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野豬挺着獠牙在荒涼的曠野上狂奔,嘶聲悽厲,褐色的大地捲起一溜煙兒的煙塵。
黑色野豬勢如戰車,它仿佛是這片土地上的君王,粗壯的獠牙能將與它同等大小的巨石撞成碎片。
一聲急促的聲響,帶着顫鳴的尾音,弩箭閃過一道幻影,釘進野豬後腿與腰臀連接的部位,準確地刺在盆骨與腿骨連接的間隙。
戰車般的野豬速度慢了下來,但依舊狂暴憤怒,它衝到了荒野上唯一能夠看見的人類面前,抬起獠牙大嘴,要用自己最強大的武器撞向侵入了自己領地的人類,他的屍體將變成自己和雌性們一頓晚餐。
野豬的敵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黑色的重甲裏面目光果決而凌厲,他舉起了那柄沉重的戰錘,在野豬揚頭張嘴的剎那,戰錘砸在它堅硬的頭骨上。
骨碎聲如朽木開裂,咔的一聲大響,野豬悽厲嘶號,千金沉重的身軀倒在了荒原之上。
揚起的塵土落下,曠野晚風漸冷,一輪斜陽下掛!
兩塊紅色的巨石後冒出兩個人影,同樣身披黑甲,外罩熊皮,肩頭扛着一柄手臂粗的大弩,正是這柄破城弩射穿了那頭野豬的肌腱。
「這頭野豬夠咱們吃幾天的!」矮個子少年踢了踢野豬的頭顱,另一人則皺眉道,「殿下,你剛剛那一錘的確勢不可擋,別說一頭荒原野豬,就算一頭巨龍怕是也能砸成碎片,但當誘餌這種事情太過危險,你要是出了事兒,莫說陛下,就算是我妹妹,我都不知該怎麼交代!」
洛瓦伊王國的三王子拍了拍騎士的肩膀,「一頭野豬而已!」
他拖起千斤野豬的後腿,聚力一聲大喝,將沉重的荒原野豬抗在了肩頭。
「殿下,這不是一頭野豬的事兒!」看着他扛着野豬迎着夕陽歸去的背影,皇家騎士阿爾法.迪亞斯輕嘆了口氣,矮個子少年在他胸口錘了一下,「唉聲嘆氣像個娘們兒,咱們殿下流淌着洛瓦伊人的血液,我覺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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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要塞為洛瓦伊王國抵擋北方的凜冽風沙和比風沙更刺骨的魔國異族已有近千年歷史,建成於『鐵甲之王』鐵羅特時代,千年來被攻打過二十餘次,有兩次被攻破。
一次是洛瓦伊王國在與至那瑞斯魔國交戰失去了燧州北部三郡那場三年戰爭,一次是八百年前洛瓦伊王國內亂,王子艾伯特率軍回王城,殺死穢亂宮廷的王太后和傀儡國王,魔國趁機進攻摧毀了要塞的一半兒。
殘陽漫過荒涼大地,照在要塞斑駁的城牆上,塔樓上的軍士遠遠地看到從荒原上走來的三人,放下了護城河上的吊橋!
沉重的齒輪聲咯嘣嘣地響,半米厚的沉重城門放下,三王子阿爾方斯.埃里克扛着野豬在前,兩名皇家騎士騎馬在後,三人兩馬一豬走入要塞,身後戰馬嘶鳴,一匹棗紅色烈馬跟在王子的身後,不住嗅着他的頭髮,親昵地舔着他的脖子。
「你們兩個夠可以,讓殿下扛着野豬,自己騎馬!」兩名壯實的中年軍士將野豬抬走,一人對矮個子騎士笑道。
「殿下年輕力壯,多攢點兒力氣,以後戰場殺敵,床上馳騁,不也有本錢嘛!」騎士嘿嘿一笑。
盔甲里的三王子笑了笑,摘下沉重的頭盔。
一頭烏黑閃亮的短髮,兩條刀一般筆直的眉毛,被北境風沙磨礪而顯得粗糙的臉頰,和那雙明亮而凌厲的眸子,這雙深受女人們喜愛的眼睛是他的母親送給他最好的出生禮物。
「殿下,您回來啦!嚯,這麼大一頭野豬,是荒原野豬王吧?」要塞內巡邏守備的軍士見到王子都熱情地打招呼。
少年拍拍野豬的肚皮,「洗剝乾淨後送到廚房去!今晚吃豬肉!」
「好嘞,今晚吃豬肉嘍!」
「獠牙留着給我!」
「哎!」
阿爾法脫下沉重的鎧甲,問侍從道,「愛麗爾呢?怎麼不見她出來迎接殿下!」
侍從聳聳肩,「女孩子家的事情,子爵大人您問我,我哪曉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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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北境的風沙,也不能蝕去愛麗爾水一般的柔情,她兼具着燧州人的堅毅和殛州女人的靚麗風情,她有着少女貴族的高傲和少女戰士的大方,她有着漆黑的髮辮,褐色的眼睛,和兩瓣火辣的紅唇。
