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學堂風波

    及至日上三竿，老師這才姍姍來遲。只見此人脂肥肉厚，脖子粗短，挺着個大圓肚，走起路來一抖一抖的，他的臉又圓又大，雖然帶着微笑，卻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也因此，學生們私下都叫他「笑面鬼。」

    笑面鬼一進來，眼睛便往四周掃視了一圈，也不說話，但眾學生卻都識趣的閉上了嘴。見到這一幕，他好似覺得很滿意，略微點了點頭。

    正當眾人以為要正常上課時，那笑面鬼卻是躬下身子，抬手往前一引，道「公子請進來吧。」

    公子？眾人聞聲，均是疑惑不已，他們這個偏僻村莊，幾乎與世隔離，平常好幾個月也不會有一個外來人員，更何況還是所謂的公子。

    不過轉眼就有學生反應了過來，難道是要學堂推舉名額的那位？學生們紛紛好奇凝望，卻見一面容精緻，肌膚白嫩，身材高挑的女子緩步走進了學堂。

    「咦？這個所謂公子原來是個女的，好美啊。」

    「竟然只比我家翠花差一點……」有人驚嘆。

    「翠花？啍，你竟拿如此美人與你家那頭花豬對比……」眾人一臉嫌棄，紛紛與那人拉開距離。

    「你們懂什麼，一群三觀不正的傢伙也敢在此妄言。」那人好似頗為不屑，也不給眾人開口的機會，繼續道。「真不知道你們是吃什麼長大的，那啥那啥都長歪了。」

    林安聞言，嘴角一咧，不用看他便知道這是二愣子在開口。二愣子人如其名，從小腦袋便缺根兒筋，此時他說那個女子不如他家花豬好看，便是真的這麼認為了。

    除了林安和兩個掩口輕笑的麻臉兒女生，其餘眾人頓時怒不可遏，要知道，小崗村實在是太偏僻了，眾人哪裏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紛紛引以為仙女，但如今他們心中的仙女竟被別人說得比不過一隻豬，眾人之憤怒，可想而知。

    但不待他們發作，卻見門口那女子看了過來，一個個連忙收斂形色，滿臉微笑和氣，均是想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這位美麗的小姐，想必就是老師口中的貴人了，小生有禮了。」這時，有人第一個打招呼，眾人連忙反應，不少人甚至暗嘆慢了一步，紛紛上前見禮，卻不想那女子嘰笑一聲，「呵，一群鄉巴老。」

    說完也不看眾人反應，轉過身去看向門外面，眾人不知所以，也不再胡亂開口，片刻，只見那女子欣然一笑，喊了聲「公子」，接着便迎了個小胖子進來。

    這時眾人才意識到，此女不過一丫鬟罷了，一時面紅耳赤，羞臊不已，唯有林安和那二愣子面色不同，二愣子天生如此，自是不用多說，而林安此時卻是煩躁不已。

    原來就在剛才，笑面虎瞥了他一眼，神色莫名。然而就是這莫名的眼神，讓林安想起了去年他被剝奪名額的那一幕，同樣的老師，同樣的眼神還有那同樣要被奪取的名額，這一切的一切太過相似，由不得他不擔憂。

    本來同是一個村莊的人，自己又年輕，只要說清楚，多等一年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每每想到去年笑面虎與那員外的暴力威脅，林安依然憤恨不已。

    「今年一定要有我。」林安緊握拳頭。自己是年輕，但爺爺已經老了，不能讓爺爺失望。

    「同學們，這位便是朱家朱公子了。」笑面虎介紹道，眾人聞言紛紛見禮，有人得到家中長輩指導，甚至上前賣弄口才，欲要行巴結之事，林安冷眼旁觀，嘆息一聲，可憐原本純樸的夥伴被笑面虎的作風毒害不淺。

