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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滌罪與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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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藍的天空倒映於大海,海洋卻比蒼穹藍得更加深邃,暴風雨來臨時,此刻波光粼粼的平靜海面甚至會化作黑色的怒濤。

    北大西洋海域,從直布羅陀海峽往西北方向前行,直到靠近北緯37°線,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下,一艘艘被照耀得閃閃熠熠的銀色軍艦正整齊的劃出雪白的航跡,艦隊規模之大,讓人懷疑此地正在舉行一場軍事演習。

    這幾支艦隊並不是以航母為核心的常規艦隊,主要由驅逐艦和護衛艦組成,海平面以下,數艘核潛艇沉默隨航,同時附近緊跟着十多艘常規艇。

    不過,這樣一支艦隊,軍艦上的旗幟卻各不相同,如果不是有着意、法、德、西、葡五個國家,恐怕看起來會像是正在執行一場大規模軍事行動。

    僅僅一眼望去,就不難發現,此次遠航的軍艦所屬國全部是歐盟共同體中歐元區的國家。

    然而,恐怕沒有人會想到,這樣規模的一次出航,只是在執行一場科學考察,就算是指揮此次行動的那位德國海軍少將也不知道行動的終極意義在哪裏,甚至不知道什麼科學考察需要耗資如此巨大的一次出航來護衛。

    海軍的任務,貌似只是讓艦隊航行到這個指定區域,雖然軍用海底探測雷達肯定比科研機構的探測設施高出數個檔次,但是少將覺得此次行動收穫遠不及支出。

    蛙人水下特種部隊已經開始水下作業,按照中央核潛艇上面的那些「科學家」所言,蛙人部隊的任務竟然只是勘測地形。

    少將有一種開坦克陪小孩子過家家般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一片區域雖屬於公海,但是海底地形在海軍檔案中早有記載,而那些「科學家」只是隨意的翻看了幾頁資料便丟下一句「重新考察」,如果不是歐盟內部作出決定讓他們配合行動,少將絕不願意指揮這樣一次將會被其他幾位將軍當做笑話的航行。

    「我說拜倫,看見那位將軍的表情沒有,看我們的眼神就像在看動物園裏的猴子,」核動力潛艇中,一位身穿白色西裝的英俊青年正搖晃着紅酒杯,用一口流利的倫敦腔說道,「哈哈,殊不知我們看他豐富的表情變化何嘗不是在看一場猴戲呢?人類這種生物可比猴子有意思多了,從他細微的神色變化就能推測他心裏想着什麼。」

    潛艇上的工作人員工作閒暇不時向青年投去厭惡和冷漠的目光,這艘核潛艇正是屬於德國的,而這些高素質的軍人幾乎都會英語。那個翹着腿,喝着紅酒的青年甚至連被他們鄙視的「科學家」都算不上,不知道是哪家不懂事的貴公子,而對於軍人來說,侮辱他們長官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住口,艾伯特,」名叫拜倫的男人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身穿白色西裝的青年,「你那所謂來自『斯圖亞特』家的貴族風度呢?不會全部來源於這些惡劣的言論吧?」

    青年搖晃紅酒的那隻手隨着凝固的笑容滯了一下,隨即哂笑一聲,不與坐在他正對面的「說教家」爭論,然而拜倫似乎並沒有要輕饒他的意思,依舊使用德國軍人聽不懂的古埃及語說着。

    「你以後出門時手提箱裏可以預備一些可能需要用到的設備,而不是每次都是醒酒器和柏翠,貴族精神並不主要體現在高品質的衣着飲食上,你的言行只能拉低你所謂的貴族素質。」

    「你這樣說我就不得不反駁了,我的驕傲並非全部來自這個姓氏,而是我自身所具備的能力和素質,我承認,因為年齡的優勢,我暫時不及你優秀,但是不要把你喜歡低調的特質強加在我身上,就算是老梅斯菲爾德先生年輕時也不是血氣方剛的青年麼?」

    「拜倫,你不適合當一個教育家,」一直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的老人突然微笑着開口,還沒等艾伯特·斯圖亞特臉上露出笑容,他便又說道,「雖然這個小傢伙確實有些不像話!」

    斯圖亞特悻悻地喝了一口紅酒,不敢反駁老人的話。

    交流間,又一沓資料被送到他們的臨時辦公桌上。

    桌上輕鬆的氣氛頓時陷入沉默,斯圖亞特和拜倫不約而同地開始瀏覽資料,老梅斯菲爾德又開始閉目養神。

    「我想那些蛙人的任務可以終止了,這裏似乎出現了我們需要的信息。」斯圖亞特突然打破寧靜,他的手指向波狀圖上一處微弱的不平滑波動,在軍人眼裏或許不起眼,但是對於他們而言,可以直接透過這些波狀圖在大腦中模擬各種聲波和電波在各種場中的真實變化情況。

    「這是哪個區域?」拜倫望向送來資料的人。

    「k7區。」

    「去告訴將軍,考察可以暫停了,非常感謝各位將士的辛勤付出,我們今晚將在k7區親自展開潛水行動。」

    房間裏只剩下了三人,老梅斯菲爾德睜開了雙眼,靜靜地盯着波狀圖,卻又似乎在出神地思索着什麼,反倒是拜倫身體向後傾倒,隨意地靠在了椅子上。

    「孩子,我能夠相信你嗎?」深吸了一口氣,老梅斯菲爾德輕聲開口。

    屋子裏瞬間靜了下來……

    斯圖亞特第一次覺得柏翠莊園的紅酒這麼索然無味,但即便是他,也識趣的沒有開口打破這尷尬且詭異的沉默。

    「您不相信我,那相信誰呢?早已不再計較生死的我們從來就沒有選擇,如果必將迎來一場浩劫,那麼對於您而言,死在大西洋的這艘核潛艇上恐怕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我將整個文明的未來賭在了對你的信任上,如果我賭錯了,縱然是死,我也不足以贖罪。」

    「先生,」斯圖亞特突然開口,「您的擔憂是多餘的,既然他無法替代,我們就沒法選擇不相信他,他不去,災難必將來臨,他去了,災難可能不會降臨。」

    「如果你們的對話是建立在我會背叛的前提下,我覺得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拜倫輕輕說着,心裏暗罵斯圖亞特這傢伙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與其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爭論,不如拭目以待並着手準備將要面臨的各種後果,不過,我是相信我自己的,所以,我恐怕沒有機會參與之後的事情了。」