落日從殘陽要塞的窗口投下一方溫馨的夕光,照在褐色的地面上。
木桶里的水泛着粼粼金光,將夕陽的垂憐反射到石室牆壁上,少女稚嫩的肌膚被殘照披上一件紅色的紗衣。
侍女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小姐,殿下回來了,還獵回好大的一頭野豬,你不去看看嗎?」
「不去,那傢伙,一直不冷不熱的,我要晾着他,等他親自來找我!」
另一名侍女笑道,「你是等不來殿下的!殿下那人你還不了解嗎?他血液裏面流淌的是戰鬥的火焰,而不是詩人的柔情!你不說他一輩子都未必知道你喜歡他!」
「小姐,你乾脆晚上去他房間算了,這種事情還不是一捅就破!」
愛麗爾從浴桶里站起,白雪在陽光下晶瑩,她輕哼了一聲,「那我不就成了下賤****的女人,殛州女人沒有這種習慣!」
侍女笑道,「可我們燧州女人覺得愛情就應該像火焰一樣燃燒起來---------」
侍女為她披上浴袍,坐在被風沙磨得有些模糊的銅鏡前,愛麗爾看着鏡子裏的倒影,她的身體早已經成熟,熱情的年紀也讓她漸漸懂得了如何從身體上索取快樂。
即使在洛瓦伊王國南部那些水靈靈的貴族少女中,愛麗爾也稱得上美女,她就像一朵綻放在燧北荒原上,一朵火紅的玫瑰,帶着些刺。
和她相比,那兩名燧北女人顯得如此醜陋,她們和她一樣的年紀,甚至更小一些,她們同樣有着年輕少女的誘人味道,有着活潑的腰肢,水潤的眸子,然而臉上一道道翻開的疤痕,讓她們的臉就像被耕牛犁過的土地。
在殘陽要塞聊賴的日子裏,三個女人也曾聊一些關於洛瓦伊王國北方這片冷漠土地上的事情,愛麗爾一開始很不喜歡哥哥為自己找了兩個這麼丑的侍女,後來她才知道洛瓦伊王國北部邊境有一種很殘忍的風俗,燧州北部女孩子在出生後,便被父母用利器劃破臉頰,留下一道道終生無法抹去的傷疤。
如果在燧州北部的城鎮中看見一個皮膚光澤,面容姣好的少女,那麼她一定是南方人。
愛麗爾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習俗,她更多是作為一個年輕美麗的貴族小姐,對同齡人所抱有一種憐憫。
三王子阿爾方斯告訴了她原因,燧州與北方至那瑞斯魔國接壤,千年來魔國無數次入侵劫掠燧州,燧北首當其衝,年輕漂亮的女人會被搶走作為奴隸寵物在魔國被折磨致死,長的一般的則被洗乾淨當作食物烹煮食用。
被殺死分食只是短暫的痛苦,而那些被奴役的女人,餘生則在恐懼與痛苦中渡過。
洛瓦伊王國女人貞烈,燧北為最,為了免於被擄走為奴,她們寧肯將自己的容貌毀去,也不願意變成那些野獸魔人的玩物。
那天晚上愛麗爾第一次在三王子殿下臉上看到痛苦和悲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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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落日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守衛要塞的軍士們站在塔樓和垛口上,望着北方荒涼的大地,為洛瓦伊王國守衛北境的大門。
五名毛髮旺盛的中年壯漢端着一盆盆煮熟的野豬肉爬上塔樓,帶着汁水和細鹽的肉塊冒着熱氣,對於這些在荒涼寒冷的王國北部邊境耗去了最寶貴年華的老兵而言,沒有什麼比開飯時要塞上響起的鐘聲更為悅耳。
「殿下獵來的荒原野豬!趁熱吃啊!」
軍士將長矛戳在垛口,摘下鎖子甲手套接過肉塊,有人嚷着要吃豬心,伙夫便將豬心切了一半兒給他,「今年冬天來得早,恐怕這是今年能吃到的最後一隻野豬了!」
禿頂的軍士啃着骨頭說道,「都說在北境戍邊是最苦的差事,我看在這兒比在南方強多了,聽說九貢的騎士每天喝得是酒,吃得是細麵包,還有專門的水靈小妹子給他們擦洗鎧甲,可他們吃得到王子殿下親手獵來的豬肉嗎?」
剛剛站在垛口撒了泡尿的弓弩手又要了塊兒肉,「他們也不能站在這麼高的地方衝着魔國方向撒尿!我剛剛那泡尿,再遠點兒就尿到魔國女王的嘴裏------」
伙夫嘿嘿一笑,「你們這些莽夫倒是有得吹噓了,可對殿下而言,這是流放呀!」
「一個只有八百守軍的殘破要塞,對面就是吃人的魔國,這比流放還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