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白袍將槍挑河南王 夏旗兒生擒汪總帥

    "話說西岐山孟珙祭天，引下天火來，焚燒落星谷。珙刺腕滴血，只覺一陣眩暈。幸得張世傑在旁護持，王登忙取過草藥止血，方才無礙。登曰：「元帥滴下精血四十九滴，大傷元氣。還是早日回岐山去休整。」世傑亦道：「父帥鞍馬勞頓，今日大傷身體，還是靜養微為上。」珙勉強道：「無妨，待我一觀谷中戰況。」二人攙扶孟珙，往下看時，只見烈火熊熊，地雷、火銃爆炸聲此起彼伏，北軍四散奔走，不得出路。世傑喜曰：「父帥，快看那戴金冠之人，必是速不台了！」登曰：「元帥妙計，將大軍誑入落星谷。天火之下，絕無生還之人。」珙曰：「徐悅、文福已引兵封住了谷口，速不台號北國四獒之首，今日難逃火海喪命！」不由向天口稱：「父帥，兒二伐中原，將速不台困在落星谷。中原可大定矣，我朝當興矣！」言罷，淚流不止，險些昏厥。世傑忙扶起元帥，退入無風處。珙曰：「我兒，此間大事已了。有景松先生在此，你快領兩千五百飛鶻軍前去谷口，若速不台冒火突圍，切不可使他活命！」世傑領命，點起人馬殺下山來。

    速不台在火中四處奔走，張珏、呂文福、徐悅、呂文信三個率軍撤出谷來，命弓弩手開弓放箭。多有中箭的，被火焚為焦屍。速不台衝殺了半晌，謂二子道：「罷了，今日必死矣。」兀良合台道：「父王且莫擔心，待火勢少退，便可衝殺出去。」不台道：「是我用兵不當，致使今日大禍。也罷，我自隨老主爺定蒙古、征西夏、滅金國。老主爺封我為四獒之首，世襲王爵，此生無憾。孟珙果非尋常人也，敗在他手，無愧矣。」說罷，拔刀便要自刎。兀良哈台，忙攀住右手：「父王不可！」話音才落，只聽又一聲巨響，只見滔天巨浪自山頭落下，澆滅烈火。眾人大驚，卻原來昔日姜子牙冰凍岐山，這數百里方圓內皆被寒氣凍住，尋常炎日亦不能化。孰料一場天火下來，將受凍之處化為天水，滅了谷中大火。速不台哪顧得這許多見火勢大減，喜曰：「長生天保佑！兒郎們，隨我殺將出去！」北兵見天降神水，不由大喜，士氣大振。聽得主將傳令，各自揮刀殺將出來。谷外三將見狀大驚，忙令弓弩手萬箭齊發，射殺北兵。速不台一馬當先，身先士卒，舞刀撥打鵰翎。然千槍萬刃，總有疏忽。一時不慎，左肩中了一箭。手中刀略一緩，小腹又中了三箭。只一時功夫，已中了七八箭。坐騎亦渾身帶箭，血流如注。徐悅見狀，忙舞刀來戰不台。不台正惱他，見他殺來，將絕命刀法使開了，大戰二十餘合。徐悅還欲伸手取弓箭，被不台趁機回馬一刀，劈得腦漿迸裂，身死當場。不台仍不解恨，復一刀斬了首級掛在馬上。呂文福、張珏、呂文信見狀大怒：「速不台留下性命！」不台大笑：「鼠輩一齊來罷！」三人一同殺來，速不台身後二子各提兵刃迎上，殺在一處。速不台乘勢引軍殺出。