    「只可惜這一天還是來得太早了,我雖然取名為聖劍計劃,但是惡魔的刀鋒還沒沾上神血。」

    「比起這個,我主要擔心的是我死之後立刻就把獨裁官這麼沉重的擔子交給你,總感覺有點過於兒戲了,就連這樣一個意義重大的計劃竟然被你用網絡遊戲的道具命名。」

    (註:聖劍為競技遊戲dota中的一件道具,由聖者遺物與惡魔刀鋒合成。)

    「我當不當得了獨裁官還得元老院說了算。」斯圖亞特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對當初做出這個決定有什麼感想嗎?」

    「感想?這還要發表一下獲獎感言?」拜倫饒有興致地望向老梅斯菲爾德,「真要說的話,只是感慨以前都是決定別人的生死,如今也輪到自己了,好在這也是自己決定的,當然,從第一次扣動扳機開始,我就應該有這條生命已經背負了罪孽的覺悟。」

    「那你覺悟挺高的啊!」斯圖亞特嗤笑道。

    「所以現在我也並沒有什麼值得說道的感觸,只想讓潛艇趕緊浮上去,以便最後觀賞一次日落。」

    「是你突然變得有情致了還是將死之人在緬懷世界?竟然從你嘴裏聽見『觀賞日落』這樣的話。」

    「是因為這裏沒有其他景色可看。」拜倫輕輕抬了抬眼皮,不溫不火地說道。

    ……

    夜幕降臨,艦隊還沒有返航,黑色的海水更加的可怖,卻又讓人感覺這下面藏着許多神秘的深淵。

    在一艘巡洋艦上,那群「科學家」的身影顯得格格不入,前方的幾位「科學家」換上了同蛙人一樣的潛水設備,但是卻加厚了抗壓層,顯然,他們與剛才的勘測人員不同,他們將會進行深海作業。

    「一直以為這次分別我會感動得流下眼淚,沒想到此刻我竟然會感到沉重地流不下淚。」斯圖亞特一臉微笑,全然看不出他口中所說的「沉重」。

    「我走了,」拜倫抬頭望了一眼浩瀚的星空,「這兩天的天氣出奇的不錯,希望計劃也能順利。」

    似是對他不參雜任何情感的語氣很無奈,斯圖亞特搖了搖頭,伸手握住拜倫的手,一雙清澈的藍眼睛凝視着他。

    「老梅斯菲爾德先生說得沒錯,你不適合當一個教育家,不過你卻是一位偉大而優秀的領袖,當然這是對所有人而言。對我而言,你是亦師亦友的存在,或許我和你的路不同,不過,如果有朝一日需要我,我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拜倫點了點頭,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淡然的表情,既不顯親切也不顯冷漠。不過,斯圖亞特卻知道讓這個傢伙頗帶贊同地點點頭是多麼難的一件事。

    就在這時,斯圖亞特的手機顯示一條信息發送到達,船上的軍人神色一凜,屬於公海的區域是不會有網絡信號覆蓋的,這台手機上的信息只可能是通過衛星定向傳輸。

    看着斯圖亞特翻閱短訊時有些變化的臉色,梅斯菲爾德和拜倫都有些意外,能夠讓他的神色不受理性克制地發生變化,哪怕格外細微,也讓兩人感覺事態有些異常。從他剛才鄙視海軍少將的神色變化像是猴戲就可看出,他對自己的自制力十分有信心。兩人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情比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更加緊急。

    「加文,他在危地馬拉。」

    「加文?」拜倫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哪個加文?」

    斯圖亞特抬頭看了一眼拜倫和梅斯菲爾德,輕聲開口:「就是你想的那個,中文名蕭奕帆……」

    「說重點,那裏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太陽神廟裏的存在。」

    「沒想到他們真的敢動瑪雅遺址,他已經接觸到了曆法。」

    拜倫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然而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格外銳利,附近的所有人幾乎都能感受到一種匕首臨近脖子的鋒銳。

    殺氣,這是真實存在而且強烈到足以干擾物理因素的殺氣。

    「具體時間。」

    「倫敦時間2012年12月21日21時23分。」

    「要不我們立刻起航前往危地馬拉。」斯圖亞特道。

    「怎麼去?開着這二十多艘軍艦去?你是想代表歐盟出使危地馬拉還是想攻打整個拉丁美洲?」拜倫安靜地問道,「希望你以後做出選擇之前可以先考慮後果。這邊的計劃不變。」

    「可是……」

    「如果他沒能變更曆法呢?暫時還不能否決這種可能性,至少要等到曆法原本預言末日來臨的那一刻。」

    突然,斯圖亞特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平時誰都不會在意的鈴聲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

    「曆法已經被改變……」

    「嗡——」

    幾乎要凝固的殺意讓人感到窒息,然而始作俑者卻沒有一絲自覺,自始至終他都格外平靜。他的殺意真實到快化成物場,周圍的其他「科研團隊」成員都覺得這平靜下掩藏着風暴。

    不過,梅斯菲爾德和斯圖亞特卻知道,拜倫並沒有發怒,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平復情緒,再強烈的殺意都不會激起他的怒火,他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幾位「絕對理性者」。

    「入海。」拜倫揮了揮手,於是,身穿潛水服的幾位「科學家」隨着他一起跳入海中……

    「說實話,在我看來曆法變更並不是一件壞事,能夠多給我們一些準備的時間。雖然那傢伙說話讓人特別糟心,但是卻不可否認那是實話,現在就讓我來當dictator有點不太合適。」

    「壞事的確不是壞事。」老梅斯菲爾德附和道,「至少能讓他多看幾天日落。」

    「幾天?」斯圖亞特搖了搖頭,「他下一次有興致看日落的時候估計就是我們再次來到這裏的時候。」

    「我倒是對那些傢伙用什麼方式改變瑪雅曆法更好奇些。」

    之後的事態發展與預料相同,直到12月22日到來的那一刻,大西洋就跟過去的一萬多年一樣並沒有什麼變化。

    不多時,潛入海底的「蛙人」們都浮了上來,拜倫把通訊員招到身邊:「告訴將軍,此次考察結束,我們立刻返航。」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處理。」老梅斯菲爾德拍了拍拜倫的肩。

