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搬遷

    「歡迎回家，梅娜。」

    回家…梅娜呆呆望着樓上那個雖然在打掃衛生卻仍然穿着儒雅的男子，抬起手抹了抹眼淚。

    「少…少開玩笑了！」梅娜指着陸離大聲說着。

    「吶，你來這裏做什麼？」陸離把手中的口罩隨手拋下，走下了樓。

    「我…我是有事情要問你！」

    「啊。」陸離打了個響指，「我猜你是做好做索雅繼承人的覺悟了，所以打算搬家過來咯？」

    「不，可，能！」梅娜的手在胸前打個叉。

    「那你來幹嘛？」陸離沒了笑容，睜開眼睛，暗灰色的眼睛裏對梅娜流露出了冷漠。

    「誒，你這態度變得也快了吧。」梅娜氣憤的指着陸離，「我就是來問，自從我來過這個鬼地方以後，我居然可以看見鬼！」

    「哦。」陸離慢條斯理的幫自己沖了杯茶，端起來慢慢抿着。梅娜感覺徹底被眼前的男子打敗，為什麼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陸離看來就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個「哦」。

    「誒！誒！而且我眉間有個什麼圖案！為什麼我看不見，那些鬼會看見！」

    陸離終於有了反應，抬頭望着梅娜的眉間，「那是你和索雅大人的契約印記，你那麼大驚小怪幹嘛？你的印記活人自然看不見，而你自己靈力為零，你除非靈力有了提升你自己才會看見。」

    「喔…那我為什麼會看的見鬼魂？」

    「索雅大人賜給你的能力，同樣也是為了方便以後你處理文案，看不見那些東西的話，你就只有抓瞎。」

    「我完全不願意啊！！！」梅娜嚎啕大哭，「這都是些什麼情況啊？！」

    陸離揉了揉他脹痛的太陽穴，「吶，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只有和索雅血液起反應的人才能打開門，說明你們很合得來咯，接受現實吧，吶，這也是你的命運吧。」

    「…」

    「所以你還是趁早搬過來吧，外圍還是有結界的，那些孤魂野鬼是進不來的，這也是保護你，你要知道會通靈的人…」陸離看着梅娜低下了頭。

    「所以你們都不管別人是否願意，強行更改別人的命運嗎？」梅娜顫抖着握緊了拳頭。「別開玩笑了！」梅娜哭着跑出了宅子。

    「…」陸離望着跑遠的身影，嘆了口氣。

    …

    梅娜跑回家就躲在被子裏，什么女巫什麼繼承都去見鬼吧，我梅娜是不受別人控制的，從今往後我也要一個人走下去！梅娜說着豪言壯語鼓舞自己。突然被子的一角像被人拉扯着，她猛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環視房間的周圍。

    「上，上面。」一個女聲叫着。

    梅娜猛的抬頭，一個倒着看自己的女人映入眼帘，「啊！」梅娜嚇得用枕頭扔了過去打中了女子的臉。

    「好痛。」女子捂着臉掉落在梅娜的床上，緩緩轉正身子和梅娜面對面，一隻捂臉的手放下，有着黑眼圈的眼睛看着梅娜眯成一條線，「嘻嘻，騙你的。」

    「你…你是誰？」梅娜驚恐的往後縮，背脊已經抵到了冰冷的牆。

    「你頭上那個圖案…你是神婆吧？」女子好奇的望着自己，梅娜感覺不是像那個男孩的厲鬼。

    「神…神婆？」梅娜一頭霧水。「不該是女巫嗎？」

    「噢女巫…神婆和女巫都一樣啦，嘻嘻。」女子笑了起來。

    「那，那你有什麼事情嗎？」梅娜緊張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些。

    「我今天在路上遊蕩注意你很久了，發現你可以看見鬼，畢竟這個鎮上能見鬼的人我到現在都沒遇到過。」女子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我生前得了癌症，但我養了一條金毛，它已經兩歲多了，叫哆啦，我死的時候一直放不下，所以靈魂一直沒有歸宿，只有到處遊蕩。」

