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完全散去,春陽昏昏花花,河面各種夾雜着的彌散氣味潮熱而黏稠,令人心中有點碎碎的沉甸甸。
秦征成功了,他破壞了紅木船的動力系統,讓船體無法行進;他還鑿穿了船體兩個防護較為薄弱的地方,讓船體大量進水。
紅木船急劇地朝着一側傾斜,船上的一些物件紛紛掉落河水中。
而此時的紅衣小蘿莉,在一個急速飛旋下抓住了船頭的一柱圍欄,面上還有些疑惑,也有點發懵。
旋即,她嘴角一撇似是想到了什麼,竟然有些鄙夷一笑。
紅木船傾斜的速度異常之快,稍縱之間船體便已倒翻,繼而整個逐漸沒入了劍河之中。
在此之前若是再逗留船上,紅衣小蘿莉勢必會落水,那樣似乎也正如了秦征的願。
然而秦征並未如願。
在懸崖上的紅木亭子裏,青衫老者正欲飛身前往翻船之處救助小蘿莉,卻見天空一道紅影飛來。
那道紅影飛向了紅木亭,落在青衫老者一旁,一把挽住了老者的胳膊,甜甜的歡喜一笑。
「沒事就好,對了,這紅木船雖說做工用料均為一般,但也不至於就這麼沉於劍河之底,童兒,你說這是為何啊?」
對於小丫頭的本事,青衫老者心底有數,見着紅衣小蘿莉安身而來後,心裏鬆了一口氣,但他面上裝出有一絲怒態,還淡淡瞥過一眼。
小蘿莉搖晃了一下老者的胳膊,似是有些撒嬌之態,忽見老者不為所動便雙手比劃了一番。
其大意是說,紅木穿船觸到了河中的礁石撞破了船底導致船內進水而沉沒。
老者搖頭道:「在劍河這方水域,河中無有此等暗礁,童兒這般撒謊誑騙師叔,所為何故?」
卻見小丫頭竟然頭一次對自己撒了謊,青衫老者心中暗自疑竇,卻也不免明顯有些怒氣,神色有點沉。
小丫頭猶豫了,她確實不會對青衫老者撒謊,在謊言被老者點穿後她一時間竟愣在了原地。
這個師叔萬般寵愛自己,她又何嘗不知?
可一旦她說出了事情的推理原委,那個好玩兒的笨蛋哥哥勢必會捲入一番無休止的盤問中。
而且,為了不讓外人知道這水雲邊的方位,師叔很可能會——至少守劍樓的「那個人」肯定會殺了那個好玩的笨蛋哥哥,「那個人」一定做得出來。
儘管,小丫頭自己也只是推理並猜測秦征在河底對紅木船做了手腳,她本以為秦征早就悄悄上岸離開了劍河。
至於說帶着秦征往水雲邊而來——小丫頭不過是任務完成後回家而已。
而路過封劍崖救起秦征,純粹是碰巧。
不過,小丫頭確實對秦征很有眼緣,或者說她對秦征有着一種特別的「虐待」心理,她就是喜歡逗弄秦征,然後看着對方生氣,那樣她會很開心。
她從河水中救起秦征,然後騙秦征吃下用「迷神散」燉煮的雞腿弄暈秦征,最後用鞭子抽打秦征——當然,這絕對多少也滿足了她想要虐待秦征的心理。
不過,她更多是想逼秦征離開,帶一個陌生少年回水雲邊,事情不會很「順暢」。
「哎,罷了罷了,只可惜師叔我白花了那三千個金元了。」
卻見小丫頭神色含淒,老者心頭一疼,扼腕嘆着,忽而又問:「對了,童兒此次任務完成得如何了?」
小丫頭卻見師叔沒有繼續追問沉船之事,心裏暗自歡喜,連忙笑着點頭,表示任務已經完成。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童兒且隨師叔一道回閣吧,白少爺怕是等得心焦了。」
青衫老者眼見小丫頭神色上喜,便也不忍追究什麼,神色一下子緩和了許多。
他隨意瞟了一眼小丫頭肩上的包裹後,通身的血脈竟暗自一陣悸動,心裏微微愣了一下。
童兒莫不是此次得到了某種寶物——青衫老者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
順着一條手臂之粗的古藤橋而上,這一老一少很快消失在那條幽暗的溝壑里。
紅木船終於成功被他弄沉了,但秦征心裏卻絲毫都開心不起來。
紅衣小蘿莉沒有下水和他決戰不說,他還丟失了自己隨身的包裹。
他在河底河面找了無數遍,一些凌亂的物件到處都是,可就是沒看見自己的那個包裹?