    才出得谷口，卻見一騎白馬飛來。馬上端坐一員小將，年紀在十三四歲，生得面如冠玉，十分俊俏。只聽他厲聲喝道：「呔！速不台老兒，小爺在此等候多時了，還不下馬受降」不台大笑：「你這娃娃是何人老夫方才已斬了徐蠻子、杜蠻子，首級俱在此處。憐你年少，速速退去。」世傑初時無氣，後聽他說斬了徐悅、杜皋，大怒：「好個賊子，殺我大將，今日有死無生了！」催馬搖槍直取不台。世傑抖槍如銀龍出海，猛虎下山，一通殺得速不台心驚膽顫：「這是甚麼槍法」世傑道：「取你命的槍法！」說罷，一翻手腕崩開大刀，不台只覺虎口震裂。原來不台在谷中一場廝殺，身上的狼牙箭也未取下。便是大英雄，殺至此時，再無力氣。世傑復一槍兜咽喉便刺，只聽噗一聲，世傑雙膀叫力，將死屍挑下馬來。身後眾將見速不台已死，大呼：「不好了！老大王死了！」那兀良哈台、兀良合台正在谷口廝殺，聽得父王死了，撇了張珏等殺出谷來。見世傑拔劍斬了不台首級，不由大怒：「小蠻子哪裏走還我父命來！」世傑見他兩個殺來，頓時心頭火起，大喝一聲將掌中串一串殺將過來。合台掄刀，哈台晃銅人，世傑搖槍，三人殺在一處，只三十合，世傑奮力一槍刺在合台左腿，回身一槍桿抽在合台後背，二人相繼落馬。世傑正要來取性命，北兵一擁而上，揮刀亂砍。世傑只得舞槍抵擋，二將趁亂敗走。

    呂文福、呂文信、張珏見狀，亦率軍殺出，與世傑合兵追殺下去，北兵大敗。世傑道：「叔父，速不台已死，不若趁此奪了他上邽、天水諸郡，日後兵進長安，也可少費力氣。」三人皆道：「言之有理！」率軍直取上邽。世傑率飛鶻軍先行，一條銀槍殺得北兵抱頭鼠竄。飛鶻軍揮鞭亂打一通，處處血肉飛濺，浮屍遍野。呂文信道：「往日只聽得飛鶻軍善戰，今日一見，當真煞神也。」張珏道：「他多是歸正人，亦有胡兵，頗為英勇。」世傑率軍一日間連破上邽、天水、秦州、清水四地，可憐五十餘萬北兵被飛鶻軍殺得血肉模糊，兵敗數十里。四人方收住人馬，望五丈原而來。

    孟珙已與王登下山，見落星谷中滿地屍骸，不由得心中一痛。見四將歸來，問道：「方才聽得一聲巨響，何事」張珏乃將冰水滅天火之事說知，珙嘆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強也。」世傑道：「父帥莫憂，孩兒已斬了速不台首級在此！」珙聞言方寬心，又問道：「徐賢弟、杜將軍何在」諸將默然，呂文信只得道：「徐將軍在谷口截殺速不台，死於老賊刀下。杜將軍為引老賊入谷，衝殺十餘次，內傷發作，火起時被老兒害了性命。」珙聽得徐悅陣亡，不由眼前一黑，竟吐起血來。王登忙道：「元帥方才傷了怨元氣，不可動怒，且回營休養。」

    行至半路，忽有人來報：「大事不好！三老爺奉命守金雞嶺，遇史天澤率大軍來攻。三老爺與他戰了七十餘合，一斧劈斷他槍桿。孰料那史賊將槍頭引弓射來，正中三老爺左肋。可憐他被史賊梟了首級，北兵已向岐山殺來。」珙聞報眼前一黑，登時墮下馬來，不省人事。左右忙救起，珙放聲痛哭：「三兄呵，愚兄害死你也！」世傑道：「父帥莫要北悲傷，孩兒願去為三伯父報仇！」王登道：「在下願提兵與公子同去。」珙謂登曰：「吾兒勇略有餘，最是狂傲。望先生多加襄助！」二人領命率飛鶻軍前去金雞嶺。

    待大兵至岐山大營，賈似道率諸將出迎：「恭喜元帥擒斬匪首速不台！」珙曰：「速不台雖死，卻折了徐、杜二將，總為不美。」夏貴道：「瓦罐難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徐、杜二將軍臨陣忘身，成國家之大功，幸也。末將已擒了汪世顯在營，交元帥處置。」珙曰：「罷了，此人留之無用，斬了罷。」貴領命，命二子將汪世顯帶出，打散頭髮。世顯怒罵不止：「孟珙，你擒殺老夫愛子，本當親斬汝首。可惜命不久矣，為這夏旗兒使奸計擒了。」珙怒道：「呸！孟氏為家國喪了多少男兒皆為你這等反賊，受得一世辛勞，不得善終。」喝令將世顯推出問斬，世顯臨刑怒罵不止。賈似道又傳命：「將此人分屍五塊，首級留下，其餘送往商州。」

