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鍛造之夜

    「加碳！」

    「鼓風！」

    「鏜！鏜！鏜……」

    ……

    無月的夜，古陋寬敞的四合院裏，仍是一片熱火朝天之景。

    四合院的周邊插滿了乾枯的朱梨樹作的火把，把院子映得通紅通紅，也為院子裏趕工的鐵匠們提供了良好的視野。

    這是一個鐵匠鋪，名為老莫鐵匠鋪。

    老莫是一個看起來已經枯瘦得不成樣子的老頭，時常佝僂着身軀，拄着一根黑黝黝被磨得光亮亮的拐杖。

    鎮上的很多人都經常說這老莫活不過下一個冬天，可是很多人很多年前都這樣說，可是那很多人都已經不知不覺在這一秋一冬的歲月中湮沒。

    唯有這個老不死的莫老頭還依然那樣老，卻依然還活着。

    此刻，莫老頭隨意的坐在院子門口的台階上，一雙渾濁的老眼卻緊緊的盯着院子的中心。

    那裏，一個被灼燒得通體發亮的火爐默然直立。

    火爐高達近丈，火爐旁有三五個青衣大漢，他們或是控火，或是搬運礦石材料，或是牢牢的將鍛造物固定在鐵砧板上，分工顯得很是明確。

    然而莫老頭的視線顯然沒有放在他們身上，此刻，他往日渾濁不堪的目光顯得熠熠生輝，灼灼的盯着火爐旁的一個赤着身子的少年身上，嘴角噙着一抹難得的笑意。

    少年的嘴唇還殘留着稚氣未脫的絨毛，顯然年紀並不大，其身材雖然還算挺拔，但卻比較消瘦，和周圍的壯漢比起來可謂格格不入。

    然而此刻，這個削瘦稚嫩的少年正把人高的大鐵錘揮成一片幻影狂風，如雨打芭蕉般重重的敲擊在砧板上一塊發紅透亮的劍型金屬上，發出一陣連綿不絕的叮噹之聲。

    這種高頻率的揮錘顯然很是消耗體力，額頭上，背上，臂膀上，一顆顆碩大的汗珠從少年的身上滾滾滑落，片刻間，少年身上的短褲就濕得徹底，緊緊的貼在腿上。

    然而少年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覺，就如老莫的目光始終集中在他身上，他的目光卻始終的盯着鐵錘下那逐漸成型的長劍，即便汗滴入眼，也一瞬未離。

    這種專注很容易就讓人們忽略了他的實際年齡，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而是一名萬眾矚目的鍛造大師。

    至少，火爐周圍的那群輔助鍛造者就不經意間產生了這種錯覺，從他們目光中不時泛出的那些敬佩神色就可見一斑。

    鍛造仍在繼續，少年手中的大鐵錘也仍在揮舞，並且絲毫不見減慢的樣子，而不知何時，幾個身着黑衣勁裝的大漢簇擁着一個衣着華貴的中年人來到了院子門口。

    中年人先是揮手示意幾個勁裝大漢退後，然後對着門前的莫老頭微微一禮，道：「莫大師，晚輩玉林來訪。」

    聽見身後的聲音，老莫有些不愉的收回纏在少年身上的目光，雙手扶拐，然後很是吃力的，慢騰騰的站了起來，轉過身，那模樣似極了就要歸天的老人。

    可是中年人玉林卻沒有絲毫的怠慢，仍舊以晚輩之禮相待，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

    「玉林小子，如此大半夜前來，是不相信我們鐵匠鋪的信譽嗎？」

    莫老頭緩緩的說道，他的聲音比較沙啞，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和他的外貌十分相符，然而此刻的玉林卻不禁嘴角一抽，他好歹五十餘歲的人了，並且身份不凡，卻被如此稱呼，在下人面前實在有些抹不開顏面。

    不過他也只是無奈的笑了笑，便道：「前輩還請勿怪，莫大師的鍛造大師之名別說這小小的灰石鎮，便是白雲城內能相較者也寥寥無幾，晚輩自然是信得過的，可是要知道決戰之期即將到來，家兄此刻又正在閉關調養，以待大戰，事關整個青狼幫的興衰，晚輩又不通武藝，不能在擂台上為大哥分憂，所以只好……」

    說道這裏，玉林停了下來，目含期待的看着面前的莫老頭，希望從他口中聽到那令人欣喜的答案，畢竟，鍛造是有失敗率的，而若是沒有寶劍助陣，那這場決戰大哥的勝算又要降下幾分。

    莫老頭滿是褶皺的麵皮子微微抖動了一下，然後便見他左手拄杖，右手抬起，隨意的向着院子中心處那燃燒着熊熊烈焰的火爐旁，那個正揮灑着汗水和力氣的少年指去。

    「這……」

    中年人玉林順着莫老頭指向看去，下一刻便注意到了那個一丈多高的大火爐，以及火爐旁的少年，然而最令他大驚失色的卻是在他看到那鐵錘下，砧板上，那柄即將成型的劍胚，以及那劍胚旁邊同樣通紅通紅的一塊拳頭大小泛着點點碎金色的石頭。

    「金斑石，金斑石，該死的，你們怎麼會讓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鑄造這柄寶劍，莫……莫大師，你安敢如此？安能如此！」

