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暴露

    李湘君不再關心越來越紛鬧的監獄，生活就在牢房，圖書館，食堂，操場和出工之間來回，甚至操場都很少去了，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還是少去為妙，總有一些圖謀不軌的眼睛從身上掃過，然後又興致全無的移開。李湘君對於這個監獄裏有野心的那幫人來說只是一個小插曲，因為李湘君的低調，他現在在監獄又回歸到可有可無的地位，沒人再繼續注意他，連那個「強尼兄弟」也忘了李湘君這號人的存在，三個幫派自顧自的在籌劃着什麼，有可能是在異想天開的想越獄，李湘君是這樣想像的，但是一幫只能用蠻力的人該如何對付可以使用魔法的獄警呢？監獄的高牆可不是簡單的用石頭堆砌出來的，還用魔法加固過，普通的越獄方法根本不可能奏效。這就是這個世界，不能使用魔法的人做什麼都是徒勞，偏偏魔法還不是誰都能學會，魔法偏偏還是個天賦技能。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季節更替，春天枯樹抽新芽，夏天枝葉繁茂，秋天葉子變得金黃耀眼，冬天又凋零一空。看着滿目的蒼夷，李湘君不禁感慨時間過得真快，牢房只剩李湘君一個人，邦迪刑滿釋放了，走之前還拍着李湘君的肩膀說出去後去他的那個小山城裏去找他，他肯定會在西城門腳下的一家沒有名字的小酒館裏坐着，不管李湘君十幾年或者三十年後變成什麼樣子他都肯定能一眼認出來，這一輩子的兄弟是當定了。邦迪的一席話讓李湘君頗為感動，着實為邦迪的離開傷心了一陣，可是李湘君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從小便習慣了別離，並不覺得一個相識一年多的人離開有多不舍，也不覺得這一別若成永別有多可惜，更不會惋嘆自己可能失去了一個交心的長兄，一切只是在發生而已，一切只是必須要發生而已。

    李湘君已經厭了，每天早上從水池裏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無法從中看出一絲神采，雙眼中看不到光芒。關於殺人，他早已悔悟了千萬遍，心中的愧疚早已消失，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消失，這種消失其實是轉變成了另一種東西，李湘君能感受到，自己的性格變了，他由衷的覺得自己有罪，已經無法擺脫自己是個罪人這個事實，他時刻提醒自己是個低人一等的罪人，不管自己有多強大的力量，自己始終是低人一等的。他總會不時的想起坎尼拔，想起他對於生命的看法，李湘君簡直不能更同意了，一切生命的存在都是有其意義和使命的，沒有哪個有隨意奪取的權力，肆意殺戮者都是罪大惡極，這就是李湘君給自己的定位，罪大惡極。

    李湘君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無法忍受監獄的生活了，勞動改造枯燥得無法言說，那種程度的勞動根本無法使李湘君有任何的勞累感，每回自己還要裝作很累的樣子，偽裝反而使李湘君感覺疲憊，由內而外的疲憊，有時候自己都會相信自己的偽裝，深陷在自己就是個弱小無助的罪人這個角色中無法自拔。

    他意識到自己得找點事做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真的這樣在這裏呆幾年，自己會忍不住把這個監獄砸了的。

    李湘君很好運的在監獄裏遇到了一個木工師傅，是個鬍子斑白的老漢，五六十歲的樣子，人很隨和，你無法相信他是犯殺人罪進來的，這樣的人得遇到什麼樣的刺激才會狠下心去殺人呢？

    他自己也對此閉口不提，對於李湘君好奇的提問，這個叫曼昆的老爺子只是惆悵的看看遠處，然後長長的嘆一口氣說「唉，不提也罷，一輩子規規矩矩也就做錯了這件事。」李湘君能從他的表情里看出許多複雜的情感，李湘君也對他這種情感產生了共鳴，所以李湘君拜了曼昆為師，跟着曼昆學手藝。

    曼昆的刑期是二十年，已經待了五年多了，曼昆也沒有想爭取減刑的想法，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出去也是回到那個糟心的地方，還不如在這裏安安靜靜的專注自己的手藝，在這裏還能感受到自己的內心是平靜的，若是出去見到那些人那些地方，自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的。李湘君非常同意曼昆的這種想法，物是人非固然傷心，但是物在人在變的只有自己有時候卻更是煽情。

