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星罪民

    「趙岩，語言課20分，數學課零0分，禮儀課0分，科學課0分，格鬥課0分……」

    歐陽教授站在講台上，語氣越來越不善，兩隻佈滿血絲的蛤蟆眼透過啤酒瓶底一樣的眼鏡片，直勾勾瞪着台下，仿佛要射出刀子。

    教室里的學生多在十歲左右，許多人臉上還稚氣未脫。小朋友們都捂着嘴巴，強忍着笑，有些人轉頭偷看教室最後的黑髮少年，眼裏俱是敬畏崇拜之色。

    黑髮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就像孩子王一樣，坐在最後一排，靠着教室後牆，仿佛還沒睡醒，雙眼茫然的望着屋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趙岩，你既然沒把考試當回事，為什麼又來參加機甲課程考試。」歐陽教授推了推眼睛，咬牙切齒道。

    「唔！跟昨天的語言課一樣，被林克大叔抓來的！」少年的眸子微微有所波動，語氣淡然。

    「哈哈哈……」幾個小朋友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哈哈大笑。

    「閉嘴！」黑髮少年眼一橫，頓時，小朋友們像老鼠碰到貓，噤若寒蟬的捂上嘴。

    「你，你……難道不能給學弟學妹做個榜樣？」混小子完全不給班主任面子，歐陽教授感覺血壓急速攀升，一股無明業火在頭頂積聚。

    「榜樣？沒問題，過幾天我去捉一頭血狼給他們玩玩，看誰最先嚇尿！」少年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催促道，「大叔，趕緊開考吧，我還有事，沒空聽你磨嘰。」

    歐陽教授冷哼一聲，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字：野蠻人3外骨骼單兵機甲。然後清了清喉嚨，朗聲道。

    「雖然我們生活在蠻荒原始的綠蘿星，連鋼鐵都沒辦法冶煉，但你們遲早要回到人類文明世界，必須隨時做好準備。機械操作是文明世界的立身之本，學好這門課，走哪都不怕沒飯吃。」

    「今天的考試題目，畫出野蠻人3外骨骼單兵機甲的外形架構，操作方法，以及每一個可拆卸的構件，所有圖形都要標明性能數據，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

    看到學生們埋頭畫圖，歐陽教授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弧度，指着最後排的黑髮少年，冷笑道，「趙岩，如果我記得不錯，後天就是你的16歲生日，這種入門級的題目，對你來說太簡單。」

    說完，他又在黑板上寫下一排字：pt027蛛型戰鬥機甲。

    「這才是你的考試題目，畫出pt027在山地，沙漠，森林，沼澤四種地形作戰的完美形態，標明所有性能數據，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

    少年面無表情，拿起炭筆，在一張銀華樹葉上飛速塗抹。

    歐陽老師說得沒錯，人類在綠蘿星沒有任何工業，不僅煉不出鋼鐵，連白紙也弄不出一張，無奈以樹葉代替。幸好銀華樹葉堅韌白皙，完美替代了紙張功能。

    所謂的機甲考試，考驗的只有素描功底，以及死記硬背的海量數據。

    片刻後，他就收筆完工，將一摞樹葉交到講台上。

    「畫得很好，可是數據在哪裏？難道沒聽清題目要求嗎？」歐陽教授掃了一眼樹葉，冷聲道。

    「數據都在這裏！」趙岩指着腦袋，聳了聳肩，道，「寫那些數據有什麼鳥用？我從出生到現在，連螺絲釘都沒見過！就是考滿分，也摸不到機甲的一個零件。」

    「混賬……」

    歐陽教授臉色一沉，正欲發作，少年卻賊兮兮的湊過來，低聲道，「一等老虎鞭，過幾天給你弄到。」

    歐陽教授的蛤蟆眼骨碌一轉，竄到喉嚨口的咆哮隨即消散於無形，輕輕冷哼一聲，「別光說不練，給你十天時間。」

    「得嘞！」

    趙岩施施然轉身，推開教室大門。屋外畫風猛地一變，仿佛一下子從課堂穿越到國家森林公園，視野豁然開朗，前方巨樹參天，花草遍地，幾隻翼展驚人的巨鳥，在頭頂上優雅盤旋，發出「啾啾」的歡叫。

    屋外空氣異常清新，夾雜着花草的芬芳。所有建築都是木製，房屋與樹木完美結合，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藝術作品，見不到任何工業氣息。最遠處，密密麻麻的參天巨樹擠成一排，遠遠望去，宛若一條碧色長城。

    林克大叔說，若是在人類文明世界，自由部落的家園堪稱世外桃源，每一寸土地都是天價，只有超級富豪才有資格居住。

    趙岩並沒有如此覺悟！

    地廣人稀，森林茂盛，恰恰是這個世界最讓人絕望的地方。

    二十年前，兩萬名人類越過星空彼岸，被流放到綠蘿星，就像一群小雞扔進了亞馬遜的原始叢林。這個星球的重力是人類母星的1.3倍，森林覆蓋率100，凶獸毒蟲層出不窮。

    逃亡和恐懼，一直貫穿了趙岩的整個童年。直到父輩們用人命建起這座隱世之城，生活才稍稍穩定。

    自由部落方圓50平方公里，圍牆也差不多綿延50多公里。圍牆之外，密密麻麻種滿大樹，以樹木作為護城牆，隔絕凶獸。

    提起工程浩大「護城森林」，部落大叔們大嬸都滿臉驕傲。可是在趙岩眼裏，它們更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森林囚牢」，窒息，絕望，看不到未來。