    「所以…」即使對方成了鬼魂，但是梅娜還是看到她眼角流下的眼淚。

    「你能不能幫我找找那隻狗，我看它過的好的話我也該放心離開了。」女子的眼中流露出真誠。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看它呢？」

    「我原來住的房子門上貼着神像，我進不去的，噗，作為神婆，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女子笑了起來，「而且我在那個房門外徘徊了很久，也沒有看見我家哆啦，所以我在想它是不是被別的地方寄養了,但我已經死了，沒辦法向人類詢問了。」

    「好！我肯定會幫忙的。」梅娜從床上起身穿好鞋子，「就現在吧！」

    …

    「啊，原來你之前是不能看見鬼的。」女子在梅娜身後飄着。

    「是啊。」梅娜和女鬼說了所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那個老人的去世你也別太難過了，她既然靈魂已經消失，說明她的心愿都已經完成了，不像我，我因為放不下哆啦所以一直遊蕩，得不到歸宿。」女子張望着周圍，生怕自己錯過了哆啦。

    「你的意思是，生前的放不下的死後放下了，靈魂就會得到解脫。」梅娜想着那天晚上看見的張奶奶，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這樣啊…」

    「所以那位老人死後放不下的就是還沒有回家的你吧，不然怎麼會一直站在樓梯那裏等你。」

    「真的…真的是這樣嗎？」梅娜的眼中又泛起了淚光。

    「是啊，肯定是的。」

    「然而我卻現在才感受到奶奶的心意…那…哆啦也知道你的這份心意嗎？」

    「…這就不知道了。」女子低下了頭，讓梅娜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它一定知道的。」雖然會穿過女子的身體，但梅娜還是握住她的手，明媚的笑容像是陽光下綻放的小小雛菊，給人溫暖，「動物那麼通人性，曾經你們在一起的日子怎麼會忘呢？對於哆啦來說，你不但是主人，更是一個家。」

    「恩！」女子被梅娜感染的點了點頭。

    …

    走到了女子所說生前住的房子，如今已有了新的住戶搬了進去，女子焦慮的張望，卻沒有看見自己的狗。

    「哆啦！哆啦！」梅娜試着呼喊哆啦的名字，然而並沒有什麼用。「看來要熟悉的人叫它它才會出來吧。」

    「哆啦！」女子也叫着，突然想起什麼，「我忘記我死了，即使叫它它也聽不見。」

    「姐姐你在我家門口叫什麼？」補課回家的小女孩背着書包牽着媽媽的手站在梅娜身後。

    「我…額。」梅娜有些緊張，而那位母親也疑惑的看着自己，會不會被當成要入室盜竊的小偷啊，「我我我是來找一條狗，它叫哆啦，是一條金毛犬，我…我一個好朋友曾經住在這裏，她養的狗。」

    「喔，你說的那個女孩子養的金毛啊。」女孩的母親回想着。

    「對對對！那它現在在哪裏？」

    「很可惜。」女人惋惜的說，「它一直不肯離開這裏，我們把它收養了，但它總是悶悶不樂，東西也不吃，每天守着家門口，像是等它主人回來一樣，在它主人離世還沒到一個月，它也去世了。」

    「哆啦…」女子掩面哭了起來，梅娜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它的遺體…」

    「喔，我們埋在這個小區後面的院子裏。」

    …

    「看來它沒有在自己的墳前。」梅娜到處張望，「它會不會去了你的墳墓呢？它那麼思念你。」

    「我不知道…自我死後我也沒去過我自己的墳墓，會不會它已經找到了歸宿。」

    「不會的，彼此思念的你們，怎麼可能放得下呢？」梅娜堅定的看着女子，「你不也沒放下，一直在找它嗎？」

    「…那我們去看看。」

    此刻已傍晚，遙遠的天邊已是紅色的晚霞，像是上天打翻了一盤以紅色為主的混色顏料，梅娜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陽拖得很長，而在自己前面的女子腳下沒有任何東西，看來自己又學會了一招如何辨別人類和鬼。