    「在北美加強所有航空公司的安檢力度,將那些傢伙當做毒梟把資料交給當地警方排查,讓他們無法乘坐飛機返回亞洲。他們能夠從我們眼皮底下溜進危地馬拉,自然不是通過正常交通手段,既然是偷渡的,偷渡船的噸位必然受限,小噸位的船不至於能橫渡太平洋,那接下來他們只能返回歐洲或者北非,我們守着海岸線就行了。同時我們動員美洲的力量,如果他們的隊伍不分散的話,目標會很大,分散的話,註定有一部分人在短時間內無法離開美洲。」

    「厲害,把他們的後路都考慮清楚了。」

    「既然聖劍計劃已經無法執行,那些學人家喜歡趟渾水的傢伙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他們既然敢這樣行動,說明他這次明面上並不是代表神代裔。艾伯特,你跟我一起去阻截加文。」

    「不去!」斯圖亞特堅決而果斷地拒絕了拜倫的邀請,「我只跟紳士打交道。」

    「他曾經也是一位騎士……」

    「然而他現在卻是個流氓!」

    「他可曾是author座下的圓桌騎士,似乎從他離開不列顛之後,就再無人被賜予『加文』之名的騎士爵位……」梅斯菲爾德輕聲說,似乎同時說給兩個人聽。

    斯圖亞特憤憤地打斷了老人,語氣裏帶滿了諷刺:「我知道他和您的那位晚輩關係很深,但是我不得不說潘朵拉貢家族挺厲害啊,能把騎士都培養成那個樣子,我們斯圖亞特家只能望塵莫及。」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梅斯菲爾德,」拜倫說,「可是不管曾經如何,就算他離開了潘朵拉貢家我都能替你顧及一些人和事。但是他一旦站在神代裔的立場來干涉瑪雅,那我毫無疑問只會遵循自己的判斷,抱歉了。」

    「這次你不去我不勉強你,」拜倫又轉過身來靜靜地凝視斯圖亞特,「不過你得記住,我們不介意你身上保留貴族精神和騎士信仰,但是,你將來要成為的是一位領袖,而不是一名騎士或者一位貴族。蕭奕帆那個傢伙如今確實不能稱為一名騎士,但是,如果讓他做領袖,一定比現在的你更優秀!而亞細亞的那些傢伙,或許正在往這個方向培養他。」

    「嘁!不過是單價五百萬歐元的交易品……」

    「閉嘴!」拜倫的語氣出奇的嚴厲,「摒棄一個人的一切身份背景來正視他的能力和成果,這是你所追求的貴族精神所需的基本素養,我知道你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但現實卻是從各方面而言他都比你強。他還曾是我的學生,但是這並不能影響我對他的欣賞與尊敬!」

    「你?尊敬他?」斯圖亞特有些不服氣。

    「拋卻年齡因素,他是和我一個層次的人。等你有朝一日成為那種人的對手時,你會深刻體會到我今天所說的話,而這次,如果能遇上,我會儘可能消滅掉他……」

    ……

    這裏……貌似是一片戰場?

    四處洶湧的火焰比洪水蔓延得還要快,還未來得及多看一眼,雙眼所見的世界瞬間被火吞沒。火焰中,數道飄忽不定的影跡像是魔鬼一樣飛騰、跳動。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烈火中縱身而出,剛一觸到地面,幾乎就要摔倒在地。

    他雙手輕握,想要用雙手抓住大地,又或許是沒有力氣了,地上只留下幾道輕輕的抓痕,幾經掙扎,他還是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僅僅是站了起來而已,弄不好隨時都會再次倒下。

    「呼……」

    這是一個穿着白色風衣的男子,看其面容二十五歲上下,儘管衣着已經破爛不堪,臉上染着血跡,乾涸的血液把泥土裹滿面部,但他和諧的五官略有些年輕面容依然無法掩去。

    似乎還想向前,但步子已經無法挪動。無奈地笑了笑,他轉過身來面向火海,臉上掛着一個任何人看見都不會忘掉的溫柔笑容。

    那幾道影跡還在火焰中跳動,隱隱的,已經能看到輪廓。一道銀色的光芒將火焰斬成兩半,而後一個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那道銀色的光芒赫然是一把光輝閃爍的劍,劍柄由黃金鑄成,劍身上面綴着水晶,掛滿了遠古聖者的遺物,碰撞在劍身上如銀鈴般「叮叮」響動。

    劍的主人有着一頭淡金色的長髮,瞳孔藍而深邃,高高的鼻樑和偏白的膚色顯示着他純正的歐羅巴血統。一身穿深紫色的風衣嵌着金色的鑲邊,從前胸到後背綴着無數的星辰。

    快要西沉的太陽將暗金色的餘暉灑向他無喜無悲的臉龐,聖劍反射出萬丈光芒,此刻的他,仿佛是神明降臨世間。

    儘管這個男人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但優雅而平穩的步履散發着久居高位的雍容,只是他手中的劍泛着神聖而冰寒的光澤,哪怕四周都是熊熊烈焰也沒有絲毫溫度。

    「拜倫老師……」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和煦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看來您殺我的執念很深呢,用這把象徵着神聖與正義的聖騎士羅蘭之劍杜蘭達爾(即為後文durindana),真的能給我降罪嗎?」

    這時,火焰裏面又走出了幾道身影,他們統一穿着深黑色的皮製夾克,手中拿的都是清一色烏茲衝鋒槍,不過這些槍械明顯經過改造,握把和槍身被加粗,也就意味着槍的重量增大了。但烏茲衝鋒槍向來就是以子彈射速快與槍體小巧輕便而著名,至於為什麼要做增重這種矛盾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學識挺淵博,看來學院圖書館裏的資料你倒是翻閱過不少,不愧我曾引以為傲的學子。『durindana』這把劍聽說過的人很多,見過的人卻很少,沒想到你認識。」

    拜倫緩緩睜開雙眼,那是一雙深藍色的瞳,與之對視就能感受到無盡的威嚴,雙目中仿佛跳躍着璀璨的火焰,當這雙眼凝視着你的時候你竟然不能確定它們看的是否是你,它們審視的仿佛是整個世界,而你,卻理所當然地龜縮成了螻蟻。

