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呼吸系統

    時至如今，仍有些後悔。

    想對很多人道歉。比如爸爸媽媽我讓你們失望了，師父我讓你失望了。

    這是我第一次任務失敗，也不知道怎麼變回去。

    就這麼暗暗對着他們道歉，紅色史萊姆蠕動到黑暗深處，然後像一個NPC一樣靜靜地呆住不動。

    也沒有別的辦法，如今就這樣待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希望不要被人發現然後殺死就萬事大吉了。

    他終於明白即便是史萊姆這種生物也有可憐的一面。

    可隱隱覺得一直不能原諒一個女孩。

    那就是他的師姐。

    無論什麼過錯，都沒有無法饒恕的道理。

    但按理說應該和他同時到達的師姐確實沒有出現，是不是她又路痴了？

    算了，事到如今也可以原諒她了。畢竟師姐一直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反正她來不來，事情也不會有所改善，是吧。

    「你也差不多該原諒我了吧。」

    旁邊一團聲音突然說。

    夏寒被嚇了一跳，「哇！你是？！」

    「餵小寒，我在向你道歉呢。」

    光亮中漸漸現出一個紫色的史萊姆。

    「師姐？這麼說你也中招了？」

    高梨是夏寒的師姐無誤，她是復興中學的高三學生，其實她是比夏寒先到的。

    「喂，差不多到此為止了啊。」

    紫色的史萊姆用粘稠的手纏起一塊石子砸向夏寒。

    然後夏寒的身體竟然把石子吞下去了，又在腳下吐出來。

    好噁心哦。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夏寒問。

    疑點有很多。

    一、大樓為什麼會橫向倒塌，很可能是承重柱被選擇性爆破了。

    二、我們陷入了一個奇怪的結界，凡是進來的人都會變成史萊姆。但敵人的目的是什麼？

    所以就這麼出去叫警察肯定不現實，除了在這裏像真的史萊姆一樣等人過來殺，倒不如……

    「鑽進那個紫色的裂縫看看。」高梨又纏起一塊石子扔向承重柱里的紫色空洞。

    「這不是你做的嗎師姐？」

    「哪有啊，我一來就變成這幅樣子了好嗎？」

    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可我們的衣服呢？手機也不見了！」

    「是啊，算了可能變回來就有衣服了吧。」

    「希望是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小寒，你很希望不是嗎？」

    「我說希望是就是希望是好嗎？你為什麼這麼看我？」

    兩個史萊姆一起向承重柱裂口蠕動過去，又為一件小小的事情爭執起來。

    「你先上去吧小寒。」

    「我夠不到啊。」

    「你不會蠕動上去的嗎？」

    「我不會啊，你當我真的是史萊姆嗎？」

    「……算了，你踩着我上去吧。」

    哎呀好滑。

    總之用盡全身力氣，夏寒終於鑽進了紫色的裂口，師姐也伸出粘稠的手抓住他的下半身蠕動上來，然後一起跳進去。

    可進入缺口後的世界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因為這是一個漫長的地道，黑暗中的氣體很潮濕，正好夠一個成年人通過，兩個史萊姆也一前一後蠕動過去，螞蟻和老鼠路過時跟他們打招呼。

    兩人只好禮貌地回應。

    不多時，終於豁然開朗，兩個史萊姆才發現他們到達了地鐵站的通風口。

    透過鐵欄窗口向下望去，最新的一班地鐵呼嘯而去。下面的風景和正常的世界別無二致。

    「也就是說這個結界沒有閉合，我們還能出去，可以這麼理解吧。」高梨說。

    「不，我們還得回去，這麼出去我們就完蛋了，一定要找到結界破解辦法才行。」

    「可是就這一個單向道啊，不如繼續往前？」

    兩人穿過鐵欄繼續前進，前方的氣體更加潮濕但有一些細縫中透着亮光。

    鬱郁林木叢生的河邊公園裏，一群老人在打太極。

    「那裏就是我住的小區。」高梨努了努嘴。

    誰要看你的小區啊。

    「師姐你這麼不專心的嗎？快走。」

    上午即將來臨，空氣慢慢變暖，與此相對，空氣清新地想令人吸到肺底。

    夏寒大口呼吸着，發現史萊姆的呼吸系統也有別樣的趣味，呼出去的氣體很粘稠，吸進來的很舒服，但這麼做時間久了就很渴，特別想泡到水裏，像一個布丁或者果凍一樣靜靜地睡一覺。

