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往

    知道大少爺的反應後，桃夭雖然還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但是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感嘆，畢竟後宅是女子之地，大少爺自然是全權交給大少奶奶。

    在大少奶奶進門後，桃夭安分做人，成日裏安安靜靜的窩在自己的房裏，平日裏除了晨昏定省外就不在外出，而為了表示對大少奶奶的敬重，大少爺也只是在大少奶奶不方便的那幾日歇在桃夭的房裏，而每次還是不忘讓她喝避子湯。

    因為桃夭是家生子，雖然老子娘不在了，但是還是有一幫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姐妹，這在柳府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更何況這是靠關係維繫，而非利益，使得他們之間更加牢固。

    他們看桃夭這般，都有些恨鐵不成鋼，好不容易可以享受榮華富貴，怎麼也要抓住大少爺的心啊，不然一旦大少奶奶站穩腳跟，只怕她就是砧板上的魚任人拿捏了。

    桃夭知道他們關心她，也想着若是桃夭在大少爺面前長臉，也會多少惠澤他們。但是其實桃夭看的很明白，大少爺敬重大少奶奶，若是桃夭安分守己自然不會讓她太難過，至少衣食無憂。可若是她不知好歹和大少奶奶打擂，那麼柳家絕不會放任她這般不給大少奶奶臉，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桃夭告訴他們莫要怠慢大少奶奶，畢竟他們的賣身契都在大少爺手上，雖說大少奶奶還未站穩腳跟，但若是尋個錯處讓大少爺發賣他們也是容易，大少奶奶身邊那個嬤嬤可不是好相與的。

    當天晚上，大少爺用完晚膳後到桃夭的房裏坐了一會，說了會話才起身去的大少奶奶房裏，這在以往是從未有過的，她知道這是大少爺知道了白天的事，滿意她的識時務。在這個院子裏，大少爺有絕對的掌控力，沒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可是這個發現卻讓桃夭渾身發冷，她想若是她頭腦發熱和那些人一起同大少奶奶打擂，只怕就算大少爺念及她的救命之恩不會對她做什麼，但也會把她徹底打入冷宮，而那些和她一起的人怕是會被尋一個錯處發賣了。更讓她覺得恐怖的是，既然大少爺知道此事，完全可以將他們在見她之前神不知鬼不覺的攔截下來，可是大少爺沒有，那就證明大少爺不信任她，在拿這件事考驗她，若是結果不如意，桃夭簡直不敢想像下去。

    思及此處，桃夭再也不敢抱有大少爺會喜歡她的幻想中，大少爺確實溫和謙遜，但也同樣等級分明，而他們這些奴才完全可以作為棄子給大少奶奶練手。

    從小在後宅長大的大少爺自然知道後宅是沒有硝煙的戰爭，夫妻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連小小的奴才都擺不平，又怎麼可能成為賢內助呢？可是已然成親，大少爺就只能鍛煉大少奶奶的手腕。

    故而這倒選擇題若是桃夭選錯了，那麼她們成為棄子是必然的結局，反之，若是選對了，這倒選擇題就成了大少奶奶的，若大少奶奶手段了得，自然會收拾他們，可若是大少奶奶不敵，大少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把他們給收拾了。不過大少奶奶的日子不會好過了就是，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到大少奶奶有了足夠的手腕才會結束。

    放下了心中執念的桃夭更加安分守己了，每日在房裏繡花練字百~萬\小!說。她已經不在奢望大少爺的愛，只盼着大少奶奶生下長子嫡孫後，她就可以停了避子湯，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不久，大少奶奶被診出有孕，那段時間桃夭很開心，因為只要大少奶奶生下的是男孩，再過不久她也可以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到時候她可以教他讀書識字，還可以給他做漂亮的小衣服，而因為大少奶奶有孩子，所以孩子也只會在她自己膝下。