    李湘君用木工刀仔細的削磨着手上的木頭，這木頭在李湘君手上已經初具雛形，大概看得出來是一個人物造型。李湘君手上的木工刀是曼昆送的，曼昆則是自己想辦法搞到了一套不怎麼新也不怎麼齊全的工具，至於獄警為什麼不管，據說就是幾個獄警幫曼昆搞到的，典獄長也知道這個事，但是曼昆是個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木匠，典獄長也沒管這個事，只是囑託不要把工具弄丟了，要是跑到哪個歹徒手裏去就不得了了。

    李湘君坐在操場的一個角落仔仔細細的雕琢着手上的木頭，幾個路過的人嗤笑李湘君，笑他這麼冷的天坐地上拿着個爛木頭雕得專注。李湘君完全不管，全神貫注在木雕上。

    突然一個木棍飛過來把李湘君手上的東西都打掉了，李湘君面無表情的抬頭，看見三個人走到他面前，其中一個人臉上的刀疤尤為熟悉，但是他的名字始終記不住，注意得太少了。

    刀疤男：「咦？我們好像見過啊，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之前強尼大哥想方設法想招進我們幫派里的那個人嗎？叫什麼來着？李什麼君？挺奇怪的名字，不重要了，聽着，哥三個這個月的生活費用得差不多了，想找你借點用用，買點煙來抽，你身上有閒錢嗎？」

    李湘君看了一眼在遠處聊天聊的開心的獄警，那獄警看了一眼這邊，看到刀疤男又看了一眼李湘君就一臉無所謂的轉過頭去。李湘君收回視線，看向這三個人。刀疤男身後一個囚服穿得亂七八糟的人見李湘君一直沒反應，他就很不爽，一腳擦着李湘君的腿踢過去。

    男人：「小子！聽不見嗎？借點錢我們用用啊。」

    刀疤男：「對，放心，我們會還的，下個月就還你，怎麼樣？」

    李湘君深知這些渣滓的脾性，李湘君並沒有準備和他們耗着，從兜里掏出幾張零錢來，刀疤男看到錢就伸手奪了過去。

    刀疤男：「就這點？不會吧。」

    最後，李湘君身上的錢都被他們強行搜颳走了，一分都沒留。李湘君看着他們遠去嘆了口氣，坐下又撿起自己的東西開始繼續雕刻起來。自己的牢房裏還有許多錢，被搶走這些根本不影響，自己牢房裏那些錢還是有點可觀的，對於這監獄裏的人來說的話，因為這監獄裏能消費的東西其實很少，李湘君又不怎麼抽煙，這裏的煙抽着又很難受，所以每個月戴維斯給的生活費總是會剩很多下來。

    李湘君雕了半個小時就起身去找曼昆。

    曼昆：「有獄友給我說了，他看到你被強尼的人搶了，沒傷着吧？」

    李湘君：「沒，他們沒打我。」

    曼昆：「唉，這監獄的風氣變了，給典獄長反應也得不到回應，不知道為什麼。」

    李湘君：「我們可管不着這些，他們跳就讓他們跳，也蹦噠不出什麼來，只是一幫不甘寂寞的人在掙扎而已。」

    曼昆：「你倒是看得很開啊，這個月的生活費還夠嗎？不夠的話我這裏有富餘的部分可以給你，當然，是要還的。」

    李湘君：「您老還是留着自己用吧，還富餘的部分呢，就您老抽煙那股瘋狂勁說有富餘的錢誰信吶，自己留着買煙吧，我這裏錢夠，況且我一個月也用不了什麼錢。」

    曼昆：「別勉強自己啊，年輕輕的可不是錢夠用的年紀。」

    李湘君：「這種說法有點意思啊，可能我的心已經過了錢不夠用的年紀了吧。」

    曼昆：「也是，明明年紀輕輕的，有時候那表情又滄桑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李湘君：「擔心我有什麼毛病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吧，你這樣抽煙早晚抽出事來，你看看你那牙齒，都快爛完了。」

    曼昆：「唉，我能怎麼辦嘛，除了做木工之外我就抽煙這點愛好了，你難道連我這點點的消遣都要給我斷了嗎？」

    李湘君：「又來又來，不是不讓你抽，少抽點總是好的，怎麼說都說不聽。」

    曼昆：「知道說不聽還說，你傻嗎？有這個力氣在這裏叨叨叨的煩我還不如把我教你的東西多練練。」

    說完就丟了一把銼刀給李湘君。

    李湘君：「唉，每天就挫挫挫磨磨磨。」

    曼昆：「抱怨個屁，想學這門手藝還就只能慢慢挫慢慢磨，你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李湘君：「我也要學你自己給自己的牢房做一套家具。」

