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眼

    雜亂地擺放着精密儀器的實驗室里，密集的鍵盤敲擊聲在本就不算空曠的房間裏更顯嘈雜。

    嗒！

    伴隨着中指在回車鍵的重重按下，洛興摘下耳機，長噓了一口氣。

    坐在他背後的夏若雪注意到這一幕，也停下手中的程序，回頭柔聲問道：

    「怎麼了，組長，天眼的腦機接口調試成功了嗎？」

    洛興搖了搖頭，「還不行，接口電流很不穩定，就現在的情況來說，有10%的可能性安全運行，40%的可能性會造成不良反應，還有50%可能會造成不可治癒性創傷，甚至危及生命。」

    「啊！」

    夏若雪下意識地掩住了自己的櫻桃小口，眼眸里充滿了擔憂，欲言又止，

    「那不是還不成熟嗎？可是……」

    洛興苦笑了幾聲，「是啊，還不成熟啊！」

    「自從博士畢業，導師就鼓勵我進行虛擬現實方面的研究。3年下來，我敢說，在腦機接口技術方面我已經領先世界前列，可是不得不承認，不管是載波，還是介質上的選擇，目前還存在着很大的不確定性，貿然投入到天眼的實際運用中，風險實在太大！」

    「可是……」

    洛興下意識地握緊雙拳，長時間工作讓他的雙眼佈滿血絲，暴露青筋的額頭顯得有一些猙獰。

    夏若雪溫柔地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一腔止不住的愛意，

    「組長，我也相信，你一定會成為第一個開發出虛擬現實的人，現在你只是缺少一點時間……」

    「叮鈴鈴！叮鈴鈴！」

    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話，洛興有些疲憊地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在手機鈴聲中跳動着三個字：

    蔡開元！

    洛興看着夏若雪，無奈地抽了抽嘴角，大拇指在屏幕上微微一划，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出來。

    「洛興，你到底行不行！明天就要開發佈會了，你好歹掏一件成品出來。」

    「喂，你聽沒聽見我說話，你別給老子裝聾子！」

    「你這破實驗室老頭子已經支持了你三年了，除了會要經費，什麼成果也沒有。」

    「明天上午給我成品，否則，捲鋪蓋走人！」

    咆哮的聲音戛然而止，洛興的五指死死地抓住手機，另一隻手抵住額頭，重重的鼻息間斷地響起。

    夏若雪有些擔心的看着他，猶豫了一會兒，正打算開口說話。

    「若雪。」

    乾澀的聲音從洛興的喉嚨里發出，

    「是！」

    「幫我準備一下，我要試用天眼。」

    「好的，」夏若雪下意識地答應，

    「什麼？你要試用天眼，可是不是還不穩定嗎？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夏若雪劇烈的反應有些驚到了洛興。

    少頃，洛興微微笑了一聲：

    「放心吧，天眼開發到現在，所有的研究樣本都是採取的我自身的數據，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它的普適性雖然不高，但是對於我個人來說，已經算的上是完美兼容的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去準備吧。」

    「這樣嗎？」

    夏若雪有些遲疑，雖然洛興說的都不錯，可是出於直覺，她總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就是這樣，去吧。」

    洛興的語氣略微嚴厲了一些。

    夏若雪看到了他眼中的堅持，她也知道，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

    誰也阻止不了。

    「好吧，組長，你等我一下，我先去初始化一下系統安排，再把天眼取過來。」

    「嗯，不着急，這點時間還是有的，我先休息一下。」

    夏若雪看着洛興倚靠在電腦椅上，閉上了眼睛，輕輕地走出了實驗室。

    密碼門關上帶來的輕微震動，洛興剛剛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面色帶着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他用食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鍵，

    「滴，識別成功！」

    機械化的電子音響起，左側的一個金屬抽屜緩緩滑出。

    通體黑色的鏡框，藍紫色相間的鏡面上勾勒着精巧而又複雜的紋路。

    十三跟黑色的數據線勾連着它和電腦主機。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洛興淡淡地說了一句。

    「數據讀取完畢，智能系統加載成功，天眼啟動，腦機接口已就緒，可以使用。」

    伴隨着數據線的自然脫落，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鏡面，夏若雪的聲音從其中傳出。

    「這，」洛興啞然失笑，

    「我都忘了，當初在設置人工智能的語音時，若雪非要把自己的聲音錄進去，過了這么九，第一次使用，都快忘了。」

    夏若雪嬌憨的聲音，有些撥動了洛興的心弦，原本緊張的情緒得到了緩解。

    天眼對他的適用性的確是最好的，採用的也都是他的神經數據，但是夏若雪並不知道，他所得出的安全性數據其實就是針對他個人的，要是其他人使用，別說10%的安全率，就連1%都難以保證。

    走出實驗室的夏若雪一直心神不寧，總感覺要有什麼不幸的事情發生一樣，她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一聲，

    「我今天這是怎麼了，神神道道的，我可不信這個。」

    等着系統初始化成功以後，夏若雪迫不及待的去取天眼眼鏡的試驗品，

    「洛博士的天眼樣品，我看看」身穿白大褂的小妹操作了一下電腦，

    「已經取走了呀，上午7點20分就被取走了，而且還是洛博士親自來取的。」

    「取走了？」

    夏若雪的臉色瞬間煞白，她跌跌撞撞地趕回實驗室，就在實驗室的玻璃門外，她看着洛興將天眼架在鼻樑上，推到了雙耳的間隙。

    「天眼，啟動！」

    洛興淡漠的聲音響起。

    在鏡框和皮膚的接觸處，無數的納米級的觸角從鏡身延伸出去，迅速而又準確地刺破皮膚，找到神經脈絡，和洛興的視神經，腦神經聯繫在了一起。

    「腦機對接初步成功，BCI通訊連接中。」

    短暫而又微弱的刺痛過後，洛興感覺到自己的大腦仿佛運行緩慢了，就連天眼的聲音也變得遙遠，有些斷斷續續。

    鮮艷的色彩匯聚在自己的視網膜，來自身體四肢的固有感受一下消失，在下一秒有突然出現。

    BCI已經替代了我的外圍神經網絡和肌肉組織了嗎，下一步就是刺激我的大腦皮層了吧。

    如果成功的話，那我就……

    已經初步形成圖案的色彩如潮水一般退去，身體的其他部位也在片刻間離他遠去。

    他就如同被關進了一個黑洞洞的棺材裏，光明正在遠離。

    「不！」

    悲傷、絕望的哭聲在棺材合上的最後一刻傳進了洛興的心裏，

    這小妮子又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