，繼續自己的工作。如果少爺今年十八歲，他一定馬上向自己的主人告密，但事實是奈特·龍江才八歲，所以他只能選擇沉默。

    奈特踩踏着碧色的湖水，他喜歡看四濺的水波，在陽光下折射出綠寶石一樣的光輝。

    成人們總是自以為是，認為自己所隱瞞的，一定是孩子們所不知曉的，事實上，這座莊園內的一切事情，只要奈特想，就一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當然，這也許是因為奈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八歲孩子。

    「聖羅亞帝國建國百年，帝國皇室一直致力於將皇室血脈混雜到各大貴族血脈當中。」

    「龍江領地處三江樞紐，龍江源頭，掌控着帝國大半的水運通道，又是公爵爵位，自掌軍政權柄，傳承兩代，下一代繼承人若還沒有皇室血脈，怕是皇室就要坐不住了，當年母親與父親反目，其中定然有皇室的手腳，為的就是今天，將瀾江公主嫁給父親！」

    「想要讓下一代龍江公爵有皇室血脈，我這個沒有皇室血脈的龍江公爵少爺，就是最大的障礙！只要瀾江公主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只要瀾江公主懷孕，帝國皇室怕就要對我動手了。」

    奈特停下了腳步，不再奔跑，站在湖畔，看着碧色湖面上倒映着的影子。

    「父親承受的壓力很大，帝國承平，皇室的權威日盛，父親同意了迎娶瀾江公主，就是妥協了！」

    奈特臉上稚氣未消，兩頰還有可愛的嬰兒肥殘留，此時皺着小眉頭思考，樣子非但不沉重，小大人的樣子反而萌萌的很可愛。

    「政治是要妥協的，可是父親這一妥協，我就麻煩了，父親到底怎麼想的？這瀾江公主還沒成為龍江公爵夫人呢，莊園內就人心浮動，這些僕役都知道趨利避害，若不做些什麼，我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奈特轉頭，看向跪在沙灘上，看似在工作，實際上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自己的幾名僕役，眸中露出了幾絲殺氣！

    生在大貴族家庭，奈特對殺人這種事情並不陌生，雖然沒有親自動手過，但是父親下令處決僕役的情況，他不知看過多少回了。

    僕役不忠，就可殺！這是父親言傳身教給奈特的態度。

    「七個成年男子，欺瞞主人，都是不忠之輩，殺之無妨！」奈特眸光定了定，然後小手一指自己的男僕，命令道：

    「達索，去取父親給我的劍！」

    奈特的聲音還帶着奶氣，但是語氣中的不容質疑盡顯主人的權威。

    跪在地上撿石子的達索全身猛地一顫，歪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管事。

    「少爺叫你做事，你看我幹什麼，還不快去？」小管事壓低了聲音，心中暗罵這個達索是個廢物。偷眼看了一眼小少爺，見奈特又在踩水玩，方才放下心來。

    達索連忙起身，先是衝着奈特一躬身，然後一路小跑向城堡，去取奈特的劍。

    奈特在湖畔邊緣畫着圈踩水，在幾名僕役眼中，小少爺不過在瘋玩罷了，但若有人從上向下俯視，就能看到，隨着奈特似乎玩鬧一般的腳步，一個百尺方圓，繁複精確的圓形圖案正在緩緩成形。

    「血脈追溯獻祭儀式，也不知道那傳承的真假，不過假的也無妨，用這幾個僕役的頭顱立威也能暫時震懾人心！」奈特完成了儀式所需的獻祭儀軌，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達索拿劍回來。

    半刻時間，達索捧着一柄小巧華貴的貴族短劍小跑過來，奈特估算了一下時間，一咬牙，胖乎乎的小腳踩在了一塊極小的尖銳石子上。

    鮮血從腳底流出，滲透到了獻祭儀軌之上。

    「以吾奈特·龍江之名，向天魔獻祭，……￥……≈ap;（咒語）」

    咒語極為簡短，只是三段詭異的發音，在達索跑到奈特身前時，儀式已經完成，百尺方圓的儀軌被奈特的鮮血沾染，白金色的沙子染上一層淡淡紅光，紅光在陽光掩蓋下極為微弱，達索已經到了奈特身前，也沒發覺有什麼不對。

    奈特接過了短劍，二話不說拔劍出鞘，雪緞一般的劍身在陽光下閃着利芒，這是雪鋼為材，經矮人大師之手，千鍛而成的利器，垂落便可破重甲！

    奈特抬腳，向達索露出了腳底的鮮血與傷痕！

    「你們怎麼做事的？」奈特厲聲喝問。

    達索一看奈特腳底受傷，全身內外上下整個一哆嗦，眼睛瞬間都紅了，他是負責日常照顧少爺的僕役，但凡少爺出了一絲半點的差池，都是他的罪過！

    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達索連辯解的話都不敢說一句。

    「跪着做什麼？你一個人的錯嗎？還有他們幾個，都給我跪在這！」奈特比劃着短劍，一指身前，儀軌用來獻祭的方位。

    達索聞言，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從地上猛地竄起，幾步就到了負責清理沙灘的那六個僕役身邊，二話不說，一腳將剛剛威脅嚇唬他的小管事踹倒在地。

    「你們怎麼做事的？竟然讓少爺劃傷了，你們一家老小好日子過夠了，都想下地獄了是不是？…………」一串串犀利快速的詛咒如同毒蛇毒液一般從達索口中噴出，小管事威脅帶給他的迷茫和惶恐，加上少爺受傷他承擔不起責任的恐懼，讓達索徹底爆發了！

    「都給我滾過去跪着！等候少爺處置，快滾！」有了奈特命令在身的達索，一腳一腳的，將剛剛還在威脅他的小管事，生生踹到了奈特的儀軌之中。

    剩下的幾個僕役自然不想挨踹，十分有顏色的一溜小跑到小管事身周跪下，一個個低眉順眼，但卻也沒有太多的恐懼。

    今天可是公爵大喜的日子，雖然少爺受傷了，但是並不嚴重，小石子劃破皮膚而已，在今天這個日子，最多被管家罵上兩句而已。

    而今天過後，少爺說話還有沒有用，就未必了！

    「少爺，他們都跪好了，達索背着您去格雅牧師那裏吧，格雅牧師一揮法杖，您馬上就不疼了！」達索彎着腰，笑嘻嘻的哄着奈特。

    奈特瞥了達索一眼，眸光冰冷的達索神情瞬間僵硬起來，他從來沒看到過少爺眼中流露出這種冰冷。

    「你也去跪好。」奈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平靜等於莫測，鎮定等於威嚴，這也是公爵父親的言傳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