    再說張世傑、王登率飛鶻軍殺往金雞嶺，二人率軍沿小路而行，攔住史天澤去路。世傑道：「來者可是殺我三伯父的賊將麼？」天澤道：「然也。你這娃娃又是何人」世傑冷笑：「吾在落星谷殺了你家主帥，還不認得爺爺麼？」催馬抖槍便刺。大將趙壁橫刀相迎，殺了十餘合，被世傑一個回馬槍挑下鞍鞽，幸而後軍救起，逃了性命。天澤大怒：「娃娃無禮！」拍馬舞槍便殺上陣來。世傑也不提槍，徑自取過畫雕弓來：「看我射你左目！」言未畢，只聽颼一聲。天澤忙抬左臂護住雙目，只聽噗哧一聲，狼牙箭貫其左臂，直入眉梢。天澤啊唷一聲，擺敗下陣去。王登見少公子得勝，揮軍掩殺。北兵大敗，人踩馬踏間，死傷無數。

    世傑還要追趕，王登道：「岐山經此一戰，兵馬折損甚多。不必窮追，回山要緊。」二人收兵回山，見孟珙說明。珙曰：「可惜走了此賊，亦不見三兄首級遺骸。」淚如泉湧。眾人勸慰多時，方止悲聲。又問賈似道說：「營中尚有兵馬幾何」似道說：「鞏昌軍攻岐山甚急，被他連翻攻殺，只得萬餘人在此。倒是他二十萬大軍被殺去大半，余者護着汪清臣、汪佐臣退入老營。汪世顯掩護二子突圍，故此被擒。」珙曰：「姜將軍、五弟可有消息」似道說：「他幾個心憂岐山，不敢進兵。只是城下紮營，城中將帥亦不敢出戰。」珙曰：「傳命他兩個，十日內攻克戶縣、周至。」又道：「全軍今日休整，來日為擊破鞏昌軍，生擒汪家二子！」眾將領命，各自退下。不想未出中軍帳，卻見中軍官來報：「啟元帥得知，余制置回營！」珙大喜：「必來獻忽必烈首級！」率眾人出營，不想目力所及，儘是一片模糊血肉。余玠、岳珂、李庭芝、王堅四個在前，見了孟珙當即跪下請罪。珙大驚，忙問其故。余玠遂將風陵渡之事說明，又道八大錘傷重。夏貴聽聞夏松廢了右臂，腳下一個趔趄，幸而兩旁將領扶住。又聽得孟之經經脈寸斷，昏迷不醒，珙只覺頭暈目眩，眼前一黑，昏死過去。兩旁忙扶起元帥，撅砸捶叫，一通擺弄，珙乃甦醒，痛哭不止。宋營遭了這等事，只得休兵。營中設擺靈位，樹幡招魂。杜庶聞父死，慟哭流涕不止。孟珙亦哭孟琛、徐悅二人，營中眾將人人穿素個個戴孝，面露悲色。

    孟珙自見孟之經，雖有氣息，卻口目緊閉，終日水米不進，甚是憂慮。連日扶病理事，自覺神思不寧，諸將因此未敢進兵。賈似道與王登見元帥如此，陰謀取鞏昌軍之事。登暗想：七公子待吾非薄，救我脫難。怎忍獻計取他營寨，壞了性命便說：「戶縣久攻不下，周至戰事不順。軍師可代元帥督軍破汪，吾自提兵去京兆，接應兩處。」似道暗想：他分明記着汪清臣的活命之恩，不肯用計。也罷，若令他去，縱然擒得汪清臣，少不得要全他性命。若是吾去，差義夫、岳駙馬等幾人圍住六郎、七郎，當場斬殺，省得許多麻煩。便應允。王登命曹世雄、李庭芝率五千軍去周至助陣，自引三千軍與胡應雷望戶縣而來。欲知兩處戰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