    到達狹長地道的出口了，將腦袋擱在窨井蓋下方聽了很久，確認沒有聲音之後，兩個史萊姆一前一後從窨井蓋的縫隙里擠了出來。

    但包裹住他們的是一片綠景。樹木之外沒有別的，最近的房子也在林間小路的無窮遠方。

    周圍有其他顏色的史萊姆、幼型獨角獸、溫順的金毛狼、害羞的巨型蜘蛛，和小兔子、貓、狗什麼的一起玩耍。一旁的池塘里養着兩條美人魚。

    「終於到了嘛，你們。」一個深邃的男人聲音。

    還不能確認聲音從哪裏發出，夏寒再次大力深呼吸，試着讓肺里充滿空氣。

    「歡迎來到飛鳥園，這裏是收容可愛生物的地方。」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並不覺得我很可愛。

    這麼警惕地觀察周圍，夏寒卻不客氣地回答，「鳥呢？！」

    「真抱歉，這裏本來有很多鳥，但都被它們吃了，你也知道食物鏈對吧。」

    一個帶着銀色圓框眼鏡的西服男子從樹木後面走出。

    「果然大樓是假，把我們抓住才是真的吧。」夏寒說。

    男子笑吟吟的似乎沒有殺意。

    「快點適應這裏吧，要不要吃早餐。」男子暖暖地笑。

    「我吃過了，你這變態。」夏寒很果斷地說了，「師姐，快回去！我殿後！」

    直覺告訴他這個男的就是個變態，就是不斷捕獲各種魔法靈魂轉換成生物，然後被他養起來。

    大概騙了很多人了吧！

    「從氣息來看是魔術師級別，很難對付哦師弟。」高梨恰到好處地提醒。

    大概這一個月來的一些低階魔法使失蹤案件都和這個男人有關吧。

    「報上名來，我不會投降的！」夏寒大吼。

    雖然從史萊姆嘴裏說出來的是很可愛的細細的聲音。

    「我以前從事的，是叫做畫家的奇特職業。」男子不緊不慢地打了個響指，一個騰着熱氣的咖啡杯恰到好處地落在他的白手套上。

    「這完全是一樁買賣，」他抿着咖啡來回踱步，「就和賣畫一樣，想工作就工作，想睡覺就睡覺。」

    「想把我們賣給那些魔法使做使魔嗎？」

    男子點點頭。

    看來還不是變態，恩。

    「其實現在非常羨慕以前無憂無慮的樣子，我小時候還寫作文說未來的職業就是畫家，當時家長老師都笑着說不得了。」

    當然動機是因為看起來好玩，可是不會跟別人說的。

    他又敲了個響指，把咖啡杯放到剛剛出現的餐桌上。

    桌子上有生雞蛋拌飯和烤魚。

    觀察到這個細節，史萊姆夏寒笑了。

    「看來你就是神崎宗一郎，據我所知春申市的魔法使裏面，日出國來歷的只有你了。」

    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享用這頓完美的早餐，「跟計劃完全相反，沒想到會把你們牽涉進來。」

    什麼意思？難道知道我們是誰了？

    喝着湯的宗一郎，今早也是好心情。

    「搬來這裏後，還沒有和你們師父打招呼，真是失禮。」

    「所以你就在這裏一邊吃早飯一邊和我們道歉嗎？」

    理直氣壯的兩個史萊姆靠近了一點。

    「要吃早飯嗎？」宗一郎問。

    「他們都是什麼人？」夏寒指了指遠處的一片生物。

    宗一郎把飯淋上蛋汁，然後夾了一片海苔慢慢品嘗起來。

    「你們不就不要多問了，和你們師父約好了，她待會會派人來接你們。」

    不要多問了？不好意思我很真想管這件事了。

    「那公寓樓那裏呢？後面還會有被你卷進來的魔法使吧。」

    「孩子，本來抓滿兩個結界就會消失，雖然這次你們是白抓了，但以後還是不要妨礙我了。」

    怪不得一直悄無聲息也不見警局的案底，原來是見好就收啊。

    「小寒，別惹麻煩了，快走吧。」高梨拽了拽他。

    好吧，總有一天我會查清楚真相的，畢竟現在還打不過你對吧。

    但當前最重要的是……

    「先把我們恢復吧。」

    「恢復？不好意思，」男子不懷好意地站起來，「那個結界是單向的哦。」

    就是說你們變不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跟你拼命！

    「幼稚。」宗一郎利落地回答。

    紅色的史萊姆快速逼近宗一郎，而宗一郎抬起手臂揮出一道紫色的空洞。

    於是在下一瞬間，紅色的史萊姆又回到了原處，它不服氣地繼續向前突刺，但再一次回到原處。

    「別打了小寒。」

    「不行！這輩子都被他毀了，我一定要報仇！」

    這麼循環好幾次後，夏寒氣喘吁吁地趴在草地上成了一灘泥。

    「好了你們兩個，跟我回去吧。」

    遠處走來一個藏青色學生制服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