    那段時間就連因為大少奶奶有孕不方便，長宿在桃夭房裏的大少爺也能感覺到她的開心。大少爺問她，她也只是說她很喜歡孩子，所以大少奶奶懷孕很高興，卻不敢說因為即將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而高興，她怕大少爺覺得自己心大，想要和大少奶奶爭個高低。雖然這顯得她有些神經質，但是他真的是怕了，害怕因為她的某個舉動而導致與孩子失之交臂，她已經沒了愛情，一生都困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如果沒有一個孩子可以承歡膝下，她真的覺得自己會崩潰。

    在桃夭的期盼下，大少奶奶誕下麟兒，母子平安，全府都張燈結綵，歡天喜地。主子們都給了下人不少賞錢，桃夭也給了自己的貼身丫鬟一串錢，看着丫鬟不解的目光，她笑着解釋，因為自己不久後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對大少奶奶母子平安真的很開心。

    第二天，大少爺來她房裏，桃夭小心翼翼的問大少爺是否可以把避子湯停了，大少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直到她都要堅持不下去了才應允了。

    九個月後，桃夭被查出有孕，她很開心，想像着有了孩子以後的生活，其實對她來說無論男女她都很開心，只要她教導子女恪守本分，大少爺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可是不曾開心多久，在大少爺長子的抓周宴上那未成形的孩子就沒了。那一瞬間她以為是大少奶奶容不下她也懷了孩子，故而下手陷害。可最後的結果卻令人絕望。

    「這位夫人因為早年身體有暗傷未曾好好調養，再加上常年服用避子湯太過傷身，導致體虛宮寒，難以有孕，即便有孕也留不下來。」大夫把脈後說道。

    「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桃夭聽後有些絕望的問。

    「是的，還請夫人節哀。」大夫給了肯定的回答，他也知曉這深宅中沒了孩子傍身是多麼悽慘，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桃夭聽後不在言語，絕望的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留下，她沒有看向大少爺的方向，也沒有心情去知道大少爺如今是什麼表情，她再也不會有孩子了，即便最壞的結果又能如何？

    當初對孩子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絕望，她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還沒有崩潰，還是該悲哀自己再也沒有了孩子。

    她甚至苦中作樂的想在這深宅中她已經習慣了失望，即便是這麼讓人絕望的事，她也可以這麼快就適應過來。

    因為小產，她必須在床上靜養，閒來無事就翻一些話本，看到結局才子佳人幸福的在一起還有一對可愛的龍鳳胎。桃夭想起她小產那日，是小少爺的抓周宴，還沒把禮物給那孩子，就差丫鬟把她給小少爺做的玩具老虎送過去。

    其實她也知道這個玩具大少奶奶是不會給小少爺用的，尤其是在她剛小產的情況下。

    兩日後，丫鬟茗兒伺候她用膳後，對她說：「姨娘，我剛才看見大少爺身邊的小廝阿木拿着您送給小少爺的小老虎向前院走去，奇怪，大少爺要是想要小老虎找你要就好，幹嘛搶小少爺的？」

    聽到茗兒的話，桃夭覺得一陣氣血翻湧，大少爺還是不信任她，即便對她無法再孕之事有一些愧疚，可是卻還是防着她，害怕她對小少爺懷恨在心。

    桃夭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她愛不起，以前只是不奢望他會愛她，可如今她覺得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也會讓她遍體鱗傷。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這就是她的命，若她安分守己還可以這般衣食無憂的熬着日子，可若她做了什麼，只怕下場會悽慘萬倍，無論她受到什麼傷害，因為她是奴籍，只能任人拿捏。

    如果說無法再孕對於桃夭來說是痛苦絕望，那麼大少爺的不信任使得她心如死灰。養好了身子後又開始了從前一般深居簡出的日子，不，是比從前更加深居簡出。

    養好身子後的桃夭就很少繡花了，畢竟她以後不會在有孩子了，繡完又給誰呢？看百~萬\小!說，練練字，彈彈琴，作作畫，養養花，平日裏不與他人交流只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

    若是大少爺來她房裏，她就伺候着，若是不來她就做自己的事。如果大少爺身邊的人不提前通知來她房裏，她便早早熄燈歇息。有幾次大少爺吃了閉門羹，所有人都以為大少爺會翻臉，卻不想大少爺只是摸摸鼻子離開了，日後在來她房裏要麼是提前通知，要麼直接和她一起用晚膳。