    兩人對話用的是英文,不同的是,白衣男子是一口標準的倫敦腔,而紫衣男子卻有着濃厚的拉丁美洲口音,至於那些身穿黑色皮衣的不明武裝者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這裏是塔克拉瑪干沙漠,華夏的領土,老師確定要使用這把『durindana』在這個地方施行裁決嗎?天代的神裔不該在神代的淨土賜下神罰吧,這兒不是用十字架能審判到的地方。」

    「那麼蕭奕帆,你們把手伸到危地馬拉的時候想過這個問題嗎?莫非神代的領土就是淨土,而天代的聖者遺址就得容忍你們亂來?」紫衣男子每每說出一個字就好像拓印在了天地間,這種威嚴是與生俱來的,並非刻意所為。

    蕭奕帆再次無奈地笑了笑,他的這位老師可是如同古羅馬的獨裁官一般的存在,天代裔元老院公選的「dictator」。

    這次能悄悄橫渡地中海從耶路撒冷途徑中東地區一路跑回華夏境內已經很難得了,不巧的是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塔克拉瑪干沙漠被追上,蕭奕帆實在是盡力了。

    很遺憾啊,若是能夠活着逃到青海及其以東的省份內,就算是這位獨裁官也不得不放棄。

    「我不明白,你們費盡心機將第五個太陽紀的結束往後推送這不痛不癢的一點時間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什麼實質性的意義嗎?」

    「我們?不,不,不,我是以我個人的名義去的。」蕭奕帆溫和地笑道。

    「我當然知道你所謂的個人名義,否則,我帶來的可就不是這麼幾個人了。」就算拜倫知道蕭奕帆轉移了話題,但他也沒有點破。

    「看來老師您還是一如既往地冷靜而睿智啊。」

    「明明洞悉了你們的目的,卻還是得跳進你們的圈套,這已經達到了我隱忍的極限。只是你們時間挑得可真好。」

    「哈哈,您的隱忍不會有極限的。終結了原罪『暴怒』的您沒有發怒的可能,不是麼?」蕭奕帆輕輕地一笑。

    「好了,敘舊到此結束。本來我辦事沒這麼多廢話的,不過對於我來說,你比較特別,畢竟是我們師生的最後一次談話了,而且我也沒能問到我想要的東西,所以,你也再沒有特殊待遇了。」

    蕭奕帆眉頭微微一挑,這前半句說得好像他有多麼在意這師生情誼似的,但說了半天,這麼急急地出手恐怕後半句才是重點吧——沒能問到他想要的東西……

    這位老師行事一如既往地老辣,一句試探就知道沒辦法探出口風,索性不拖延時間了,直接下手。畢竟他也知道,這是在華夏的領土上,一切都充滿了變數。

    拜倫輕輕地抬起了手中綻放着寒芒的聖劍「durindana」,劍鋒指向他的對手——幾乎已經無法站直的蕭奕帆。

    面對劍芒的這一刻,仿佛這片天地都凝固了。儘管這位老師絲毫不留情面,但他還是這樣鄭重地對待一個將死之人,雖然這位學生觸犯了神的意願,卻不妨礙這是一個值得他尊敬的對手!

    「死在『星痕』之下,學生覺得夠體面的了。」蕭奕帆微笑着,哪怕至死,他的笑容依然和煦如風,此刻,他心裏沒有一絲恐懼,因為能夠活到今天,他蒙受了諸多恩賜。

    「durindana」泛着銀光,恍惚間,劍身上的光芒仿若諸星並綻一樣璀璨。或許是感受到了主人傳來的殺意,這把劍錚錚作響,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歡呼着,急迫地需要鮮血的澆溉。

    下一刻,銀色的寒光就會吻上蕭奕帆的脖子……

    「叮~」

    一觸即停的金屬顫音迴響在天際,耳鳴般的顫動讓人聽着就有些生厭,只不過,聲音的始作俑者卻沒空細聽……

    這是一個身穿青色漢服的男人,他束髮成髻,三千青絲披在後背,如同從古裝劇中走出的美男子。

    漢服男人安靜地立在了兩人中間,他擁有着與拜倫同樣淡然的神色,手中卻輕輕地握着一支青色玉簫,整個人的氣息仿似閒雲野鶴般寧靜,青色的衣衫與火光交相輝映,烏黑的髮絲無風自動,君王般的氣場與書生般的意氣集於一身,可在他身上一點也不矛盾。

    玉簫輕輕一提,便擋在了聖劍「durindana」前,使它不能再寸進一步。而他持着玉簫就只是這樣淡淡地佇立着,深邃的雙眸如一口古井,波瀾不驚,似乎世間的一切都跟他無關。

    「夠了吧,拜倫。」

    拜倫緩緩地把「durindana」收回,他身後的幾個黑衣男子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中槍,黑色的槍口冷冷地對着那道令他們感到無比緊張的青色身影。

    拜倫擺了擺手:「把槍放下吧,你們人數就算再多一百倍也無法奈何這個傢伙。」


    「那我們可以走了麼?」青色的長袍被風鼓起,男人淡淡地說道,自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岑逝,你也是以個人的名義來的?」

    「在華夏神代的淨土上,我又怎麼能堪堪代表個人?」說着,岑逝的衣衫被風吹得狂舞,長衣的背上寫着五個遒勁有力的日式水墨大字——十代目天殞。

    「天都的領袖,很有氣魄!你站在這裏阻止我的確名正言順,但你覺得我是師出無名嗎?」拜倫卻並沒有絲毫要放人的意思。

    「這還不夠麼,那這樣呢?」說着,岑逝從身後掏出一件包在黑色裹屍布中的器物,始一出現,就瀰漫着朽爛而古老的氣息。

    「這杆旗……」看着黑色裹屍布,拜倫收回了聖劍,深藍的眸子微微一閃,凝視了良久,「這是整個藍塵的態度?」

    「不,這只是那傢伙的個人態度。」

    (註:所謂藍塵(the world of gods),是與紅塵(the world of mortals)相近的另一個世界,「藍塵」是在文中里的翻譯。)

