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你馬!!」
混亂中艾爾遵從了求生的本能,當被逼着做出決定之後,縱身從窗台上跳了出去,跑進了夜色當中。
他只能逃跑,農奴為了肉食而偷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那個陰險的男人說得沒錯,沒有人會相信一個低賤的農奴。如果不跑,他知道下場是什麼,他甚至親眼見過正在和自己聊天的同伴,被那些人拖到田邊,當場折磨和毆打致死。
驚慌失措的農奴一路逃竄,他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從圍追堵截當中跑掉的,跑着跑着,腳下的泥濘變成了堅硬幹燥的青磚大道,當純潔的月亮從夜空中消失,霞光穿透夜幕時,他已經處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成功的逃離了胖男爵的莊園,逃離了那不知羞恥的女人與陰險的管家,也逃離了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帶着對未知的恐懼,從蒼白世界跳進了大染缸。
內心的迷茫與恐懼尚未來得及驅逐,他隨便選擇了一個方向,一路乞討,只想着離原來的地方遠一點,再遠一點,而這種行為的結果通常都逃不過一個死。
他餓得癱倒在路邊,終於是連乞討都討不到吃的了。
如果不是那個一身緊身皮甲的男人出現,用一塊黑麵包拯救了他的話。
農奴化成了餓死鬼,不管不顧的將黑麵包塞進了嘴裏,幸好那個人又遞過來一袋清水,不然他還是得死。
接着,男人用一個故事勾起了艾爾的嚮往,將農奴慘灰色的內心撩撥得搖搖晃晃,灰色逐漸染上了些許顏色,接着男人又用[兩枚銅幣作為酬勞]的承諾讓他心中的色彩暫時定了格。
男人告訴艾爾,他一名自由的淘金者,在他的描繪當中,艾爾看到的是一個富饒美好並且遍地黃金的地方。
這讓艾爾那雙暗淡的眼睛重新恢復了神采,他認為自己遭遇了這樣的不公之後,神明終於是眷顧了自己。不管對方說的是真是假,起碼對方捏在手上的銅幣是真的,就算是為了那已經進了肚子裏的麵包與清水、是為了那兩枚銅幣,又或者是為了下一頓的黑麵包,他都沒有理由拒絕。
這不是一條分叉路,相對於道路兩旁的黝黑,雖然前路有些看不清猜不明,起碼這是一條路,一個不是必死無疑的選擇。
於是他連忙掙扎着站起來,行了一個半跪禮,生怕身旁那一雙雙正在窺視着的眼睛將自己的生機奪去。
就這樣,他成為了對方眾多扈從中的其中一個。
在淘金者的帶領之下,七八個被用黑麵包餵了個半飽,暫時還沒拿到報酬的乞丐,背着大大的背筐,出了洛龍城外城門,越過伐木區,沿着那條叫做黑魚河的河流進入山谷,一路深入林地。
但是走了幾天之後,除了剛進入山谷的林地時,遇見的幾隻小獸之外,一路過來並沒有遇見對方所說的那些東西。
不僅如此,他們還遭到了意料之外的襲擊,來自於像狼又像人的怪物,狼人。
或許是淘金者選的休息之地太湊巧,也或許是它早就盯上了他們,當所有人都累得不願動彈時,狼人從十幾米高的樹杈上跳下來發動了突襲,唯一擁有武器、可能對它存在威脅的淘金者,在狼人跳下來的那一刻就死了,艾爾看到淘金者的腦袋被踩得稀巴爛,流出的血液腦漿讓他的頭部就像是一個澆了牛奶的爛西瓜。
而剩下的人從最初的驚愕中反應過來後,尖叫着四散奔逃,聰明的人只帶着求生的欲望,愚蠢的則順走了幾樣貨物,其中一個最為貪心的,後面背了一個背簍,前邊還抱了一個,可能真的是被餓怕了,神明在第一時間接走了他。
艾爾是不幸中的幸運者,當時他蹲在稍遠的地方大便,狼人在撲死了好幾個人後,才將發着幽幽綠光的眼珠對向了猶豫不決的他。
他一邊在心中罵着「我曹你奶奶!」,一邊淚流滿面,硬生生地夾斷了那啥,提起褲子就跑。
好在他們一直沿着那條名為[黑魚]的河流前進,艾爾跑到了河邊,在距上一次[縱身一躍]沒多久之後,他再次施展這個神技。
湍急的河水救了他,狼人掃了他兩眼,就轉身朝其他人追去了。
按照狼人所展示出來的速度與力量,艾爾猜測,其他人的屍體到了現在,可能都已經變成了狼人的糞便了。
爬上岸後,他只能沿着河岸往回走,想要順着河流返回城鎮,但是河水已經把他帶進了林地更深處,他不知道這個差距是多少天腳程,但按照周圍毫無印象的環境來看,或許走了這麼多天,他還沒回到原來遭到襲擊的地方。
這真是一個悲哀的故事。
一陣極有節奏感的[沙沙]聲將艾爾的意識從悲哀中拉扯了出來。
嗯??
就像是什麼東西正在穿枝過葉,快速向這邊跑來一樣,艾爾反應過來之後,心中一喜,胃液翻滾,在他的腦子裏不斷的變換着各種形態,時而是兔子,時而是狍子。
他握緊手中的藤條,死死盯着草堆中的方向,聲音正好就是這個方向傳來的,就像是神明聽到了艾爾的祈禱,特意做出的安排。
雖然迄今為止,他自以為是神明安排的事情最終都以一個[縱身一躍]作為結局……
但人如果沒有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聲音越來越近,他仿佛看到了一隻撒歡兒奔跑的小傻逼,它一腳踩中了那個並不算大的藤圈,然後傻不拉幾的左顧右盼,再被自己吊起來打的情景。
嗯,簡直完美,他舔了舔嘴唇,渾身的肌肉下意識的繃緊,做好隨時用盡全身力氣拉扯青藤的準備。
雖然生活如此艱辛,但只要努力堅持,就總會迎來希望,比如現在,就算永遠也走不出去,最終死在林地里,但那也是之後的事情。神明送來的慰藉足以讓他堅持下去,直到迎來下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