    可能是因為看淡了塵世，也可能是因為書讀的多了，桃夭周身養成了一種矜貴氣質，襯得她更美了。

    或許是因為她安靜淡然，可以讓大少爺放鬆，又或許是對她的愧疚，大少爺比以往來的她房裏的次數多了。但也不曾越過大少奶奶。

    尚德二十三年，大少爺變成了大爺，大爺的大公子束髮之齡，這時大爺已經位至丞相，是歷史上最年輕的丞相，也是是皇上最為倚重的大臣之一。在這十五年裏，大夫人又誕下兩子一女，最小的還未出滿月，大夫人還在坐月子。

    因着大夫人不方便，又念着桃夭不曾出去過，大爺便帶着桃夭和大少爺前往皇家狩獵，不知是沒生過孩子還是保養得宜之顧，桃夭看起來還如雙十年華一般美艷動人。使得許多大人讚嘆大爺有福氣，坐享賢妻美妾。

    換上騎馬裝的桃夭比平時多了一絲颯爽之姿，看的大爺也有一瞬間的晃神，因為桃夭不會騎馬，兩人就共騎一匹馬，邊看風景邊打獵。

    誰知走到一出風景優美的偏僻之處時，突然從林間竄出一批黑衣人，拿着刀，似蠻夷模樣，纏鬥時一個黑衣人拿刀從背後襲擊，桃夭急忙擋在大爺前面，刀子入肉的聲音在打鬥中似乎尤其明顯。

    感受到身後異樣的大爺雙目赤紅，回身接住要倒下的桃夭，就在此時御林軍出現，將黑衣人擊退，並派人追捕。

    「桃夭，你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看御醫」大爺略帶哽咽的說。

    「沒用的，我能感覺到我活不了多久了」桃夭虛弱的聲音在大爺耳邊響起「其實這樣也挺好，我無牽無掛，可大爺你還有整個柳府要管呢。」

    「你怎麼會無牽無掛？你還有我呢，要是你走了我怎麼辦？」大爺焦急的對桃夭說，從沒有一刻他覺得桃夭離她如此之遠，他似乎要永遠的失去她了。

    「呵呵，你怎麼會是我的呢？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啊！你是大夫人的，是少爺小姐的，就算我死了，你也還有他們啊！」桃夭虛弱的笑了，可說出的話卻讓大爺難過的無以復加。

    「可你是我的，我不許你死，你聽到沒有，我不許你死，我不許，我不許。。。」大爺怒吼着，其間的顫抖，哀求讓人動容。

    桃夭卻如同感覺不到一般，對大爺說：「可是我大限將至，你留不住我了。」

    說完露出一抹似解脫，似遺憾的笑容對大爺說「這樣多好，你再也不用防着我擔心我傷害你的妻兒了，我也可以和我那未曾謀面的孩子相聚。你也不用內疚，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你其實是恨我的吧？」大爺艱難的開口，連聲音都透露着幾分沙啞。

    「不，我不恨你，這都是我的命，我認。只嘆我命不好，只能任人拿捏。」

    「其實你該怨我的，是我對不起你，真希望可以重來一次，讓我可以好好補償你。」大爺這般說完又像是神經質一樣對桃夭說：「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你好起來我好好補償你，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不離開我，好不好，你好起來，我和你在一起，只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好不好？」說到最後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還在堅持向桃夭要一個答案，似乎有了這個答案，桃夭就不會死了一樣。

    「大少爺，別這樣，你和該是那個溫潤如玉，喜怒不形於色的柳家大少爺，為了我不值得的。」桃夭觸摸着大爺的臉說。「如果你真的要補償我，那我們來世不要再見了好不好？我這輩子活的真的好累，我不想來世也這樣絕望的活着。」桃夭說完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在大爺臉上撫摸的手也隨之滑落。

    「桃夭！」大爺大喊桃夭的名字，可那雙閉上的雙眼卻再也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