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機

    甄姑姑喚上來的是煜王府的管家李宏義，這管家在煜王府多年，又是從前跟着老皇帝的，如此，也不算辱了煜王聲名。

    那老管家拱拱手，心中亦是忐忑不安。他顫顫巍巍地在凌棲遲身上摸索一番，終於在右手臂上頓住，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層層包裹的紗布。

    那定是傷的不輕！李宏義遞與甄姑姑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隨即吞吞吐吐道：「王爺，煩您解開衣袖？」

    恍如驚雷，煙微攥緊了手掌。就是那裏！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深可見骨的一刀就在右手腕上……

    「如此，你當無話可說！」甄姑姑在看到凌棲遲被層層包裹的手臂時，大驚失色。更何況那傷口到現在都還淌着血，素白的紗布早已透過一片殷紅。

    甄姑姑的眼睛此刻要比血色更為烈紅。鳩杖直指着煙微，怒喝：「這南月郡主，我煜王府容不下，將她交大理寺處理！」

    一聲令下，幾個身材魁梧的家丁立刻一擁而上，將煙微團團圍住。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畢竟王爺沒發話，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姑姑息怒。」凌棲遲突然擋在面前，攙住上氣不接下氣的甄姑姑，淺笑安然，「這與她無關！」

    「王爺還要包庇她？」

    「唉……我本不想讓姑姑擔心才瞞了下來。」

    他嘆一口氣，邊無奈搖頭，邊一圈一圈解開紗布。血肉粘在紗布上，每扯開一圈，他都不由得眉頭一皺。最後，一片三寸長的傷口赫然顯於眼前，血肉模糊。

    只是那傷口不是刀傷，而是燙傷。原本無暇的手臂被一片片紅腫掩蓋，遍佈大大小小的膿泡，嚴重的地方甚至還可以依稀嗅到燒焦的味道。

    「前幾日，清風院廂房不知怎的莫名走了水。我不過是幫鴛兒擋了一下，被那燒着的桌布給燙了。」他朗然一笑，似在講一個極為滑稽的笑話。

    煙微訝異不已的眼神對上他平靜無波的眼睛，竟有一絲微酸沒入心田。杏眼轉而盯上面目全非的傷口上，移不開目光。

    分明是灼烈的燒傷，而唯有煙微一人清楚，傷口最可怖的那一片下，還隱着鋒利的刀傷。

    刀傷加上燒傷，此刻又加上撕扯的痛楚，煙微想想都覺得心裏發麻，眼中亦不由得噙着點點淚光。

    同樣感覺觸目驚心的還有甄姑姑，她焦急地拉過那隻流着血的手，端詳良久，既心疼又狐疑，「王爺可不要騙我這老婆子。」

    「從小到大，我什麼騙過姑姑了？」，凌棲遲嘴角一揚，是與之前都不同的，裹着溫度的笑，「姑姑若還不信，問伯易就是了。」

    凌棲遲指着的是站在他身後高高大大的男子，那男子一身打扮似貼身侍衛，卻又不像其他侍衛低眉順眼。

    話頭驟然拋了過來，他措手不及地撓撓頭，含糊其辭道：「娘，你就別在瞎操心了，王爺的話句句屬實！」

    「你這小子，哪次不是向着王爺的？改日老嫗親自去清風院問問清楚。」

    甄姑姑嘴上仍是不依不饒，可眼睛滿眼都是凌棲遲的傷口。此刻，又得親兒與煜王伺奉左右，心也軟了下來，「既如此，今日之事老嫗權且相信。只是這無風起浪的人也該好好管管！」

    凌棲遲正有此意，他劍眉一挑，目光再轉向眾人時，驟然變冷。竟有人監視他的行蹤，這是萬萬不能忍的！

    「若雲！」清冷的聲音如雷貫耳，「不思伺候主子，反四處嚼舌根。那便拔了舌頭，扔出煜王府。」

    「至於秋靈的傷，本王暫不追究。只是在我煜王府沒有這等的卑賤尊貴之分。若然再有因為她是南月國人而遭毒打的事，絕不輕饒！」

    處置完廳堂跪着的人，他又徐徐轉頭，利劍般的目光掃過玫妃。怒目而視，玫妃瞬間花容失色，下意識退出幾步。

    玫妃、普利族、烏洛蘭氏……這些東西在凌棲遲腦海里不斷翻騰。

    良久，他終是長一吸口氣，咽下滿腔怒火，淡淡道：「玫歆，你的人也該好好管管。」

    「妾身受教。」玫妃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心中反是洋洋得意，無論如何，凌棲遲也不敢拿她試問。

    「王爺所言甚是，只是老嫗得多嘴補充一點。」

    甄姑姑白一眼面露喜色的玫妃，心中憤然。礙於當下的形勢，她也知道煜王苦楚。只得旁敲側擊道：「這屋裏的都是一家人，煜王府如今什麼形勢大家心中有數。我勸那些惹是生非的都安靜安靜，別污了煜王府的名聲，要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