    「那你們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呢?你們這次這樣褻瀆瑪雅諸神,是以為自己代表着生與滅還是罪與贖?亦或是,我庫庫爾坎·拜倫之名已經不足以對你們構成約束了?」

    「不敢,作為這個世界碩果僅存的唯一聖者,您是我們一直以來都敬仰的存在。」蕭奕帆說道,「只是天殞不願多說,因為他代表的是整個亞細亞的態度。」

    「是嗎?」拜倫淡淡回應一聲,「我不是第一天跟你們打交道,你們找藉口的能力我是領教過的,但是你們最好不要觸碰我的底線,下一次,就算有藍塵的干涉我也不會放過肆意妄為的傢伙,既然你們整個亞細亞都認同,那麼來多少我都接下!」

    「是是是,老師說得對!」蕭奕帆厚着臉皮賠笑,「您和天殞也是老同學了,老師可願多留兩天敘敘舊?順便商量商量學院這一屆招生考試的內容。」

    「招生考試照舊。」拜倫直接略過了蕭奕帆口是心非的前半句話。

    「那,學長,再見了。」岑逝淡然地揮揮手。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是再也不見。」

    ……

    「這次似乎惹了不小的麻煩。」拜倫離去了許久,蕭奕帆撓撓頭開口道。

    「何止是惹麻煩,這可是捅下了天大的簍子。若不是這杆古旗,光憑我可攔不住他。」岑逝若有所思。

    「我還以為你無所不能呢。」蕭奕帆樂呵呵地笑笑。

    「你倒是樂天派,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別以為那個男人會留情,他可是被公選的獨裁官,有權對存活在歐羅巴和小亞細亞大地上的任何生物施以裁決!」

    「這我當然知道。」

    「畢竟是在意識界中見證了沙羅雙樹,觸碰到了第八識阿賴耶識的聖者,甚至能夠駕馭遺自聖羅蘭的杜蘭達爾,相比於血繼者與傳承者都優秀不止一點。」岑逝嘆道,「走吧,這次爭取到了時間,那邊也收集到了大西州的資料……」

    (沙羅雙樹、阿賴耶識:沙羅雙樹,又名桫欏,因讀音而被通譯作沙羅雙樹。其內涵,就如同菩提在佛教里的指代,是一種心念。正是由於有這種心念,也就是一種禪喻,暗示乃為「阿賴耶識」。)

    「你先走吧,雖然我活着回來了,但他說的沒錯。我需要接受滌罪與救贖,畢竟,是我們違逆了神的旨意。」蕭奕帆說道。

    「你準備一個人處理?」

    「我將完成的是罪之祭唱,這種事情波及到的人越少越好,而且以我造下的殺孽,你來分擔也是白搭,還是聽天由命吧……」

    「既然你想要走這一步,剛才為什麼不說,如果是讓神明留下的意志來審判你的罪,我相信拜倫更樂意看到。」

    「我不能用這個來卑微求生,儘管他是一位聖者。」

    「好吧,我先走了,」岑逝拍了拍蕭奕帆的肩,蕭奕帆身上的傷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雖然不至於立刻康復,但蕭奕帆明顯可以不再顫顫巍巍地站着了,「十點鐘方向,若羌市,差不多十公里左右,停着一輛martin,有美女保鏢幫你看着哦!這是鑰匙,完事之後一路飛奔過去,沒問題吧。」

    蕭奕帆接過鑰匙,看着岑逝離去的背影,輕輕一笑:「這麼說你是一路飛奔過來的?」

    岑逝嘴角一抽,的確,為了救這傢伙,他開着一台蘭博基尼從高速路上一直飆着「300碼+」的速度飛馳,下車之後更是一路跑過來,雖然不知道罰單和駕照會不會讓後勤部的那些傢伙頭疼,但免不了會被嚼耳根子。

    畢竟是在華夏境內,不能像以往在學院時那樣學年輕人飆車了。最關鍵的是,拼了命來救他,眼前這傢伙還不知好歹!

    「讓我想想,你這麼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恐怕少不了你那台收藏車centenario的功勞吧,記得那車是你們十年結婚紀念日時你送給韻涵姐的禮物,全球限量版,都沒見她開上路過,還真是讓你費心了。」蕭奕帆笑道。

    「我最討厭你這傢伙笑得跟女人一樣卻說着滿嘴爛話,」岑逝打斷了這個話題,因為他明白,鬥嘴是永遠鬥不過這傢伙的,「說起來,那傢伙哪去了?」

    「那傢伙?」蕭奕帆微微一愣。

    「別告訴我你一個挑戰了梁山一百零八將。我會相信那些好漢都是吃素的?」

    「當然不是我單挑了他們,是他們群挑了我,好在那些傢伙跟梁山好漢一樣講義氣,我不過是一路叫着好漢饒命,和他們對幹了三大碗好酒,他們就都讓我過去了,然後我就順利變更了曆法,是不是很厲害?」蕭奕帆呵呵一笑。

    講義氣?眾神留下的神秘遺址中潛藏着失落的神罰,且大多為對神設立,就算世間存在真正的神,也不敢直面古神遺址。

    「好好說,他沒事兒吧?」岑逝語氣變得凝重。

    「真是的,你這傢伙,什麼事情都要插一腳……」蕭奕帆幽幽地望向火海,雙眼或許是被濃煙熏得有些紅腫,臉上卻依舊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就算是那個我恨了這麼久的男人,也從來沒讓我一個人去直面一切過,現在看來,我還不如他。」

    「那麼,他……還好嗎?」

    「他不會有事的,」聽到這個肯定的回答,岑逝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杞人憂天了啊。

    「他不會有事的,」蕭奕帆又喃喃道,他轉過頭來望着岑逝,眼底滑過一絲不甘,「對吧,阿逝?我把他弄丟了……」

    岑逝頓時語塞,同時,也心塞塞的。我怎麼知道,這不該是我問你的問題嗎?