    「到了。」此刻他們停在了沁桃墓場，梅娜站在門口咽了咽口水，這裏面豈不是有更多的鬼魂，「你最好還是假裝看不見裏面的鬼，就像你今早經歷的，難說又會被纏上。」

    「喔，好的。」

    本還想着怎麼和守墓人說自己進墓場是幹嘛的，結果看那老頭坐在看守室里呼呼大睡，梅娜就溜了進去。每一個墓碑都整齊排列着，遠遠看去就像放好的麻將牌一樣，有的鬼魂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有的在互相敘舊，梅娜本想着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看見那些出車禍死亡的靈魂她差點沒吐出來，有些下巴早已不見蹤影，露出長長的舌頭甩來甩去直叫人噁心，有的眼珠已經掉出眼眶，還有的腦袋已經碎了，剩下個支離破碎扁平的臉，略微粘着脖子而已。

    「誒，你們快看，大晚上還有小姑娘來掃墓喲，咦腦門上還有個紅色圖案呢，是貼畫麼？」一個醉醺醺的鬼魂指着梅娜。

    「是啊是啊，旁邊還有個女鬼，不會是被附身了吧。」另一個大嬸鬼魂小聲嘀咕。

    「那還讓她先下手了，不然我也想附在別人身上看看呢。」折了一條胳膊的鬼魂嚷嚷着。梅娜她們充耳不聞，加快步伐的走開。

    「大伙兒誰附身過呀？」另一個看起來死的時候比較正常的男鬼魂好奇的問道。

    「是啊是啊，什麼感覺？」小孩鬼魂也加入討論。

    「我就附身過…」他們身後一個坐在其他人墓碑上慵懶的男人回答着，生前穿着松垮的咖啡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褲，看樣子是正常死亡，沒有其他鬼魂身上可怕的傷痕，一頭鬆軟略卷的黑色頭髮，白皙的皮膚上深邃的紅褐色眼眸顯得充滿倦意，身上散發着危險的氣息，其他鬼魂都畏懼起來。

    「您來了啊，千霧先生。」幽靈們都讓開了道路。

    「嗯。」男子不再理會這些孤魂野鬼，望着那個額頭上有着彼岸花圖騰遠去的少女，喃喃自語道，「只是出來走走。」

    快來到女子的墳前，遠遠看過去有個毛茸茸的東西趴在那裏。

    「哆啦！」女子跑了過去，「哆啦！是你嗎！」

    「嗷嗚…」趴在地上那個毛茸茸的東西動了下，抬起了頭四處張望，看見女子後它站了起來，朝女子奔跑了起來。「汪汪汪!」看着他們相擁在一起，梅娜也笑了，原來牽絆是那麼微妙的東西呢。

    「梅娜，多虧了你，我才找到了哆啦。」

    「我哪有那麼大的功勞，是你們的牽絆才讓你們找到彼此的。」

    「你今後一定是個很傑出的女巫吧。」女子含笑的看着自己。

    「誰說我要當女巫的？」梅娜不好意思的嘟起嘴。

    「回去吧梅娜，你那麼熱心，你會拯救很多人，很多靈魂的，就像你現在拯救了我一樣。」女子眼中的溫和也變得堅定。

    「…」

    「好了我們要走了。」女子寵溺的揉着哆啦的頭，他們的身體發出了光亮，慢慢分散成無數的熒光，一點一點消失在空中。「加油吧，梅娜。」

    或許奶奶心愿達成時，也像他們一樣以這種形式離開的吧，而現在的自己，擁有了見鬼的能力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怎樣在克服內心恐懼的同時，還能向他人給予援助之手呢？梅娜轉身要離開。

    「好歹…你們至少把我送出墓場再走吧！」望着那些幽靈梅娜崩潰的狂跑起來。

    …

    夜晚到來了，宅子外面星斑點點，陸離關上那間房間的門，房間內那個上吊女鬼的怨氣已被他清理乾淨，這樣梅娜住進來就不會害怕了吧，他凝視着孔雀門好久，梅娜真的會住進來嗎？現在靈力為零的她恐怕早就被惡鬼吃掉了吧，不，怎麼可能，那小丫頭肯定會回來的，陸離嘴角上揚。

    「回來了？」陸離沒有轉頭，身後的梅娜氣喘吁吁，背着大包行李。

    「嗯。」梅娜平復了氣息，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回來了。」

    今後的日子，會變得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