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外來人

    陳家莊是一個典型的山村，四面被大山圍繞，兩山交界之處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直通山外。

    一天，山路盡頭來了幾人幾馬，馬是蘇杭道常見的棕灰馬，個頭不高，但卻適合走崎嶇道路。為首的是一個微胖的中年人，身着錦緞絲衣，繡有花鳥諸物。如果是識貨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是四大繡之一的湘繡。

    棕灰馬雖然很常見，但每匹至少10兩白銀，蘇杭道雖然富庶，普通百姓一戶一年收入也不過此數，湘繡更是限量供應，一般人想買也買不到。

    「張三，怎麼回事，走了半個時辰還沒到地方？」中年人勒住了韁繩，顯然長途騎馬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旁邊一個青衣小僕趕緊騎着馬湊過來，滿臉笑容的回到：「張管家，您看前面這條山路，我早已打聽清楚，這就是陳家莊進出必經之路，經山路進去很快就到了！」

    中年人鄒鄒眉頭，本來想邀個功，順便出來溜達一圈，這倒好，一路屁股都顛疼了，而這前面山路崎嶇，馬走起來什麼感覺可想而知。

    「走吧，趕緊趕路，誰知道姓葉的小子住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張三緊了緊身下的馬，跟上前面的張管家，想了想卻還是多問了句：「張管家，為什麼要到這深山裏找人呢？雖說老太爺要修佛堂，可是天下這能工巧匠多了去了，只要我們張家一聲招呼，還怕沒人來應下這個差事。」

    張管家一馬鞭抽到他身上，張三趕緊摸摸自己臉蛋，還好沒有破相，知道張管家沒有下勁。

    「你懂個屁，葉天這小子不是一般人，別的不說，單說一個百花樓，荊州誰人不知，要不然老爺會讓我親自過來請人家！」

    「百花樓，那不是一個青樓嗎？」張三聲音陡然升高，也不怪得他，百花樓名聲在外，荊州青樓之首，誰能想到跟修佛堂扯上關係。

    張管家不屑的望了一眼張三，覺得這群下人少見多怪，不過剛開始聽到這個自己其實也挺驚訝的：「趕緊趕路吧！」

    不過雖然這麼說，卻不忘跟幾個小僕介紹。「以牡丹為形、以花瓣為徑、以百花為屋，於花蕊之處設花台，皎潔月光下，花魁登台獻藝，如夢如幻，當真是神來之筆。」

    幾個小僕雖然不是太明白，還是紛紛喝彩，張三更是奉承之話連出，張管家也是悉數接納，雖然原話出自少爺之口，但自己說了就是自己的，誰能說不是。

    這姓葉的小子聽邀不聽傳，所以老爺才讓自己來一趟。

    「老太爺一生信佛，有佛爺上門，願傳無上佛法，度老太爺長壽無疆，老爺也是很高興，所以這佛堂決不能和別人一樣，否則，墮了我們荊州張家的名聲。」

    「是啊，是啊。」

    「姓葉小子聽說從小體弱多病，但偏偏活的好好的，而且一身手藝可以說天下無雙。」

    「再舉世無雙，不過是一個匠人而已…」

    在交談中不知不覺幾人便過了山路，感覺前方豁然開朗，零零散散數十戶人家散落在山坳之中，卻是雜而有序、散而不亂。

    路邊正巧有一人在砍柴，張三策馬過去問路。

    「老頭，這裏可是陳家莊，葉天住在哪邊？」

    莊戶看到來人高頭大馬，聽說來找葉天，趕忙就指的不遠處一草屋說道：「喏，就是那間草屋，人剛好在。」

    張三引着一行人，來到草屋旁，草屋在一眾的石屋中十分顯眼，門開着，一個年輕人坐在那裏搗鼓着什麼，旁邊放着一些小工具，看到門前幾人幾馬，只是微微抬下頭，就顧着作自己事情了。

    張三剛要發火，張管家止住了他，下馬後走到年輕人身邊，雙手抱拳：「請問是葉天師傅嗎？」

    葉天抬頭看了看，對方應該是大戶人家的，既然這麼客氣，自己倒不好咋咋呼呼，便站了起來：「正是，幾位有什麼事情？」

    「葉師傅，在下荊州張家大管家張通，奉我們家老爺之命前來請葉師傅出山一趟。」

    「張家？稍等，等我忙完正事再說吧！」葉天應了一聲，又繼續開始忙他手上的東西。

    張通對葉天態度雖然不爽，倒也沒說什麼，來之前老爺一再交代，這人脾氣很怪，對人愛理不理。

    「不知道什么正事，葉師傅需要這麼急着趕工！」

    葉天指了指手上的拐杖：「李老太太的拐杖，要趕緊修好送給她老人家。」

    李老太太？老人家？張通腦子急速運轉。

    「莫非是荊州知府家的李老太太，聽聞不過60出頭，身體一直健朗，怎麼用拐杖了，難道有什麼情況，趕明一定提醒老爺去看望！」

    見葉天沒說話，張通腦袋一轉：「難道是蘇杭第一家莫家的李老太太，聽聞已經90多了，倒也應該用拐杖了！」

    葉天沒有抬頭，只是一陣笑。

    張通被葉天笑的摸不着頭腦，自問自己腦子是過目不忘，特別是對人際關係那是理的清清楚楚，要不然也不會不到40歲就坐上張家大管家的位置。

    但是，饒是如此，出了蘇杭道，天下豪門無數，上面還有皇家、還有仙佛，他怎麼可能個個知道呢！

    「那麼，未請教葉師傅這位李老太太是哪家的？」

    「張管家，你想多了，不過是山南的一普通老太太 ! 」

    張三幾人一聽頓時不幹了，「耍我們，你可知道眼前站的是誰！」紛紛用手指着葉天，一陣喧擾。

    到此刻，張通心中也非常不高興，所以沒有出手阻攔。他看葉天毫無反應，心中冷笑，張家小僕也是個個習武，張三能被賜予張姓，更是出類拔萃之人，這葉天不識抬舉，正好給他點顏色看看，反正老爺說請，抬着請也算請！