    「不會有事的,你也知道他和我們不同。先祈求滌罪與救贖吧,不然,以你現在的狀態無法接手其他工作。」

    「雪瑩她會怪我麼?而且,不光是他……好多人恐怕都再也回不來,這次更改曆法的決定是正確的嗎?」

    「不要想他了,雪瑩也不會怪你,你們之間經歷那麼多,她能理解你的。歐洲方面一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不過此刻,眼下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讓你們捨命爭取到的東西白費了。」

    岑逝無奈地搖搖頭,這傢伙還是十幾年前那樣,脆弱的時候像只受傷的獅子,他總是威風凜凜地以百獸之王的姿態出現在人前,但是,傷口只有自己知道,獨自舔舐傷口的時候也絕不會讓人看見。

    「那我走了……」

    「不要和雪瑩說這件事,我會找到他。」蕭奕帆的突然有些鄭重地開口,雙眼格外的深邃而鋒銳,他轉過身,面對這熊熊的大火,瞳孔映着火光,「我曾經歷過的事,我來承受背後的一切就夠了,我絕對不會像那個男人一樣!」

    岑逝看着他的背影,不得不說這是他打磨得最好的一把劍,確實有着萬獸之王般的氣概。

    「那麼,作為回報,你回去的時候要是和那個美女保鏢發生了什麼花前月下的事我也不會告訴雪瑩的。」岑逝向蕭奕帆招了招手。他只是故作輕鬆罷了,所謂滌罪與救贖,是為罪之祭唱,這是與神的對話,祈求神的原諒,以生命來賭神的審判。

    蕭奕帆轉過頭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這傢伙什麼時候也學會說白爛話了,是跟自己學的麼……

    ……

    華夏領土新疆的塔里木盆地,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邊緣,這裏是沙漠與戈壁交接的地方……

    這裏貌似是一片戰場,漫天的火光燒紅了蒼穹,一道白色的身影渺小得幾乎看不見,但他就像燈塔鍥在大海中一樣鍥在了沙漠中,也是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堅定到令人敬畏。

    僅存的植被瞬間就變得焦黑,砂礫幾乎要被灼燒得融化,變成了綠色的琉璃——這裏的景象會令人驚異,能夠讓砂礫大範圍融化,在人類的眼裏迄今為止只有核武器可以做到。但這些烈火竟是達到了那樣的溫度,而且這火焰,在砂礫上竟然也能繼續延燒。

    白色的身影就那樣屹立着,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了他,萬物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號令,他的衣角跟火苗一樣在風中搖擺,而悽厲的風聲仿似感受到了此刻莊嚴而肅穆的氛圍,竟也低低的呼號了起來。

    血色殘陽將他的影跡拉長,整片沙漠映射出璀璨而悲涼的橙黃,風聲正在吟唱着末日輓歌般的終章。

    片刻後,那道白色身影對着紅色的殘陽雙膝一屈,跪了下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殘陽停止了西墜,火焰不再跳動,風也沒有呼嘯了。

    然而,下一秒,這些能夠融化砂礫的火焰突然全部熄滅,偌大的橙黃色戈壁更加耀眼,夕陽又下沉了一分,風繼續它的低吟。不同的是,在這一剎那,一切都變的神聖,風聲更像是禪唱,從四面八方傳來仿若祭祀音一般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響,餘暉如聖光普照,祥和而虔誠的氣息在大地上瀰漫!

    若是有人在此,他絕對不會懷疑,全世界任何宗教的教徒如果見證這番景象,一定都會頂禮膜拜,因為,這裏有神明的氣息……

    許久,夕陽完全沉了下去,柔和的星光灑下,那道身影在沙漠裏依然能夠依稀分辨。他緩緩起身,一股王者般的威嚴瞬間席捲開來,漫天星辰映入他的瞳孔,他的雙眸中流轉着星河,沉浮着日月,此刻,他是天地的主宰……

    「神,竟然原諒我了麼?感謝恩賜與救贖……」

    說着,他輕輕地閉上了雙眼,一瞬間,剛才所有的異象都消失殆盡,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而立在星河下的人,仿佛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睜開雙眼,他如夢方醒,眸子中也不再有異樣的景象。

    「十點鐘方向,aston·martin,可不能讓美女保鏢久等了……」蕭奕帆臉上又洋溢出他那標誌性的微笑,「只可惜要像那傢伙說的那樣一路飛奔過去了。」

    ……

    這是一片自古以來就岑寂着的大地,戈壁與沙漠中還有着燒焦的痕跡。不過,在這裏,最不值錢的就是痕跡,沒有任何痕跡可以長時間保留,當明天太陽升起,狂風怒號之後,今天留下的一切都會被大自然的偉力抹除……

    千百年來,這裏杳無人煙,而今天,這裏卻出奇的熱鬧。

    蕭奕帆離開不到兩小時,這裏又響起了一串轟鳴。

    在這種戈壁與沙漠的交界處會有車輛並不奇怪,但熟悉汽車的人如果聽到這聲音一定會驚異不已,因為這明顯是大功率引擎的咆哮聲,一般只會出現在改造車上,畢竟,跑車是來不了這種地形的。

    能開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本來應該是land—rover或者jeep這類本就配置精良、道路適應性強的越野,但那種車的車主一般不會換上這種只追求馬力的引擎。

    當轟鳴聲臨近,終於發現,這根本就不是越野,而是幾台克萊斯勒汽車公司旗下的超級摩托——道奇戰斧,這是一種並不常見的四輪摩托車,整台車跑起來就像鋼鐵猛獸一般馳騁,最高可達到六百多公里的時速堪比戰斧艦載導彈,讓無數愛車族為之瘋狂。

    車身雖然沒有美麗而舒適的流線,但騎上去絕對有駕馭一頭野獸的成就感。細心一點還會發現,這些車都經過不小的改裝,這種車本就是武裝了「蝰蛇」大排量的發動機,再加上經改裝的車燈與排氣管,更加突顯着典型的美國式跑車的狂野。

    不過,當車停在了戈壁灘上時,車沒有進一步駛向沙漠,畢竟這車再厲害也還是車而不是駱駝。

    道奇戰斧雖然車身比尋常摩托車車身要長很多,但並不意味着它就能載更多的人,恰恰相反,這種追求速度極限的摩托車只能乘坐駕駛員一個。

    一齊下車的有六個人,也就意味着摩托有六台,如果開到大街上,六台道奇戰斧並駕齊驅也是非常拉風的事情,這種純進口的四輪摩托車在國內並不多見,其昂貴的價格價足以令許多愛車族望而卻步。

