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功德之光

    「沒事的，我在！」祈炎介於少年和青年的低沉嗓音在輕輕安慰着懷裏的人。

    十五歲的身體裏住着二十五歲的靈魂，蘇雲瑤對他來說像是妹妹的一種存在，這一刻的他是心無雜念的。

    蘇雲瑤發泄過後情緒很快穩定了下來，攸的一下退出了祈炎的懷裏，羞紅着臉低垂着眼眸，語氣還帶着些哽咽：「前面、前面有好多死人！」

    「不怕，我過去看看。」說着祈炎就起身往前走，卻被眼前的景象驚駭到。

    面前的一切莫說是不諳世事的蘇雲瑤，就連一向標榜自己要鐵石心腸的他看了都頭皮發麻。

    祈炎強忍着心裏要吐的感覺站在那裏，地上厚厚的一層屍體，粗眼看去竟沒有一具全屍，殘缺不全的散落一地，暗紅的血液淌成一小片窪渠。

    在最底層支出來的幾塊白骨可以看出來似乎年代久遠，並不是最近才有的，從傷口痕跡上看並看不出到底是怎麼造成的，衣服殘片上也看不出所屬何宗何派。

    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如此狠辣，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抑或是一隻法力高強的妖獸？這個問題像一團烏雲籠罩在頭上。

    想到這祈炎暗叫一聲，不好！如果這裏在之前真的是個殺戮戰場，那麼此時他和蘇雲瑤在此那就是置身於虎口，冷酷的劊子手也許正在某個陰暗角落注視着。

    「阿彌陀佛！」一聲肅穆的佛號響起。

    回過頭就看見火山地獄時以肉身渡火海的小沙彌站在那裏，一臉悲痛的看着前方的滿地屍骸，像是沒看見他倆似的，眼帶悲憫一步步靠近。

    本想快點離開這殺戮場的二人被小沙彌的舉動震驚，祈炎之前對這小師傅的印象很好，如果他真在此遭遇不測，心下十分不忍。

    「小師傅，這裏很可能極度不安全，我們還是快離開吧。」他開口提醒。

    「二位小施主請先行里去吧，小僧要在這裏誦往生咒，我度他人亦是再度自己。」小沙彌對着他二人雙手合什施了一禮，便一撩衣擺坐在那些殘骸旁邊。

    晦澀難懂的經文一連串一連串從小沙彌口中迸出，倔強的單薄身軀此刻卻顯得那麼高大。

    蘇雲瑤抬眼看了看祈炎，像是在徵求他的意見又像是在和他眼神交匯，默契的是二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像是怕打擾到小沙彌一般。

    二人默默的走到稍遠些的地方為小沙彌護起法來，短暫的眼神交匯達成共識的二人，一致認為留他獨自一人實在不安全。

    看着蘇雲瑤強忍着沖天的血腥氣和他靜靜地坐在這裏，忽的一下感覺有些心疼，想到什麼後拿出一顆異香撲鼻的定神丹放在蘇雲瑤手裏。

    吃了定神丹的蘇雲瑤臉色好了很多，人也安靜的開始打坐，異香的氣息彌散着，一點點掩蓋住漫天的血腥氣，不知道是不是他聽錯了，好像聽到了小沙彌鬆了一口氣的嘆息聲。

    祈炎挑了挑眉毛，想必是一心誦往生咒的小沙彌對着血腥味也是有些忍受不了的，出家人本就慈悲為懷，想來那小沙彌估計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血。

    小心謹慎的祈炎一直將視線對着小沙彌那裏，以防有什麼異動能第一時間發現，萬般不敢鬆懈。

    聽了一會兒後，那些原本晦澀拗口的經文清晰的映在他的識海中，不知不覺的，他也跟着小沙彌誦經的聲音輕聲誦念。

    經文雖是清晰的映在識海里，說出口的時候仍舊磕磕絆絆，小沙彌聽見後一點沒停頓的加大了些誦經的聲音，以便祈炎能夠聽得真切。

    像是有了領讀的老師，他跟在小沙彌的聲音後一句句誦念着，一聲疊一聲的誦經聲響起。

    念了兩個多時辰的時候祈炎看小沙彌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就跟着繼續念，他在心裏默數了一下，已經足足念了五十一遍。

    他在心裏猜測小沙彌大概要念足九十九遍，九九歸一，塵歸塵土歸土，哪裏來哪裏去，一切歸零。

    拋卻雜念後他低聲念着，卻發現前方的小沙彌身上不時落下一條條金光，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功德？就在這時他觀自身的時候也發現有絲絲縷縷的金光落下。

    當這絲絲金光落在身上後他的心裏是有些雀躍的，從踏上修仙路，主動的被動的殺戮就永遠不會停止，從前看神話話本的時候，常常有什麼大能或是妖修因為殺戮氣太重而承受極為嚴重的天罰，最後被劈的灰飛雲散。

    如果這些功德能相抵一點點那些罪孽，那麼他是甘願的，想到這他不僅為自己的改變驚訝，從什麼時候他竟然也能變得如此冷血。

    難道踏上修仙之路的人註定要當個冷心冷血冷情的人嗎？那，修仙到底修的是什麼？是無盡的孤獨嗎？還是永遠無止境的遙遙路途？

    誦經聲漸漸消退，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悲涼，他不知道這股悲意是因為他誦了太多遍的往生咒，還是因為聯想到了過往前塵，只是那股常駐心中的強大信念在一點點土崩瓦解。

    不不不！他仍記得他曾經的滿懷壯志，定要闖遍還無人涉足的萬重關最後的千百重，他還要踏着珍奇靈獸笑傲九天，他要仗着三尺青峰去闖遍這個大陸，甚至這個片大陸之外的境地……

    曾經羨慕的瀟灑劍客，不問去路，不回顧來路，也曾心裏像他一樣迷茫矛盾嗎？他無從得知，因為這個世界不曾有純粹的劍客，那他只能自問。

    一段有別於往生咒的經文響起，聽着聽着，他的心緒漸漸平緩，原是小沙彌察覺他氣血情緒波動異常，誦起了靜心咒。

    感激的看了一眼小沙彌後，他仍舊跟在小沙彌的聲音後誦經，心中卻再也沒有剛才的矛盾迷茫之感，他要做自己的神，神都是強大無所不能的。

    初踏修仙路他絕不能讓自己半路夭折，僅僅是因為自己心中的魔，自古邪不勝正，更何況他一身正氣，所殺之人都是害人之人。

    他不會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如果那樣，和那些劊子手惡魔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