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對戲

    將要和林曉光對戲的女演員有兩位，第一個是俞飛鴻，她在《小李飛刀》這部劇里，飾演的角色是「驚鴻仙子」楊艷，在劇中的身份是與「小李飛刀」李尋歡並肩作戰的紅顏知己，另一位女演員則是笵冰冰，她在這部劇的身份是俞飛鴻的貼身侍女——杏兒。

    接下來這段戲主要講的內容是，「驚鴻仙子」楊艷和侍女杏兒主僕二人女扮男裝，想要以此掩飾女兒身，方便前去「金錢幫」府邸探視被上官金虹囚禁、關押的阿飛（「戰狼」吳京飾），而林曉光就在裏面扮演看門的守衛。

    初次在劇組見到俞飛鴻時，林曉光腦海里對她的整個印象，就是一個五官精緻，氣質優雅的大家閨秀。

    俞飛鴻身材不算嬌小，只比林曉光矮了不到半頭，她的長頭髮被盤了起來，露出整個臉龐，很是端莊漂亮，和林曉光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差不多，她身上穿着灰白色的古裝戲服，雖說穿的是男人的古裝戲服，卻完全沒有辦法掩蓋她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女性特質。

    拍攝準備就緒，助理喊了俞飛鴻一聲，她點頭答應之後，走到林曉光對面。

    沉默間，俞飛鴻打量了林曉光一眼，但很快，她又把目光轉向別處。

    過了片刻，又來了一位面容秀麗的女演員，林曉光回頭瞧了瞧，居然是……笵冰冰，她此刻和俞飛鴻一樣，都是女扮男裝的造型。

    老實講，《小李飛刀》這部劇，說是美女雲集，一點也不過分，不提號稱「台灣第一美女」的蕭薔在劇中扮演女主角林詩音，只說俞飛鴻身旁站着的笵冰冰，就足夠證明這個觀點絕對正確，要知道，多年之後將會成為萬眾矚目的「范爺」笵冰冰，在這部劇里，都只能像《還珠格格》那樣，扮演區區一個丫鬟侍女，這其他女演員的顏值，還需要質疑嗎？

    不過有一點，讓林曉光感覺特別出戲，就是俞飛鴻和笵冰冰明明是兩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導演卻讓她倆將男人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稍微喬裝、掩飾些許，這未免有點太過兒戲了，畢竟，只要你是正常人，都能一眼分辨出她們是兩個女人，還是兩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女人，就這樣還玩女扮男裝的伎倆，難道不是自欺欺人麼？

    當然了，《小李飛刀》只是一部武俠電視連續劇，凡事不必太過較真，倒是林曉光這個死跑龍套的，明明乾的是群眾演員的活計，卻操着導演、製作人的心。

    眼瞅着自己馬上要和這兩位女明星對戲了，林曉光心裏有那麼瞬間，竟然感覺很是沒底。

    和明星對戲，心理壓力是一方面，畢竟雙方身份懸殊，林曉光身為群眾演員，出不得半點差錯，另一方面原因，則是林曉光以前從來沒有拍過兩句台詞以上的戲份，在對戲的流暢度上，很難在大庭廣眾的圍觀下，做到一氣呵成。

    「各部門準備，準備開始！」

    還沒來得及調整好思緒，喇叭刺耳的聲音，就迅速把林曉光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3，2，1，開始！」

    「站住！幹什麼的？！」沒有絲毫猶豫，林曉光一聲呵斥，目光略帶敵意地看向俞飛鴻和笵冰冰。

    「我……我是來看我哥哥的，嗯……我哥哥關在裏面，我來是給他送些吃的。」俞飛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的表情和眼神，甚至每一個肢體動作，都演得很是精準、到位。

    「不行。任、任、任何人不能出入。這裏是我們金錢幫…………」

    林曉光嘴裏邊說台詞，邊下意識看了眼笵冰冰，又看了看俞飛鴻的眼睛，發現兩個女演員的大眼睛，不約而同地凝視着自己，林曉光忽然變得緊張，說話開始結巴，語氣也沒方才那麼嚴厲了，表情不自然地跟着僵硬起來，腦子更是一片空白，下面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了。

    「停！操！那個群演怎麼回事！？會不會演戲？！不行就給我換人！」影像機後面，傳來導演一頓呵斥。

    「導演，我的錯！我的錯！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絕對行。」失誤之後，林曉光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方才把這齣戲演砸了，連忙承認錯誤，想要挽回這次的表演機會。

    「不行，你給我馬上走！」導演很生氣，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導演，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林曉光厚着臉皮，賴在現場不走，繼續嚮導演說情。

    既然目前已經幹了這份工作，也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小李飛刀》這部戲留下自己的鏡頭，林曉光實在不想留有遺憾，也不想讓自己後悔。