    不過,下車的六個人並沒有他們胯下的坐騎那樣狂野而輪廓分明,又是恰恰相反,他們每個人都穿着黑色西裝,打着黑色領帶,裏面一件雪白的襯衣,領頭的那位更是穿着燕尾服,有着貴公子那樣的清秀面容,品牌模特一般的身材,儼然《黑執事》裏的塞巴斯蒂安,同時,還有着和塞巴斯蒂安一樣妖異的笑容。

    雖然在這裏任何痕跡都必將被風沙掩蓋,但這才僅僅過去不到兩小時,漆黑的焦土在刺目的車燈下格外分明。

    「他貌似成功了呢。真是不簡單,那可是罪之祭唱啊,傳說中最莊嚴的審判。」「塞巴斯蒂安」從口袋裏摸出一盒香煙,取出一根,將煙絲捻實,然後讓夾着香煙的手指在煙身上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而他身後的那幫人中唯一一個女子來到他旁邊,從兜里掏出一個鑲着金邊的givenchy火機為他點煙。

    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讓煙氣在胸腔中轉了一圈,再吐出深灰色的白霧。他們關掉車燈後,整個沙漠中就只有香煙的紅色光點在一起一落地跳動。

    「那現在我們回去麼?」點煙的女孩兒問道,她的聲音清冷卻很悅耳,只是帶着墨鏡,窺不見面容。

    「既然來都來了,就多待一會兒吧,畢竟,今晚的星星挺美。」「塞巴斯蒂安」望向星空,閉上了雙眼,面部柔和的曲線比之真正的塞巴斯蒂安也相去無多,女孩兒出神的望着他,她倒是覺得這個男人看星星時的神情比星星耐看得多。

    說着,「塞巴斯蒂安」也不再理會身後那群一臉嚴肅的傢伙,兀自坐在沙地上,吸着煙,身體靠在自己那台道奇戰斧上,輕鬆地哼着旋律《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這旋律幾乎所有人都聽過,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名字,小時候聽《致愛麗絲》和《夢中的婚禮》時也是這樣。女孩兒想着。只不過「塞巴斯蒂安」哼這支曲子對他而言有着特別的意義。

    「哪怕成為了『世界的終極』,你還是與曾經一樣,像個孩子。」為他點煙的女孩兒走到他的身邊,撫着他的頭髮,輕聲說道。

    「什麼『世界的終極』?我還看不透這個世界,現在的我不過是一條被攆出家門的敗狗罷了,只不過,有所不同的是,狗是忠實的動物,忠實得令人生厭,而我不是。」「塞巴斯蒂安」連睜開眼都欠奉,依舊枕着雙臂,叼着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若是真正的塞巴斯蒂安聽到他這句話,一定會相見恨晚,他們一樣討厭狗這種動物。

    「『世界的終極』先生,或許我們該走了,畢竟這裏並沒有被衛星信號覆蓋,曉之天都的人已經完成了罪之祭唱,我們應該第一時間通知上峰,不然,我們可就算是瀆職了。」他身後那群黑色西裝中,有一個人提醒道。

    「給你發言的權利了麼?」「塞巴斯蒂安」睜開雙眼,緩緩地從沙丘上站了起來,把煙頭扔在地上,順腳把火星捻滅,而後用一臉和藹的微笑對着開口說話的人,「難道是因為有人告訴你們讓你們監視我,你們就自認為可以對我指手畫腳?為了讓那些傢伙閉嘴,我勉強容忍你們像蒼蠅一樣跟在身邊,可我實在沒有心情聽你們嗡嗡直叫。」

    「你……」

    下一秒,所有人都沒有看清「塞巴斯蒂安」的動作,他就像鬼魅一般瞬間就來到那個男子面前,伸出一隻手抓住那個男子的臉,像扔一隻死狗一樣將他扔出了百米開外。然後,他將那隻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脫掉,面無表情扔在了地上,留下另外三個人噤若寒蟬。

    「像你這樣的傢伙,如果我想殺的話,死在我手上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塞巴斯蒂安」依然一臉和藹的笑容,說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不過你們的中大多數都還活着,因為我不想讓你們骯髒而卑賤的血液玷污了我高貴的靈魂,所以,今日之後,你們最好重新認識一下自己。下次,我不會像今天一樣有耐心。」

    說罷,「塞巴斯蒂安」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轉身走向自己那台道奇戰斧。

    餘下的三人緘口不言,甚至不敢與「塞巴斯蒂安」對視,這個傢伙在他們眼裏就像是魔鬼。

    「你今天和有些反常哦,是終結掉『貪婪』的後遺症麼?不過不論怎麼說,你都得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傲慢』和『暴怒』。」

    說話的是為「塞巴斯蒂安」點煙的女孩兒,她甜甜地笑着,從始自終都懶得理會那群可憐而可笑的傢伙——這個男人平時從來不會對着一群螻蟻發牢騷,他的時間只會用在他認為有意義的事情上。

    「心情不好,而且我對那個瘋女人取的這個充滿中二氣息的代號十分討厭。」「塞巴斯蒂安」攬過女孩兒的腰,露出一個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溫柔笑容,而後低吻女孩兒的額頭,停留了一會兒,又尋向她的唇角。或許這是他和塞巴斯蒂安唯一的不同之處了——他還是喜歡女人的……

    女孩兒掙扎了一會兒,伸出右手的食指攔住男人的唇,她摘下墨鏡,澄澈的黑眼睛像星星一樣美麗,兩人就這樣對視着。

    「心情不好?真是任性的理由啊,」女孩兒嚴肅的撇了撇嘴,突然,她「噗嗤」一笑,「不過,我喜歡。」

    不待「塞巴斯蒂安」有所動作,女孩兒伸出手任性地揉着他的臉,而他就由着她胡作非為,與剛才判若兩人。

    「下次如果想吻我,不許吸煙。」女孩兒霸道地說道,不由分說地推開「塞巴斯蒂安」,然後起身攏了攏微卷的淡黃色長髮,轉身走向自己那台道奇戰斧,發動了引擎。

    摸了摸自己的臉,「塞巴斯蒂安」無奈地笑笑。下次?意思是這次沒機會了?這鬼丫頭,說別人任性,自己也是任性得可以,為了這傢伙,他好歹也在開始戒煙了……

    「誒誒,就這樣走了麼,今天天氣真的不錯。這樣的機會不多啊,這次回去了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接這樣的任務。」「塞巴斯蒂安」伸了一個懶腰,慵懶而愜意地靠在車旁,並沒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喂喂,鬧夠了吧,本來也是時候回去了。」看着一臉輕鬆的「塞巴斯蒂安」,她無奈扶額,旋即氣沖沖地走到他的身畔,雙手叉在胸前,俯視着他。