    曼昆：「嘿嘿，畢竟是要生活幾十年的地方，時不時自己裝修一下也能添一點生活趣味不是。」

    李湘君：「那些獄警對你都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感覺他們都不看你，不管你做什麼都不管。」

    曼昆：「他們有什麼好管的嘛，我就是一人畜無害的小老百姓，時不時還給他們送點手工藝品，相處得就像是鄰居一樣的。」

    李湘君：「不明白你是怎麼和他們相處成這樣的，我感覺這些獄警一個比一個面目可憎。」

    曼昆：「要不說你有時候太自恃清高了，人總有點私慾，滿足自己欲望的行為並沒有那麼可惡，他們收受賄賂也好，縱容罪犯也好，他們也還是有底線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保證了這裏所有罪犯能獲得儘可能大的自由，這也是一件造福罪犯的事不是嗎？」

    李湘君：「你說什麼都好有道理的樣子。」

    曼昆：「哈哈哈哈，專心練習吧。」

    對着木頭的日子過得很快，冬去春又來，曼昆對李湘君手上不會長老繭這件事感到很奇怪，哪有做了一年木工手上沒老繭的，李湘君也不解釋，只是說他也不知道，曼昆就一直以為李湘君肯定偷懶了，但問題在於，李湘君的功課也沒落下。

    勞動過後，李湘君靠在一塊大石頭下坐下，掏出自己的工具和模具開始了自己的娛樂活動，李湘君已經雕了許多東西了，每一次都會比之前更精美一些，雖然在曼昆看來還是不入流的水平，但是有進步就行了，總會變得厲害的，李湘君也沒有膽大妄為到和曼昆比，畢竟他是木工幾十年的功力，這不是一點天份就能彌補的，需要時間，很多時間。

    曼昆：「木工是細活，需要時間來沉澱，不管你是做手工藝品也好，是做家具修房子也好，不傾注心血是不行的，用魔法或許會快許多，但是魔法做出來的始終只是趕工的作品，真正的大師級作品都是匠人一鑿子一鑿子一鋸子一鋸子做出來的，作品中浸透了匠人的汗水。」

    李湘君崇拜曼昆這種匠人精神，那是一種不會熄滅的火焰，是一種堅定不移的信仰，曼昆就是這種擁有信仰，體內也燃燒着火焰的人，不管他年齡多大，他都擁有無窮的能量。

    李湘君做木雕格外的認真，做這種小東西能鍛煉刀工，能穩住手，能讓自己聚精會神，李湘君喜歡這種感覺，拿起再放下，朝陽到夕陽。

    刀疤男：「喲！兄弟，你在這裏啊。」

    李湘君的心情一下就被破壞了，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東西，看着走過來的三人。

    刀疤男：「真不好意思啊，一直想還你錢來着，但是一直沒找到你，不小心就忘了，最近又剛好遇到點困難，手頭有點緊，能再借我們一點嗎？下次一起還你。」

    李湘君皺眉，這種混混是最煩人的，自視甚高又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不像真正的黑道會和你講道義，有行事準則，他們就覺得你好欺負就死皮賴臉的賴着你。

    李湘君：「我這個月也沒錢了。」

    刀疤男：「別開玩笑了，咋們這麼好的關係，你剛進監獄我們就見過啊，忘了嗎？借點錢來兄弟周轉一下，下個月肯定還你，怎麼樣？」

    李湘君：「認識得再早也沒用，這個月我也沒錢了。」

    旁邊那個脾氣比較火爆的男的忍不了了，一腳就把李湘君的木雕踢開了。

    男人：「再說一遍，身上的錢拿出來，不然別怪我們不給面子。」

    李湘君淡定的看着他。

    李湘君：「監獄裏打架是會被重罰的，情節嚴重還有可能加刑，怎麼？你捨不得這個地方嗎？」

    男人：「老子打死你！敢威脅我！」

    男人抬起腳就準備朝李湘君的臉蹬過去，被李湘君側身躲開了，這時候那刀疤男才裝模作樣的拉住他這個兄弟。

    刀疤男：「帕特帕特，別打別打，大家要和睦共處，你這是違紀的，會被懲罰的，李兄弟也說了沒錢，我們走吧。」

    刀疤男走之前還笑眯眯的朝李湘君賠不是，李湘君就知道這下麻煩了，八成是被盯上了。這個刀疤男比一年前成長了許多，那個時候給李湘君的感覺就像是剛出來學習推銷的菜鳥一樣，現在已經是個老油條了，不知道他會出什麼陰招。

