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哭泣的少年

    黑，無盡的黑暗，沒有一絲光亮；有風，嗚嗚的吹着，吹進人心裏，如傷心人在哭泣，有種莫名的悲涼、心傷，是在呼喚着什麼，還是……

    沒人回應。

    突兀的一張猙獰的臉閃現，帶着血，鮮紅刺目，一道如蜈蚣般的恐怖傷口直接從眉角開到下巴，面目看起來尤為可憎，可上面點綴的那雙晶亮眸子分明在綻放着執着和希望，當其嘴唇開合間吐出的話語更是直擊心房，讓人潸然淚下。

    「……「

    但他究竟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清還會這麼難過？為什麼？

    不知道。

    唰——

    這是一道頗為瘦削的身影，穿着奇怪的服飾，跪着地上，肩部聳動，像是在慟哭，想忍着卻又怎麼也忍不住，是什麼事讓他這麼傷心，為什麼看着我也想哭？

    不知道。

    唰——

    一道高大挺拔的背影出現，披着殘破的戰甲，像是一名將軍，正在遠去，是在奔向戰場嗎？有種親切的感覺，可為什麼還有種說不出的悲涼？

    不明白。

    「唰唰唰「

    一幅幅畫面閃過，有人，許多人，大都面容看不清，一個接一個倒下；還有一座座雄偉的宮闕，富麗堂皇，卻又朦朦朧朧，而後在戰火中灰飛煙滅。

    烈火熊熊，徒留傷悲！

    ……

    藍天依舊，白雲悠悠，柔柔的陽光灑在身上着實讓人昏昏欲睡，這是一個春光燦爛的午後，長滿鮮嫩綠草三兩朵野花點綴的山坡上，一個十四五歲如花般嬌艷的少女坐在柔軟的草地上，正推着身邊的如玉少年。

    「石玉哥哥！石玉哥哥！你醒醒，你剛才又哭了，好傷心，看着我也想哭。」少女輕呼，軟聲細語，如泉叮咚。

    只是與美好畫面不太襯的是少年滿臉悲傷，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滴入草叢，打濕一片。

    少女的呼聲讓少年陡然驚醒，少年挺腰坐起，一隻手放在身邊撐着柔軟草地，一隻手抹過眼角淚花，然後轉頭看着身邊的少女蹙眉問道：「我剛剛又哭了？」

    「嗯。」可能是被少年直勾勾的目光看着有些嬌羞，少女輕轉臉頰，然後柔柔的應了一聲。

    這下少年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少年名叫石玉，不過這不是他的本名，他是被青山鎮小石村一戶好心村名收養的流浪兒。當時他不過五六歲大小，穿的破破爛爛，小臉髒兮兮的，還有些痴傻呆愣，不知怎的跑到村尾石茂才家裏，茂才夫婦看他是個男娃就收留了他，又因為長得粉雕玉琢，便取名石玉。而少女則是茂才夫婦的閨女，名叫石芯兒。

    石玉剛到石茂才家時，一直不說話，總喜歡呆呆的坐在角落裏，雙目無神，像是發呆。剛開始茂才夫婦認為是孩子還小，剛換了個環境不適應，可時間長了才發現，原來石玉不是因為不習慣，而是真的是個小傻子，痴痴傻傻，不會說話，還總是莫名的哭泣，幾乎每天早上醒來眼角都掛着淚。

    這讓石茂才夫婦很不待見，如果不是小石村條件不錯，村民不愁吃穿，閨女石芯兒又缺少玩伴，加上養了段時間也有了點感情，說不定早就被帶出去丟了。

    還好，隨着年歲見長，石玉雙目漸漸有神，也慢慢會說話了，逐漸像個正常人，只是仍帶着一股傻勁，凡事都比正常人慢上一拍，還有哭泣的毛病仍一直帶着。

    「石玉哥哥，我娘想把我嫁給村裏的石壯，就是小時候總愛欺負我們的那個，可我不想嫁給他。石玉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石芯兒看了石玉一眼，低着頭輕聲道，隨後再次將眸光投向身邊的少年，目光灼灼。

    村里人都說大壯好，大壯將來肯定會有出息，能走出大山，闖出一番天地，村里哪個姑娘若是能嫁給他是一輩子福氣；而石玉就是個傻子，一輩子傻傻愣愣，不僅沒有出息，還是個拖累，長得俊也沒有姑娘會嫁給他。

    可芯兒就是喜歡他。

    「哦。」少年低低應道，似還沒回過神兒，魂不知在哪裏飄蕩着。

    「什麼？」石芯兒小嘴微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石玉，原以為他已經開竅了，可以懂自己的心意，沒想到他會給個這樣平淡的回應。

    石芯兒有些傷心，隨即又想到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是自己抱有幻想，不該怪他，隨即釋然。

    只是一想到自己已經十五歲，明年就到了成家的年紀，有可能還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大壯，心裏就一陣傷心難過。