    「我是說真的哦,坐下來,」雖然他的語氣分外慵懶,但他好像是世界的主宰一般直接對整個星空籠罩之下的世界下命令,而聽到他命令的人竟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命令。

    於是,她就那麼呆呆地坐了下來,沒有絲毫的反抗,依偎在了他的懷裏,和他一起望着星空。

    「並不能因為我們活在罪與贖的國度里就要剝奪我們接受幸福與寧靜的權力,既然我是世界的終極,那我至少要在看到世界終結之前主宰自己的世界。」

    說着,「塞巴斯蒂安」從口袋裏摸出一枚玫瑰金色的戒指,指環上鏤刻着古樸的紋路,而紋路用藍鑽鑲嵌着,注視這些古樸的雕紋的時候,會感到靈魂被吸引而去。

    「塞巴斯蒂安」輕輕地握住女孩兒的左手,然後緩緩地把戒指戴上她的無名指,整個過程就像一場莊嚴的儀式,神聖而肅穆,那枚戒指在她手上仿佛最珍貴的藝術品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格外和諧。而女孩兒則沒有絲毫反抗,仿佛已經沉浸於這場儀式。

    「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塞巴斯蒂安」望着戒指與那隻纖細柔美的手完美相融,不由綻放出溫柔的微笑,這種極致的美學契合讓他都感覺分外驚訝。

    猛然間,女孩兒回過了神,她驚異地發現自己手上的戒指,錯愕之下,下意識的就要收回左手。明明剛才的一切都歷歷在目,然而自己為什麼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抗?

    他握住她的手,沒讓她收回,又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感受着這個男人手心傳來的溫暖,她就任由他這樣握着。

    「daedalus(代達羅斯,希臘神話人物,一位偉大的藝術家、建築師和雕刻家)唯一一件金屬雕刻品,雕紋後來用藍鑽鑲嵌,指環是純金製造,被邁達斯親手鍛造過,所以這枚戒指的黃金是活的,傳說它擁有莫名的魔力,戴上它的人會受到命運的眷顧,永遠幸福。」

    「你這是什麼意思?」「塞巴斯蒂安」無比隆重地敘述着,然而女孩卻氣呼呼地嘟着嘴,眼淚汪汪又無比委屈地瞪着他。

    和大多數單純的女孩一樣,這類女孩關注的重點不會是戒指的價值和功能,而是你為她帶了戒指這件事,這件大事!

    「呃……」一時語塞的「塞巴斯蒂安」靈光一現,然後順水推舟道,「算是宣佈主權吧。」

    「喂,你弄清楚情況好不好?」女孩鄙視地望了他一眼,「這是你一廂情願地給我戴上的,你並沒有向我求婚,我也沒有接受,什麼就宣佈主權了!」

    「那就算我送你的禮物了,算是讓你陪我出行這麼久的酬勞。它的功能很重要,雖說命運是無法捉摸東西,但這種自傳說以來就和命運沾邊的器物,說不定真的牽動着命運的軌跡。」

    「哪有送戒指當酬勞的,」女孩咬牙切齒地在他腰間擰了一下,但下手並不重,「不行,我不管,這次算是你對我求婚,然後我拒絕了,但戒指我勉為其難地收下了,想要宣佈主權哪有這麼簡單?」

    顯然,「塞巴斯蒂安」說的後半句話女孩兒壓根沒聽進去。

    「這有什麼不同麼?」「塞巴斯蒂安」偏着頭問道,在他看來,只要戴上戒指就好,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這個女孩眼裏,這枚戒指的意義遠比功能重要,什麼代達羅斯,什麼邁達斯,全都滾一邊去……

    「當然不同……就這麼定了哦!」女孩白了他一眼,心中卻是為自己的機智而竊喜不已,不僅名正言順的接受了戒指,還莫名其妙的「拒絕」了一次他的求婚,當以後別人問到兩人的愛情故事的時候,她就可以牛氣哄哄地說,「他呀,當初整天都纏着我,我都沒怎麼理他,交往之後第一次求婚還被我拒絕了呢」,反正這傢伙根本不會在意自己這些奇怪的心思。不過如果他真的向自己求婚的話,自己會拒絕嗎?

    ……

    「塞巴斯蒂安」自然不明白女孩兒的那點小心思,也不深究為什麼她會糾結戒指這個事情,現在,他只想兩人就這樣無聲地在這裏多坐一會兒。至於那群跟班,早被扔到一旁去了。

    良久,這群人也離去了,他們留下的痕跡就更容易被風沙所抹除了。若是兩個時辰後再來一撥人,他們都不會知道這群人來過。

    蠻荒之地再次陷入了沉睡,星輝被席捲來的黃沙掩住,夜裏的戈壁被呼嘯的寒風侵蝕着,這才該是這片大地應有的主旋律。

    ……

    兩小時後,青海省德令哈市區……

    「呼叫上蒼……」

    「代號?」

    「飛鳥。」

    「內容?」

    「據夜魅和終極所說,在塔克拉瑪干沙漠,曉之天都有人完成了罪之祭唱,並且沒有遭到神罰,我們調查之時,在數公里外疑是有他們戰鬥的痕跡,還有天殞出現過的跡象,對手疑似歐洲天代的族裔,具體信息不詳,請上峰指示……」

    「天殞?就連他都介入了?」對話的另一邊似乎有些錯愕,「那麼天代裔為什麼進入華夏領土?」

    「具體情況我們並未調查透徹,甚至他們是以什麼方式解決矛盾的我們都不清楚。」

    「好的,你們任務完成,請將完成時間與經緯度通報給我們,情報部即將生成檔案。」

    「北京時間2012年12月30日23點37分,北緯38.84°,東經……」



序章·滌罪與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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