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撐死還是噎死?

    「姓名？」

    「方小笙。」

    「性別？」

    「……女。」

    「年齡？」

    「28歲。」

    「死因？」

    「額？」被問了半天的女生一臉茫然。

    「又一個說不清的，」記錄死亡信息的黑無常神色平常，翻了翻記錄本，從耳後拿下來一根毛筆，看了眼面前這個微胖的新亡魂，「說說你死亡前發生了什麼？」

    「哦，我想一想。」方小笙努力地開始回憶，面無表情得說道，

    「我只記得，桂花棗泥雲片糕！」方小笙眼睛忽然亮起來。那是方小笙一個遠房表姨來看望她，打聽到她是個十足的吃貨，特意帶了一整斤的桂花棗泥雲片糕當做見面禮。這個見面禮正中了方小笙的下懷，她是個十足的吃貨，對天南海北的美食都毫無抵抗力。

    八月金秋開得最盛的桂花，被乾淨白皙的手採摘下來，洗淨曬乾，放上冰糖以後埋在地窖里度過一個寒冬。來自新疆最飽滿的紅棗，甜而不膩，棗肉肥實，經過精密的機器去核，壓榨，仿佛能看見棗肉被壓榨出的新鮮的棗汁。用這種棗做成棗泥，再和上瀝乾的糖桂花，棗香混着桂香，仿佛夏和秋的碰撞，激烈而悠長。再在外面夾上精心製作而成的糯米片，咬上一口，甜到心裏頭了！

    她抱着幾乎被她吃空了的雲片糕箱子，一邊嘴裏嚼着，一邊心裏開心的想着這個遠房表姨還不錯，雖然很多年沒有見過，但是頓時就親切了很多。

    就在這時，她的表姨說道，「小笙啊，結婚了嗎？」

    「咳……額。」方小笙一口雲片糕沒有咽下去，臉憋得通紅，看着表姨慈祥的眼神，一時頭腦發蒙。

    找不到結婚對象也不是她的錯，她已經28歲了，算是個大齡單身女青年，早些時候也想過找個差不多的男人結婚的。她其實也不差，學歷不低，雖然身材微胖，但是長相還算對得起社會，還是不缺正常男人的追求的。只不過她在其他方面都可以對付，唯獨吃上絕不含糊。她曾說過，只有能通過做菜征服她的胃的男人，才能成為她的結婚對象。所以雖然找個男人容易，但是找一個做菜做的能滿足她的味蕾的男人可不容易。

    方小笙雖然家境不富裕，卻從不虧待自己的嘴。打她工作以來，積累了不少的積蓄。這些積蓄都被她用來尋覓世間美味上了，即使說不上吃遍山珍海味，也算是川魯淮粵樣樣精通。所以至今她都沒有嫁的出去。

    「小笙啊，你年齡也不小了，再不結婚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啊。你看我家你表哥……」小笙的表姨開始苦口婆心得教育小笙。可惜方小笙這會兒一點都聽不進去。

    水，她現在只想喝一口水！

    當她頂着表姨槍林彈雨般的嘮叨聲中終於找到了水並喝到了嘴裏以後，正打算舒一口氣的她，卻發現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小笙！你怎麼了？！」表姨急切的聲音猶在耳邊，可是她卻沒辦法回答她了。

    當方小笙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就是這個面色慘白如紙，卻身穿漆黑長袍的男人，不，是男鬼。

    黑無常手中毛筆翻飛，不一會兒就將方小笙的情況記錄在冊。只不過在死因一欄還是空着，黑無常的眉毛反常得皺緊在一起，看了半天還是沒有落筆。

    「小白！」黑無常衝着遠方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一個拿着招魂幡，穿着白色長袍的黑臉男鬼走了過來。

    「怎麼了？」白無常的聲音比黑無常輕許多，讓剛剛成為鬼魂的方小笙感到陣陣寒意。

    「這個鬼，死因怎麼寫？撐死還是噎死？」黑無常將死亡記錄本遞給白無常。

    白無常黝黑的臉上從毫無表情到面色凝重，看了半晌，終於開口。

    「還是交給閻王和判官定奪吧。」

    「走吧。」方小笙被黑無常勾着魂魄，隨着兩個無常向閻王殿飄去。

    閻王殿內，閻王、判官和牛頭馬面正圍坐在一起打牌。

    「我贏了，交銀子！」閻王朗聲大笑，判官、牛頭和馬面可憐兮兮的從衣服里掏出銀子交給閻王。

    「不玩了！今日你手氣好，老子的工錢都輸沒了！改日，改日再說吧。」判官氣的鬍子都飄了起來，甩手不幹了。

    「啟稟閻王、判官，黑白無常帶着一個新魂求見。」聽着小鬼稟報，幾人連忙各自回位，表情立馬嚴肅認真起來。

    「咳，讓他們進來吧。」

    一時黑無常回話，「啟稟閻王、判官，今日有一新魂死因無法明確，特請二位大人審批。」說着，白無常將死亡記錄本呈遞到閻王和判官面前。

    閻王翻閱過死亡記錄後，一拍驚堂木，判定道，「此魂因食用雲片糕過量，撐死身亡。」

    這邊還未等黑無常將死因記錄在冊，判官發話了，「閻王殿下此言差矣，此魂明明是因為被逼婚一時不察，被雲片糕噎死的。」

    「哦？判官此言有異，此魂明明已經飲水入喉，故而噎死不能成為死因。正因為其喝水，使得體內雲片糕體積增大，撐壞胃而死。」

    「不，水入胃時間尚短，不足以發起，應是噎死！」判官仍然堅持。

    「簡直強詞奪理！」閻王的決定被判官否決兩次，本就火爆脾氣的他自然忍不了。

    「你不能獨斷專行！」判官本就因為今日輸的太慘，脾氣有些大，此時自然也就嗆着火和閻王對着幹。

    「就是撐死的！」

    「很明顯是噎死的！」

    「……」

    黑白無常看着上面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位大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扯着方小笙出了閻王殿。

    看着兩位無常司空見慣的模樣，方小笙忽然有些被雷到了。傳說中判人善惡的閻王殿，就這樣像市井潑婦一般互相打架謾罵。額，用市井潑婦來形容閻王和判官兩位大人是不是不太好？

    「小白，現在怎麼辦？」黑無常的白臉又擰在一起了。

    「還能怎麼辦，閻王不判，沒辦法給她安排投胎。」白無常的黑臉依然面無表情。

    「也只能先這樣了，只是把她安排在哪？」黑無常看了方小笙的生平履歷，沒有大奸大惡的行為，地獄是進不得了，除非他不想幹了，否則這種錯誤是絕對不能犯的。

    「這倒是個問題……也罷，橫豎等閻王判下來她就要重新投胎了，就讓她暫時在孟婆的奈何橋那裏候着吧。」

    黑無常點點頭，方小笙的歸宿就這樣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