    幾人尚未近身，只感覺屋內一陣炙熱，一把長劍突兀的橫在幾人面前，一高大紅臉漢子立於葉天前面。幾人皆是一驚，對方的出現完全悄無聲息，到了面前卻如泰山之勢，讓人完全動彈不得。

    「葉師傅，別管什麼張家了，您趕緊忙，忙完後幫我煉劍，這幾人直接殺了，省的礙事，這裏殺還是拖出去殺？」

    葉天嘆了一口氣：「吳廣，別老是殺人好不好，你這天天張口殺人閉口殺人，影響多不好！」

    吳廣沒有說話，心中腹誹不已，他只是嚇嚇人，論到殺人，十個自己綁起來也未必抵葉天一個。

    張管家心中一嘀咕，趕緊出來打圓場：「閣下莫非是烈火劍吳廣大俠，誤會誤會，我們不是要打攪葉師傅，有正事相求。」

    烈火劍吳廣在蘇杭道一帶頗為有名，傳說已到武道五重境界，劍氣如烈火，最是嫉惡如仇。

    「得，既然找來了，知道規矩吧，我這也快要好了！」

    「出山一趟，白銀萬兩。只是我家老爺還希望您去一趟麓山。」

    葉天抬起頭，仔細打量着張通，張通渾身發涼，放佛被野獸盯住的獵物，心裏一陣發毛，但是聯想到對方根本不會武，不知道這麼感覺從何而來！

    「你家老爺準備幹什麼？」

    隨着葉天說話，張通感覺一陣輕鬆，趕忙整整衣服，朝西面拜了拜，然後恭恭敬敬娓娓道來：「老太爺禮佛，十數年如一日，一月前，一位佛爺前來，說是感動於老太爺的誠心，願以佛法為老太爺祈福，讓老太爺延年益壽，但需一寂靜之所，所以老太爺想新設一佛堂，並已準備袈裟、缽盂、錫杖、佛經等六樣佛寶，當是這六樣佛寶就捨去白銀十數萬兩，那可了不得啊…」

    十萬兩白銀說起來花費無數，不過對於張家來說並不算什麼。

    「打住，張管家，說正事！第七個佛寶有什麼特殊的來歷嗎？」葉天聽到張通扯七扯八，有點不耐煩。

    張通也是一時說順嘴，畢竟十萬兩白銀花出去，他有點捨不得。

    「正是，正是，葉師傅果然名不虛傳，確實還有第七個佛寶，卻不是能輕易得來，說是真佛舍利！正在這麓山。」說到這裏，張通聲音明顯低了一層，只輕輕說給葉天聽到。

    葉天倒不是未卜先知，這只是正常的常識而已，不過聽到真佛舍利卻是讓也他吃驚不小，舍利各有不同，但是加上真佛兩字卻完全不一樣了。

    普天之下，修行之人分為兩類，一類有靈根者，可走修真之路，或成仙、或成魔、或成佛，一類無靈根者，可走修武之路，修煉殺人武技，練就金剛之身。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旁門，基本可以歸納為術道，比如煉器、煉藥、煉屍、設機關、鑄傀儡、測天機，這些人往往是兼修，都有修真功法輔助，單純修術道的人幾乎沒有，有術道難通天的說法。

    世人眼中，修真強於修武，有靈根修煉更快，但武道適合更多的普通人，到了巔峰，斷水開山也是輕而易舉。

    巔峰之後，卻是兩個世界，修武再強終是凡人，修真成仙成佛才是世人所真正嚮往的。所以修武之人或者結幫拉派，或投靠世家門閥，還有很多在軍中效力，追求世俗的功名財富。

    「真佛舍利是成佛之人修煉過程中留下的，傳說成為真佛需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與其他修真之人雷劫不同，修佛是心劫，最後一次渡劫成功便會新生，而留下的凡人軀體便化為舍利，真佛舍利極其珍貴，對於凡人來說更是至寶無疑。」

    張通連連點頭，這葉天年紀不大，閱歷卻非常深。

    「張管家，真佛舍利不是凡人能夠擁有的！而且重寶之地必生妖孽，我勸你還是算了吧。」

    「葉師傅不必擔心，老爺請您去是考慮佛寶有靈，您去一趟佛寶所生之處，才能更好的建那佛堂。至於安全方面，我們已經有了安排，重金聘請了高手同往，葉師傅大可放心。」說到這裏，張管家自信滿滿，這次張家可是下了血本，也不全是為了老太爺，更多的是為了保佑張家家族興旺。

    葉天也沒說話，一會，揮了揮拐杖。「成了，修好了，麻煩吳廣兄幫我送給李老太！」

    張管家看着葉天大大咧咧的指揮吳廣，覺得要重新評估下葉天的能耐，原來只認為是個匠人而已，現在看來人脈也不小。

    吳廣有點不情願：「送無所謂，我的劍！」

    「回來就煉！好久沒出去了，溜達一圈，找點思路！去麓山，起碼多花費一倍時間，價錢加倍。」

    張三幾個張口結舌，張家的小奴工錢不低，一年加上打賞不過二、三十兩白銀，對方不過繞一趟路，這就要兩萬兩白銀，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張管家似乎早有意料，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葉師傅，莫家錢莊龍頭銀票，你是否驗下？」

    葉天揮揮手，指的桌子：「不用了，等我收拾下就出發。」自顧自的進了裏屋，留着兩張銀票在桌上隨着從山風微微搖盪…