    此刻的玉林再也不復之前的莫淡風輕，甚至連多年的養氣之功也丟得乾乾淨淨，他手足無措的指着那個揮動着鐵錘的少年，那塊在鐵錘之下漸漸變換形狀的金斑石，面若死灰……

    「不要大呼小叫，影響到我孫兒鍛造，吃虧的可是你們。」

    面對中年人的指責，莫老頭一臉無所謂的說道，然而這一句話一出，那玉林硬是生生的閉住了嘴，只是依舊死死的盯着院子裏那仍然進行着的鍛造。

    氣憤、頹喪、擔憂，等等情緒，不一而足。

    「金斑石這種好東西可不多見，指甲頭大小的金斑石就足以將兵器的堅硬度提高一個等階，如此大一塊金斑石熔煉後足可以鍛造出一把世所罕見，堅不可摧的神兵，相信只要成功的鍛造出來，那就必定名列神兵譜，足可使武者戰力大增……」

    莫老頭同樣看着院子中的那個年輕人，像是在解釋，又似自顧自的說道：「然而金斑石的堅硬非凡，也註定了能夠熔煉他的人不僅需要非凡的鍛造技藝，而且還要有一身神力，如此才能完美的將其熔煉到兵器中，否則的話，它也就是一塊鐵疙瘩罷了……」

    身為青狼幫的二當家，玉林自然是見過世面之人，實在是這把寶劍的鍛造關乎太過重大，所以他之前才會如此失態，而經過這短短的時間，他便重新恢復了冷靜，目光冷然的凝視着，火光中鍛造的少年。

    「莫大師，你的意思是這少年天生神力？」

    「當然，他可是我孫兒。」

    莫老頭擲地有聲的道，看着火爐旁的少年，目光中說不出的欣慰。

    「可是他才如此年紀，有何經驗可鑄此神兵？我本以為這應當是大師你親自出手才對。」

    玉林仍然有些不忿，即使你是大師，可也不能如此不將我青狼幫放在心上。

    莫老頭突然轉過身來，那渾濁的眼光如劍尖般直射玉林，讓玉林情不自禁的就躲了開來，心中暗自震驚。

    他往日便覺自己大哥的目光犀利非常，可大哥那是江湖中頂尖的一流武者，這白雲城可堪一比的根本就沒有，可此刻，他感覺這看似就快要如土的老頭的目光竟然更勝自家大哥，這讓他情不自禁的就冒出一身冷汗。

    這才暗道，傳言果真非虛，世人誠不欺我！

    莫老頭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幽幽的道：

    「我這種快入土的人已經不適合這種力氣活了，還是得靠年輕人才行啊，至於行不行，看着就行了。」

    玉林暗自苦笑，如果真若傳言，這莫老頭絕對是江湖中少有的絕世強者，怎麼可能快入土了，他覺得自己死的那天，估計這死老頭都還活得好好的，信他要死的人通常死得早。

    不過他也只能心裏暗罵，真若得罪了這老頭，自己青狼幫雖也實力不俗，可也未必奈何得了他。

    無可奈何的玉林只能重新看向了院子中心。

    仔細觀察之後他才發現，這少年還真是與眾不同，年齡雖然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稍顯稚嫩，但一柄大鐵錘卻使得密不透風，均勻有力，捶打的聲音清脆有律，不摻雜絲毫雜亂之音，而且鍛打了這麼久，也不見揮錘的頻率慢下來，說明卻是天生神力無疑，並且耐力也同樣驚人。

    而更難得的是自己剛才失態之下的大吼居然沒有絲毫影響到這少年的鍛造節奏。

    說明這少年要麼有一顆處變不驚的心，要麼就是徹徹底底的沉浸於鍛造之中，不聞於外物，而無論是哪一方面，這少年都是難得的鍛造天才啊。

    如此一來，玉林倒也對這少年多了幾分信心，他只期待這少年莫要出什麼差錯，把這把劍成功鍛造出來，即使最後品質不怎麼好他也認了，畢竟融入這麼大一塊金斑石的寶劍便是再差也要比尋常寶劍強上一大截。

    而就在玉林還忐忑不安之時，場中的鍛造卻似乎要落入尾聲了。

    少年揮動鐵錘的頻率開始慢了下來，然而這種慢依然有節奏，也並非是少年的體力下降，而是那金斑石的大半此刻已經融入了劍胚中，那放緩的頻率顯然是為了讓其更好的和其他材料相融合。

    快了，快了，只要那金斑石完全融入劍胚，那這寶劍就至少成了，玉林只感覺自己此刻有些口乾舌燥，心也跳得格外的快，他只期待這最後的時刻快些過去，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緊張的感覺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卻仿佛聽到了那風雨不動的少年仿佛嘀咕了一聲，他沒聽清，而就在他發愣的時候，他卻聽到了少年接下來的一聲聲大喝：

    「精鐵九兩八錢！」

    「銀石二兩！」

    「暴狼王精血！」

    「無根水！」

    ……

    「他……他要幹嘛？」玉林艱難的轉過身，一臉目瞪口呆的問道？

    莫老頭似乎也被驚到了，但隨即搖了搖頭，笑罵道：

    「再煉一兵！」

    懷着無比忐忑的心情上傳了這第一章，願這本書能夠在今後的數年中能偶常伴君左右，也希望喜歡本書的書友能夠多多支持，一個點擊，一個推薦對雪滿山而言都是難得的甘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