    「朱公子真乃人中龍鳳……」

    不待那人說完，二愣子卻插口了，

    「我昨晚偶得一夢，夢見一在陽光下金光閃閃之物，從天而降，落在了學堂，沒曾想朱公子今天就到了。」

    眾人聞言，驚訝非常，任誰都沒想到，平日裏一根兒筋的二愣子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就連林安也一時有些錯愕，難以置信。

    「哈哈，不錯不錯，朱公子實乃我小崗村學堂貴人也。」笑面虎立馬開口，諂媚道。

    那小胖子也嘴角微翹，有些得意，有人見此，便又誇讚起來，一時之間，馬屁之聲絡繹不絕，忽地有人問二愣子，「可看清那發光之物究竟是何神物？」

    「一坨鳥屎」二愣子道。

    「噗嗤」林安第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緊接着便是一片「噗噗」聲，直把那小胖子的白臉變成了紅臉，接着又成了鐵青，變臉之快，直叫人目瞪口呆。

    笑面虎一直看着那小胖子，見他面色不對，立馬朝教室大吼一聲，讓學生們安靜了下來，接着又附嘴到小胖子耳邊不知說了什麼，令小胖子憤怒地看了二愣子一眼後，竟平靜了下來。

    這時，笑面虎上前一步，對着林安開口道，「林安，你可知錯？」

    林安一愣，不知為何笑面虎不問二愣子，卻來問自己，於是仔細想了想，這才回答道「老師，我好似並未犯錯。」

    「犯了大錯卻不自知，妄我培養了你這麼多年」笑面虎一臉傷心，「剛才你為何帶頭髮笑？你可知這是極不禮貌的？更何況還是朱公子當面。」

    林安這才知道笑面虎為什麼會問罪自已，二愣子雖是禍首，但他腦袋從小就是這樣，更何況還有一個住城裏的遠房親戚，好像還比較有權，如此自是不會理他，但自己這個帶頭髮笑的白丁就不一樣了，林安明白，自己這是要被當出氣桶了。

    想到這裏，他哪還敢猶豫，立馬便做出惶恐的樣子，誠摯地向那小胖子道歉，可惜，沒人領情。

    「林安，本來我答應把你的名額給朱公子時，還有些愧疚，想為你討好處，但……你今天卻是做了件蠢事。」笑面虎假惺惺地道。

    聽到又要把自己名額給別人，林安腦袋頓時轟隆一聲，一片空白，「老，老師，我……」

    「不用多說，就這麼定了。」笑面虎語氣平淡，卻是不容置疑。

    林安緊握拳頭，還要說話，那小胖子揮揮手，從門外進來兩名侍衛，強行架起他，直接向學堂外扔了出去，摔得他滿臉是土。

    而他身後，小胖子一臉不屑，笑面鬼則媚笑着站在一邊，底下眾學生，或同情，或憤怒，或譏諷，面色變換者有之，卻無一人為他開口。

    林安搖搖晃晃着起身，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這一刻，他真是萬念俱灰，他想到了爺爺，他想到了那個曾經十數年如一日，往往天還沒亮就在山坡上苦讀的自己。

    「哈哈，想我林安十年苦讀，也曾迷茫，也曾絕望，我都撐下來了，卻不想十年苦讀如今敵不過別人一句話，哈哈……哈哈哈」林安似魔如狂，如陷魔怔，慘笑不已。

    這一刻，林安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十年努力一朝化塵，原來自己曾經選擇的路，不看才華，不看努力，只看權財背景，原來自己手中空空，十多年來依然一無所有。

    林安也不是沒想過，衝過去用拳頭招呼他們，但他伸出雙手，想到了去年的自己，竟然被笑面鬼那頭豬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爺爺屈辱求情的樣子至今仍在眼前……

    「百無一用是書生，哈哈……百無一用是書生。」林安發瘋似的大叫，不住地奔跑。他想到野史中將軍說的「寧做沙場鬼，不做讀書人。」他想到要是自己有足夠力量，去年今年還會如此嗎？

    此時的林安好似陷入了某種極端，他突然覺得好恨，恨自己不爭，恨自己無能爭不了，他只能忘我狂奔，選擇短暫的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