    就在林曉光快要絕望的時候，他的耳畔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言語。

    「八爺，要不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這聲音……

    林曉光扭過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地凝視着眼前的俞飛鴻，在等級分明的橫城住久了，他完全不敢相信，一位小有名氣的女演員，居然會替自己這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群眾演員說話。

    面對林曉光不可思議的眼神，和剛見面時一樣，俞飛鴻再次把目光轉向別處。

    「對啊，八爺，看在他這麼誠心的份上，您就給他一次機會唄。」一旁的范冰冰也吱了聲。

    此情此景，林曉光已經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雖說范冰冰在《還珠格格》裏面只是扮演丫鬟，但好歹也是個小角兒，她說的話，或許沒有太大分量，但俞飛鴻和范冰冰兩個人同時替一個群眾演員說情，所謂「大人不記小人過」，《小李飛刀》這部劇的導演是袁合平，他身為香港第一武指，在圈內地位顯赫，年輕一輩的圈裏人見了他，都得尊稱他一聲「八爺」，「八爺」袁和平的來頭可不小，不僅吳京、甄子丹是他門徒，連洪金寶、成龍都是他的晚輩，像他這種宗師級別的大人物，也沒必要真為了一個群眾演員和她們置氣。

    再說了，不就是多拍一條麼？多大點事，對於袁合平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壓力。

    「行，這次他要是再演砸，就別怪我不講人情了。」導演袁合平雖然無視林曉光，卻還是賣了她倆一個面子。

    「所有人準備，準備開始！」

    林曉光重新調整好情緒，眼睛閉了下，努力忘掉剛才的不愉快。

    「呼……」林曉光深呼了下，長出一口氣，努力回到第一次試戲的狀態，心情很快輕鬆了許多，爭取儘快回到自己身處的場景。

    「別緊張，千萬別緊張，就當周圍是虛無的，融入到劇情裏面……」

    「3，2，1，開始！」

    林曉光握緊了手中逼真的道具刀。

    「站住！幹什麼的？！」這次，林曉光恢復了鎮定，不再當站在自己對面的兩個人是明星，也不當她們兩個是女扮男裝的女孩，就純粹認定她們兩個是來探視囚犯的普通老百姓。

    「我……我是來看我哥哥的，嗯……我哥哥關在裏面，我來是給他送些吃的。」俞飛鴻依然保持精彩的演技綻放。

    「不行！任何人不能出入！這裏是我們金錢幫的地盤！不知道嗎？！閒雜人等全部走開！」林曉光語氣冰冷，略加嚴厲，目光瞥了下俞飛鴻，又瞪了眼笵冰冰，眼神不再迴避，內心也不再有其他雜念。

    「大哥，大哥，求求你了，我們就進去送個吃的，半刻就出來，絕不耽誤你的。」笵冰冰一臉哀求地說道。

    還別說，雖然在林曉光前世，范冰冰曾經一度被媒體和觀眾質疑。狠批她是一個沒有演技沒有作品，只知道沒完沒了的炒作、包裝自己的話題女王，但她早期演丫鬟，或者侍女，確實是相當入戲的，完全沒有像她走紅之後的那種「偶像包袱」。

    「速速走開！再囉嗦連你們也一塊拿下！」林曉光語氣中帶點生氣，又有點不耐煩，還帶有恫嚇的成分。

    「停！過了，不錯，不錯。」

    聽到導演這句話，林曉光抬手擦了下額頭即將冒出的細汗，長長舒了一口氣。

    林曉光心裏很清楚，導演肯定不是誇他演的「不錯」。

    緊接着，林曉光也很識趣地轉過頭，準備離開現場，就在這時，他猛然發現，周圍有好多雙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原來，在林曉光開拍的時候，大家都聽說有個群眾演員要同時和俞飛鴻和笵冰冰兩個女明星配戲，於是，大傢伙都紛紛圍了過來，好多眼睛盯着他議論紛紛，從他們的眼神里，林曉光看到的更多是羨慕。

    和俞飛鴻和范冰冰的對戲，仿若夢中，在收工回去的路上，林曉光衡量了雙方在水平上的差距，同時也不斷激發了他對演戲的渴望，更刺激了他要往上爬的決心。

    這天，林曉光比其他人多領了10塊錢的開口費，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要知道，現在是二十世紀末，公元一九九九年，這年頭，人民幣還沒有大幅貶值，物價也還沒有飛漲，在橫城的快餐店，林曉光只要花2塊錢，就能吃上一份二菜一湯的盒飯。

    林曉光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也很實在，他始終覺得，作為一個人，首先要填飽肚子，才有精力去討論什麼人生理想、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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