    『如果石玉哥哥好好的該多好，不求他修煉天賦能像大壯那樣出色，能夠保護我就好。』少女抬頭仰望天空，憧憬着。

    「石玉哥哥，天快要黑了，我們該回家了。「天色漸晚，石芯兒看了看身邊的少年出聲道。

    「哦。「少年應了一聲，卻沒有動。

    「石玉哥哥，天快黑了，我們該回家了。「石芯兒早知道會這樣，無奈伸出自己纖纖玉手抓起身邊的那隻蒼白大手再次道。

    「哦，回家了。「少年終於回過神道，」等我一下，我去把大黃牽過來。「

    「嗯。「

    紅紅的夕陽，青青的綠草，一朵朵小野花在路邊盡情綻放，和心愛的人走在上面，真想一輩子都走不完。

    放牧的山坡距離村子不遠，不一會兒並肩而行的兩人牽着一牛就到了村口。幾個五六歲的稚兒正在那兒玩耍，見兩人走過來趕緊跑上前，圍着兩人一邊蹦蹦跳跳，一邊唱道：「愛哭鬼，愛哭鬼，村裏有個愛哭鬼，白也哭，夜也哭，長大了還愛哭，不知羞呀不知羞。愛哭鬼，愛哭鬼，村裏有個愛哭鬼，白也哭，夜也哭，長大了還愛哭，不知羞呀不知羞。愛哭鬼……「

    「去去去，一邊玩去，再唱我揍你們。小胖！牛娃！小山……趕緊回家去，不然我讓你爹娘揍你們！趕緊的，聽話。「見一群瓜娃子跑過來嘲笑自己的石玉哥哥，芯兒趕緊上前攆道，大發雌威。

    「就不走，就不走！石芯兒喜歡愛哭鬼，石芯兒喜歡愛哭鬼，沒出息的愛哭鬼，一輩子討不着老婆的愛哭鬼。「幾個嫩娃顯然早已習慣了石芯兒的招式，不依不饒，繼續道。

    石芯兒站在村子口，雙手掐着腰，故作兇相，卻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少年右手牽着黃牛走過，伸出左手扯過芯兒胳膊，不聞不問，自顧自的向記憶中家的方向走去。

    小傢伙們一路跟着，一邊走一邊唱。

    「吵什麼吵，小兔崽子們，趕緊回家吃奶去。「突然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還帶着一股稚氣，隨即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出現在村前的石板路上，粗布麻衣，裹住半個胸膛，長發披散，肆意張揚，明明還是一個少年，身材卻超過了村里絕大多數成年漢子，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頭直立行走的雄獅，威武雄壯，攝人心魄。

    「大壯魔王來了，趕緊跑啊！「

    剛才還不依不饒的娃娃們就如受驚了的鳥獸，立刻樹倒猢猻散，眨眼間便消失的一乾二淨，好似真的見到了傳說中的大魔王。

    「大壯！「石芯兒喊道，眸光閃動。

    「芯兒，放牛回來了啊。「大壯上前打招呼道，還頗為憨厚的摸了摸腦袋。

    「芯兒，我已經打通體內所有經脈，開始煉骨了。明天我就會和村裏的幾位叔叔一起進山，準備獵頭大花回來，用大花的骨頭淬鍊藥酒進行煉骨，這樣我就有望在二十歲前完成煉骨，然後洗髓換血，成為一方高手，帶領鄉親們過上好日子。「大壯看着芯兒頗為興奮的說道。

    祖祖輩輩生活在大青山下，因為時常面臨來自山里野獸妖物的襲擊，村名習武修行以自保成為常態，而想要過上好日子修行亦必不可少。

    修行需先鍛體、通脈，然後煉骨、洗髓、換血。不過十六歲就完成通脈，這在大青山方圓百十里內都沒幾個，小石村更是從未有過，自是值得高興，情不自禁的拿出來分享。

    至於站在一旁的石玉，直接當作空氣忽略。

    「哦，那恭喜你了，大壯哥。「芯兒笑着回應道。村里出一位高手是好事，值得所有人開心，儘管芯兒心裏不怎麼喜歡大壯。

    「嘿嘿，芯兒你開心就好。」大壯十分高興道，興之所至，一句話脫口而出，「芯兒，明年我就娶你。「

    大壯認真的看着芯兒，格外的，前所未有的認真，接着滿心期待的等着回應。

    「額「少女愕然，隨即驚慌，滿臉不知所措。

    場面突兀的詭異的安靜了下來，只有村頭不時傳來犬吠聲，村莊內幾縷炊煙裊裊升起。

    「大壯哥，我我……「芯兒有心拒絕，卻不知該怎麼開口，不過那快哭了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大壯儘管人高馬大，但不傻，相反還很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少女心中不願。

    「你不願意？為什麼？「少年心性，藏不住事兒，大壯當即追問道。

    大壯不解，很不理解。想自己在周邊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天才，更是小小年紀就成為村里狩獵隊中的一員，哪個見了不夸上一句：好個壯小伙。想嫁給自己的姑娘簡直可以從村頭排到村尾，可自己從懂事起就看上了石芯兒，這輩子誓要娶她為妻。

    可現在她……

    「是他！是因為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