    他寧可每夜在叢林中露宿，也不願在「世外桃源」里蝸居。

    趙岩暗嘆了口氣，一邊走一邊回想歐陽老師的那句話，「你們遲早要回到人類文明世界」。

    當年，父輩們作為罪民被人類聯邦流放到異星球，一晃近二十年，真有機會回去麼？回去後，又該如何自處？

    ………

    「小岩，回來啦！今晚到大叔家吃飯，嬸子給你做幾個好菜。」

    「回來就多住幾天，大夥都很想念你。明天是部落的希望日，你是咱們的吉祥物，可別再跑了。」

    一群外出勞作的農匠，看到正在閒逛的趙岩，眼睛頓時一亮，就像看到分別多年的親兒子，立刻把他圍在中央，噓寒問暖。其中幾個自稱姐姐的胖大嬸趁機粘在他身上，以檢查身體為名，魔爪上下其手。

    「姐姐們有三個月沒見到你，給你檢查檢查身體，嘻嘻！」

    「哎喲，八塊腹肌，好棒！」另一個大嬸故作驚呼。

    人類躲在異星球抱團求生，在生死絕境中建立的感情，比大都市虛偽的人際關係不知親密多少倍。女人們也更加大膽豪放。趙岩是部落唯一正當齡的小鮮肉，平時總在叢林裏狩獵，現在好不容易堵到一回，不狠狠揩把油那就太吃虧了。

    「小傢伙，胸肌真結實，比你大牛叔強多了。」

    「這身板摸着真舒服。不像那群老臘肉，身上都是臭的。」

    「小臉真俊俏，讓姐姐親一口。」

    「害什麼羞啊，小時候姐姐還彈過你的小雞吉，那個時候就不老實，尿了姐姐一臉。」

    「stop！」

    趙岩羞得滿臉通紅，奮力扯開魔手，從兩對飽滿山峰中間鑽出，拔腿狂奔。

    「這個小男子漢，真是鮮美可口。」

    「要是老娘年輕幾歲，一定把他給吃了。」

    幾個女魔頭望着少年的背影，仍舊戀戀不捨。杵在一旁的大叔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提醒，「騷娘們，別忘了你們是看着小岩長大的。」

    「要你管！」女魔頭集體變臉，啐了老臘肉們一臉。

    趙岩驚嚇過度，從生活區一路狂奔到獵人區，這才收住腳。自由部落面積不小，居住區相對集中，主要分三個區。分別是，生活區，獵人區，以及戰士區。

    獵人區十分空曠，這裏是獵人訓練馬術和狩獵技巧的專屬場所。趙岩來到一個規模宏大的木屋門口，掃了一眼聳立在門檐上獠牙猙獰的虎頭，還有用五種語言撰寫的「獵人兄弟會」招牌，大大咧咧的邁進去。

    「前天你才交了任務，這就閒不住啦？滾回去休息幾天，等希望日過完再來。」大廳中央，一個叼着煙斗的獨眼老頭，正聚精會神擦着骨質匕首，頭也沒抬的說道。

    「反正也是閒着，過來看看有什麼好貨。」趙岩道。

    「臭小子來的真及時，工坊正好送來幾樣新玩意，都在倉庫里，自己去看！」老頭的右眼眶是個可怕的黑洞，唯一的左眼朝他轉了轉，仍孜孜不倦的用抹布在骨刃上做着活塞運動。

    倉庫就在裏屋，趙岩輕車熟路的推門進去，掃視一周，心裏基本有譜。他直奔陳列架上的一件白皮內衣，用手扯了扯，發現十分堅韌，彈性也很強。純手工製作的東西，細節處理都非常到位。

    還有一雙手工製作的蠻牛皮靴，鞋幫快到膝蓋，趙岩一眼就喜歡上。

    他把這兩樣抱在懷裏，又取了一大捆羽箭，放在獨眼老頭的桌前。

    「白犀牛軟皮製作的貼身內衣，小傢伙，你的眼光真不賴，一頭白犀牛隻夠做一件內衣。你知道，這個星球的白犀牛，比我們人類還稀少。」老頭終於放下匕首，饒有興趣的望着趙岩，「可惜，它被會長預定了。」

    「哼，我的貢獻點半年沒用過，這件犀牛皮，說什麼也要拿走。」趙岩盯着老頭，毫不退縮。

    老頭瞥了他一樣，不慌不忙的吐出一口大煙，道，「拿走吧，雷熊那裏我去搞定。」說完，伸出兩根手指動了動。

    「納安人的極品煙葉，下個月給你多留一份。大叔，你手頭上的存貨也不少，省點抽，小心得肺癌。」趙岩心領神會的說道。

    「臭小子，老子渾身長癌也不關你鳥事，拿好東西趕緊滾！」老頭滿意的咧開嘴，又開始專心擦拭手裏的匕首。

    趙岩回到自己的木屋，迅速脫掉全身衣物，然後穿上白犀皮內衣。

    白玉犀牛的腹部軟皮溫暖柔和，極為強韌。這套內衣在腰腹間加了一排細密的骨質衣扣，把褲子和上衣無縫對接。叢林裏毒蟲橫行，封閉式的連體內衣，能有效避免蟲害。趙岩雖不怕毒，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這件內衣非常合身，簡直就是量體裁衣。也不知雷熊要去幹啥，他那狗熊一樣的身板，根本不可能鑽進去。

    接着，趙岩穿上一套磨損得極為陳舊的皮質衣褲，套上蠻牛皮靴，腰裏系上兩個獸皮口袋，拿着骨刀和長弓，背着一壺羽箭，「咣當」一腳把門踹開。

    趁着中午午休時間，趙岩摸到部落的圍牆下，像只猿猴一樣翻上去，吹了聲口哨。片刻後，一匹斑多馬邁着碎步，從圍牆外的森林裏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