包裹里裝有入城令,以及那塊從小他就擁有的令牌,秦征覺得那兩樣東西是他的全部。
入城令可以讓他入城,而那塊血色令牌,是他一個順藤摸瓜的任務——他自己是誰?
十三年前,剛滿周歲的秦征被遺棄在一隻木盆里,木盆在劍河之上飄蕩——幾經轉折後,木盆飄到了秦家莊,剛好被一對年邁的老夫妻遇見。
當時,那塊刻有「靖城軍」字樣的血色令牌正被秦征抓在嘴裏咬。
——無奈之下,秦征游上了河岸,通身濕漉漉的仰坐在一塊石板上翹起二郎腿,嘴裏叼着一根青草,腦子裏在飛速地想着該怎麼辦。
那小丫頭片子救了我秦征一命,但又一再戲弄於我,着實令人煩惱——她不問原由的把我帶往劍河流域這麼一片青山脈,難道就是為了一路上有個陪伴?
不,這不是一個陪伴,我這分明就是她的一個玩伴啊,估計那個包裹也被那小丫頭片子順手帶走了。
秦征有些自嘲,雙眼看着眼前這片青山脈,思路豁然明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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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紅木樓閣,一片百花庭院,以及空氣中湧起的若有若無的脈氣,宛如這個世界的全部。
山中山,水雲邊;守劍樓,望飛流;這是關於水雲邊的一句簡單註解。
水雲邊不是很大,總佔地近約萬個平方,一處懸崖便擋住了一方天。
回到水雲邊後,紅衣小蘿莉習慣性地將「任務成果」雙手奉給青衫老者,而後甜甜一笑。
所謂的任務成果,卻是二十來塊血色軍牌!
「不,這東西還是童兒你留着,這個白煉近日表現異常詭異...唉,師叔我可能做錯了。」
青衫老者搖頭道:「師叔我心中也有執念,那便是一心想要融化白煉心中的惡魔,這也算是我對那老友白子章兌現承諾的舉動了。」
紅衣小蘿莉乖巧的站在一旁,神色淒婉而無奈。
師叔對她講述了太多關於「那個人」的事情,她很害怕,她不想見到那個人。
她不覺得那個人會變成一個好人,因為惡魔總是並只能以惡魔的方式行事。
忽然,青衫老者說道:「童兒,這一年許以來,你修為精進迅速,師叔我心寬慰,只是為了應那白煉索要,師叔自私地讓你幫忙收集一百塊軍牌,可苦了你這孩子...」
紅衣笑蘿莉飛快地搖頭,表示自己不苦。
她知道師叔是個什麼樣的人,做這種事情,她並不覺得幸苦。
殺掉一些空有氣力的敗軍逃軍,她也不會手軟。
更何況,這一年來她所遇見的那些人,也讓她在歷練中快速成長?
「好了,童兒你去修煉吧,師叔這便再去見一見他,若是可能的話...沒事了,童兒,你要記住師叔的話,有一塊神仙盤,即為傳言中的妖盤,它在白家手中,妖星劍和妖盤本為一體...師叔希望你能堅強地活下去...」
對於師叔的欲言又止,紅衣小蘿莉明顯感覺有些異常,但她也不做多想,轉身便走開了。
剛說完這句話,一個冷漠的聲音老遠傳了過來,這竟然使得青衫老者心裏赫然為之一痛?
「周老,你莫不是無法信守承諾,還是你根本就不想還債?」
這是一句極為簡單的問話,語氣尋常,卻似是一把利劍在狠狠刮着青衫老者的心。
「白子章,老友我欠你的債這便要還清了,呵呵,吾周洪明也很快就要來見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