    李湘君把自己被踢飛的東西撿回來，木雕還在，但是那把小銼刀卻斷了，李湘君臉色就變得很難看，手中的木雕被捏碎，他遠遠的看了一眼走遠的三個人。

    是要還的。

    李湘君把斷了的銼刀撿起來，用布包起來揣兜里，捏成碎屑的木雕就丟在了亂石堆里。

    曼昆：「怎麼了？今天臉色這麼差。」

    李湘君：「沒什麼，不小心把你給我的工具弄壞了。」

    曼昆看着李湘君用布包好的銼刀，他眉頭皺了一下。

    曼昆：「不礙事，這種東西我再弄一把就行了，這幾天你用着我的，我托人給我送來，我和那幾個獄警關係好，很快就能辦妥的。」

    李湘君：「十分抱歉。」

    曼昆：「沒事，這種事不是說避免就能避免的，畢竟是人家自己要找上門嘛。」

    李湘君：「你知道？」

    曼昆：「看你表情就知道了，好歹我還比你多活了幾十年，平時你這麼愛惜的東西怎麼可能壞得這麼徹底。」

    曼昆見李湘君很憤怒，上前拍拍他的肩。

    曼昆：「彆氣了，憤怒和暴力都不能解決問題，而且，就算你打贏了他們你也獲得不了什麼東西，銼刀已經壞了。」

    李湘君：「恩。」

    曼昆的理解讓李湘君心裏莫名的難受，對啊，銼刀已經壞了，這把單單用於雕刻都顯得有點力不從心的銼刀已經斷成幾截，哪怕把那三個人也打一頓也不能把這銼刀修好，那都是無用功。

    李湘君有想過用魔法把這銼刀接起來，可是他不會這種魔法，倒是能自己用魔法把刀強行維持着連接的狀態，反正自己也沒有手環限制。

    李湘君：「或許我能修好。」

    曼昆：「你怎麼修？」

    李湘君：「我應該能找到類似強力膠之類的東西。」

    曼昆：「恩？你上哪找去啊。」

    李湘君：「能找到就行了，相信我。」

    李湘君就離開曼昆這裏回到自己的牢房，偷偷的用魔法把斷裂的銼刀對接起來，嚴絲合縫的，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唯一麻煩的就是要時刻用魔法維持着，李湘君的魔法控制力很強，這不是難事，難的是魔法消耗的問題，李湘君的魔法天賦只能算是中等，甚至是偏下，所以他天生的魔法能量儲備就要少一些。李湘君大概的估算了一下，維持這個銼刀原狀大概只能保持半天的樣子，也夠用了，不用的時候就讓它斷開，再合上的時候不讓別人看見就成。

    為此，李湘君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小心，因為，唉監獄裏被發現可以使用魔法可不是一件小事，不說別的，強尼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讓李湘君幫他越獄，李湘君肯定不會幫，然後就會有一大堆的破事。

    李湘君讓銼刀回到破碎的樣子，用布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後放到床墊下，收拾一下準備去吃晚餐。

    刀疤男在牢房外不敢發出聲音，但是他知道他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刀疤男原本想來李湘君的房間裏看看能不能翻出一些東西來，因為他自己調查過李湘君，他發現李湘君每個月的生活費很多，而且李湘君每個月幾乎不怎麼用，他已經跟蹤了李湘君幾個月了，他能肯定李湘君的牢房裏肯定藏了一筆數目很可觀的鈔票。按平時，李湘君現在應該是在食堂的，他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潛進李湘君的牢房裏去，鑰匙也早就弄到手了的，為了這個鑰匙他可是出了好大的血才在一個相熟的獄警幫助下弄到，那獄警還是看在強尼的面子上。

    但是這回來卻讓他發現了這個更為勁爆的消息，李湘君能用魔法！他不知道李湘君是怎麼逃過進監獄時的魔法檢測的，但是事實在眼前，李湘君會魔法且能用，這是多大的一個好消息啊，只要得到李湘君的幫助，他們或許不久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刀疤男悄悄的離開，他要儘快把這消息告訴強尼，這個李湘君將是強尼黨徹底碾壓其餘兩黨的重要人物，自己也能因為李湘君而得到升遷，這下連李湘君那裏有很多錢可以偷這件事都拋腦後了，不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